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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个青年——依稀带着少年痕迹的青年,踏进酒吧的一刻,整个小酒吧的气氛都倏然一变。

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刚刚进门的他,整个室内空间像被霎时施放了缄默咒语。

他带着一身初冬冷雨的寒意,收起了伞,额前贴着的黑发刘海下,一双标准的桃花眼,水雾氤氲,有些惶惑地打量着酒吧中的人们,表情像是一个赶着上课却不小心闯进了高年级课室的学生。

一个过分年轻,也过分俊美的不速之客。

酒吧里可能只有一个人没有在看他,而他,在扫视过后,几乎是立刻,就将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了吧台的后方。

那个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衣,栗色的头发扎成了短马尾,正在低头擦拭着吧台的台面,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青年微微咬了咬下唇,鼓足了勇气,走到了吧台前。

酒吧重新沸腾起来,不同声调与感情的声音从各个角落荡漾开,青年就在人们期待好戏的氛围中来到了黑衣男人的面前。

“呃,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你。”他开口了,声音就如他的外形,犹带着也一丝青涩,悦耳如上乘的钢琴音色,足令人难忘。

吧台后的黑衣男人抬眼只是一瞥,却不理他,转头对一边靠上来占位旁观的客人低声:“你们要什么?”

他一开口,青年的眉心不禁微微皱起,男人的嗓音低沉,就像是由胸腔中发出,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想起了管风琴——巨大且庄严,他有些畏怯,尤其是这男人的态度实在算不得友善。

深吸口气,青年再次凝聚起勇气,加大了音量,向着男人再一次打起了招呼:“你好——我——”

酒吧再一次短暂地安静了下来,男人的目光终于对上了他,他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端正刚强的脸,浓眉微扬着,琥珀色的瞳仁嵌在眼角微挑的狭长内双眼眶中,不怒自威。

青年被那男人不耐烦的眼神一扫,暗地里咽了口唾沫。

“你成年了吗?”

“什么?”青年期期艾艾地反问,“什么……成年?”

男人曲起手指轻轻扣了扣吧台:“这里是酒吧,不提供果汁,你成年了吗,小朋友?”

青年无言以对,尽管酒吧的灯光下看不到他脸色的变化,但是他显然是被男人的话语打击得狼狈而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地东张西望,但是没有人为他挺身而出,客人们或笑容满面,或窃窃私语,他耳力极佳,听见了有人在悄声议论着他的不自量力,当他把视线再转回去时,男人又已经在专心地调酒了。

到了这个时候,青年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男人表现出的是对他的极度排斥,他虽不明所以,然而骨子里的倔强却在此时此刻油然滋生,再度咬了咬牙,青年把身子立得笔直,向男人大声地说:“我当然成年了,就是成年了才来找你,你应该清楚我是谁!”

男人看也不看他,冷冷一笑:“我不认识你。”

“你……”

青年愣了,他真的没想到对方的拒绝会这么彻底,毫不留情面。

所以传闻都是真的,眼前的这个男人,早就已经抛弃了部族,六亲不认了。

他不由地攥紧了拳头,委屈与憋屈的苦涩从他心底咕咕涌出,蔓延到全身,他看向男人,清秀的眉目燃起了怒意:“你认识我!你见过我!你是我的——”

“小子。”男人总算是看了过来,脸上的表情让他心间一颤,及时地住了口,男人盯着他,片刻,又是一声冷笑,重新开始了忙活。

青年自懂事起就没有受过这般的羞辱,他知道男人对他、对整个部族的意义,他无法任性地决然离去,可是男人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不再理会他,他愣愣地杵在吧台前,呆若木鸡。

酒吧里无论熟客新人,谁也没又瞎又蠢到发现不了青年与老板之间的古怪,再色胆包天的狂徒也不敢在这地盘中放肆,除了时不时瞅瞅青年养眼外,还就没有一个人敢上去跟青年搭讪。

青年也是倔强的脾气,无人搭理,他也毫不动摇,就这么孤单地站在吧台前,目光追随着男人的一举一动,从一开始掩饰不住的受伤,渐渐面无表情。

凌晨两点,酒吧的宾客逐渐离开,到了两点半,最后一个来客走后,男人才再一次对仍纹丝不动的青年开口:“我要关门了,你快走吧。”

青年摇了摇头,他仍是看着男人。

眼前的人比照片中更……危险,更具威胁性,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仅仅是因为男人的体型,他言谈举止间散发出来的气场,都让青年不得不努力克制自己的本能进攻反应,他不想失态惹怒了男人,但到了现在,青年已经有点力不从心。

男人当然看出了他的变化,轻蔑地一笑,将店门关上,回来倒上两杯烈酒,推给青年:“成年了就喝吧。”

青年默默地捧起,灌了一大口,脸色骤变,忙不迭地放下酒杯,双手捂住了嘴。

男人看着他两眼赫然瞪大,表情难看地将酒液吞咽了下去,唇角极短暂地轻轻一扬。

“好喝吗?”他有意问。

青年再度摇头,但是却又喝了一口,比刚才那口更大。

“我知道你来找我做什么,”男人也端起杯子,抿了抿,“不过回去吧,没用的。”

青年没吭声,低头看着空掉的酒杯。

男人叹了口气,指了指吧台椅:“坐着说……没用的,孩子,即便你操了我,标记了我,也没用,我做不了部族里的oga,准确地说,我已经不是oga了。”

他斜乜过去,瞅着青年的脸色刹那间惨白,莫名升起一种快感,口气更加温和起来:“这里没有别人,你这么靠近我,你能……察觉到我的气味吗?”

青年迟疑了一下,摇头的同时,定定地注视着男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我知道你是个……”男人摆了摆手,有些幸灾乐祸,“强大的alpha,呵,你都发现不了,说明我没有骗你。”

“……是抑制剂吗?”青年的嘴唇动了动,他不敢相信男人所说的事情是真实的。

oga成熟之后还会退化这种事,闻所未闻,除非是……

青年将视线落到男人侧颈处,那里完好如初,并不见有什么可怖的伤疤。

男人轻哼了一声:“不,当然不是抑制剂,没有那么彻底有效的玩意。”

他啜了口酒,打量着这个从他的过去莽撞地出现,漂亮犹如名家精雕细琢的人偶的青年,这样的外形,居然是个已长成的alpha,真是有趣。

尽管他本人对此已经没有感觉了,甚至从那青年的表现看连本人也没有发现,但男人看出从青年在进入酒吧不久之后,来客中就有不少人被他吸引得跃跃欲试,这肯定不止是缘于青年那出色的外表,还有些更深层的东西在作祟,扎根于他们族群中的天性。

只不过他们拿不准青年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没人有冒着得罪他的风险行动而已。

“我不打算告诉你原因,不过,alpha,如果我真是你要找的人,现在的情形,你不可能对我毫无感觉吧?你有吗?冲动……之类的?”

