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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哥你把我的床睡得好香

 

03

看到我哥忙不迭地把他的铺盖筒又立起来了,我弟好像笑了下。

上午逛商贸城的时候,他听到我哥跟张完说话,张完问他你工钱不会被人给赖了吧?当时我哥脸上很不好看。

他混得窝囊,也一直没娶媳妇,就还住家里。

我弟把那件棉袄从床底下抽出来,拎着下楼走到我哥面前,笑着问他怎么不要。

他说:“哥,这不是刚刚你自己挑的吗?怎么现在又不穿了?”

他以前从来不叫我哥“哥”,一般都是直接叫名字。叫名字的时候,多数都会被我爸斥责没大没小,把他也是好一顿收拾。

自从我哥进去后,他就喜欢叫我哥“哥”了。

叫得我哥浑身颤栗。

现在终于没有其他人在身边了,我哥靠着他的铺盖筒贴得紧紧的,脸色防备:

“你不是说以后都不回来了。”

我弟眨眨眼,似乎是在想他从前好像确实说过这话。走几步就坐到那个小饭桌前,把衣服往我哥身前的沙发上一扔,低矮的饭桌在他面前就像个方正的宽板凳,“我只说上大学后就不回来了。”

“现在我不是工作了。”他笑。

我哥脸颊上的肌肉抖了抖,显然他是有点怕我弟的。

他嗫嚅下嘴唇,在屋里环视一圈,说:“我一会儿还有事,先出去了。”

我弟也不恼,就坐着看他在这个昏暗窄仄的屋子里惶乱地转了几圈,也没捡那件衣服,局促了一会儿,赶紧从门口挤出去了。

傍晚我哥面如灰土地回到家时,猛然发现门口堆着几个亮白的大方壳子,几个穿蓝衣服的大哥正在哼哧哼哧地把它们往里面搬。

我哥走慢下来,摸着鼻子走到那几个大哥面前,问:

“这是往楼上搬?”

男人脖子上围着毛巾,头也不抬地答:“那是,碰到大老板了。出手阔绰,一口气就买了好几个大件,这不送上门了。还包安装。”

我哥举目望去,饮水机、热水器,白煞煞地在门口停着,晃得人眼疼。还有一台洗衣机,也是纯白色的,正往屋里沙发边上搬。

他从门口一探头,就看到我弟立得板正,正轻声指挥着两个人在屋里打圆圈转,仪表堂堂地倒真像个年轻老板。

他把脖子缩回去,在门口寻了个石头墩坐着,北风慢悠悠地窜进这七拐八拐的巷子里,眼看着东西一件件被抬进去,几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之后,所有电器都安了家。

几个师傅拎着工具出来,把喝茶水的纸杯扔到门口的杂物堆上,见他还没走,问:“这老板是你什么?”

我哥一愣,说是我弟。

几个师傅面面相觑,然后哈哈大笑:“你这亲弟兄人实诚,说话有文化,是在政府里头做干部的吧?”

我哥说:“我也搞不清楚。”

师傅又说:“难不成不是亲的?连兄弟在哪儿上班都搞不清。我看他往那一站,就跟你气候不同。”

我哥没再说话了。

见他半天没放出个响屁,几个工人也没继续说什么话,各自点了杯烟,有说有笑地走了。

我哥还坐在门口那个石头墩上,那里长年累月被他坐,表面磨得黑亮。我弟从门口出来,穿着白色的羽绒服,简直就像只优雅的鹤。他走到我哥面前,语气显得极为亲近:

“哥,你坐外头做什么?”

我哥撇过头:“里头没地方坐。”

我弟说:“人都走了,进去吧。”

我哥梗着脖子没动:“里头暗,待久了老了瞎得快。”

我弟噗嗤一笑:“你就不问问爸?他不是天天挺到楼上么。”

我哥很快说:“那是他活该。”

我弟正了正色:“你进不进去。我专门给你和妈买的。你就不看看。”

我哥这才站起来,随手拍了拍牛仔裤屁股上的灰,即便其实上面什么也没有。他绕过我弟走进屋里,非常仓促地扫视了一眼,几件电器把原本窄小的空间挤得更加没地方下脚了。

“妈回来肯定会蛮高兴的。”我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手插裤袋里,声音没什么起伏。

晚上我妈回来的时候,看到家里的几个大方壳子,笑得眼睛都没睁开过。她拍着我弟的脑袋,又摸摸他的肩膀,捏着他的手臂仰着头把我弟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

她说:“老二你可算是有出息!现在陈家棚里都传遍了,我们陈老二是市里当官的。那跟你大哥这种的不一样。你妈出去刷鞋,碰到几个熟人,都有来跟我报喜的哩。说是在市电视台上看到你了。”

我弟只朝她笑笑。

他把目光看向我哥,表情十分平静。但是只有我哥知道,他众人啧啧称赞的外表下,是个多么可怕的人。我哥觉得这就是他小时候天天揍我弟的报应。他甚至每次跟我弟对视时,都感觉能从他的眼里看到两颗随时要起爆的雷管来。

他时常觉得自己进去那年,我弟肯定是不小心在肚子里吃了一只鬼。

这几年也有过两三个不畏惧他名声的女人向他献过殷勤。他受宠若惊,好声好气地想把人哄住,但后来都无一例外地吹了。

一是大部分女人本就是看中了他的身体。他跟着师傅学了两年装修手艺,又三天两头接了活跑工地,浑身上下那是没哪一刻是闲着的。定县夏天又湿又热,毛坯房里又暗又潮,他通了风扇直接脱了上衣干活,那一身腱子肉在狂风暴卷下让人过目不忘。偶尔碰上个给工友送饭的年轻姑娘,说两句话就往他身上瞟一眼,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没过多久就要跟他过夜。

二则是还真同意去我们家坐坐的,在看到陈家棚狗窝一般的屋子、我爸瘫到床上、我妈是个白头发的擦鞋工后,姑娘一般都会礼貌得体地从我们家退出来,然后在陈家棚的入口处跟我哥分道扬镳。

我哥是想结婚的。他想赶紧有个家,生个一儿半女的。这样好歹才算得上是条汉子。他现在改造好了,在牢里日日指天发誓过的,除非对方太无理在先,不然他轻易不会动手。他设想过很多次,以后真有了孩子,即便他没什么文化,也要做个听得进去道理的父亲,决计不能再动手打人。

