06春梦
“那要是这人和你有点关系呢,就……有点血缘关系什么的……”
翁绍飞先是梗着脖子,退后看了辛云州一眼,看他说得挺认真的,斟酌了一下。
“其实……也还正常。你就是见过的人太少了,哎呀,见多了就好了,没事没事,想开点。”翁绍飞嘴上是这么说,脑子里飞速运转,搜索了辛云州认识的大小亲戚,都想不到辛云州能有哪个亲戚能让这向来在情感上不开窍的人突然想通了。他脑中突然闪过辛悠的脸,他俩那天在校门口拉拉扯扯的事现在还在被人讨论呢,辛云州不在,有好信儿的人跑去问辛悠,都被她一个眼神击退了。现在结合辛云州这话,他越想越觉得两个人长得像。
“你实话告诉我,那天送你回家的那女生是谁?是不是就是你说的这个亲戚啊?”
“当然不是,那可是我姐!”辛云州不耐烦地摆摆手,语气坚定无比,像给自己洗脑一样又说了一句,“那是我姐!”
“你姐?你姐!你姐怎么回来了?”翁绍飞又震惊又失望,但他对辛云州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还挺好奇的,他没见过真人,知道她也是辛云州有次让他帮忙办个事的时候提起过。
辛云州伸直腿,仰头看着星空,“老头一是觉得我姐回来了以后能刺激刺激我,二是想着……想着利用我姐联姻什么的吧。”说到这,辛云州不爽起来,心中猛地好像被砸了块石头,思绪如麻,闷得他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翁绍飞也看出来他心情不好,只是辛云州既然都已经分化成alpha了,就算这个姐姐真想去争,也比不过这从小按照继承人培养的辛云州,那刺激不刺激辛云州其实没多大用处了。翁绍飞是没想到姐弟俩感情还挺好,安慰道:“咱们这些家庭最后不都得找个门当户对的,你爹就算再不负责,挑的对象也不会太差,现在oga结婚都早,没准你大学毕业了,人家孩子都能管你叫小舅了,哈哈哈……”
辛云州像被戳到某根弦一样,一巴掌排在桌面上,吓得翁绍飞笑一半被卡住了,好在这边人少,这动静没引起多大波澜。
只是他仰头就见辛云州一脸怒容,咬着腮帮子,额头上青筋都迸出来了。翁绍飞不用想也知道,这大少爷又生气了。
他眼睛一转,哄道:“当然啦,oga怎样还不都是alpha的财产,你早点继承家业,你姐嫁给谁还不是你说了算。”
“真的?”
翁绍飞眼看他脸色明显好看了,拿出手机仰躺在椅子上,“法律这东西你学得不比我好。”
辛云州咳了咳,心里都有些飘飘然。
“不和你说了。”
翁绍飞头也不抬,翻着手机相册,盯着照片上的两个人,又看看跑走的辛云州,不住地咋舌。
辛云州整场宴会都没找到辛悠,自己作为主人又不能总是不出现,一个又一个人绊住他的脚步,他都有些坐不住了。
面前的人是某个贵族的女儿,也是不久前刚刚分化成oga,女孩化着淡妆,棕色的头发烫着小卷,她边说话边撩拨头发,眼睛偷瞄着辛云州。
“云州,你还记得我吗……”
这句话辛云州在今晚听了不下十遍,就算不记得,刚才辛御景带着他那么溜一圈,他也认得个七七八八了。
“当然了许小姐,听说你昨天才从国外回来,怎样,国内的生活还适应吗?”
许羽雯倒是有点意外,她本来以为辛云州肯定已经忘了她了,毕竟他们俩是在很小的时候见面的,虽然在一个班级念书,但是一直都没说上几句话,小学没念完,她就随着母亲去国外生活了,万幸分化成oga,才有机会回国和他再次接触。
“嗯,国内很好。”许羽雯脸上泛起一抹微红,她轻咬嘴唇,眼中的感情不言而喻。
可惜辛云州是个呆子,他嘴上还勾着笑,心里已是半刻都忍不了了,此时他又免不了埋怨辛悠,怪她总是突然消失不见。
如果可以,辛悠是真的想一整晚都不出现在人前,只是挡不住辛御景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女儿,把她叫了去。
辛悠向来明白这种宴会和相亲没差多少,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
所谓介绍儿女不过是一个噱头,说完两人就私下聊起来。离得不远不近,只能隐约听出周家的老头正在和辛御景商量扩大垄断范围,具体是什么辛悠还未了解到,只知道这是个辛家从未涉足过的领域,周家虽有产业链,但到底没辛家的家底厚,若想彻底控制,只有两家合作最为稳妥。
辛悠淡淡看了一眼对面玩手机的男生,他明显对自己没什么兴趣,手上打字飞快,来了通电话,走远接电话去了。
这圈子里无非分为那么几类人,这人明显属于被家族器重,但自己不那么争气的那一类,他比辛悠大了两三岁,混的早,玩的花,前两天刚被人从局子里捞出来。他对自己看不上,辛悠也最瞧不起这种招摇撞市的人,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招惹。
但是总有那种故意刷存在感的人。
辛云州老远就看见辛悠提着裙子走进来,旁边站着一个高个男人,两个人有说有笑,怎么瞅怎么碍眼。
他草草告别许羽雯,许羽雯都不明白刚才还聊得开心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她抓紧裙子,似哀似怨。
辛云州拉开凳子,跟尊大佛一样坐在辛悠身边。既然辛云州不说话,辛悠也不会特意去问。
“刚才那是谁啊?”
