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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日

 

听说生母在我出生后几分钟就去世了,因此我成了父亲眼中“夺走爱人生命”的元凶。

虽然不至于完全对我不管不顾,但直到六岁之前我都没得到过周围人的爱。

很想说羡慕周围小朋友每天上下学都有父母接之类矫情的话,可惜哪怕是连倾听的人都没有,所以我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

这是我自己的评价,不过周边人的称呼是“怪胎”。称呼什么的倒是无所谓,怎样喊我也不会少一块肉,搞不懂的是他们明明“怪胎”“怪胎”地喊着我,却显得比我还在意,比方说老师到来时,上一秒还大叫外号的他们立马紧张地捂住嘴,涨红了脸缩着脖子的样子,像鹌鹑一样,滑稽又好笑,嗯,虽然我也没见过鹌鹑。

六岁时,父亲娶了一个漂亮的女人。

仅仅相处几个月,我对她的称呼就从“继母”变成了“母亲”,她是个很温柔慈爱的人,在被她抚摸着头顶时、在被她亲吻面颊时,我感觉身体缺失的某一部分似乎被补全了一点,非常温暖。

就这样吧,借着这一点点的温暖慢慢长大、成人,像树苗那样,我想日子会逐渐变得可期待起来。

他们的恩爱很短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裴常染上了酗酒的陋习,越来越频繁地在我面前殴打母亲,似乎一点也不顾忌一旁我的存在。

每当这时候,她就忍着头发被拉扯的疼痛,伸手捂住我的眼睛,还会把我的身体推转过去,用着亲和的语气哄着我说:“小佑,快回房间去,记得锁好门,很抱歉今天不能给你讲故事了。”

我会听她的话,背对着她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坐在床上,摊开我的童话书,数一数未讲完的故事还有多少页。

因为是别墅,房门的隔音很好,那时除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我什么也听不见。

某一天,我逃课了。

早上被母亲送到学校门口,在她挥手转身后,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有同学与我擦肩而过,除了偶尔打量我的,也没有向我打招呼的很熟的人。

注视她上了车去往大概是公司的方向,我抓紧书包带,往家的方向走去。

家在郊外,是很长的路段,不过正好我很喜欢一个人走路,鞋底摩擦着地面会有“沙沙”的响声,我藏进一个又一个的树影,躲避着早晨的阳光。

书包有点重,可以的话真想把它扔掉。

到家后我把书包扔在地板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因为一直以来每天要做的事都被规划了,在学校有课程表安排课程,假日有补习老师安排各种课程。

说起来,好像一直都在上课,那家和学校还有什么区别?——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我点开了电视。偶尔的时候,母亲会和我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她是个善良的人,看关于小狗流浪的电影会泪流满面,但我就不会有什么感觉。

一部电影看完没多久,母亲回来了,焦急地问我怎么突然逃课。我撒谎自己早上身体不舒服,不过现在已经好了,于是她的责怪之意轻而易举就消散了,她特意放下工作,请家庭医生来给我看了一下,确认没事后又陪了我一个下午。

我们去逛了街,似乎每一个都母亲很喜欢打扮自己的孩子,她不厌其烦地挑选着我的衣服,最后手上拎了不少,还是我主动帮她分担了一点。

游过美食街后,路过一个小影院时,母亲提议:“要看电影吗?在电影院里看的感觉会和家里不同哦。”

笑容亲切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像是昨晚半夜还一个人在阳台上哭泣着抽烟的那个女人。

似乎是为了顾及我的童心,她想选择一部动画片一样的电影,但其实比起看动物或者玩具之类像人一样蹦蹦跳跳演喜剧,我更喜欢有光影感画面的真人电影。

于是我指了指旁边那张写着《救日》海报,上面印着一个握着刀柄的少年,身后护着一个可爱的女孩。

母亲建议道:“会不会有点血腥?换一个怎么样?”