他微笑着端详着青年瞬间涨红后又迷惑的脸,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是不是?就算我想骗你,本能也骗不了你。”

“这怎么可能……”青年搁在台子上的双手可见地颤抖起来,他紧盯着男人,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嗫嚅着,“是我……我的能力不够……吗?”

“嗯,不是。”男人喝光了酒,站起身来,“是我的问题。如果你还不信,我倒是不介意跟你睡上一觉——当然,你得真的成年了才行——你可以试试看,你能不能支配我……”

说话间,他凑到青年跟前,作势要吻下去,青年不由自主地后仰,差点从吧台椅上跌下来,男人看着他尴尬的模样,轻笑出声,随即摇了摇头:“不行,孩子,你看着实在太小了,我对你没有胃口,你走吧,回到你所属的地方去,幸运的话你可以找到另一个属于你的oga。”

青年扶着吧台椅,眼神有些溃散,说出的话语越发零碎:“属于我?不是,不是你吗?他们都说是你,你选择了我,不是这样的吗?”

他甩了甩头,视线居然开始不受控地模糊起来,胸口像压了块石头似的难受,他甚至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这个男人到底在说什么?

属于他的oga?

完全的oga极其罕见珍贵,他们是选择的一方,选择自己的alpha,明明五年前,部族里所有的长辈还告诉他,他幸运透顶地被一个优秀的oga选中了,只不过因为他当时还没有成年,所以暂时不能缔结正是的契约,他当时虽然还完全没有感觉,心里却在暗暗发誓,他要努力,努力般配上他的oga——

本来是该这样的,水到渠成,无波无折。

可是……

他以为只要找到了当年的那个oga,就可以重新找到安身立命的位置,哪想到!

“喂!你……”

青年的身子晃了晃,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是男人一声急促的呼喊。

率先恢复的是听觉。

是一个醇厚温柔的声音……初入耳时难辨雌雄,但一句话听完,青年便知道说话的人是个女子:“你怎么招惹了这个小朋友?他看着还像没从学校出来的孩子,他是你的alpha?真可爱,像只小猫似的。”

“在我还是oga的时候,他是。”

青年的胸口一紧,那男人没有再否认这段过去了。

“哇哦,你怎么知道的?一见钟情?”女子很是好奇。

沉默了一两秒,是叹息:“很难给你形容那种感觉,不是一见钟情。我其实没有真正见过他,我当时见的是他哥哥,他根本没现身,在隔壁,才……刚刚成长为一个alpha。”

“嗯哼,你甚至没见过他,但你知道他是你的。”

“身体跟精神都会告诉你,本能的冲动。”又是一声叹息,语气里似乎带了苦涩,“这小朋友当时还没有成年,所以什么感觉都没有,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决定还是先不要见他,我不想搞得自己像个恶心巴拉的恋童癖。”

紧随而来的是低低的,自嘲的一笑。

然而这话像剑一样扎穿了青年的心脏,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那不是他的错,他当时距离法定意义的成年年龄都还有四年,更别说alpha的成熟相对来说就是要晚一些,甚至不少alpha在他们的oga陪伴下,才真正地成长了起来。

可明知如此,却还是难过。

还是像因为他的失误,他才错过了彼此接纳的机会。

心念转动间,青年决定继续装着昏迷。

中音女子过了好一会儿,也跟着叹了口气,声音依然柔和,像是暗夜里轻吟的弦乐器:“那你打算拿他怎么办?这孩子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千里迢迢来找你,阿耀,你想留下他吗?”

“不。”果决的口吻,青年的心脏又是一跳。

“为什么?”

“别被他的外表骗了,他是个alpha,他会来这样来找我,估计是跟部族里的那些破烂事有关,他不会留下来的,他需要的是我回去——作为一名oga,呵!”

男人话语里最后的冷笑,嘲讽与冷漠落地炸开,青年再是不谙世事,也听得心虚不已。

没有错,他从故乡远道而来,独自闯入钢筋铁骨的城市丛林,为的不是在这里扎根,他需要他的oga,各种意义上的需要。

难道他的oga不需要他吗?

这该是双向的需求……

青年思绪正乱,冷不丁一阵炽热的气息乍然袭来,他尚不及反应,就觉胸前的领口被强力提起,一惊之下睁开了眼,那男人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似乎很满意他的吃惊,咧嘴笑着:“听好了小朋友,我最后说一次,我已经不是oga了,也绝对不可能回去,听懂了的话,起来滚吧。”

“阿耀,你吓坏他了。”女中音传来,青年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是一位身着浅蓝收腰连衣裙,外加一件白色圆短外套的女子,年龄介乎在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仍然年轻,又具备成熟的平和,她一张鹅蛋脸,杏眼樱唇,气质温婉,眼神却在柔和中闪烁出一丝坚定,就像是持家的长姐,“这孩子来找你又不是错,你那么凶做什么?”

男人悻悻地将青年甩开,双手抱胸,睨着他:“你回去吧,跟部族里的人说,你的oga已经死了。”

青年看着男人,摇了摇头。

那女子轻轻走了过来,在青年刚才躺下的沙发对面坐下,又伸手拉了拉男人的手腕:“阿耀,来,你也坐下,跟这孩子说清楚——这是你的义务……再说,你不告诉他怎么回事,他也不会回去的。”

男人一动不动,片刻后才咬牙笑:“你要我跟这……小狼崽子……呵……”

“阿耀。”女子转而牵起男子的手,声音温暖,鼓励着,“来,别任性,你都是……我们的一族之长了,这是你的私事,也是我们一族的公事。”

听到这话,青年失态地霍然站起身,无法掩饰惊讶地叫起来:“你……你们……什么意思?”

