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惊月
还是早春,北国的春来的晚,是以那堤上的柳还只是浅浅地露出一点小neng尖,可ai地紧,让那游人看了也忍不住会心一笑,毕竟,春天给人的感觉总是舒心而又带着暖意的。
故园的客这时也往往是最多的,春风拂面中,听着小曲,怎一个爽字了得呢?说到这故园啊,也就不得不提一下这园里最有名的角儿——云惊月,他的声名开外,绝非仅仅是因为他的戏唱地好听,而是因为一起三年前发生事儿……
这就得从头说起了。
三年前。
六月的京城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样,人人惶惶自危。张原礼的辫子军一夜攻破京城,将那小皇帝扶上了皇位,可谁都知道,这封建王朝早就被推翻了,如今这保皇党张原礼一夜攻入京城,竟是将那被废的元光皇帝一举推上皇位,可想而知他已是预谋已久。
然,纵使民国政府在京城还有军队驻扎,可张原礼早前受袁朝清的庇护,虽是盘踞于徐州一带,但向德国购买了大批军火,大势扩军。
民队在京城却仅仅只是驻扎几千人的兵力,结果便可想而知,一夜复辟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还有那清室王公贵族的支持,这结局倒更像是在预料之中。
,更衬地一张脸面若桃花,g人心魄,这人,正是。
张原礼打量着,也同样不动声se地观察着对方,一身军装笔挺,但也藏不住对方已经不再年轻的t魄,但一身的气势还是不容小觑,国字脸上显示出战争的风霜,带着军人的坚毅。
这是一位已经不再年轻的将军,但岁月磨炼出来的气势却足以让人发怵,也怪不得笙歌跪下。
“你是这故园的掌柜?”张原礼不答反问。
“不,小人只是代为管理这故园几天,掌柜的前几日有事回了老家。”垂头,露出一截天鹅似的脖颈,白瓷似的。
“你也是这儿的角儿?”
“是”
“好,三日后,来将军府找我,本将军要听你唱戏,若是唱的好自是重重有赏,若是唱的不好,那你们掌柜的也不用回来了。”
张原礼转了转小指上的尾戒,起身,朝门口走去,瓜皮帽男人忙跟上去,狗腿似地笑着撑开了雨伞,两人很快便消失在雨幕中。
大堂很快喧闹起来,“这张原礼是要这故园关门么?”有人说到。
“嘘”微眯双眼,“那是张将军,再说,张将军不是说唱好了就有重赏么?
“唱得好还是不好不都是他一句话的事,他那意思,明摆着的就是不想让咱们故园再开门。”台上的笙歌站起来,撇了撇嘴,“真不知道咱们哪里得罪他了。”
“那可不一定,”笑咪咪地转过身,“诸位,今天很抱歉扰了大家听戏的兴致,会将大家今日的门票钱还给大家,还请诸位今日不计嫌隙,日后还来我故园捧场,离晏,去账房处领了今日的票钱退给大家。”朝大堂中的人鞠了一躬。
“云先生太客气了,那自是会来捧场的”,“是啊,云先生客气”。大堂的客人一位位离去,很快便空了下来。
“云先生,你说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啊?”笙歌问道。
还是笑眯眯地模样:“谁知道呢?我又没说我有办法,只是说不一定啊。”
三日很快匆匆便过。
谁都不知道张原礼是什么意思,他是个戏迷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这明摆着要这唱戏的故园关门一般的行为却真真是让大家0不着头脑。
故园门口,一辆h包车停着,从门口走出,弯着身子坐了上去。
h包车很快消失在拐角,朝着那一座巍峨地据说原先是一座王爷府邸的现将军府行去。
将军府内。
“云先生?我听着大家都是这么叫的你。”张原礼坐在主位上,左手转动着右手上的尾戒,神se悠然地看着前方颔首的青年。
“是”余光看着那转着尾戒的手,张原礼看不见的y暗中,目光幽深而又意味深长。
“知不知道本将军为何要你来唱?”张原礼盯着青年露出的那一截瓷颈,开口道。
“小人不知,还请将军指教。”仍是低着头,让人看不清面貌,只那声音仿佛从嘴里腻出来似的,如糖一般叫人上瘾,自甘沉沦。
“抬起头来”,张原礼对上的目光,“本将军再问一遍,你真不知本将军的意思?”