“票房好像很好的样子,就这个吧。”我说。

影厅里只有两三个人,我和母亲坐在中间,吃了黄油味的爆米花,等待开播。

电影使用倒叙的手法,娓娓道来了一个贫穷少年在家暴父亲的手底下保护天真烂漫的妹妹的故事。

少年每天清晨都会对着父亲的卧房若有所思,眼神像是会说话,传达着无声的阴暗想法。

于是和眼神预告的一样,少年之后借着邻居之手实施了完美的犯罪,谋杀了父亲。

本该是美好的收尾,可惜妹妹的无心之举暴露了哥哥是凶手的事实,结局变成少年伏法,而他年幼的妹妹茫然地面对生活的重击。

电影结尾时,多愁善感的母亲感叹着“真是讨厌的结局”,边流着眼泪。

我握住她的手掌,脑海里浮现少年保护妹妹的样子。

这一天,我好像学到了什么。

日子又恢复了往常,我越来越喜欢看电影了,比起书籍、游戏,一部电影带来的享受要多得多。

过不久后我发现家里的电视也能看《救日》了,打电话告诉了母亲,她说晚上回来我们一起再看一遍之类的话。

晚上她回来,手里拎着我喜欢的零食,我还看见了碳酸饮料,“母亲不是说过不可以喝吗?”我问道。

母亲把东西摆在桌上,无奈地笑,“偶尔一次可以允许,但是不能每天都喝。小佑是喜欢什么就不加节制的孩子,不可以被人惯着。”

她说得对。在我的意识里,对于喜欢的事物,是一定要得到手的。

同学们骂我“怪胎”可以,但是抢走母亲为我买的笔,那我一定会把他们眼睛戳瞎。

《救日》正缓缓播放的时候,出差很久的裴常烂醉如泥地回来了。

因为看电影的缘故,客厅熄了灯,只剩下电视屏幕在发光。

走流程一般的,先是发怒,摔东西,再是扬手,我挡在母亲面前,心里想着家暴男难道都由一个不知名的机构培养而出吗?为什么都拥有一样的流程模板?是会互相传授经验吗?这如出一辙的滑稽。

他很意外,只是一秒,揪着我的胳膊把我甩开,嘴里骂着“小杂种”。

真好笑,我是他亲手从保温箱里抱出来的,那他是什么?“老杂种”吗?

头磕在沙发上,疼是有点疼,不过还能忍受,倒是不小心把母亲吓坏了,关切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说着“没事的,母亲”,用尽全力推开拉扯她的裴常,醉酒的人不注意的话很容易被扑倒,但要是认真发起疯来的话也很可怕。

他被激怒了,转身一下下踹着我,很用力,我太小了,用手臂也挡不住多少,母亲尖叫着推他,可男人就像大山一样沉稳、巍然不动,他还用手去揪扯母亲的头发。

哭泣,尖叫,暴怒声在这片光影里激烈迸发、碰撞,就像一部暴力电影一样。

我捂着脑袋,看向光源——

电视屏幕里,少年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漫不经心地撑着脑袋,注视客厅里把酒言欢的父亲和邻居。

男人端起了酒杯。

男人与邻居碰杯,欢笑。

男人饮下。

男人从凳子上摔倒,瘫在地板上。

男人呜咽着、抽搐着,蹬着腿。

男人不动了。

男人死了。

阳台上的少年转过头,露出了畅快而恶毒的笑容,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镜头,随后转头对着邻居露出惊慌疑惑表情,“爸——”

我的心脏怦怦撞击着胸膛,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了。

少年的演员拥有很入戏的眼神,当他注视着镜头的时候,就仿佛——屏幕外的我才是他所观赏的电影。

母亲的哭喊还在持续,而我身上踢打不知何时停了。

我撑起身,看见裴常把母亲踩在脚下,一边用扫把抽打。

啊——啊——啊——

我无声地嚎啕着,下定决心拾起桌上的水果刀,摇摇晃晃地走向男人。

在母亲伴奏一般越发高昂的尖叫声里,猛然刺下!