他的视线落到两人相牵的手上,又仔细地打量着那女子,她……她有血统,毫无疑问,可是……这怎么可能?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常识范围,青年混乱了起来,期期艾艾地问:“但,但你、你不是oga么?”

“我已经不是了。”男人恢复了冷静,语气平和了很多,他从口袋中取出烟盒,晃出一支烟,夹在手指间,却没有点燃,“小朋友,你叫什么?你应该姓凌,凌什么?”

“凌尚阳。”青年低低地回答。

“哇,”男人勾了勾嘴角,“这真是一个非常alpha的名字。”

“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青年悦耳的音色中渗入了一丝怒意,男人看着他,笑了:“好吧,凌小少爷,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基于礼貌,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萧文耀,这位美丽的女士,是我的助手,搭档,我的小部族里真正的主事者,狄娜。”

“你的部族……”凌尚阳重新坐下,喃喃地咀嚼着这几个字,脸色煞白,“这怎么可能,你是个oga……”

“如果我是oga,如果我们的契约还在,呵,小朋友,还是那句话,本能不会骗你,你对我,有感觉吗?”萧文耀将手中的烟衔进了嘴里,又取出来,眼中带着讥讽的笑意,“alpha,问问你的本能。”

凌尚阳愣住了,本能吗?

他不知道,当他、

萧文耀知道自己这话很过火,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激怒眼前的alpha,让这个不速之客赶紧离开,为此,他不惜一战。

某种意义上他成功了,青年白皙的脸上霎时爆出了红焰,他的瞳仁即时收缩,迅速拉长成椭圆,颜色也几乎一瞬变化,由清澈而成深邃异样的墨绿——

萧文耀保持着轻佻的笑容,然而他全身的肌肉却已经紧绷至微微颤栗,处于极度警戒的状态。

??备战。

要是自己这时候还是个oga,无论他们两人的年龄还是体型有着怎样的差距,他大概已经因为这青年与生俱来的威压而屈从了。

但出乎萧文耀的意料,凌火阳没有真正地动手,青年只是默默地凝视着他,突兀地后退了半步,点了点头,声音竟然有些发哽:“你说得对,你不是,你不是我的oga,对不起……”

他骤然低头,举手在眼前一拭,侧身又向狄娜弯了弯上身:“对不起,谢谢你,女士,我,我走了。”

话音未落,凌尚阳仍然垂着头,脚下仓皇地与萧文耀擦身而过,匆匆消失在了店门口。

狄娜起身,瞠目结舌,片刻后才埋怨起萧文耀:“你也真是,何必把话说那么难听,看那孩子被打击的样子,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吧。”

萧文耀也没想到居然这个年轻的alpha在挑衅之下居然是脚底抹油的反应,也不禁怔了怔。

“这也不是他的错嘛……”狄娜走到门口,望着外面阴沉的雨幕,轻吁了口气。

“走了也好。”萧文耀回到店中,拿出了伞,“他在这里,肯定要惹出事来的。”

“什么意思?”狄娜疑惑地看向他。

萧文耀把伞给狄娜递过去一把,淡淡地应:“你也有一点血脉,难道感觉不到吗?他的力量,强得惊人。”

“……真的?”

“真的。”萧文耀的声音依然平静,“他是我接触过的最强的alpha。”

狄娜倒抽了口冷气,她知道萧文耀不是在开玩笑,后怕之下情不自禁地轻轻一拳打在萧文耀的手臂上:“那你还去惹怒他,就不怕他把你撕了。”

萧文耀揽着狄娜的肩,走出了店门,他回身将店门锁好,撑开伞笑对狄娜说:“就是那个意思,我想让他知道,我情愿死也不会顺从他。”

说这句话时他甚至在口气里添多了两分笑意,但狄娜的反应却仍然激烈,她紧紧地抱住了他的手臂,抬起的眼眸中有惊惧与愤怒:“你在胡说什么?”

“别怕,”萧文耀有些后悔起自己的鲁莽,他揽上狄娜的肩,让她的身躯几乎藏进了他的胸膛,“走吧,我送你回去。”

狄娜无言地顺从了,两人沉默着走出了几步,她忍不住又望着萧文耀:“阿耀,你现在不是自己一个人了,你明白吗?”

“我知道。”萧文耀说,他回视着欲言又止的狄娜,嘴角微扬,展露出少见的温柔笑意,“我不会乱来的,我们好不容易才过上平静的日子。”

狄娜凝视着萧文耀,半晌,才点了点头,眉宇间有些哀戚:“是啊,好不容易……”

“不需要再横生枝节了。”萧文耀喃喃低语着,他不管狄娜有没有听见,带着她一同走进了潇潇不歇的雨中。

直到分开,两人也没有再提起那青年的事,但等到萧文耀独处时,他反而控制不住地想起那年轻的alpha来。

事实上,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凌尚阳,那个凌家最小的儿子,几年前他对那孩子有过匆匆的一瞥,至今还忘不了当时的震惊——一个漂亮、羞怯的孩子,论年龄已经步入少年,却仍然有些雌雄莫辨,他站在他的兄弟、堂兄弟之中,更像一个安静内敛的beta。

然而他的心脏却在意识到那孩子存在的瞬间被俘获,牢牢地被命运攫住,那时他身心的反应,即便亲如狄娜,他也实在羞于启齿……

再怎么不愿承认,事实也正如狄娜所说,他一直在等着……他的alpha。

等着那孩子长大,成熟,直到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首领,而他,将顺理成章地作为其人生中的伴侣,陪伴,辅佐,作为部族之中,支柱的支柱。

萧文耀并不抗拒……毋宁说是欣然接受这样的命运。

自从正式分化以来,他知道迟早有那么一天,发现并选择自己的alpha,意外的只是那命定时刻来得有点过早,那位alpha尚未成年,在部族中也没有话语权,更加糟糕的是,他居然对自己毫无反应。

简直是命运开的离谱玩笑。

于是为了不让自己过早地影响到那孩子的成长,萧文耀有意地与他保持着足够远的距离,不见面,甚至连小少爷的大名都没有问,只等着那少年真正成熟,他才好带着成年后的情愫去接近、了解,彼此融合,无论身心。