目光坦荡地看着张原礼;“将军想让小人知道,那小人便知道,若是将军不想让小人知道,小人便不知道。”
张原礼看了他半晌:“罢了,你先唱着吧,今天就唱你那天没唱的那一出戏,贵妃醉酒。”
屋子里咿咿呀呀地便唱起来了,虽是只有一人,却是丝毫不影响,一个人,也生生地唱出一台戏来。
张原礼听戏的第一天,故园安然无恙。
第二日,故园门前依旧停了一辆h包车,又去了将军府,一出戏唱毕,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连着三日都是如此,众人便想着这张原礼只是嘴上吓唬人的,这天天找云先生去府里唱戏,故园也是没出事儿的。
第四日,照例去了将军府。
这次却没在大厅看见张原礼,那小厮引着去了书房。
书房并不如大厅明亮,明明暗暗的光线里,的目光清泠如斯。
张原礼负手站在窗边:“云先生,你现在能回答本将军的问题了吗?你真的不知道本将军的意思?”他的脸背光,隐藏在黑暗之中,声音低沉地可怕。
笑:“将军今日听什么戏?”避而不答。
“云先生是否是这些天太放肆了?以为本将军会再纵容你一次?”张原礼上前一步,气势外放。
“将军既然叫我一声云先生,那想必是认为小人的唱功是十分不错的了,不然先生二字将军必是不会叫的,既是如此,这难道不是将军原先的意思?或者说将军后来的意思又不是如此?”
像是丝毫感受不到张原礼放出的气势般,指尖一翘:“那今儿个就唱霸王别姬吧。”见张原礼没出声,眼里似有暗波涌动,兀自唱了起来。
如此又是三日,故园的门依旧没关,反倒是因着这件事生意b往常更好了,尤其是唱一出戏,更是被人们夸赞地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但张原礼的势力却是日渐地垮下了,毕竟复辟封建王朝这种开历史倒车的事注定从一开始就意味着失败。
第七日,也是张原礼复辟的第十二日,故园的门口稀奇地没了那辆往日都能见着的h包车,但仍是自己一人去了将军府,叫那路人都不由感叹一句“先生好风骨”,如此守诺。
“云先生今日怎么来了,本将军好像没派人接你吧?”张原礼坐在书房的雕花木椅上,脸上的表情不辨喜怒。
“小人既然答应了要给将军唱戏,自是要遵守承诺的,若是将军不想听了,小人也就不来了,也算是不负将军眷顾咱故园的美意。”云惊月天生一副面若桃李的相貌,嘴角含笑,此刻更是眼波流转,别有风情。
张原礼倒是看不懂云惊月了,云惊月知晓他的意,别人都说他是要故园关门,其实他只是看上了这个人罢了,他也知道只要是个好儿郎都不愿委身于他人,更别说这人还是一个男人,所以他给了他机会。
而云惊月也够聪明,抓住了这个机会,他喜欢听戏不假,刚好云惊月也有这个实力,那一句“先生”让他彻底放弃了让云惊月委身于他的心思,这也正是云惊月的聪明之处,既然云惊月有实力,他也稀罕云惊月的才华,不忍他埋没,这件事儿也就翻篇过了,之后,他是戏子,而他,也只是一个ai听戏的将军,可谁料,他今儿个倒是自己来了。
前方战事吃紧,虽说是复辟,但其实张原礼也明白,这复辟持续不了多久,大势已失,自己当时借着段黎之间的矛盾挑起复辟,但人家也不是傻子,迟早会反应过来,而这时间也仅仅需要几日,“讨逆军”势力日渐壮大,今日,也是撤退的时候了。
“将军,荷兰大使馆已经派人g0u通好了,各项事宜已准备妥当,即刻便可离去。”已有士兵进来传话,张原礼看了一眼云惊月:“你也看到了,我已失势,你且自行离去吧。”云惊月听着远远传来的枪声,知道“讨逆军”不久就将攻入这里,若是再不走,连他都将会被当做逆贼。
张原礼却已经顾不上他了,抓起搁在书桌上的军帽,大跨步朝外走去,云惊月身形不动,背对着张原礼,在张原礼即将踏出书房时,无人看见云惊月那隐于衣袖下的指尖捏着一根毫毛大小的银针在倏忽之间s入张原礼的左手腕中。
张原礼跨出房门的脚步一顿,他刚刚似乎感到左手腕有些刺痛,但时间紧迫,外面的枪声越来越近,他觉得可能是他刚刚神经太过于紧绷了一些,便没作多想,再次大踏步向前走去。
至于云惊月,生si关头,或许他是欣赏这个人的,但在此刻,与他自己的x命b起来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随着张原礼踏出书房,老旧的房门吱呀一声关上,书房的最后一丝光线也终于消散。云惊月眼尾g出迤逦的弧度也被门关上,他就这样站在黑暗之中,头垂下,露出一截天鹅似的脖颈。
半晌,他扬头,眼神明明暗暗,目光直指那扇被关紧的木门,“这下你也跑不掉了呢”,像是嘴角腻出的糖,明明应是g人心魄,却能令人无端地感到一阵战栗。
云惊月最终还是回到了故园,而那张原礼原本是已经部署好一切逃跑计划的,但却不知为什么被抓住了,当场枪决,据说si的最后一秒好像还喊了一个云字,但也没人会去关注了。
这一次,云惊月彻彻底底变成了名人,不是之前他不出名,而是之前知道他的也都是喜欢听戏的雅客,或者是老戏迷,而今,只要是到了京城的都会去故园里听一听戏。