不管是谁,残了还是离过婚的,也不管年纪多大,只要是真心对他好的,他都决心脑干涂地以心相报。

他要结婚,要在远在千里之外的我弟不知道的时候,赶紧过上正经日子。

但是我弟竟然这么快就毕业了。他之前跟人打听过,大学是要上四年的。四年,他一年一年捱着数。我弟上大学前,当着他的面说过,去了北京就不回来了。他信了。但是他还是在心里默默地算。

结果到现在,我弟回来了。他还是一事无成。

我妈把家里新添的那几个电器啧啧地摸了好几遍,口水四溅地将我弟夸得天花乱坠,导致晚上吃饭都迟了好一会儿。她特意亲自做了好几个菜,掺点开水搅吧搅吧端上了楼,去给我爸喂饭。让我哥和我弟先自个儿吃。

我哥端着饭碗夹了点菜就往门外跑。自从我爸再也不能在饭桌上进行“思想教育”后,他习惯了在门口那个石头墩上坐着吃饭,无论寒暑。一来这里空间大,宽敞;二来他也不想看到我弟跟我妈母慈子孝的模样。后来我弟去上了大学,他也没回桌子上吃饭。

我哥仰着头慢慢吞咽着满天星光,门口的光一暗,我弟出来了。

我弟蹲到他的面前,眼珠黑得渗人。他说:“哥,你把我的床睡得好香。”

04

鼾声终于在我弟回到家的法,早年打架累积起来的实战门法全生疏得长锈,被我弟不知在哪儿学的擒拿技巧给制得死死的。

我哥扬着下巴咬牙切齿:“陈老二,你这是要遭天打五雷轰的。要早晓得你是这样的孽种,我小时候就不该手下留情。早把你打死也埋到定河边上去,我还有个睡床。这么多年,屋里头就我是个外人。爸妈有的住,你有的住,就我跟狗样睡到窝里。屋里就这个条件,我也不讲什么了。丑的是妈一盆水还要分大小碗喝,就紧着你可怜,样样好的都先送到你前头,我不是她的儿?我不是她的血?爸没瘫的时候,我到他前头晃一眼都要被打,倒是你还能得他半句夸。他瘫了我还要尽孝,人到三十,活得他妈猪狗不如。你倒是一路高升成了个人物。陈老二,你当真是个狗日的白眼狼。妈的钱都给你了,你不想想屋里这些年用的钱是哪个的?”

我弟阴沉着脸,一脚当面踹下去,我哥轰然倒地。

刹那间整座房子温馨的黄变成了冲天的红。红光里我弟晃动的身形如鬼魅。迟缓的声音犹如泡了水,缓缓渗出来:“哥。哥。”他叫了两声。

我哥叫骂的嘴终于停了下来,他嗓子吼得嘶哑。脸上红色的血滚到睫毛上,一股铁骨铮铮好汉子的桀骜不屈劲儿。在我弟掰开他的腿挤进去的时候,眉眼痛苦得好似几世不得超生的人是他。

湿热的喘息在他身上摇晃,我弟捏着他还留着烙印的东西,满意得像个打着饱嗝的野兽。

他掐着我哥的脖子,把我哥身上每一处他曾无比熟悉的肌肉都舔舐了个遍。

我弟边撞击他边说:“哥。你要是真往死里打就好了。”他把嘴唇放到我哥红得透烂的耳边,语气比世上所有的人都贱:“谁叫你打完我又给颗糖。流了鼻血给我打冷水止。破了口子给我用舌头舔。扇完耳光又打开菜罩说又不是没做你的饭。揍我的时候倒搞的你像个盖世英雄。哪个不知道你到外头有多风光。”

“哥。我恨你入骨。得感谢老天,让我晓得还有这种办法能治你。”我弟的话又让我哥成功打起寒颤。

血肉融合,腥热的液体顺着屁股往下直流。我弟搅动着我哥那销魂的去处,酣畅地呼吸着,像抽了鸦片一样疯狂。他啃着我哥死咬牙关的嘴,把他的血全部都吸到肚子里去。恨不得立刻马上将他们打包捆绑起来,紧贴着,一丝缝隙都不要留,然后双双赤身裸体沉到定河江底里去。从此万事万物都摒弃在外。

我哥在采石场最后的那几个月,有次周六,嫌我弟清晨背书的声音太吵,上楼就又想把我弟揍一顿。

那时他刚刚跟王老虎斗了一架,又如约回家养伤。腿脚肿得都没法走路,一瘸一拐地扶着破烂的楼梯上去,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硬气,觉得他还能打得过我弟。

我弟当时上初二,已是个跟他身高齐平的小伙儿。书放下,站起来,两眼冷静地盯着我哥的怒容,几秒钟后,他想到了此前在录像厅门口猎奇偶然一瞥过的画面。

我哥跟断手断脚的狗熊一样被他一脚踢回楼下的狗窝。他抠挖着我哥流血如注的伤口,把他五花大绑捆得严实。

我哥破口大骂,他默然不语。我哥凄厉地惨叫,把石棉瓦顶的灰都震落几层,我弟平静地享受到了人生第一次酣畅淋漓的快感。

之后无论我哥把他打成什么样,就算头上稀巴烂的血滴到我哥同样鼻青脸肿的眼睑上,他也要用如此天理不容的方式结束掉他们这次的干架。

有次我哥被他不知道从哪偷来的猛药放倒。被他搞到二层小卧室里。我哥记忆错乱,叫得千娇百媚,跟女人没什么两样,差点没让我妈发现。

事后我妈问他。他也搪塞得不好。我弟想起来那个跳楼的姑娘的事,就给了他点教训。

从那里头出来后,我哥便任他予取予求。

把我哥压到柜子上,我弟把他的后脖颈都咬得出了血。

肉红色的物体在我哥屁股里进出,他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呻吟,呻吟中的快意和痛苦让我弟浑身跟洗过一遍的舒爽。我弟把他精壮的腰身拧得红紫相间,胸前的乳头掐得软烂,一巴掌下去,臀浪翻得红透了天。

他想:我当真还是得回来。

天终于蒙蒙亮。我哥被他肏得奄奄一息。屁股里、嘴里、脸上、头上、肚子上,甚至脚上,都是那种男人才有的粘液。

我弟说:“你怎么不多叫几声。要是让他们所有人都忍不住撬开门来劝架,就好了。”