“噗嗤”——血肉被划破的声音。

——他在挣扎。

我把他从母亲身上拉开,再一次刺下。

——他在嚎叫。

手心的刀柄被我捂热了,如此烫手。

——他在哭喊:“救……救命……啊啊……救、救我……”

好吵啊,能不能安静点呢,像电影里的男人一样安分,果然还是用毒更好吗?

或者,再来几下?

母亲冲过来抱住了我,她的声音已经哭哑了:“好了!小佑!好了,好了,够了。”

她打掉我手里的刀,握着我的手,眼泪一颗颗滴下,晕开我手上的血迹,“怎么办呀?怎么办呀?”

她头发乱得不成样子,像是顶了一个鸟窝,我伸手给她擦干净眼泪,“别哭呀,母亲。”

声音好哑,都不像自己的了,喉咙管里是住进了一颗太阳吗?如此灼热。

她抱了我一会儿,不知怎的慢慢就镇定下来了,拉住我去卫生间把手上的血迹洗干净,衣服上也染了很多,于是她送我回到卧室,像以往许多个日夜那样,俯身亲吻我的额头,我能感受到她的唇还有些颤抖,说,“小佑,好好一个澡,把脏衣服换了后记得丢进洗衣机。做个好梦,晚安。”

“妈妈,晚安。”我抱住她的脖子在她的面颊上贴了一下。

缩进被窝的我,点开了《救日》,看完了刚才被打断的结尾。

少年被拷上手铐,一步步下楼,在四周看客的注视里,被推着上了警车。

红蓝色的光影下,他抬起眼直视着镜头,然后画面定格。

我用手指触着屏幕,指腹下是冰凉的触感,也是少年的笑脸。

于是我也跟着笑了。

第二天醒来,母亲照常做着早餐,地上的人和血迹都不见了。

缺少了那个人,生活似乎变得更加明媚了。

裴常被报了失踪,开始会来警察拜访一遍又一遍,时间久了也很少来了。

没有婚姻关系作为纽带,母亲仍然悉心照顾着毫无血缘关系的我。

就是烟瘾似乎越来越大了,常常半夜看见她坐在阳台上抽烟。

不过没过多久她就交了新的男朋友,看起来是个比裴常要体贴的好男人。

而从那以后,我着魔一般地迷上了那个少年演员——白炀。

傍晚时分的霞光照射在酒店的落地窗内,将白色的窗帘染成金色的画布,很快,窗帘被拉开,露出了窗前站立的青年。

青年端着一杯红酒,松松垮垮的浴袍勾勒出颀长修美的身体,正漫不经心地摇晃着酒杯,眺望着窗外繁华的都市。

对面楼层中,少年望着镜头下守候已久男人,呼吸有短暂的停顿,他忠实地记录下青年此时此刻的模样,克制不住着迷又贪婪地扫视着青年远离银屏之后慵懒惬意的模样——只有他看得见的模样。

裴佑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当私生饭,窥探别人的私生活。这是某一天心血来潮的想法。

日复一日收敛不住的渴望中,他渐渐难以满足于在梦里拥抱青年,想更靠近青年一些,了解青年所有的习性,窥视青年远离镜头下的真实模样。

于是他做足了所有准备,出现在了这里。

突然,他扶住摄像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尖挤压成了白色——他看见了另一男人出现在了镜头里,与白炀身着同样的浴袍,他认出了这是谁,封源,大名鼎鼎的影帝。

……

封源从后搂住青年,略微疲倦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几个月才能见一次面,我想你想得都快疯了。”

白炀将红酒一饮而尽,转过身抚摸着男人的脑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关心道:“瘦了好多,没好好吃饭吗?”