可能人形态的时候会有点不般配,但是恢复成兽形的话,顶多一方的身躯要略小些,不是太大的问题。

那孩子有着如画的眉眼,他很喜欢。

但,萧文耀忽略了一点:oga太罕见太珍贵了,他的伴侣还不能标记他,这意味着他得独自面对可怕的觊觎与卑劣的掠夺,陡生的始料未及的变故,让萧文耀差点连命都丢了。

迄今萧文耀想起自己在部族遭遇的那些恶劣至极的待遇仍不由心头火起,他知道那不是凌尚阳的错,但是——

在一切都天翻地覆,他甚至连个oga都不再是了的情况下,这人却出现在了面前,带着成长起来的精致的俊美,与根本难以完全压抑的强大,要将自己拉回到过去的轨道——

荒谬可笑到了极处。

萧文耀回到家中,匆匆冲了个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曙光已经透过窗户照进了室内,他边用干燥的毛巾擦拭着头发,边走到窗边,眺望着远景。

这里已经是他的家了。

他不会回去,也回不去。

他有了割舍不下的家人,必须保护的家庭,为了这些,即便做出此生此世孤身一人的牺牲也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当然……

连oga都不再是的他,为什么还需要alpha呢?

那位alpha也不需要一个不再是oga的伴侣。

萧文耀躺上床的时候不由地想着,那青年不会再来了,也挺好,他一直想见一见他选择的alpha长大的模样,命运满足了他这个愿望。

他很优秀,无论是能力,还是个性。

在被激怒的瞬间,排山倒海的力量,势不可挡,又在转眼之间烟消云散,单凭这份收放自如的本事,足以为之叹服。

这很好。

已经够了。

不必有交集,他们都不是彼此需要的人。

至少在阖上眼入睡的时候,萧文耀是如此笃定。

然后日子如常,平静了差不多一周的光景。

晚上近十一点,酒吧里正热闹,萧文耀一开始没有听见电话铃声,通常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狄娜并不会主动联系

也没什么意外,他们千辛万苦,才得有如今的平静,萧文耀再不愿有任何动荡——

当他终于接到狄娜的来电,已经是她打过来的、

凌尚阳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话,萧文耀的眉头再一次地皱紧,他目视着自己,神态语气,别说感激,甚至与“客气”都有些距离:“不过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没有回去?”

“我……”凌尚阳一时语塞,这模样落在萧文耀眼中,似乎又成了罪状,眼前的男人双手抱胸,目光审视,这更让他开不了口。

怎么说呢?向面前这个铁面无情将两人之间的过去与未来统统彻底否定的男人承认,他事实上已经无家可归了吗?

凌尚阳的嘴唇被他的自尊之锁牢牢封着,他盯着萧文耀,直到萧文耀的表情从烦躁不安,转为了无可奈何:“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你救了小京……你至少能说说当时的情形吧?你看到伤他的人了吗?”

这时候狄娜已经在房间照顾小京了,诺大的客厅就只有萧文耀和凌尚阳,萧文耀抬眼看了看凌尚阳,又轻叹了口气:“你至少先坐下来。”

凌尚阳嗫嚅着,在萧文耀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当萧文耀的目光扫过来,他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你真的不太像个alpha。”

这句话在霎那间点燃凌尚阳的情绪,他霍然仰起头来,眼中烈焰灼灼,唇间的封印被夹带着怒意的言语击碎:“对!我本来就不该是!我压根就不希望我是,但我决定得了吗?我更不想被选中!我……”

他喉间猛然一哽,喉结顺着咽下的话语向下滑动。

萧文耀注视他的眼神令他及时地停止了喋喋不休的发泄,凌尚阳有些郝然地重新垂下头。

眼前的男人没有嘲笑冒犯的意思,只是单纯地陈述一个事实罢了——从其表情中,凌尚阳读出了这个含义,而且不止于此,身为一个真正顶级的alpha,他敏锐地从萧文耀身上嗅到了极其微弱、若隐若现,但难以忽略的气味。

独特到令他心头居然一颤。

那百分百是生平从没有感受过的味道,也毫无疑问是从萧文耀的身上飘散出来。

凌尚阳有些迷惑,这是什么?

oga的信息素?不太像,他曾经遇上过急需alpha安抚的oga,铺天盖地的信息素,简直像置身于情欲之海,激发出来的是alpha本能的征服性欲,当面对一个尚未标记的oga释放信号时,他们几乎无法抗拒地露出了狰狞獠牙,渴望用粗鲁的、甚至粗暴的性爱方式,在肉搏中将尖牙刺入oga的颈项,让对方彻底臣服。

但这不是萧文耀带给他的感觉。

完全不一样。

他怔了好一会儿,终于嗫嚅着把话题拐回到今晚这起意外上:“我……呃,就是到处逛,然后在人群里嗅到了一个……呃,味道,你知道,就是,同类,我想找到对方,一直跟着,跟到了……跟到了……然后就突然闻到不对劲的气味,看到那个……在伤害小孩,我就过去了。”

凌尚阳不想结巴,他恼透了自己说出来的坑坑洼洼的句子,但越是希望顺畅表达,舌头越是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结来。

“那个同类……是狼形态吗?”萧文耀平静地发问。

“嗯。”凌尚阳点了点头,“他好像很意外我的出现,所以差不多马上就跑了。我担心小孩子的伤,没去追——那孩子是你的族人吗?我真的不知道……真的……”

他紧紧地盯着萧文耀,生怕他又露出疏离感十足的冷笑来,反问天下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然后继续追问为什么自己会固执地滞留在这里。

自尊不允许凌尚阳正面回答那个问题。

作为一个alpha,他从来就是被教育成领袖,引领者,决定方向的人,不能软弱,更不可以彷徨,一旦露出了破绽,不但个体有危险,置于保护下的部族也会受到威胁,即便如今萧文耀已经做不成他的oga,凌尚阳也不愿再在他面前表现出落魄的姿态。

他其实是被部族赶出来的,找寻命中注定的oga是回到部族的唯一方法,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但他又还能去哪呢?