我哥恐惧得差点把昨天的饭都全给吐出来。

他想:我们家四口人。怎就一窝蜂长出四个畜生来。

06

在我叔家一待就是三天。我哥那晚架打输了的事,在一众亲戚里被沦为笑柄,逢人我堂姐就要提一遍。我哥脸色发白,躺到床上烧到40度,想放点狗屁都放不出来。

我弟游走于一堆拜年来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中。他谦逊有礼,身板直挺又端正,说的话都是妥当而不失客气的,自然获得一群又一群亲朋好友的啧啧赞叹,直对着我妈露出恨不得杀了她取而代之的艳羡来。

他们都说了:刘双你前头吃得苦都要到头咯。你们老二混出了名堂,过两年就要把你接到大城市吃香的喝辣的去了!以后净是要享福的命。

我妈仰天长笑,房间里的灯都要被她震裂:“这个福你们可是享不到。我老二人确实扎实。他还孝顺得很呢。前几天刚回来,就喊人去电器城搬了几大个方壳子电器回来,什么洗衣机、饮水机、空调、冰箱,那是要哪个有哪个,都要码到屋外头去了。”

一个姑婆问:“那他谈朋友没?我有认得到的姐妹,屋里姑娘几漂亮,就到市里读书,要不找个时间给他介绍一下?”

我妈赶紧问:“姑娘多大?上的什么学校?”

姑婆想想说:“好像是属龙。读的师范专科,明年就毕业了。”

我妈皱眉:“专科不好。我老二是清华北大出来的。怎么找个专科?他过两年还要调到省里头去的,不能找市里头的。你莫是坑我。”

姑婆没再说什么。

我哥在卧室里头听着屋外亲戚叫嚷,感觉脑浆都要被他们吵得肆流。我弟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兄友弟恭,说怎么也得照顾哥,为此夜夜跟着我哥睡一屋。

照顾就是,晚上四五次插到我哥的屁股里,撞得我哥浑身冷汗如雨下。下面肿得用不了了,就用上头,在白天接待亲戚聊天的间隙,进门脱了裤子就往我哥嘴里捅。

我哥伤上加伤,根本没力气揍他。

他跟发了情的虣一样。没日没夜地肏着他的雌兽。像要把这几年消失得一干二净的时间积压到一起,全部倾轧到我哥的身体里。

我哥几天没出过卧室。唯几次下地的时候,是我弟按着他跪在床边从背后肏。我哥被他折磨得彻底没有了任何知觉,腿肚子止不住地打抖,脸上消瘦了一圈,三天有两天连裤子都没得穿,被我弟踹到床下的时候,屁股缝里就合不拢地往外流东西。

我哥骂:“陈熙,你个杂种。”

我弟看着他像狗一样瘫到地上,笑着用脚趾勾起他的下巴,把他看了好一会儿。又迎面一脚把他踢倒在地。

他说:“还吃不吃饭了。不吃我就拿出去了。”

我哥这几天基本一口饭都没吃。饿得连手都抬不起来。有点劲能抬起来的时候,就被我弟命令摸着那根刚拔出来的湿漉漉的东西上下抚动。

他手上全是茧子,自己打飞机时都嫌糙,我弟却甘之如饴。

我弟开心了,才捏着筷子从饭碗里给他夹一口菜。

他说:“哥,这是奖励。”

第四天回家的时候,我弟打了辆的士。把瘫子和跟瘫子一样的我哥全背上车,扶着我妈坐上去了,跟一众心满意足的亲戚挥手告别。

我哥终于能休息了。他仰面闭眼歪倒在座椅上,心里忍不住发笑:老子三天里伤越治越重,都没个人来问一句、看两眼的。不过倒也是不稀奇。

回到家第二天,我妈才知道张完新许了个人家,那男的是县里小酒厂老板的儿子,家里算是有点钱。就是智力有点问题,说是小时候烧得太狠了,耽误了两天,人就长不回来了。

她对着唯唯诺诺的张完当街破口大骂:“你个婊子养的!不是跟我讲好了嘛,今年就把事办了。我老大虽说是个坐牢出来的,但人也长得一表人才,还孝顺,人也踏实。我们屋里头上下不都是他操持到的。咦,你跟了那个憨包,以后日子不一定就长久。要是他们屋里头骗你,那男的脑壳天生就是坏的,你到时候再生个小憨包,那你这辈子就是真完咯!没得一丁点希望。”

张完坐到她的刷鞋工具箱上,被我妈一番话说得眼眶发红。这个道理她怎么可能想不通。但是他爸妈讲了,你弟弟现在是要吃要喝都要用钱,奶粉几十块一桶,鸡蛋五角钱一个,你们姊妹几个又不补贴家里,嫁出去我们省点钱,还能有点小收入。人酒厂老板的儿,有的是钱,你就享福吧。

她听了她爸妈的话一辈子,我哥的事在她嘴边扯圆圈转了两天,最终也没讲出口。

反正无非都是相夫教子、生娃干活,她觉得去哪里其实都差不太多。她也就放弃了,认这个命了。

我妈回到家,把地上睡得昏天黑地不知日夜的我哥拽起来,就要他赶紧跟自己出门。

她说:“老大。出大事了。你那个张完,是要跟人跑。我问她了,那个男的是个傻子,配不上她。你赶紧准备准备,要么这两天就上门去提亲,要么问她要不要跟你走,你们买张票去南下打工,找个他爸妈找不到的地方。或者就到附近也行,赶紧先把她肚子搞大,以后的事再讲。”

我哥从噩梦中惊醒。他之前一连三四天没睡觉,正困得失魂丧魄。

我妈见他目光呆滞,朝他脸上甩了一巴掌:“你媳妇要跑了。你还不去追?到屋里当个瞌睡虫。”

我哥才恍惚回过神来,苦笑一声,挣开我妈揪着他衣领的手,一仰,就又卧到铺盖里去了。

他说:“妈,这个事我早晓得了。张完大年三十那天跟我打的那个电话,就是跟我说这个事的。她跟我讲了对不起。我觉得其实蛮好。那个男的屋里有钱,虽然算不上聪明,但平时吃饭穿衣说话都还是利利索索的,不用她照顾。”

我妈想到我爸那副熊样,眼光一沉:“那你好不容易快到手的媳妇,就这么没了?还是我到刷鞋工里专门跟你精挑细选的。”

我哥说:“各人各有各的命。”

我妈看了他一会儿,就唉声叹气地出去了。

她想:老大怕是这辈子都结不成婚了。

——幸好我还有个老二。

第二天,我哥就被我妈骂出去找工做。都初五了,人不能一直懒散。她明明昨天就已经到汽车站开张刷鞋了。

我哥在门口的麻袋里整理他的装修工具,刚把空压机的润滑油加到一半,我弟就从外头回来了。

我弟说:“你怎么现在就起来了。是又找到事做了?你现在能做吗?”