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这明着是听戏嘛,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名为看戏,实则是为了一睹云惊月的风采,更甚的是,还传出“若去京城必去故园”这样的说法。
距张原礼那场荒唐的复辟一眨眼已是过去三年,云惊月的名声不仅没有如众人想的那样降下来,反倒是更加声名远扬了,但他近一年来已很少登台了,最后一次登台还是在去年冬天,而今年的柳条都已ch0u芽了。
而在这京城,与故园齐名的还有一楼,名为织云楼,看名字以为是花楼,其实是一家饭店,也叫织云饭店,不过是近几年来才改织云楼叫织云饭店的,这织云饭店既然能和那故园齐名,这实力在京城一众的饭店里头也是数一数二的。
这饭店的老板也是神秘的很,没几个人见过她,但凭她不仅让织云饭店在这乱世中生存下来,而且还能经营地这么好就足以看出这人不简单,而且听说,这老板还是一个nv人。nv人,在这乱世中最脆弱的生物,能将一个饭店经营地如此好,那就引人深思了。
更何况,这饭店名字里有个云字,这也不得不让人想起红遍京城的人物——云惊月。当然,人们也只是想想罢了,没人会真的把这两者联系起来,毕竟——差距也实在太大。
织云饭店。
还是早间,早餐时间已过,午饭点还没到,饭店里侍者有条不理地铺着包间的桌布,摆好餐盘,刀叉,没错,这件饭店与它的名字又极为不符,它是一家西式饭店。装潢极为奢华富丽。
它的旁边紧挨着一家老式酒楼,因为挨着织云饭店的缘故,顾客多被织云饭店x1引过去,如今还没关门也仅是靠着它的老顾客的光顾撑着一口气罢了,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面临倒闭的境地。
“阿柒,还在偷懒,快去洗盘子!”一声带着呵斥的男声响起,“哎,”趴在窗边一脸羡慕地看着旁边织云饭店的侍者铺桌布的nv孩应了一声,依依不舍地站起来。
又看了一眼织云饭店华丽的装潢,只好不情愿地走向后厨,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还完钱,去织云饭店当一个侍者。
阿柒是这家店里唯一一个nv孩子,她是两年前才来这儿的,那时她一个人站在这家店门口,穿的是那些大家小姐才穿得起的洋裙子,漂亮地很,人长地又乖又水灵。
店里的小二还以为是个大顾客,便拉她进来大吃特吃了一顿,点的还都是招牌菜,贵的很,谁料到结账的时候,她却一分都没有,说让她家人来付钱,她却说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问她名字,她也说不知道。
这可让小二急了,以为这是个骗白饭吃的,心想这么水灵的一个nv孩子结果做这种事,后来还是老板来了,和她谈了一下,最后看她实在不像撒谎的样子,让她留下来做免费劳力。
也是老板心善,在这乱世,谁会这么好心会为他人提供一份安身之所,然后她就被老板留下来了,因为她是这店里的第七个店员,她又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老板就叫她阿柒,万一她哪天记起来了,也不算是改了她的名字。
这一g就是两年,但她仍是没想起来,阿柒当时和老板约定是在这待三年,她在这儿做些杂活,若是缺人手就上去帮帮忙,没有工资,但是包吃包住,这三年既是还那一顿饭钱,也是还住宿费和伙食费。
“怎么?想去隔壁?”同是这家店里的伙计看她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来了后厨,揶揄她,“也是,是我,我也想去,可是这店是我舅舅的店,唉,也走不了,再说,这织云饭店很少有缺人的时候,普通人也进不去。”那人不等阿柒回答自顾自地又回答了。
阿柒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下,不吭声,自己的想法被别人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还是在她没打完工的前提下,不是那么令人心情愉悦的,更别说,这人还是自己老板的侄子,索x,她也不回答了,让那人自己说自话去。
那人看她不搭话,撇撇嘴,去前厅了。
夜晚悄然来袭,京城的夜并没有那么沉闷,相反,即便是在这种时期,也是歌舞升平,灯火通明的,但这与织云饭店旁的这家小酒楼好来酒馆无关,它早早地在夜幕来袭时便已打烊了。
只有一个孤身无依的nv孩住在这小酒楼的一个靠近织云饭店的小杂物间改成的卧室里,很简陋,但却是阿柒唯一的家。
阿柒也曾想过她会不会是什么大家族走失的孩子或者是被人陷害,时下流行的话本子里不都是这么写的么?