封源盯着他沾满酒液的薄唇,低头吻了吻,轻笑:“在等你投食。”说着,伸手解开青年的浴袍,带子很快掉在地上,浴袍敞开,露出了青年宽阔结实的胸膛。

白炀把酒杯放下,随意坐在了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封源立刻凑过去,解开自己的浴袍,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跪在了青年的身前。

白炀就这样,静静注视着男人低头,注视着他扯开自己的内裤,然后将自己的那里含进嘴里。

半软在器官在男人富有技巧的舔弄下变得坚硬,一下子撑满了男人的口腔,白炀舒适地眯着眼,温柔地抚摸着男人的脸庞,封源更加卖力地讨好,不知过了多久,白炀全部射进了男人的嘴里。

封源揉着酸涩的面颊,“咕噜”一声将精液尽数咽下,少部分顺着嘴里淌下,白炀抽了张纸给他擦干净,然后示意道:“转过身。”

封源听话地转过去,手掌撑在地面上,维持着四肢着地的姿势,他闭上眼,面庞上有阳光的温暖,口腔里却是精液的气息。

他感到后穴被细长的手指撑开,那根手指探向了深处,挤压、摩擦、抚弄,身体禁不住地阵阵发抖、挛缩,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三根并拢的手指抽插着,身体升点快感。

白炀抽回手,“起来吧。”

封源站起身,面向他,表情已经带上了迷乱。

“坐上来。”白炀略一颔首,示意他自己劳动,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令他有些想睡觉。

封源跨坐在他身上,扶住那根东西,一点点挤进后穴里,很艰难,也很痛,封源看着眯着眼享受阳光的青年,很想讨一个吻,不过他知道,得不到的,偶尔一次的偷亲青年不会计较,但白炀从不会给他真正的吻。

大概是他的渴望太过于热烈,白炀回过神来,撩起男人沾满汗水的刘海,声音温和地问道:“才几个月没见面而已,怎么又吃不下了?”

封源垂眼,耳垂泛着薄红:“对不起。”

白炀没说话,他搂住封源站起身,将他的后背抵在落地窗上,然后掰开他的臀部,猛地下压。

“啊………”封源蜷缩起身体,后背的窗玻璃带着阳光的温热,他仰头倚靠着玻璃,艰难地喘息。

白炀缓慢地抽插着,将怀中人的痛感一点点转化为快感,封源凑过来搂住他,低头转而开始亲吻他的脖子,从锁骨到胸膛,留下一个个暧昧的痕迹。

插抽逐渐加快,封源失去了力气,呻吟声由低到高,紧接着一声声地唤着白炀。

白炀讨厌体力活,他把封源转了个身,让他拉住落地窗的把手,自己则松开了手,凑近男人耳边,慵懒道:“阿源,自己动可以吗?”

“好……”封源握住把手,有些困难地稳住身体,他勉强抬起身,又脱力地坐下去,体内的肉棒插进了更深处,封源颤栗着、呻吟着。

他再一次费力地抬高,然后享受般地闭上眼,放松身体坐下去,“啊哈……”每一次几乎要被捅穿的快感支配了所有的理智,涎液控制不住地顺着嘴角滴落,堂堂影帝已经迷失在情欲的快乐里,双眼里是沉溺欲望的无神,一次又一次,封源发出高亢的浪叫,完全沦为了淫荡的母狗。

白炀喜欢欣赏别人的堕落,这也是他至今仍和封源维持着关系的原因。

渐渐地,封源失去了力气,他再努力也无法抬起身体,被抽插捅穿的渴望折磨着他,男人着急地呜咽,渴望的泪水顺着面庞落下。

“怎么了。”白炀挑起他的脑袋侧过来,他温柔地给他擦去眼泪,轻笑,“怎么哭了?”

像被欺负的狗狗一样,男人露出脆弱而迷乱的神情,哀求着,“呜呜……吃不到……还想要……啊哈、好痒……阿炀,操操我,用力操我好不好?”