“明知故问……”辛悠可不信辛云州不认识。
“聊的好吗?我看你挺开心的啊。”
辛悠直觉感觉到他又要找茬,躲又躲不过,只要她一起身,辛云州就又要跟过来。
她真不明白辛云州怎么变得像个狗皮膏药一样……
“你又怎么了……”
“你又怎么了?什么叫你又怎么了?”辛云州胸口上下剧烈起伏,眼瞅着又要狗叫。
“我是说,我不太记得和周少爷说过什么了。”辛悠笑了笑,半开玩笑地撑着脸说,“你总是很关心我和谁说话。云州,你很在意这些吗?”
“你有病吧!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脸皮这么厚啊?还有,别叫我云州!怪恶心的……”
辛悠听到这话也是楞了楞,要是辛云州说什么“我当然关心你了,我的好姐姐。”她还能觉得有点意思,要是真来一套这么真情实感的反应,她反倒有些不舒服了。
他不会真在意这些事吧……
辛悠的沉默让辛云州有些忐忑,他说不出我很在意你这种话,虽然弟弟关心姐姐也没什么羞耻的,但放在他们俩身上就怎么都怪,显得很大逆不道。
辛云州很矛盾,这种沉寂让他很不舒服。
“你还没送我礼物……”
如果辛悠没有刚才那种设想,她也许会笑眯眯地逗弄辛云州,问他“你很期待吗?”但是有些东西一旦发现了,就不能当做不存在。她不确定辛云州是不是和她想的那样,毕竟不是一个妈,好歹还是一个爹啊,但转念一想,辛云州从小就爱跟着她找她麻烦。她就是对他太好了,才让他产生了这种没用的占有欲。她不禁泛起一阵恶寒。
她低下头,想着要不把礼物拿回来吧。
辛云州看她还是没反应,以为是她没准备,又不高兴了。甭管他俩是不是经常吵架,是不是有矛盾,作为家人,作为姐姐,怎么能不意思意思一下呢。
辛云州“哈”了一声,双臂抱胸,就这么审视着辛悠。
“你这姐姐当的可真是够格的。”
辛悠站起身来,缓缓向辛云州靠近,在他都没反应过来时,辛悠一把抵住辛云州的肩膀,一股强烈又好闻的气味直冲进辛云州的鼻腔,他眼见那涂着一层唇釉的嘴唇渐渐靠近,一瞬间慌得他眼珠乱动,不自觉的就抓紧了椅子的把手,屏住呼吸,心跳声却震耳欲聋。
他脑子也回想起来这些日子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她,混乱的,朦胧的,潮湿的,热烈的。
“你……”
辛悠贴近辛云州的耳朵,声音有些冷漠。
她说:“姐姐当然会为弟弟准备,自己找去吧。”
辛悠说完主动去拉开两人的距离,她歪着头,看着辛云州还算正常的脸色,暗暗放下了心。可如果辛悠已经分化了就知道,眼前的人不仅仅只是皱起眉,不爽地盯着她。
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信息素无异于香水打翻,在这一方花园里,玫瑰的味道都逊色下来,成为鸢尾的点缀,改变了清雅细腻的本色,变得极有攻击性,每一丝都叫嚣着——我要占有!
辛云州收的极快,若是他还在屋子里,恐怕已经引起了骚乱。他揉揉发烫的耳垂,目光锁在始作俑者的身上,叹了口气。
辛云州分化之后,辛御景着心安排一些小的工作交给他,有时候还会领着辛云州去外地出差,连着几天都不在学校出现。
辛云州处事有些急躁稚嫩,但是带着少年特有的那种无畏大胆。辛御景几次试探,心中很是满意——他有的是资产给辛云州兜底,就怕他是个优柔寡断的废物。所以,这次出门便不带着他,放他去学校学习,别把成绩落下。
本来这对父子不在,陈慈便没必要装出一副慈母样子,她和辛悠除了吃饭都不必见面,辛悠乐得自在,整个人都放松许多,再加上薛晓珍的陪伴,她渐渐笑容多了许多。
这天下课,辛悠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正入神,薛晓珍扭着身体就凑过来。
“看什么呢?”