我哥头也没回:“干你屁事。”

我弟看着他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完,就瘸着腿出门了。

晚上回到家,我哥在窗户边淘米。

我妈拎着刷鞋箱回来,抬眼看到我哥还才开始做饭,脸色就有些不得劲。

虽说平时都是谁先到屋谁做饭,屋里也就她跟我哥两个人,总不能你推我我让你的。但现在她老二回来了,凡事都有了个对比,加上张完的事,她看到我哥心里就有点冒火。

她说:“你工找到没有?”

我哥答:“还没。”

她把东西往门口一扔:“那你饭还做那么迟?把你弟饿到了怎么搞?他从小体子弱,人瘦得哟,比不得你。他又不会弄饭,你不早点做了给他吃,到街上瞎转些什么?”

我哥无语凝噎。

自小到大,我妈脑壳里的一碗水就没端平过。在我哥做独生子的那几年里,他觉得我妈是全天下最好的妈。饭做得好吃,人爱笑,会打扮,其他朋友都对他有这个妈羡慕得发昏。后来我弟一出生,便轻易获得了我妈的全部怜惜。随着日子往前迈步,我哥越活越窝囊,我弟跟片云一样扶摇直上,这碗水逐渐倾斜得厉害,到现在,他估计自己的那边已经空了。

他没想明白,到现在也没完全想明白。

我哥做完饭叫我弟下来吃,叫了三声都没人应。

我妈推他:“你上去喊一下会死啊。把你爸的饭也喂一下。”

我哥只好接过她手里的稀糊糊,缓慢地往楼上走。

刚到二层门口,就被我弟一把拽到墙上,目色冷淡:

“药塞到你铺盖筒里头了。要涂。”

我哥说:“我跳楼都不稀罕你的药。”

我弟脸沉下去:“你还记到那个女的呢。”

我哥一僵:“你不配提她。”

这句话把我弟惹得鬼火冒。我哥去改造,就是有赖于那个早就死了的姑娘。那次他把我哥搞得扯天淫叫,被临时回家给我爸翻身的我妈差点抓到。那天我弟本该在学校,所以我妈就问我哥那是谁,我哥说那是他新交的女朋友。

我妈笑:“好小子。我还以为你为了那个女娃心伤了还没好呢。看来还是有点能耐。什么时候有了好消息,我们就商量办酒。”

我哥没说话。

倒是我弟听完了我妈的话,不晓得哪来的一口气,就把我哥搞到监狱里头去了。后来我弟跟他见的那一面,从头到尾只跟他讲了九个字:“哥,从此我俩一笔勾销。”

那是他第一次喊我哥叫“哥”。

我哥抖如筛糠。却也真的替他到牢里赎了三年的罪。

楼上“哐啷”一声碗碎的声音。我妈菜夹到一半,头也不抬地叫:“陈进,你手烂了,碗都端不稳?”

我弟的声音在楼上响起:“妈,是我不小心撞到了。我们处理下,等下再下来吃饭。”

我妈脸色一柔:“啊,是老二啊,那没得事。我慢点吃,等你。”

说完又不大放心:“你喊你哥收拾,你又不会。”

“好。”我弟答。

楼上的我哥脸色厉得想杀人。

07

我弟说:“屁股都被我肏开花好多次了。还有脸想女人。还竟然要结婚。”

我哥脸上肌肉动了下:“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他就蹲下去捡那些打到地板上的饭。这是家里时隔十几年第一次碎碗。小时候,每一次摔了碗,无论是谁,都会换来我爸的一顿毒打。不论是不小心,还是故意把碗砸了,总之我爸总有他的道理。

他说:“饭碗是不能砸的。这是做人的根本。”说这话时,他的脸被烟雾全盖住了。揍完我哥我弟或者是我妈,他总喜欢点根烟抽抽。就像在欣赏自己留下的丰功伟绩似的。

为此我哥我弟严格记下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跌碗的箴言铁律。即便我爸只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连扫盲班都不曾去过的那种。

他信奉武功。信奉拳脚。信奉一切他仅用眼睛就能看到的人生真理。比如:蚊子和王八互为天敌。又比如:抽烟能使人长寿。

我哥把饭碗收拾好,还是忍不住看了眼我爸躺着的那个房间。就像我爸还会跟头野猪一样从里头窜出来,一脚把他从楼上踹到楼下一样。

“狗日的败家子!碗里住着祖宗,你晓得不!碗摔了,祖宗就没地方住了,就跑了,我们就没都根了!”我爸那次用的是这个理由。

他把破碗米粒捧到手里,一句话也不说地下楼,刺疼从骨头里直往外乱窜,他走路像个扭屁股的企鹅。

我妈捏着筷子看到他下来,桌上的菜大部分被她拨到个饭碗里,碗中堆得冒尖。

她说:“你再拈点菜,随便跟他喂点算了。”

我哥只朝她笑。

吃完饭后,我哥就没了踪影。

我弟等到晚上十点多,也没看到他回来。他就去找他。

定县不大,个把小时就能走完。期间我弟把我哥的电话打了几百遍,没一次是接通的。他越打越平静,越打越缓慢,最后干脆直接笑起来。

张完眯了两觉,被一个电话给打醒了。她猛然抬头,身边还是排排睡着一堆萝卜丝儿似的妹妹。她把五妹锁到她脖子上的细胳膊拉开,在被褥底下摸了半天,才把那个按键掉了几个的小手机找到。

她按了好几次,才把电话接通了。

“喂?你是哪个?”电话号码是串她不熟的数字。

电话里是我弟的声音:“我是陈熙。我哥这两天找过你吗。”

他听起来像是到拉家常。

张完赶紧说:“啊,是陈熙啊。今天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你哥跟我打过电话的,他讲明天要来跟我随礼呢。”