毕竟她那时穿的小洋裙也是值钱的,至今也被她好好地收着,她不多穿这衣服,平常也都是店里伙计的衣服不要了给她,她缝缝补补也是穿得的。
她没有工资,或许老板说的白g三年有骗她的成分,可是,即便她知道,也没有勇气去为了那所谓记忆中一片空白的身世投身这乱世之中,她也有普通人的心理,说她胆小也罢,懦弱也罢,她从酒馆中客人的只言片语中也足以了解这酒楼外的世界,她,不敢。
所以,她也歇了这份心思,有时,她想,这样在小酒楼之中过一生也挺好,可有时,她也有一份不甘心,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她把房间y是选在挨着织云饭店的一间杂物间的原因。
她也憧憬着能进去隔壁那金碧辉煌的世界。这儿还有一扇窗,小小的,正对着织云饭店的走廊,但那边的走廊她却很少看见有人走动,或许是偏僻的原因吧?她想,她选的这杂物间也是够隐蔽的,说不定对面的走廊也是。
可走廊那里也有一扇门,透过她这里的窗户,正对着的就是那扇门,门后是什么呢?
她从来没见过有人打开那扇门,像是她看过的一本书中说的潘多拉魔盒一样的存在?或许,是的吧,直到今天,她终于肯定了这个猜想,那个人,像潘多拉魔盒里的东西一样,令人万劫不复。
“云先生今儿怎有空来我这小小的饭店?”昏暗的房间中,身着一袭红se旗袍的nv子坐于上首,乌黑的发盘在头上,仅用一根红缨金丝步摇松松地挽着。
nv人斜坐着,翘着腿,那白玉般的美腿便从那开衩的红se旗袍中显现,衬着那红愈发地美yan起来,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手里却拿着一支烟枪,红唇吐息之间,那白烟便于檀口吐落。
这是一个从骨子里透着风情的nv人。
下首却是一张圆桌,男人纤细如玉的指端起那青瓷的茶盏,自顾自地喝了一口,叹道“好茶”,这才施施然地放下茶盏道“计划有变,我们的人前段时间被抓了一个,估计之前的计划得作废了。”
nv人拿着烟杆的手一顿,但随即又恢复如初:“嘁,那帮老家伙,自己的事都没处理完,还有这闲工夫疑神疑鬼地来管我们。”
“问题是上面已经着手在准备建立政党的事,这是在紧要的当口,我们下面可不能出一点事,务必要确保政党的成功建设。”
云惊月用手磨挲着杯口,那张妖异的雌雄莫辨的脸庞被升腾而起的云雾模糊,只那黑若深渊的眼能让人感到无端颤栗,印入灵魂深处。
“那云先生当以为如何?掩护我们的幌子一旦被发现,那接下来可就是我们,但是哪怕是我们打si不招,可那也意味着我们这些年辛辛苦苦经营的地下工作站都将会毁于一旦,到时,政党工作的建设也必然会遭到打击。”
nv人,也就是织云饭店的老板,李芝云脸上才显得严肃起来,她所设想的并非是信口开河,而是真真有可能变成现实的。
云惊月站起身来,他今日倒是穿的朴素,只一身的黑布长衫,但也显得身姿挺拔,如料峭寒山上的松柏,清绝如仙。“所以,这幌子还得要一个,以防万一,但这幌子,也确不好找。”
李芝云沉思,也走下榻来:“确实,这事儿也实在有难度,至少不是一时便可以找到的。”
云惊月阖了阖眼,道:“这件事你不用c心,我来找,我那戏园子来来往往的人多,总是可以找到一人的。”
“那就辛苦谢同志了。”李芝云又回到那贵妃榻上,开玩笑似的,也不知这“谢同志”到底是何人。
云惊月暗了暗眼眸:“那就这样,走了。”李芝云笑笑:“那,云先生,好走不送。”
云惊月开了门,彼时月光正是上了树梢,照得这偏僻的长廊有如白昼,云惊月不自觉地抬手遮了遮眼,抬眸间,却无意地看到这正对着长廊的那间一直是黑暗的房间竟是燃着一豆大的火光。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看来这与李芝云接头的地方也得换换了。
正想着,那对面的窗子竟突然出现一张人脸来,偶然又或是必然地,他与那人视线交汇。
显然,拥有那对眼眸的人定是一个纯澈的人,那双眼充满着对世俗险恶的无知,只有纯粹的天真与娇憨,云惊月挑眉,想着,这世道,倒是难得有这样的人。
对面却是如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倏地便从窗口缩了下去,云惊月一愣,轻笑起来,他自认天生风流,这张脸也算得上是公子如玉,倒不知竟是会有人见了他如受惊的n猫儿一般,避之不及。