只好在萧文耀,这个曾经选择过他的oga所在的城市徘徊,凌尚阳不知道自己还能到什么地方去,外面的世界对他而言其实只是一片虚无,他只想找到他的oga。

在人类社会生活是需要钱的,凌尚阳离开故乡的时候身上也带了不少,只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钱是很不经花的,不知不觉中,他就生生沦落到身无分文的境地,不过以兽类的敏锐本能,凌尚阳很快就发现城市中有一群与他处境相同的无家可归者,他学着他们的样子,在免费的公园里、天桥下,随遇而安地找到了落脚处。

他年纪很轻,长得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好相貌,短短时间里,遇上了不少好心指点他如何顺利生存的人,凌尚阳本来就到了穷途末路,这也算得绝处逢生,有人接纳他,他感恩不尽。

白天的时间里他有时候会跟着别人一道穿梭在城市里去捡废品,也就是今天,猛然之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察觉到了同类的存在。

那也是个alpha。

毫无疑问。

凌尚阳没告诉萧文耀的是,他之所以会留意对方,并且一路上压制着自己的气息悄然跟随,实际上还是因为担心萧文耀,和他的部族。

通常来说,即便是隐匿于人类社区之中,部族与部族之间也还是存在着势力范围,范围多大则由人数决定,但对任何部族的首领来说,游离在外的alpha,都是潜在的威胁者。

alpha之间,实力至上,赢者为王。

凌尚阳不知道这个冷不丁出现的alpha究竟只是个过客,还是根本就是萧文耀族群的一员,他也没法去问,就是默默地警惕上了,一直留意追踪着对方。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没错,入夜之后,那alpha的气息明显地强烈,且狂躁起来,那是极度渴望猎物的气味,凌尚阳甚至能从中感觉中鲜血的味道来。

然而即便到了夜幕低垂的时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依然不在少数,那危险的气息也始终混杂在人群之中,难以精准地分辨来源。

凌尚阳穷追不舍,他相信对方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他有能力完美地隐匿自己,但是事情仍然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在被红灯隔阻了一分钟之后,到达马路对面的凌尚阳蓦然发现那气息居然消失无踪,直到他冷静下来,再三努力聚精会神,才捕捉到一丝隐隐约约的味道。

对方的能力比他开始时预判的更强大,凌尚阳知道那个alpha已经找到了猎物,马上就要出击了,他提着一颗心四处寻找,同时也弥散开自身的气息,希冀对方觉察到他的存在,有所顾忌。

袭击发生在一个街区公园的僻静角落,他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已成狼形的同类扑倒了一个矮小的身躯,张嘴咬下,凌尚阳从喉间发出一声怒吼,奔驰中便已现出兽形——

“他跑走以后,我再看受伤的小孩,他已经自己坐起来了……是他告诉我的这里……呃,我就背着他送过来了,中间可能耽搁了一下……得把衣服重新穿回去……”凌尚阳深吸了口气,“见到……狄女士才知道,原来她是小京的妈妈……”

他不由地侧了侧头,眼中露出了些许的困惑:“是你的孩子吗?”

萧文耀横了凌尚阳一眼:“什么?”

凌尚阳闭上了嘴。

萧文耀之前说过,狄娜是部族中真正的主事者,通常来说,这代表着她是负责具体事务的族群管家。女性传承血脉,却并不继承形态和力量,这种远古的诅咒与力量只会出现在男性身上,所以既然她担任着这一重责,凌尚阳理所当然地认为萧文耀与狄娜之间是比寻常伙伴更深一层的伴侣关系,但见萧文耀现在的反应,很明显是他误会了……至少小京,那个男孩子,不是萧文耀的孩子。

说不出为什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凌尚阳不想被萧文耀发现异样,再次低头。

接着他就听见萧文耀低沉的声音说:“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凌尚阳咬了咬下唇,依言照做。

萧文耀微微眯起了眼睛:“alpha,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这,我要在哪里是我的自由,我没有攻击你的部族!”凌尚阳不觉握紧了双拳,他压着声音,生怕夹带情绪的音量过高惊动了屋里的那对母子。

“部族出了什么事?”萧文耀不为所动地追问,他的眼神带着审视,打量着青年,“还是你出了什么事?你是主动离开的,还是被迫?他们不应该放任你独自一人来寻找早被部族驱逐的oga,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驱逐?”凌尚阳错愕万分,两眼圆睁地盯向萧文耀,期期艾艾地问,“你,你是被赶走的?为什么?”

“你不知道,是吗?”

凌尚阳摇了摇头:“他们说的很含糊,反正就说你是自己离开的。”

他重新低下头去,声音细微得犹如蚊蚋,“你不要我了。”

萧文耀看着稚气外露的凌尚阳,不禁笑了,他早知道某些族人无耻,但真没想到可以这么颠倒黑白的无耻。

只是现在无论真相是什么,都已然于事无补了,当务之急,还是怎么处理眼前这个alpha,和那个伤害了小京的神秘凶手。

狄娜从卧室里出来,看到的是两个狼族的男人相对无言地在沙发上对坐——一只怯生生的小猫,和一条光端坐就有威慑力的狼犬,尽管对小京的伤势仍忧心不已,但这一幕还是让她忍俊不禁。

萧文耀和凌尚阳同时回过了头来,萧文耀问:“他怎么样?我现在能进去看看他吗?你确定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些人?”

“不是,完全陌生的气味。”狄娜摇了摇头,“我可以分辨得出,肯定不是。还好伤得不重,小京现在正处于快速成长期,应该可以很快痊愈……错过了考试的话真的很麻烦呀——小阳弟弟,你需不需要吃些东西?”

她已经听过凌尚阳将小京救下的过程,化形需要能量,再加上战斗,凌尚阳的消耗应该不小,尤其是那孩子长得就一副需要别人投喂的样子,于是近乎本能地,她就要向厨房走去,凌尚阳在此时站起了身:“不用了狄女士,不需要这么麻烦,小京没事就好,我、我走了,再见。”

“等等……哎,小阳等等,”狄娜忙不迭地劝阻,“别急呀,我们还有些事问你,是不是,阿耀?”

接过狄娜的目光,萧文耀眉头一锁,没有作声。

“啊?”凌尚阳眼里飘出问号。

狄娜笑吟吟地走上前,拉住凌尚阳的手:“比如说,你这段时间住哪里?”

“呃……”凌尚阳再没有生活经验,也知道免费公园、天桥下这些地方,实在是算不上是个能出口的住址。

“你在这里还有其他认识的朋友吗?”狄娜已经不着痕迹地将凌尚阳重新带回了沙发里。

凌尚阳极快地瞥了萧文耀一眼,摇头:“没有。”

“那你身上有钱吗?”