“你跟他讲的?”我弟声音平静。

张完有点愧疚:“唉,不是的。他讲是到定县宾馆门口看到了牌子。就是门上那个会动的字,他们那边专门喊人提前放上去的。”

我弟只说了句好,就挂了。

张完看着电话,还是把我弟的手机号码记了下。她不识字,一天学都没去上过,只认得几个简单的字和数字,就跟我弟备注了个“2”。

我哥在她手机里是“1”。

我弟找到我哥的时候,定河上的水黑黝黝的。冬季的定河干枯僵硬,水落下去,堤坝上露出一道道结壳的痕。我弟远远地看到我哥坐到堤坝上抽烟,烟雾飞起来,扬到高空里,好像他嘴里着了火一样。

我弟走过去说:“明天是初六。确实是个好日子。”

我哥手里那包烟消了大半。他说:“你的手脚还挺通天的。”

我弟笑:“只不过是找人牵个线搭个桥。刚好配上了。那是缘分。”

我哥几欲作呕。

他把烟扔到河里,看着猩红的光淹没在黑水中,一晃一晃的,就像人死了那样就此消失不见。

我哥说:“有时候巴不得你马上死了。”

我弟坐到他旁边:“那不可能。我死了首先伤心的是妈,她肯定会哭晕过去。她身体不好,三天一闹两天一哭的,要死了,你活都活得不安生。没了她,爸肯定不到半个月就得饿死。到时候你不是就潇洒了?我们一家人,怎么可能只让你一个人潇洒。”

我哥把腿蜷起来,就像跪在坟边:“你们一家人,个顶个的潇洒。”

他继续说:“活着有什么好的。你看杨静,长得好看吧,那个黄继还不是任她被同学说,被老师笑,被他爸妈打。她脾气烈受不住,最后跳楼了,才终于消停了。你再看爸,他以前几多威风,没有人不敢不看他脸色的。现在比猴子还瘦。我每次帮他翻身的时候,都怕把他骨头摸碎了。他这样还不如死了。你再讲我,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死了一天,还是死几十年的问题。”

我弟皱起眉:“哥,你不适合思考这种问题。”

他捡根烟,夹到手上也要抽:“火。给我个火。”

我哥把打火机甩给他:“老二,你也会抽烟?”

我弟笑:“抽过了不就会了。”

我哥还没继续说些什么,我弟已经把烟点起来了。烟雾第一次在我弟脸上跳舞,我弟夹着烟把它递给我哥:“你就那么喜欢张完?不想那个女的了?”

我哥还是把烟接过去,也吸了一口:“我喜欢她。不过不是那种喜欢。我是同情她,看到她就跟看到我自个儿了。我又不挑,只等人挑我,我都改造好了,跟谁都能过得起来,我晓得自己是个什么货。只是可惜这个婚又结不成了,她人其实还蛮好。”

“杨静嘛。那我是真的喜欢她。不过她都死了。”

我弟跳起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你果然还是忘不了她。”

他把我哥嘴上叼的烟咬住,一嚼一嚼全用牙切碎了,也不怕烫,“呸”地一口全吐到河里。

他说:“哥,可是我喜欢你。”

我哥像看畜生那样看着他。

气堵到脖子里出不来,我哥脸憋得发烫。我弟凑上前去,在他滚烫的嘴巴上舔。舔完又伸舌头进去搅和,两股浓郁的烟草味儿交缠,让我哥成功地意识到,原来死亡是烟草味的。

就跟定河边每年冬天烧芦苇荡子时,漫天飞拽的烧荒味一样。

把他的嘴巴咬出了血,我弟又沿着他刀刻般的下颚角往上啄,很快把他一整张脸都留下香烟的味道。

做完这些,他把我哥像摊烂泥一样甩到地上,差点没让我哥直接滚到河里去。

我哥猛烈地喘息。

我弟说:“你不都说了。跟谁都能过得起来。都这个样了,让我肏几回又怎么了。”

我哥跟条狗一样趴到地上,定河上泛动的水光很淡。

他想:陈老二,你迟早到罗山上整病去。

第二天我哥收拾妥当,去街上买红包皮。杂货店老板问:“小伙子,你要哪种的?”我哥答:“上头带‘囍’字的,字越大越好。”

老板又问:“要几个?”

我哥笑:“一个。”

老板也笑:“亲戚结婚了?好事啊。”

我哥点头:“是好事啊。我妹妹。”

老板给他挑了个最红最好看的,又随便客套问了几句我妹妹的情况。

张完就这么在我哥嘴里变成了我妹妹。

我妹妹的婚礼办得还挺有场面。几个亲家全来了,亲朋好友挤满一屋子人。憨包妹夫傻傻地笑,白净媳妇低眉顺眼,黑西装红棉袄,一切都像模像样的。

我哥笑着吃席,桌上大家敬酒的时候,真的就是以张完的表哥自居。得亏没碰到个真表哥,不然婚礼现场那么多人,腿子都要给他打断。

从宾馆里出来,我弟阴魂不散。

他问了:“你今天怎么穿我跟你买的棉衣了。”

我哥低头看看:“不穿白不穿。”

我弟望望天,是要落雨:“我明天就回市里上班了。”

我哥说:“太好了。”

回到家,我妈恨铁不成钢地把我哥一通好骂:“陈进啊陈进,当时喊你努把力不晓得攒劲,现在去人宾馆里吃酒算个什么?你硬是不怕死。跟她给礼金了没?”

我哥笑:“给了。四百。”

我妈发出一声爆鸣:“你个砍脑壳的!又不是亲戚,也算不得上什么朋友,给这么多干什么?”

我哥说:“她是我妹妹。”

我妈一愣。随即叹了口气:“算了。你就当他是你妹妹吧。”她看看我弟,才突然想起来,好像很久以前就是想再生个小妹妹,结果生出来一看,是个小子。

我弟走的那天,我妈都没出工。收拾了好多东西,说是要送他到汽车站。

我哥本不打算去送。但东西太多,我妈背不动,我哥就又去了。

果然雨从昨天一下,到今天都还没停。我妈站到汽车站那个要垮的大门口,拉着我弟的手流泪:“老二啊,你去了要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当大官。这样我就可以跟着你享福咯。”

我弟温和地笑:“好,好,好。妈,我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不过有个事我想跟你讲一下,我们单位是说年后要搞翻修,有个大工程,我看看能不能让我哥去试试去做工,比起到县里,是能挣到钱的。”

我妈一愣,随即脸上迸射出花一般绚烂的色彩:“你不早说!你哥要是能多挣几个钱,哪里还有昨天的事。连我都可以清闲点了。我明天就要他赶紧收拾收拾过来,你把你单位地址写给他,他好卷铺盖到你那里打秋风。”

我哥背着一布包鸡鸭鱼肉站后面:“我不去。”

我妈踢了他一脚:“你讲什么蠢包话。有钱谁不要?”