再说那边的阿柒,原只是看书看的累了些,稍稍打了个盹,但那耳边总是像有个蚊子般嗡嗡地,扰地人心生厌烦。
她天生听力过人,当初选了这间屋子也尚是存了想远离了那闹处的心思在,可这儿却也是总有那么几日惹人烦的很,之前她睡意浓厚,那声音也不大,她捂捂耳朵,倒也可以过一夜,可今日她只是打个盹,这声,便在她耳里显得b往常大了些。
“谁呀?”阿柒睁眼嘟囔了一句,她翻来覆去几次,本来抱着那声等会便消了的想法在,可心里却似有个小猫儿挠抓着一般,想着她之前听过的那好听的宛若腻出糖一般的声音,悄悄地往床边的窗子冒出个小脑袋尖儿来,可这不冒还好,没想到一冒出个头竟看见了个妖jg。
可不就是个妖jg嘛!清冷如水的月光下,那人好看眉眼微皱,姿质浓粹,清婉却也妖yan,然这单指那眉眼,若是加上那挺拔的鼻梁和朱唇,阿柒想,那简直和妖jg无异了。
然而,好巧不巧,那妖jg和她竟然对视了,呀!阿柒心里一声惊呼,那眼墨se沉沉,又似有旋涡,阿柒觉得自己这魂可能都要被x1走了,便一下蹲了下来,拍拍自己的小x脯,愈发觉得自己碰见了个妖jg。
她定定神,又从那窗子冒出个脑袋来,可对面哪里有什么人影,只有那如水的月光跃入窗楣,映出一片窗影来,阿柒瞪大眼睛,觉得自己从那奇异志怪的小书上看到的事儿成真了。
她今天,见鬼了,哦不,是见妖了,约0着,在她心里,那鬼怪总是丑陋的,只有这妖,才是g人心魄,姿质yan丽。
往后的这半月里,她倒是再也没见着那妖jg,阿柒表示理解,毕竟,他是妖嘛,总是神秘的,可她那心里,却也有一份失落,不明显,但每当夜晚躺在床上时,总要翻来覆去好几遍才睡得着。
“这云惊月先生怎么最近又开始登台唱戏了,前段日子好长时间没有上台,还以为他不唱了呢。”正是饭点,这运来客栈的人倒也不少,最近人们讨论最多的就是这云惊月先生了,可阿柒不关心呀,她还想着那个妖jg呢,要是能再见到一次就好了。
“哎哎,你这消息有点落后了,今儿早上,云先生放出消息说要收徒呢!这要是被云先生收为徒弟了,可真就是前途无量了啊。”又有另一人在旁边接着说到。
要说这云先生收徒的事,可真是闹得沸沸扬扬的,这消息放出来不足半天,便有许多家中有未满十岁孩童的人带着孩子前去故园,就是希望云惊月先生能收自家孩子为徒,以后说不定便可以一飞冲天了。
虽然这时代,戏子确实不值人敬重,甚至可以说是卑贱,但云惊月不同,他的名望是日积月累出来的,若是做了他的徒弟,以后也确不愁了。
“阿柒呀,今儿咱掌柜的要请我们去故园听戏呢,我可从来没去过,听说运气好最近还有可能碰上云惊月先生呢。”说话的是店里的小二,他憨憨的脸庞此时洋溢着对晚上去故园的期待。
阿柒倒是经常听到这云惊月先生,大多是来自于店里客人的口耳相传,却也对他了解几分,阿柒没怎么听过戏曲,或许唯一的了解是有些客人来吃饭时哼上那么两句,但也因着水平有限,反倒是让人觉着不怎么好听。
再者,店里杂音多,若是不集中jg力去听,也是听得不甚明显的,故此,阿柒觉着这戏曲也就那样,没甚好听的。
“今天打烊了去吗?”阿柒停下手里的工作,偏头问道。
“不是,若是等我们打烊,故园早就唱起来了,所以咱掌柜的说我们今天早点打烊。”男人明显是兴奋的,脸上洋溢出喜悦来。
“哦,这样啊。”阿柒应着,显然,她对去故园听戏没什么兴趣,甚至心里盘算着晚上能不能跑出去看看。
她也出去过,可除了因为要帮店里采买什么的去过这附近之外,也没去别的地儿了,这京城还是很大的,她一直都知道,但因为没钱还有一系列的原因,她一直都没怎么出去过。
盘算间,这天也就慢慢黑了下来,火红似的云铺了开来,映着地上人的脸都是红扑扑的。运来客栈的掌柜和小二们便“浩浩汤汤”地朝着故园去了。
阿柒很心机地并没有说明自己不想去听戏,而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了,不然她现在定是要被掌柜的扔在店里了,她也想去别处看看。
走了倒是有许久了,反正周围的地儿不是阿柒所熟知的,很是陌生,但也压抑不住阿柒心里跳动的心了,像是要飞了一般,她确实是第一次来这里呢!