“……那个,狄女士,我觉得我该走了……”凌尚阳又想站起来,被狄娜温柔而果断地按了回去。

她露出了长姐一般既温和又不容抗拒的笑容:“所以你没钱对不对?也没工作?”

凌尚阳垂头,很低的声音嗫嚅着回答道:“没、没有,我想找工作的,但是……”

狄娜坐在了凌尚阳对面、萧文耀身旁,轻笑着说:“这么说,你是打算留下来了?”

“我——”凌尚阳猛吸了口气,霍然再次站起,狄娜立刻打断了他:“既然你没其它地方去,你愿不愿意在我这里住下?”

“不可以。”萧文耀淡淡地开口,他了解狄娜,从她刚才的问话里便已经揣测出她的意图,这个坚韧、保护欲爆棚的女人又试图将一个流浪的同族置于羽翼下了,他在心中暗叹了一声,虽觉头疼,却也更是明白,若不是狄娜这种个性,那部族早就撑不到今天了。

再转眼看那alpha青年,表情是意料之中的窘迫,晶亮的双眸扫过来,一闪而飘,他本已松开的眉心不由又拧了起来。

“狄娜,你这里是部族聚会的地方,也是你和小京的家,他不是部族的人,不合适。”萧文耀对上狄娜不赞同的视线,继续说,“我来提供住处吧——凌尚阳,除了小京,就只有你最清楚那个袭击者的气息,我需要你帮忙找出他。”

青年毫不掩饰地震惊,萧文耀在那目光的注视下,在心底再次泛出自嘲的苦涩,但与凌尚阳不同,他可以不露出丝毫的破绽,面无表情地问:“你答应吗?”

“当然好啊。”狄娜轻轻一拍掌,笑容可掬地对凌尚阳,“确实阿耀那里比较方便,他一个人住,很宽敞,而且部族的人一般也不会去——小阳弟弟,就这么定了,好不好?”

凌尚阳抿了抿嘴唇,没有马上吭声。

狄娜起身朝两人笑道:“我去煮点吃的,你们吃完再走。”

等狄娜离开客厅,萧文耀见凌尚阳还没有坐下的意思,低声一笑:“怎么?你要不愿意就说出来吧。你不想留下来?”

凌尚阳摇头,欲言又止。

“那是同意了?”

“……好……好吧。”凌尚阳微微咬了咬下唇,自暴自弃般地苦笑,“反正我也没其它地方去。”

萧文耀目光一闪,却没有再追问下去,倒是凌尚阳呼出了口气,低语道:“你也不是oga了,应该没关系……”

成熟且未被标记的oga对alpha来说,是个极难应付的诱惑源,虽然现在已经有足够方便、效果绝佳的抑制剂,但是共处一室朝夕相处,很难保证完全没有意外,凌尚阳对受欲望控制这种事有着独特的、跟普通alpha大相径庭的反感,他原本以为那是没有伴侣不在身边的原因,更加憧憬着见面那天的到来,现在更不需要担心什么化兽欲望的问题了,他的伴侣,他的oga已经消失,即便萧文耀人还在,可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对另一个alpha发情吧?

想到这里凌尚阳偷偷觑了眼萧文耀,那人的视线还在盯着他,比初见时少了不少冷漠,但是内中审视的意味却更加重了——

他不由心里一跳,脱口又说:“那不要再提过去的那些事情,可以吗?”

“比如?”萧文耀挑了挑眉。

“部族的事……”凌尚阳不觉撇了撇嘴角,脸色晦暗下去,“你也不想再提吧?你都有自己的新部族了,而且也不会再回去了,那和我的……还有以前部族的,就全都过去了,是吧?”

萧文耀没有马上回答,他凝视着凌尚阳,片刻后才笑了笑,不大客气地说:“你就是要我不要再追问你为什么离开部族,并且不再回去吧。”

凌尚阳张了张嘴,目光垂落,细细地应了声:“嗯。”

“我可以不追问,但作为部族首领,我必须问清楚,凌尚阳,你对我的部族会不会带来威胁?”

“威胁?我?”凌尚阳愕然,一双眼睛茫然地回视着萧文耀,彷佛理解不了他话中的意思,须臾才结结巴巴地反问,“我、我给谁威胁?你还是你的部族?你、你在开玩笑吗?”

萧文耀干咳了一声,微微别开了视线,他要极大的定力才能忍住不笑出来。

像是受到委屈的青年眼中再度浮出一层隐隐约约的朦胧,萧文耀突然意识到,这个叫凌尚阳的alpha,当年他亲自选择的伴侣,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是性格问题,还是什么别的关系?

明明已经是觉醒的alpha了,那次在酒吧中展现出来的瞬息收发力量的控制力令人印象深刻,如此危险的力量,怎么偏偏凌尚阳会自认对其他alpha毫无威胁?

那无辜的模样,真的像狄娜所说,就像一只小猫,还是刚断奶没多久的。

“我如果真有那本事,也不会被——”情急之下的话戛然而止,凌尚阳倏然住口,抿了抿下唇,看着萧文耀,“你觉得我可能会夺走首领的位置?尽管放心好了,我的力量很弱……你不也说过,我根本不够格拥有你……吗?”

萧文耀听得眉头直皱,疑窦顿生。

这小青年不像是在用话术故布疑阵,这般不切实际的谦卑,他难道是真的认定自己力量薄弱?