我哥盯着我弟的脸:“那也不能麻烦老二。”

我妈思索片刻:“你讲的也有道理。毕竟你弟也刚进单位不久,现在就求人办事确实把人搞麻烦了。不过嘛,有钱不捡白不捡。市里机会大,你多搞点钱回来,我也可以轻松些,不是直接可以享到你们俩的福了。”

我哥垂下头:“我找到工了。过两天就把装修工具搬过去开工,跟人讲好了的。”

我妈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不早讲?就这么悄么声地答应人家了?几多钱一天?”

我哥脸上抖了抖:“一百。”

“低了。低了。”我妈悔不当初,恨不得亲自回到我哥跟人谈价格的现场,吼着嗓子说要再加个二十。“你还是去你弟单位好。”她甚至连那里工资多少都没问。

我哥没再说话。

三天后,我哥还是出现在了汽车站。

我妈把刷鞋箱放到大门口先占个好位置,破天荒地拍了拍我哥棉袄上不知道从哪沾的灰:“老大,你赶紧坐车去吧。记得下车了莫走错路。要是实在搞不清楚,口气好点,多找人问问,莫再跟人打架。”

她忘了,我哥已经几百年都没跟人再打过架了。

08

我哥觉得他现在是真的人不如猪狗。

猪狗好歹能四脚立地。他现在四肢朝天,跟定江上陷到泥地里的铁皮船没什么两样。

我弟在他身上暴虐地撞击。几天下来,除了上班,大部分时间都把他按到这屋里头的每个角落,肏他。

肏得我哥咬得牙疼,肏得我哥日夜颠倒,肏得我哥想一拳砸到他斯文的脸上,然后看着他血一滴一滴流尽而死。

他本来觉得揍了我弟十几年的罪,自己低三下四跟癞皮狗样由他好整几年,也就算还光了。哪成想到我弟现在彻底变成个邪祟、变成个饕餮。

他到底怎么我弟了?他到底怎么他了?他到底怎么他了?

我哥想不通,但他不想再认这个命。

他后来仔细想了:我们一家人谁都不得潇洒。既然他不得潇洒,那我妈我弟也都别想享福。都跟他一块儿下地狱里头去。等我弟潇洒至极的人生变成一坨屎,上了罗山关到铁笼子里头被电打,我妈也一定抢在所有人前头先跳江。

我哥高兴得想笑出声来。他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仇恨像火苗一样,点着了他胸腔里死寂的灵魂。

为此我哥特意瞟了眼身后的我弟。他半身没进黑暗里,浑身都是汗,盯着我哥扭过来的脸,朝他咧嘴一笑。

我哥想:笑,我让你笑,你好好笑。小崽子,等着吧,你等着吧。等到了地狱里头,刀山火海、鞭抽石滚、油炸水煮,我逃不掉,你一样也跑不脱。七十二道刑罚,你全都跟我遭一遍!我哥想到此,浑身爽利得差点没叫出声来。

红黑的东西往他最深处捅,捅得我哥又是刺疼又是畅快。柔软厚弹的肉耐肏,他即便浑身烫得打摆子,虚得趴地上手指头都弯不起来,肿的鼓胀起来的下面,再挨肏了还是一样有劲。有劲,他上面的嘴更有劲。一晚上肏到第五六回,还能扭过头对上我弟黑漆漆的眼,对着他的脸吐唾沫虚弱地骂。骂的时候,下头还跟着一缩一缩的。

我弟觉得我哥是自找的。

他说:“哥,做工的事已经讲好了。后天就要动工,你明天就休息下。”我哥像口扁麻袋一样被扔到地上,闭着眼困得神魂俱散,脸颊边上还挂着些白色的液体。他说:“陈老二,你等着。老子不忍了。要死也是你先死。”

我弟说:“你嘴巴倒是硬。忘了王老虎的事了。”

我哥眼皮跳一下:“你……”他睁开眼,我弟坐到他眼皮前的椅子上,射了好几次的那东西还硬立着,直直地杵到他额头顶上,腥膻浓郁的气息让他浑身颤栗:“陈老二,你是真的手狠。”

咬人的狗不叫。我哥都晓得这个道理。他以前到所有人前头跟豺狼虎豹般凶煞恶极,但顶多也就咬人几口,也没真打算把人打死。我弟一出手,王老虎就死得血糊淋剌,脸都被打烂了。

罗山上缺少这样的人才。我哥想。

但好在我弟确实人前还是有点良心。我哥如约得到一天的“假”。我弟上班去后,我哥赶紧爬起来,头昏眼花地去洗澡,洗了足足半个小时。洗完一出门,脚一打滑,摔到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他朝天骂:“陈老二,你个神经病!”

第三天,睡了一天一夜的我哥去他们单位上工。第一天排排站训话,单位管施工的领导一眼扫过去,专门多看了他两眼。说这个小伙子长得蛮帅嘞!看起来有精神。从哪里来的?

我哥在一堆四五十的大哥里头长得拔尖高,嘿嘿笑:“领导,我是定县的。”

领导随口一问:“叫什么?以前也跑工地?”

我哥舔着嘴唇认真答:“回领导,我叫陈进。一直到县里头搞毛坯房装修。和砂浆挑火砖泥刀上墙扎钢筋我也都会。”

领导再看他一眼:“你倒是会的蛮多。”

我哥笑:“技多不压身嘛。”

也就无话。

我哥后来想了想,这个领导好像不晓得他跟我弟是亲兄弟。难道我弟根本就没跟他们领导打过招呼?

狗日的陈老二,又摆了他一道!

晚上回去,好久没上工的我哥累得瘫到沙发上直想打瞌睡。

门口一声响,我弟提着菜进来,看到我哥一身灰坐到沙发上,竟然也没把他一脚掀到地上。

半个小时后,闻到饭香的我哥跟条狗一样流着口水醒来。看到我弟握着碗饭放到他鼻子前头,真的跟喂狗别无二致。

我哥往后缩缩:“陈老二,你喂狗呢。”

我弟笑:“哥,吃饭。”

我扫眼桌上的菜:“你会做饭?”