隐隐绰绰地见着那朱红漆的大门上挂着的两只大红灯笼,配上今日的晚霞流光,越发地显得那朱红se的门光辉灿灿,这,便是故园了。
阿柒觉着这门面倒是华贵大气,又觉着这朱门大户的有些眼熟,但她也没怎么多想,便是随着掌柜的进了门。
这门内倒是开阔,正对着大门的便是那戏台子,上头铺着那什么西方人的红毯子,台子略高,但这高度却是很适宜,不会让下头的客人们仰着头累得慌。
台子下面也就是供客人听戏的地方了,都是朱红se的桌椅,桌上摆着些茶盏和瓜子花生之类的零嘴,上面也有第二层,是围着中间戏台子和第一层客座的一个圈儿,从大门进来的那儿有楼梯可以上去。
掌柜的看第一层客满了便带着阿柒他们上了二楼,楼梯也是刷成朱红se的,让人不禁觉得这故园的老板倒是很喜欢这红se,尤其是朱红,中间的戏台子和第一层坐客的地儿,上面是镂空的设计,让第二层的客人也能很好地看见戏台。
阿柒朝周围观望了两眼,心中却蓦地生出也不过如此的想法来,她晃晃脑袋,朝掌柜的走过去,她想或许可以在故园周围逛逛,她还从来没来过这儿呢,倒是刚刚走过来的时候看着这周围有一处风景挺好的。
好在掌柜的还是很宽厚仁慈的,阿柒只一说,他便同意了,毕竟也是在这小酒馆里呆了近两年了,又是个小姑娘,平素里也是勤勤恳恳的,一点小事,他总是允的。
便嘱咐了几声,让她不要玩得忘记时间了,顺带给了些零碎的小钱,就随她去了。
周遭的景se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看的,但是阿柒确是第一次来,不免得有些好奇心重,看哪里都是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故园的地址偏离闹市,出门后远离了那吱吱呀呀唱戏的声音倒是有些冷清了。
青石板的路上渗透着月光的清凉,如水淡薄反s着光,阿柒沿着这青石板的路朝他们来时的反方向一路走着,远远地竟是看见了一片被月光照地波光粼粼的湖水,她“呀”了一声,脚步快速地朝湖边跑去。
随着离湖越来越近,她还瞧见湖中心有一座凉亭,这不免让她心中一喜,临近岸边,她又仿佛瞧见那亭子里面似有亮光,阿柒站住脚步,看了看岸边用于划过去的小船,想着到底要不要过去。
要是说有人,船还在,但是亭子里有亮光,若是她冒然去了,自己尴尬不说,还会扰了已经在亭子里的人的兴致。
阿柒往周边瞧了瞧,嗯,很好,没有人。
突然,她把手做成喇叭样式:“喂!亭子里面有人吗?”
再说这在亭子里的人,正是今晚没有登台的云惊月先生,今儿个本是望见这月se正好,于是遣了下人来这里独自泛湖,刚好见这亭子没人过来,正好便停了船上了这亭子喝喝小酒,哪成想,突然自湖岸传来一位娇俏nv郎的呼声。
云惊月放下酒杯,掀开亭子周围的纱帐,远远确是瞧见一位着衣裙的小姑娘。
他只是略作思索,便知道是他今日并没有划那条过来的船,岸上的人又看见这亭子似有灯火,想着不确定到底是否有人。
但哪里是这样确定有没有人的。
云惊月不由一笑,又转念一想,若是不这样确认,好像也确是没什么法子了,这么想着,倒是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月光映着灯火,灯火衬映美人,那本就g人心魄的脸上这么一笑,若是阿柒在这里,定是要呼出一声;“妖jg!”
可惜,阿柒还在湖边等着对方回应,哪知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回应,她嘀咕着“到底有人没人呐”,她又是一声大喊:“没有人的话,我就过去咯!”
云惊月这边听见这话,又是一笑,看来是个真x情的小姑娘,他便也索x不端着了,反正这周围也没人,对面也不知道是他,便拿起手作喇叭状:“有人!姑娘且回去罢,天se已经很晚了!”