辛悠将文章拉回标题,薛晓珍看了眼,头都大了。
什么a国,什么b国,弯弯绕绕的。
“这是什么意思啊,是要开战吗?”薛晓珍对这些向来不太敏感,也就故事类的文章她能勉强看进去一些,平时这种公文她都是直接划走的。
“嗯,暂时还不会,但是其实一些小的军事战争早就开始了,只不过没太宣传罢了。”
星际爆炸后,人类和入侵的星际生物战斗了几十年,现在已经进入了相对和平的时期。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有了利益,和平的事情便不太好说了。
当初全球联合起来对抗外敌,a国本身并不是那么显眼,谁料到新资源在此国大量发现,借此研制出来的新武器在战斗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他们凭着贩卖智慧大捞一笔,战后更是将资金投入科技研发与经济发展上面,而其他国家因为人力物力损耗极大,综合国力已然不如从前,a国便乘势变成名列前茅的国家。
前些年还好,随着a国越来越强大,其他国家就有些坐不住了,派遣三两个军队在a国边境骚扰更是常有的事,不开展大的军事侵略,也不过是担心外星人反扑罢了。
“天啊,我还以为如今已经没有战争了呢。”
辛悠笑笑,其实也不怪薛晓珍不清楚这些事,毕竟若是公开,多少会引发不安与骚乱。
薛晓珍对这些也不是真的感兴趣,她拿出手机给辛悠看——那是一张照片。
画面里的男人穿着白色黑格的机车夹克,身形修长,靠在紫色的摩托车上,故意冲镜头邪魅一笑,画面透出一股浓烈的张扬。
辛悠不禁闪过了辛云州的模样,他那时候也很喜欢捣鼓这些东西,有一次和朋友半夜飙车,拐弯的时候没稳住整个人从车上甩下来,滚出去了将近百米,好在草地松软人没摔坏,不过是腿上受了些伤,陈慈当时又哭又闹的,吵得辛家半个月不得安宁。她听说这件事,第二天急匆匆地跑去医院,却看见那人坐在病床上玩着手机,听到声音往枕头里栽了栽,颐气指使地冲辛悠说到:“给我削个苹果。”
辛悠觉得是自己这个当姐姐的没照顾好弟弟,心中很内疚,不仅照做了还特意给他削成小兔子形状。
辛云州拿在手上玩味地看了看辛悠,嘴上说着“把我当小孩呢”,还是没少往嘴里送。
只不过辛悠当时没呆多久,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瑞希说球球不太对劲,早上没吃多少东西不说,中午全吐了,一抽一抽地趴在地上很是可怜。
辛悠心中急切,球球是她和母亲一起养的小狗,平时性格特别活泼,如今这样,定是难受极了。她焦急地匆匆和辛云州告别,连辛云州的几句问话都顾不上回答,他皱着眉拉住辛悠的衣角,辛悠也只是留下一句“我晚上再来看你”就走了。
辛悠回去带着球球看医生,说是肠道堵塞,又是手术,又是留院,折腾到第二天下午才完事,辛悠累极了,回去倒头就睡,把要去看辛云州的事忘了个干干净净,等想起来的时候,辛云州提前出院,非要在家修养。
他那天紧绷着脸,手指不耐烦地点在轮椅把手上,眉毛下垂,前额紧皱,脸色黑得要滴出水来。
再之后的事情,辛悠也忍不住冷下脸,但看见薛晓珍一脸羞涩的指给她看时,辛悠迅速从回忆里剥离出来。
“这是谁?”
“咱们学校高三的alpha学长,怎么样,帅吧!”薛晓珍语气中暗含着炫耀,夸张地捂住脸,蹭着辛悠扭来扭去,“他还是这届机车大赛的季军,学习也好,家里还是做生意的,天啊,太完美了!”
辛悠被她逗笑了,也认真看了看那张照片,确实长的还不错,附和着点点头。
薛晓珍更来精神了。
“嘿嘿,这么优秀的人还说要追我,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oga!”
薛晓珍本来长得就可爱,父母宠爱,小家庭并不把oga当做联姻工具,自然对她的约束少了许多,性格单纯,再加上这个年纪的少女心,辛悠很怕她被人骗了。
“他叫什么啊。”
“殷霆。是不是名字也特别男主!”
辛悠虽然不怎么参加这种世家的宴会,但是对于这些家里的孩子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她脑内搜索一圈也没找到哪个大家姓殷,看她那么沉迷的样子,辛悠也不好多说什么,兴许是外地搬来的或者新起的哪个小家族呢。
“你喜欢就好。”
薛晓珍摇摇辛悠的手臂,神神秘秘地说道:“改天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好。”
上课铃响,两人回到座位上,门口盯着许久的人也回到了教室。
辛云州靠在窗户上,讲台上老师讲得滔滔不绝,他一点都没听进去,只是不停地转笔,看着窗外。
夏日的蝉鸣扰人,一声接着一声哀嚎,灼热的空气涌进鼻腔,忽而一阵风,都携带着炙烤般的温度,他眼神暗了暗,心里的躁郁一阵一阵击打他的每一寸血管。
辛云州给杜涛发了段消息,然后闭上双眼。
没错,这样是对的,除了我,谁都不该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