我弟笑:“不会做饭不是要饿死了。”

我哥震怒:“你会做饭那你到屋里还一副少爷样?!”

我弟继续笑:“我从来没讲过我不会吧。”

桌上三个菜,一个肉两个素菜,还摆了瓶啤酒,香得让后半天没沾油腥的我哥舌头都要咬出血。

算了,先吃饭。

我哥抢过他手里的碗捡双筷子就吃饭。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就算我弟到里头下春药他都要把饭先吃了。他怕是怕,但是后头的事再说。

饭吃完,等了十分钟,好像没出什么事。我哥盯着我弟还在慢条斯理夹菜的手:“陈老二,你没跟你领导讲我是你哥?”

我弟瞟了眼口都没开的啤酒:“你酒真不喝了?”

我哥急:“问你事呢!你真没跟领导打招呼?”

我弟把筷子放下:“没说。”

我哥一拳头就打过来:“狗日的!你连妈都敢骗?”

我弟扭头躲开:“我真要讲了,你心里头恨我恨得更狠。”

我哥一愣。

他讷讷坐到地上:“……算你还有点良心。”

我弟但笑不语。

很快他又一脚踢到我哥身上:“把你衣服换了。以后回到屋就要换衣服,我明天买个洗衣机回来,你衣服都甩进去搅,反正都是泥巴和沙,洗衣机洗得快些。”

我哥笑:“你倒是大款。妈不是讲沙子容易把洗衣机磨坏,都是要我先到澡盆里放水先抖抖再放进去搅。”

我弟不悦:“叫你洗就洗。”

我哥没再说话。

09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我哥我弟竟一直相安无事。

家里又少了个人,一下子竟显出些不合常理的空荡来。我妈就老给我弟打电话。

她问:“老二,你单位领导没说什么吧?你哥人懒散,你要多监督到他。他脾气也差,真要把你领导得罪了,你要拎清楚。帮理不帮亲,莫要因小失大,在领导面前把你自己的前途搞坏了。”

我弟很平静:“妈。哥表现还可以。”

我妈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哦,我前两天跟你舅妈打听了,有个姑娘我觉得可以。人也老实,不怕你哥坐过牢,我们屋里情况她也看得过去,我想叫他认识一下。”

我弟笑:“那你自己跟他讲。”

我妈口气愠怒:“他个缺良心的。跟他打好几个电话了,都讲没时间。不是说到工地上就是讲到屋了要睡瞌睡。你也没管到他一下?”

我弟笑:“那说明他不急。他都不急,你急什么,妈。”

我妈更气:“他再不结婚,我脊梁骨都要被戳坏了!养出这么个不成器的儿。你爸一个就算了,我是怕他也拖你后腿!好吃懒做的。只要哄到个媳妇了,我随他怎么搞去。”

我弟冷笑一声:“妈,这个事暂时莫提了。”

我妈从来没听到我弟这么笑,有点奇怪。只当是我弟又被我哥搞得冒火。毕竟两兄弟从小打架打到大,也没指望他俩能有个什么好关系。

她劝:“算了,还是不让你跟他讲了。免得三句话没讲通,把他搞发火了,又要欺负你。他又打你没?打你你就打回去,晓得不?他力气大,你有时候也要服点软。在家里他还是听话的,也算孝顺,总不能到你面前就当大哥逞老子的威风。”

我弟没说话。

电话打完,我哥披星戴月回来了。他到门前,就把身上的衣服裤子全脱了。

把洗衣机按得转起来,我哥冻得哆嗦,赶紧到沙发上捡衣服穿。

我弟看着他在心里发笑。

他问:“饭吃了没?”

我哥快速把衣服套上,就像身上那一道道红的紫的淤痕会泄露天机似的。他漫不经心答:“工地加餐了,我挤进去打饭吃了。”

我弟又说:“妈刚刚跟我打电话了。”

我哥苦笑:“她是不是又要跟我介绍对象?我就晓得。恨不得早点完成她的任务。只要我赶紧结婚了,她就不用被人到背后说屋里老大太不成器,影响她做人的排场。”

我弟平静地说:“你倒是都晓得。你不是想快点结婚吗?”

我哥垂下眼:“算了。”

说实话,到县里头,知道我哥底细了,姑娘也有来主动找他的,虽然心确实没那么铁。到单位里,不晓得他底细的,看到我哥满身灰从工地里走出来,春天太阳热,我哥脸上都是汗,黑眼凹到脸庞里,上头的眉毛又浓又利,有股烈得很的气概。好几个小姑娘都到背后议论他:

“这个男的还有点帅!就是是个泥瓦工。”

“你看他长好高哦!不晓得几多大了?”

“要不去问一下叫什么……”

“发什么梦?万一人早结婚了?”

“……”

我弟偶然听到过一次。听到的那个晚上,就逮着个我哥睡得昏天黑地的空当,给他捆得严严实实,上下都肏了一遍。

我哥累得半死。白天要干体力活,晚上还得干,骂了几句觉得浪费力气,有气无力地催他:“陈老二,我今天就不骂你。你赶紧的,快点。”

我弟笑:“我看看你快不快。”

说完就握到他下面,把那个立起来的东西摸得让人惊恐地颤栗。我哥赶紧一拱一拱地要跑:“你干什么!”

我弟很少主动帮他弄那里。

我弟话说得很平静:“帮你打飞机。”

我哥吓得魂飞魄散。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上次我弟摸它,还是他去上大学前的时候,拿了把剪刀“咔嚓”一下,我哥那玩意儿前头就被他剪掉一小块肉。疼得我哥恨不得把脑壳往尖刀上撞。

他一扭一扭往床外挪,被我弟一把抓回来。狠命一捅,我哥抖得跟发骚的野狐狸一样叫:“啊!陈老二,你要是再剪我老二,我剁了你!”