这厢的阿柒一听,哪里不知道对方是在“赶人”了,哼,刚刚半晌不搭话,现在又叫人回去,只是这声音倒是珠圆玉润的,怪好听的。
“天se晚了你不也还没回去嘛!”这喊声里颇有怨气的很。
这边的云惊月正打算放下纱帐,以为对方会回去的,哪知听到对方这“饱含怨气”的话语,嘴角本已经放下的笑容又挂了上来,摇摇头,自言道:“果然还只是个小姑娘,气x倒是大的很”,不得已,他便又喊道:“在下是男子不要紧,姑娘还是不宜久留的好!”
阿柒一听,虽觉着对方说的有道理,但是小x子上来了,还是又说了一句:“你去得,我也去得!”前言不搭后语的,看起来倒像是单纯发泄小x子。
云惊月看着对方说了这么一句,便是作势要划船过来的样子,轻笑了一下,想着,过来便过来吧,左右不过是一个小姑娘罢了,逗一逗也是可以的,索x坐下来等着对方上来了。
这边阿柒都已经打算划船过去了,她倒是要见一见那人,然后,然后,不管然后了,她心中有一gu劲催促着她。
“阿柒!回去了!你怎么跑这么远了,叫我一顿好找。”掌柜的浑厚的声音传来,阿柒抬头,原来他们已经听完戏,要找她回去了。
她只好不情不愿地从船上回到上岸,跟着掌柜的往回走去,只是,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湖中的似隐约闪烁着火光的亭子,心中的那一抹遗憾始终不能除去。
这边的云惊月坐着等了一会儿,还在担心对方会不会不会划船,便站起来,想着去接小姑娘过来,哪知掀开纱帐一看,清冷的湖面只余月光洒下的星辉,空无一人,显得越发寂寥,云惊月沉默半晌,嘴角的笑意弧度倒是少了几分:“啧,小骗子”。
早春已过,当初还只是neng芽的花草们都长开了,拂堤杨柳,浅草初芽,泉水泠泠,倒是一副好景致。
阿柒依旧是没心没肺地当她的小二,只是脑子里又是想着那天晚上月光下的妖jg,又是想着那天被心里强烈驱使却没有见成的凉亭中的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更思念哪一个才好。
云惊月与李芝云也已经找好掩护地下工作的接线人,但随着建立党组织时间的b近,京城局势也愈发诡异起来。
保皇党势力已在张原礼复辟事件之后日渐衰弱,可,各方势力也实在不愿意再多出一个政党与他们来争这本就被列强瓜分地所剩无几的国家,故而,找寻这个最重要的接线员来抓住这根线就显得至关重要。
因为是新找到的人,云惊月与李芝云的工作也非常多,对他的各种反侦察与保密训练都是需要他们两个来教的,而时间,也只能在晚上。
故园的灯火依旧热闹非凡,它从来不缺那些达官贵人的光临。
是夜,戏曲声婉转入耳。
谁也不知道,故园下方有一处暗室,隐于震响的戏台之下。
“云惊月,我知道我们确实东西转移的不够多,许多专业仪器都没有搬过来,但是现在局势诡异,回去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李云芝照常一身红se旗袍,明yan动人。
云惊月看起来显得镇静许多:“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回去一趟,首先,那本就是你的地方,其次,那日我看见的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nv子,我相信我看人的能力,她的眼神,很清澈,最后,在提出这个建议之前,我已经暗中观察了几天,确定并没有人在暗中观察织云饭店或者跟踪我。那么,以上理由,够不够我回去一趟?”
李云芝动了动唇,似是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他的话,停了许久,还是妥协下来:“可以,但是你必须小心再小心,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一旦我们的行踪被人怀疑,所有同志的努力将全部付之东流,现在,谢同志,我以上级的名义命令你,必须隐藏好行踪并且安全把东西带回来!”