白炀被取悦到了,满意地亲吻他的脸,“真可爱。”

他重新扶住男人的腰肢,开始猛烈地抽插,封源整个人扑在玻璃上,大张着嘴角肆意地呻吟着,快乐的泪水再一次流下。

“啊哈……好快……啊……快被干坏了……啊哈……阿炀……艹死我……啊啊啊……”

白炀抽插完最后一下,精液全部射进了男人的身体,封源迷乱地张着嘴,“好涨……啊哈……阿炀的精液……”

完事过后,白炀抽出肉棒时,男人仍想要挽留,可白炀已经累了,他拍拍男人的屁股,“贪心的小狗,把你弄坏了可不好。”

封源搂紧青年,“弄坏我也没关系。”

白炀失笑,把人抱起来放在浴缸上,“腿张开,我给你弄出来。”

封源抱住腿,任由青年给他掏弄,白炀拿起花洒,不断地给他冲洗后穴,温热的水流冲击着身体,封源只觉得更加难耐,好在很快就停了,白炀把他放进浴缸,看着了他腿间翘起的器官,抬手弹了弹,“怎么又硬了。”

封源勾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肉棒上,露出求欢的表情,抬眼哀求青年:“帮我,可以吗?”

满意于他今天的表现,白炀不介意给他一点甜头,帮他弄了出来。

……

镜头里的人已经离开很久,裴佑却久久不能回神,半晌后,他抬起脸,露出了一个病态的笑容,喃喃道:“你身边到底有多少只碍眼的小狗呢?”

「你需要一只小狗吗?」

白炀的第一反应以为这是一条宠物广告,但他很快又收到了新的短信,以及几张照片。

「如果我能做得比他们更好,你可以爱我吗?」

照片的主角不一,有封源,有傅桅,也有花年,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是一副浑身赤裸地跪在白炀的脚边的模样。

「像你宠爱他们那样。」

「像主人溺爱小狗那样。」

白炀有些意外,没想到是私生饭,且还窥探他的私生活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伸了个懒腰,手机随手丢到一边,掀开被子翻身下了床。

巨大的落地窗将早晨的阳光装裱成画,金色的颜料洒满了地板上,薄薄的一层,缓慢地侵吞着白色房间的冷清。

白炀踩着阳光,将窗帘拉上,转身走向衣柜随手扯了几件衣服套上。

他打算进入卫生间洗漱时,手机又响了。

是一张照片,这次的主角是白炀自己——正是刚刚还不着寸缕的他拉上窗帘的画面。

「裸睡是很好的习惯呢,你的身体看起来矫健又漂亮。」

白炀挑起眉,顺着拍摄视角望去,沉吟了一会儿,最终目光锁定在一条搭在衣架上的蓝色围巾。

他走过去,扯下了围巾尾端上别着的小熊玩偶,顺手捏了捏,小熊的眼睛硬得硌手。

白炀将玩偶丢进马桶,按下冲水键,伴随着哗啦的水声,玩偶被冲进了下水道。

他洗了个手,回想起了围巾的来历。

去年的冬天,粉丝见面会结束后,他将自己的围巾随手搭在卫生间的置物架上,等出来取的时候,发现围巾已经不知被谁拿走了。

后来助理帮他整理粉丝送的礼物时,他看见了众多礼物盒里有一条被折叠整齐地、放在透明袋子里的美丽的围巾,取过来看了一下。

蓝色的织线,还有很淡的柠檬香气,以及萌态的布偶熊,各种方面都完美戳中了他的喜好。

于是,多亏了它,白炀度过了一个暖和的、柠檬味的冬天。

直到现在他也很喜欢这条蓝围巾。

回过神,私生饭又发来了一张照片。

远景抓拍镜头里,白炀半张脸缩进蓝色围巾里取暖,表情半眯着眼,看得出心情很惬意。

对方的信息也一条接一条:

「当时就觉得了,像仓鼠一样,非常可爱,这是企今为止我最喜爱的一张——比你的裸照还要喜爱。被当作手机屏保使用到了如今。」

「围巾是我亲手织的,虽然费了一番周折,但是能顺利送到你的手上真的太好了。」

「小熊也是我亲手做的,第一次尝试,手艺还有许多不足,下次我会为你做个更可爱的。」

白炀撑着额头笑了,第一次回复对方:「女孩子?」

对方竹筒倒豆子般地发送了一串信息:「是男生,17岁,a血型,天蝎座,一米七,体重一百零三,粉龄十一年。」

十一年?白炀玩味道:「你六岁就喜欢我了?」

「是的,非常、非常喜欢你的《救日》,是喜欢到每年都会重刷一遍的程度——嗯,虽然都是在我父亲忌日那天。」

实在是莫名其妙又让人感到些许微妙的回复,白炀没有深究后面补充的那句话的含义。

「不需要上学吗?」

「正在假期,下学期高三了。」

「高考没有压力吗?还有空深度追星。」

「压力很大的,但是,偶尔想着你的脸或者听着你的声音进行纾解的话,感觉很快就又活过来了。」

不知道对面是天生性格就这样还是真的没脸没皮,白炀感到有些好笑。

把手机放到一边,白炀洗漱一番,去厨房做了简单的早餐。

难得的休假,白炀不久前才连轴转地杀青了两部戏,已经规划好了这几天的休息计划。

虽然早知道每次计划总会出点大大小小的意外,但没想到这次会是从一个私生开始的,很有趣。

「很简单的油泼面,我也好想尝尝你的手艺啊。」

划拉开手机屏幕就看见了这么一条,白炀卷着面的叉子落回碗里。

「什么时候安的监控器?」应该说到底安了多少?

「在你忙碌到三个月不回家的期间。我期待它们能起作用已经很久了,好在你终于记起自己还是有假期的,工作虽然很重要,但是也请多关心注意自己的身体。」

现在,白炀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换个住处了。

似乎是在监控里注意到了白炀的安静,少年问道:「对不起,你生气了吗?」

白炀已经搞不懂这家伙到底是有还是没有羞耻心了,打字道:「照片,是交易还是威胁?」

「是祈求,请给我一个机会,我想成为你的小狗,我想得到你的注视,可以的话,甚至是你的爱。」

白炀撑着脑袋,抿了一口牛奶,逐字逐句地敲下:

「但是,我身边已经不缺小狗了。」

屏幕那头,少年温柔仔细地嗅闻着原本属于白炀的那条不知所踪的白围巾,表情逐渐染上潮红与欲色,在轻微的喘息声里,缓慢而愉悦地敲下一句话:

「没关系,我只要把其它烦人的小狗都处理掉就可以了。」

白炀笑了。

「我很期待。」

「那么,第一个请求,希望你别拒绝我的来信,好吗?」

屏幕那端的少年是个只在奇怪的方面才会讲礼貌的孩子,任性得出奇。

但是意外地,白炀竟然并不算太反感。

「最好别发太奇怪的东西,那样我会把你拉黑。」摁下“发送”,白炀又思忖着自己是否太过于无聊了。

「谢谢,您真是温柔。」少年甚至开始用上了敬称。

「嗯,如果只对我温柔那就更好了。」

关于有一点,白炀很好奇,「既然在此之前都选择只是远远窥视,那么如今对我彰告存在的契机是什么?」

来信断了有几分钟,白炀以为少年不愿回答,刚要收了手机,一条条短信接踵而来——

「从六岁起,我总会梦见你,本来已经习以为常了。」

「在十六岁时,再次看完你复出后的第一部电影《逐浪》的那天夜晚,我做了一个仍旧关于你的梦。」

「梦里,你躺在一片漫无边际的蓝色里,像电影里你所饰演的少年一样安静地死去。」

「醒来时心脏隐隐传来阵痛,流着不知何时而起的眼泪,我困惑着自己为何如此悲伤,好些日子陷入消沉与阴郁。」

「在犹豫着是否需要服用抗抑郁的药物时,我梦见自己被你拥抱了。」

「那是我第一次梦遗。」

「那虚幻的梦似乎安抚了我那颗不听使唤、一直自顾自哭泣的心,我不再需要服用任何药物了。」

「因为我知道,如果无法得到你,我一定会因太过痛苦而死去。」

炽烈而沉重的告白,含有某种力量一般敲击着白炀的心脏,这是异常陌生的感觉。

他放下手机,给自己接一杯水,冰冷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很快烧灭了那一股燥热。

「十八岁的生日,我想得到一生中最难忘的礼物,因此我提前许下愿望——“能够实实在在被你拥抱一次”。」

「为了得到这个最完美的成年礼物,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手机从此安静,再也没震动过。

白炀有些不知该怎样叙述自己的心情,他闭上眼,指腹敲打着桌面,轻轻地叹息:“希望你得偿所愿。”

……

生活在海滨小镇的少年,某一天在海边邂逅了一个想要寻死的男人。

少年阻止了男人的自杀,并与男人相识了。

男人是新搬来街道的邻居,没有工作,没有家人,孤零零地一个人,似乎是为了逃避什么才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

善良的少年担忧着那个忧郁的男人,总是尝试去靠近他,即使男人态度异常地冷淡。

一个又一个月过去,男人似乎被打动了,死寂的表情因少年而慢慢有了笑容。

少年也得知了男人的过往。

因为只对同性有兴趣,男人被家里人当作精神病人,被逼着服药,相亲,想将他畸形的取向矫正。

某一天,男人逃离了父母的掌控,一个人流浪到海边,打算结束自己的生命,结果被少年救赎了。

后来他们相恋了。

度过一段很甜蜜的时光,好像完全忘掉了世俗,忘掉了年龄,忘掉了他们各自原本的家庭。

少年的亲人察觉到了两人的“不正常”恋情,破口指责着男人诱拐少年,并报了警,从此把少年锁在家里。

而后男人的父母找来,带走了男人。

他们像两只被关在笼子里的两只鸟,被世俗禁锢着,相爱而不能在一起。

少年因整日思念着爱人而变得憔悴,无忧无虑的他渐渐变成了忧郁的人——就像当初海边寻死的男人一样。

他常常走到沙滩上,沐浴着海风,望着遥远而广阔的海面出神。

渐渐地,少年发现皮肤上开始长蓝色鳞片,如同被刺进皮肤的玻璃,疼得他整夜整夜不能入眠。

他变成了怪物,却仍旧期盼着男人的来信。

少年感到自己就快要死了,皮肤被灼烧着,连呼吸都是疼的。

他下定决心,不顾一切地挣脱牢笼,再次找到了男人,对对方说,“我们一起逃吧,去一个更偏远的地方,一个能接受我们的地方。”

然而男人胆怯了,他推开了少年——“那样的地方根本不存在。”

男人就此离开了,就像从未来过少年的世界一样。

少年一个人漫步在海边,温柔的海风吹拂着他脸庞,替他把眼泪擦干。

当黄昏将鎏金的液体洒满海面,少年倒在了海边,鳞片将他全身包裹,他闭上眼,化作了一条蓝色的鱼。

海浪卷走了他的尸体,带他奔向自由自在的远方。

——这是《逐浪》所讲述的故事。

白炀还记得,这是花年和他合作的第一部电影。

《救日》是他演艺生涯的,也是挫折的开始。

在拍摄少年主角投毒杀害人渣父亲的那段戏份时,不知缘何,那位饰演父亲角色的老演员真的一再倒地不起了。

当时片场的所有人都打心底觉得老演员的死戏演得太过于逼真,等到那幕戏结束,导演喊卡时,才悚然地发现老演员的尸体已经趋于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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