自己之前那话明明就是有意挑衅的虚言,倒也能成了他自贬的凭证,萧文耀越发好奇了,凌尚阳在部族中到底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当年他在部族中逗留的时间并不长,后来虽有回去,却是刻意避开了凌尚阳的,只要人在那少年身边,他就难以压制自己的本能,而不得不成倍地用上抑制剂,这对萧文耀来说实在难受,碍于伴侣的年龄尚幼、心智未全,他实在做不出那等变态的事,不见为最上策——彼时他也单纯,还以为身为一名oga,只要选择了了自己的alpha,就万事大吉了,哪里想到世事与人心根本不会是这么坦荡的。

他不得不逃离部族,不久便得到部族公开将他驱逐的消息,从此他就成了一个流浪的、无可依恃的oga,一个任何强大的alpha都可能强行占有的猎物。

如果不是遇上了狄娜他们……

“凌尚阳,不管你怎么想,我还是必须知道,为什么部族会让你出来找我,以及,为什么你要留在这里。”萧文耀斟酌下来,这些事他必须问清楚。

凌尚阳的双拳握紧了,但萧文耀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力量的波动,他看着那青年的喉结上下游移,过了一会儿,凌尚阳竟是低下了头,颓丧地笑了笑:“不是部族让我找你……对不起,你已经不是我的……我还是不要麻烦你了,那个伤人的家伙,我会留意的……我……再见……”

话音未落,他真就往门口而去,萧文耀只感到啼笑皆非,不得不站起身来,大步过去拉住了凌尚阳:“等等。”

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带来了完全意想不到的感受,萧文耀如遭雷击,凌尚阳也惊讶万分地瞪圆了双眼,他的视线落在萧文耀抓住他胳膊的手上,嘴唇甚至不自觉地颤栗了起来,声音奇异地沉了下去:“这是怎么回事?”

萧文耀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无法理解,这不应该啊!

他根本已经不算是个oga了,怎么可能?

凌尚阳倒抽了口冷气,他也明白过来了,他难以置信地靠近萧文耀,直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那强烈刺激的气息,是他绝不会搞错的信息素,刺激alpha的本能的东西。

萧文耀那一双与发色相同的眼睛在倏然之间像是有了可怕的魔力,凌尚阳身不由己地凝着,心跳越来越剧烈,他魂不附体般地向前贴着,直到骤然被萧文耀往后用力一推:“不!”

凌尚阳脚下一踉跄,神智顿时清醒过来,如冷雨浇头,激情荡然无存,他无措地看向萧文耀,萧文耀深吸了口气,却没有跟他说话,而是朝内喊:“狄娜,借你的车用用,我跟凌尚阳有些事要解决。”

凌尚阳默默地跟着萧文耀离开别墅,上了车,在副驾座上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

倒不是全因为驾驶位的萧文耀浑身散发出阴沉森然的气息,还因为他真的被自己吓到了。

那种血脉贲张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有一瞬他的獠牙都顶了出来,被意识到的他惊恐地收了回去。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萧文耀拉了拉他的胳膊……

大概也是怕再出什么意外,萧文耀只是动着嘴皮,用言语喊着凌尚阳跟随,却没有再靠近到有概率与他发生肌体接触的距离。

狄娜的车是辆很大的suv,车内空间足够宽敞,一左一右地安坐在车里,暂时也没有这种危险。

但是气氛不是太妙。

萧文耀压制着心头的异样,专心致志地开车,他也不能去看旁边的凌尚阳,哪怕一瞥都不行。

要比喻的话,那就是身边紧张到僵硬的小猫,一脸惊恐可怜相,然而从他那里弥漫开的却是——

危险的、征服的、压迫的、足以让任何一个oga顺从的气息。

见了鬼的!

萧文耀打小跟着父母游荡在部族的世界外,迁徙停留过不少地方,直到长成到该选择伴侣时,才回到部族,后来又是漂泊于各处,迄今为止,所见过的alpha实在不在少数,但他真的、

萧文耀有些不耐烦了,刚刚的事情尽管出乎意料,而且他也一时没想明白这莫名其妙的情动是出于什么原因,这肯定不能是因为alpha跟类alpha之间的本能,双a之间并非完全不存在吸引的可能,只是由于alpha的天性是征服,所以哪怕彼此之间契合得天衣无缝,那也得经过好一阵激烈的主导权争斗——尤其是在……呃,交配这一事上。

可萧文耀知道自己的反应不是alpha的,虽然凌尚阳并没有真正的掠城夺地,但在他进攻本能的激发下,萧文耀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抗争念头。

相反,他想要满足凌尚阳。

不顾羞耻地臣服于他。

于,眼前这个就外表来看仿佛要比他柔弱数倍的alpha青年。

难道说作为oga时做出的选择还在起作用?

本来就郁闷的心情见着得逞之后还一副畏缩为难模样的凌尚阳,萧文耀真有些吃不消,怒火化作呵斥已经到了嘴边,又生生地咽下。

狄娜说得对,凌尚阳会来找自己,归根到底还是自己选择了他的缘故,这个锅没法甩给别人,只能自认倒霉地背着。

“你到底在不满什么?不想住我家?那随便你,但你总得上车,先回市区去,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道上,你打算在路边过一夜?还是干脆变身回部族去?”结果萧文耀只能边烦躁边压着火气说。

凌尚阳思考的却是全然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他紧紧地盯着萧文耀,盯得萧文耀感觉额角直跳:“你不是我的oga,然而为什么你可以影响我?你只是拉了我一下,我就……就……”

夜色中也能清楚得察觉到凌尚阳的俊脸涨得通红,害羞得让萧文耀忍不住地想笑,但他立刻发现凌尚阳话语中的关键问题。

凌尚阳的alpha本能是被他激起的,而他所有的动作,只是……拉了拉这小狼崽的胳膊而已。

“我觉得你下的结论不对,即便见面的时候确实感觉不到,但是刚才的,不会错,我从来没有那么、那么失控过,你是我的oga!”凌尚阳语出惊人,话到最后,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一双眼也罕见地迸发出了激烈的情感,真的像野狼咬住了猎物。

萧文耀听得头大如斗,几乎失笑:“小咩儿,我真做不了你的oga,你不能标记我,既然标记不了,我也不会因为你而发展出什么能力,当然更不要说什么……后代了。”

“什么能力、后、后代?”凌尚阳双眼圆瞪,眼里满是发现新世界但新世界里全是恐龙人的惊骇,结结巴巴地反问。

“……没有人教过你这些?”萧文耀皱了眉头,“你是一个alpha,还是被……曾经被oga选中的alpha,这些事都是你该知道的。”

凌尚阳绷紧了嘴唇,没说话,扫了萧文耀一眼,又垂下了视线。

“上车吧,到了车上我慢慢和你说。”萧文耀叹气,“你如果还想着找一位oga作为伴侣,你至少应该尊重对方到了解这些常识。”

这些话到底还是起了作用,凌尚阳犹豫了一会儿,慢慢拉开了副驾座的车门。

萧文耀也跳上车,车子开动后,他瞥了眼默不作声的凌尚阳:“你以后最好也学学开车。”