云惊月放下茶盏,站了起来,行了一个敬礼:“是,坚决完成命令!”这一刻,他的那些属于戏子的媚仿佛一瞬褪去,更多了如青松挺拔一般的坚毅。
明月突然掩藏乌云之后,天光黯淡,云层遮的月亮一丝光也不泄露,唯有地上的灯火明媚,故园后,一道黑se的身影从门内出来,坐上一辆早已停在门口的h包车上,车夫拉了拉帽檐,匆匆往前跑去。
夜se浓厚,空荡荡的街道偶尔蹿出一只猫来,再无其他。
阿柒锤了锤肩背,今天他们小馆已经打烊,结束一天端茶倒水的工作的她腰酸背痛的很,现在只想回去自己的小窝好好休息,正打哈欠上着楼,却不知哪里一声巨响,她脊背一僵,锤肩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她直觉地判断那声音并不是什么好事,或许,这么大的声急促而又响亮的声音,是枪声。
她咽了咽口水,脑子里快速判断出这一定是枪声,却不想她明明没有听过枪声,却一瞬间能反应过来这是枪声是为什么,但当下她也只是想着这声音尖鸣而洪亮,又这么近,没猜错应该是织云饭店传出来的,平复下心情后,心里暗道几下与她无关,才又继续上楼。
楼道尽头就是她的小阁楼,她推开门,却一下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带进了门内,连惊叫都不曾发出。
此时,她正靠在那个人的x膛,屋里黑暗而无一丝月光,略带燥热的手掌捂住她的嘴,隐约间她还能闻到一gu清冽的茶香,不是刻意熏在衣物上的,而是因为长久喝茶泡茶而染上的茶香。
“嘘”她听到那个人开口说道,声音略微耳熟。
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点了点头,看起来着实是一副乖巧模样。
云惊月低头看她发旋,她的手因为惊慌而搁在他捂住她的嘴的手上,黑暗中隐约可见两只手重叠在一起,和他的大手一b,那双nv孩子的手就格外小巧了,不是什么柔neng的手,但是0起来r0ur0u的,格外好捏的样子。
他想了想,放下了搁在她嘴上的手,阿柒转过身,她看不见对方的样子,实在太黑了,于是踮起脚,小声说道:“我听见枪声了,我不会说的,你放心好了。”
云惊月并没有因此而放下戒心来,对面灯光突然一亮,他赶忙将小姑娘转了个身,手掌又捂了上去。
他可还没忘记他们转移地点是因为他那天晚上遇见了这个小姑娘,做他这工作的,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阿柒能感觉到对方对她依旧不信任,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对面织云大饭店好似在排查什么,隐约还能听到对面传来惊慌的哭声,吵闹声,交织一片。
男人倏地带着她蹲了下来,彻底隐藏在墙壁的y影中,阿柒感觉到男人的手稍微离开,她放轻声音:“对面的那些警官是在找你吗?”
云惊月此刻因为蹲下来的缘故,看着就像是把这小小一团抱在怀里似的,两人隔的近极了。
他忽然觉得这清脆的声音有点耳熟。
“不知道,也许是。”他的头刚好侧在阿柒耳边,呼出的气流带动耳畔的一小撮发丝,阿柒莫名地觉得耳朵有点痒,忍不住想0一0。
两人再无话,沉寂在黑暗中,背景声是隔壁吵闹地宛若集市早晨的噪声。
阿柒无意识地身t越来越往下,脚已经蹲麻了,忍不住想坐下来,云惊月看出她的窘迫,索x随了她的意,坐了下来,阿柒正好坐在他的怀里,这下,两人更像是搂抱在一起一样。
起初,阿柒还觉得不太好,脸都有些发热,不过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而对面却好像还没排查完人一样,依旧灯火通明,她却有些犯困了,平素里她本就习惯早睡,如今更是早已经过了她入睡的时间,她小脑袋都有些迷迷糊糊的。
对面的吵闹声好似小了下来,又过了一会,灯熄了。
云惊月松了一口气,那看来就不是因为他了,不过也还好,也是因为他未雨绸缪先转移了地点,不然今日之后,想在织云饭店接头就难了。
这样的来看话,还得多亏了这小姑娘,就是那天看见了她,他才以为这里被发现才转移的。
他低下头,却愕然,这小姑娘,居然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阿柒只觉得自己周围都是让人安心的气息,这让本就困倦的她再也支撑不了,声音逐渐远去,她已经彻底沉浸在茶香之中,睡了过去。
迷糊之间,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抱了起来,又将她轻轻放下,随后,那令她安心的气息好像要逐渐远去,不,不许走,她身t无意识地已经拉住那人,两只手不知g住什么拽了下来,她猛然惊醒,对上了一双潋滟的眸。
云惊月也没想到,这小姑娘人小力气还不小,那小手一下g住他的脖子拉了下去,对上了一双澄澈的鹿眼,清澈见底,还是那日他看过的模样,果然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啊。
阿柒倒是觉得自己是不是睡迷糊了,她又看见了那天的妖jg,自打那天后,他就每天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一对风情潋滟又透着深沉的双眸g着她,诱惑她,可恶极了。
但她又没啥法子,只能怪这妖jg太g人,引着她流连梦中不想醒来。
“喂,你是不是又想g引我。”小姑娘瓮声翁气的,带着醒来时的软糯。
云惊月挑了挑眉,不语。
“就是你,那天明明就是不小心看了你一下嘛,你就天天g引我,这样,这样不好。”阿柒还在自顾自地说话,没发现男人的表情已经开始玩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