我弟很满意地笑了:“谁剪你了。说起来,我看看你的疤。”

他放缓了撞击的速度,看着我哥红色的柱头上一条歪歪扭扭的疤,随着膨胀被撑得发亮,薄薄的皮下似乎有鲜血在急速涌动。

我弟看得仔细,看得认真。看完干脆低下头含着咬了好一会儿,我哥震惊得忘了骂他,良久之后,只“哎呦哎哟”地射到了他的嘴里。

我哥咧着嘴笑:“陈老二,你也有今天。”

我弟笑的阴森:“哥,好香。”

我哥被他精神病一样的言语吓得魂飞魄散。

见到我哥听话地不再像个发情的老狗一样到处撒尿找对象,我弟甚是满意。他招招手示意让我哥过去:“哥,我过两天要去省里头开会。开一个星期。这是几百块钱,你自己拿起用。”

我哥看着他手里红色的烫手山芋:“你开会就开会。还留钱?哪个要你的钱。”

我弟把钱叠起来压到桌子上:“你工钱都没发,怎么吃饭?”

我哥说:“我有手有脚,用嘴吃饭。”

我弟盯着他:“要不要?”

我哥把头仰到天上:“不要。”

第二天我哥瘸着腿去上工。

陈老二,我信了你的邪!我还以为你真转性变好了。我哥在心里骂。

我弟到省里一连开了三天的会。胸别铭牌,白衬衣黑裤子的,意气风发,一副青年才俊正人君子的模样。

我妈那几天兴奋尤甚,逢人便说昨晚上看新闻了没,我老二到会场里头开会呢,他是代表!那可是省里头的会啊,没几个人能进得去的。

为此她好几次刷鞋到天黑。天黑下来就找个地方将就吃点东西,去汽车站旁边的小卖部蹭电视看,大声指挥:“看新闻,看新闻!我老二到电视上哩,今天准能拍到他!”

为此端着饭碗的老板娘一边嚼着饭一边笑她:“刘双,你老二扎实是扎实。不过就算是厉害得要升天,你还不是到这里刷鞋子。他怎么就没把你带去享福呢?”

我妈骂她:“我看你是碗里头醋加多了。我老二才刚起步,我跟他爸过去岂不是拖累?等他自己搞好了,去了省里娶个媳妇,就接我们过去享福嘞。我又不是等不起。”

老板娘看她讲得有板有眼,心里酸水直冒,只能噤声不言。

可惜这种画面我爸是看不到了。不过就算他看到,也只会嚼几口豌豆喝一口酒,用漫不经心衬出他的丰功伟绩来:“这才是我的种。”

得他真传的种此时正到沙发上睡得五迷三道的。

我哥下午用斗车拖了一下午水泥包,浑身累得酸疼。其实这活本不该他来,他人年轻,做事也不算粗手粗脚,被分到扎钢筋,也不用太下力气。结果一个关系好点的大哥今天有点事没来,说是屋里姑娘马上要高考了,今天喊所有家长去学校开什么百日誓师大会,必须得去,就没来。

我哥向来仗义,上午把自己的事搞完了就帮他们组运水泥,也没跟他拖后腿。大哥讲了,等下个月发钱了,分他一天的工钱。

正睡得起瘾,裤兜里的电话扯嗓子响。

我哥惊醒,打开一看,是我弟。

他接了就问:“什么事?”

我弟问:“到睡瞌睡?”

我哥为他看穿自己而不满:“下班了,我睡不得嘛?”

我弟笑:“这才八点。”他身边听起来很空荡。

我哥讪讪:“我累得很。”

我弟笑:“那你休息。”

我哥狐疑:“你打电话什么事?”

我弟答:“想问问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我哥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说:“滚。你个小畜生。”

我弟轻轻地笑:“怎么个畜生法?”

我哥忍无可忍:“我明天还要搬水泥,懒得跟你吵架。你年轻,体子好,又不下苦力,不睡没得事,老子要睡。”想起来今天帮搬水泥那个大哥,人大他才十岁,屋里姑娘就已经要高考了。我哥心里发酸,就撒了个不痛不痒的谎。

我弟沉默一会儿,问:“到哪里睡呢?要睡到床上睡。”

我哥没好气:“你沙发上。”

我弟笑:“衣服脱了没?”

我哥以为他是指有没有换衣服,心里觉得我弟这种表面好讲卫生但背地里什么脏事都干的坏种怪好笑,骂道:“脱了,早脱了。脱得光光的,比你屁股都光。”

我弟声音有点低沉:“你还看我屁股呢。”

我哥一哽。背后鸡皮疙瘩又升起来:“你这种样子的,我们以前打群架都不好意思下手。一副鸡架子,打几巴掌还要哄半天,算不得男人,没得意思。”

我弟继续说:“那你还不是被我肏得哭爹喊娘的。”

我哥头皮发麻,感觉不能再跟他讲下去了:“陈老二,你莫提爸妈。”

我弟没管他,继续说:“哥,我肏你还不是因为喜欢你。你不晓得你里头有多热,热得人都要死了。又紧,怎么戳都戳不烂,浑身有劲,搞一天也不见得就受不住昏过去,哥,我还挺想你的。”

我哥浑身发热。他想不到我弟竟然能说出这种话。这种跟他样子根本一点都不相符的话。他都讲不出来这种话。

听到对面长久的沉默,我弟笑一声:“哥,你怎么了?”

我哥声音有点哑:“陈老二,你像个神经病。”

我弟轻轻喘息:“你以前又不是没跟别个做过。怎么,没有体验过?”

我哥心里长出痒痒的毛:“关你狗屁事。”

我弟咧嘴一笑:“看来是没有。哥,你是不是都跟那种脱了裤子就跟下地干活一样,只管埋头进进出出,跟个木头一样。”

我哥心里的毛齐数折断:“陈老二,你莫讲了。”

谁给的陈老二那个脑壳,怎么确实有点聪明。难怪考得上那种好大学。

我弟继续说:“你想象一下。现在我就在你背后,就插到你屁股里。你想动都动不了,要跑也跑不起来,地板磨得你前头发红,里头被我搅得又痒又烂,我还捏着你的胸前掐来掐去,你是什么样子?”

我哥不由得喘息起来:“陈老二,你真说得出口。”

我弟没理他:“你难受得要射出去,又爽得浑身没劲,然后你就叫,扯起天叫,叫的什么你自己都听不清了。你只晓得让我往更里头肏,你说了,你说你是我的狗。”

我哥情不自禁地把手放到下面。真的开始搓揉起来。

听到我哥一下又一下的喘息,我弟笑得真像个神经病:“哥,你不是也挺喜欢我。”

我哥幡然醒悟,骂他:“你是才狗。”就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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