“我没有车。”本以为不会回答的凌尚阳应着,“而且学了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只是来找……我的oga,是他选择的我,而不是相反。”

萧文耀轻哼一声,忍不住开口:“你既然说到这个,那我明确地告诉你,选择你是在我还是oga时的事,至于我现在为什么变成这副样子,归根结底可是托你族人的福。所以退一万步说,即便你出现的时候我没有狄娜他们,也依然还是oga,我也不会跟你回去。小羊咩儿,你听清楚了吗?我憎恶你的部族。”

凌尚阳垂着头,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没打算把心里的疑惑暴露出来,萧文耀将话题一转,说起了oga的事情。

每一位oga都有自身特别的、高度个体化的能力,但这能力要得到彻底的成熟则得是在被标记之后,在信息素不再令alpha狂躁失控后,oga的能量将导向另一个方向,除了特殊能力,还有后代,尽管是雄性,但oga是可以和标记他的alpha孕育后代的,这样出生的后代将更有概率继承亲代的力量,也更可能青出于蓝。

对于整个部族来说,正因为oga有这样的能力,并且oga个体极其地罕见,所以通常情况下,如果一个部族的某位alpha为oga所选择并且标记了他,那该alpha就是当仁不让的首领,那位被他标记的oga,则水到渠成地将成为辅佐族长、负责部族具体事务的总管。

萧文耀说得很简单,凌尚阳也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或是追问。

“所以,你去找另一位oga吧,如果你希望夺得部族族长的位置的话。”萧文耀尽可能平静地说,他没有去看凌尚阳,心里却有些发堵,要不是在开车,就点根烟了。

“真的是你不要我了吗?”凌尚阳的问题绕开了所有障碍,直中靶心——至少萧文耀是这么觉得,他的眼角瞥见alpha青年已经抬起了头,却没有转过目光,而是直视向了前方。

哑然失语中,凌尚阳又问了一次,萧文耀苦笑,微微叹了口气:“不是。”

“嗯……”

非常飘忽并且意义不明的应答,尽管自我告诫着不能被这个孩子影响,萧文耀仍然有些耐不住地焦躁,正要再说几句话,凌尚阳却再度开口,继续语出惊人,内容惊悚,而且这一回,他没有再结巴磕碰:“我一直以为是你不要我了,因为我没能力,弱得不像个alpha,但既然不是,又有刚刚的那件事,你还是我的oga,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再去选择其他人,我要在这里等到你愿意跟我回去。我不是要去夺什么族长的位置,我有要回去的理由……”

话到这里,才稍稍一顿,语气低了了下去,“我不会跟其他任何人做那种亲密的事,除了你。”

萧文耀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这些内容,当他终于理清了凌尚阳的意思,即刻因为两人之间的思维完全没有接轨而开始头疼,这场对话驴唇不对马嘴,他说自己不是oga,凌尚阳说他是他的oga,他表示自己不会回去,凌尚阳要等到他一起回去,各说各话,南辕北辙。

还有,究竟是为什么凌尚阳会认为自己的力量弱?到底是谁给他灌输了这么个跟事实南辕北辙的印象?

有那么一瞬间萧文耀的无奈爆表,想中途停车然后把凌尚阳赶下去,让他自生自灭算了,alpha终归是alpha,没多少肯认真倾听在意别人的话,连凌尚阳这外表猫得那么可爱的alpha也不例外,他按捺着性子,轻轻敲了敲方向盘,语气不觉冷了起来:“你没听明白吗?我是alpha,我有自己的部族,怎么能跟你回去?”

“我会等到你愿意为止。”凌尚阳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很快地接了话。

事情怎么会跑歪到这种地步?

“凌小少爷——”

“我是说真的,我知道你说的都是事实,可我也相信你就是我的,而且是你选择的我,因为……”像有些难以启齿一般,凌尚阳咬着下唇,好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你说我刚才是在释放信息素,我……我完全不明白,我的意思是,那是我、

一路平安地到达了住所,萧文耀暗忖自己的心理素质真正过硬,到底是经历过了生死考验,明明满腔怒气、满腹疑团,恨不能把凌尚阳直接扔到路边,管他变流浪狗还是讨饭猫都不再多看一眼,理智终于还是帮着他给冲动顺利地踩了刹车。

那小崽子在副驾驶座上垂头丧气,却还是一言不发,似乎没有一点想要解释的意思。

萧文耀也并不打算等他解释,但地下停车场入口处的栏杆打起时,他仍是忍不住讥讽起来:“我还真小看你了,原来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标记了一个,又来找我,还要我跟你回去?alpha,你凭什么?”

凌尚阳还是没有说话,萧文耀停好车,视线一低,瞥见他搁在膝盖上紧握到微颤的双拳。

“下车,到了。”有些烦躁地打开车门,萧文耀催促着凌尚阳,“不管怎么说,在找到攻击小京的人之前,我都不会赶你走,但是你最好也死了我会跟你回去的心。”

“我会等到你愿意。”直到这时,凌尚阳才再度开口,一气呵成,不嗫嚅,不迟滞,他脸上的表情也是认真坚定的。

不合时宜的认真坚定,对萧文耀起了火上浇油的作用,他再怎么自诩冷静,当凌尚阳露出这副厚颜无耻的嘴脸时,他也没有再强压着怒意,怒极反笑,回道:“可以。打败我,然后你试试能不能强迫得了我。”

说完他不再理会凌尚阳的反应,转身前行。

如果不是接二连三的破事造成了情绪的失常,那当危险变故骤生时,他也不至于会反应慢了这么半拍,也许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换一种过程——

当他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向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间而去时,拐过一个转角,监控盲区的黑暗中,骤然无声无息地蹿出两只野兽,一左一右,状如鬼魅,同时向他扑来,萧文耀闪避不及,眼见着闪着寒光的獠牙就要扎中他,他只觉得身体猛然被向后一拽,电光火石中,一道黑影越过了他,待萧文耀稳住脚步回神,凌尚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冲了上来,他也没来得及变身,以人型的赤手空拳地死死抱住其中一只狼,另一只则摔在地上,正爬起来做出扑咬的姿势,萧文耀边喊着“小心”边疾冲上去,蓦然间耳际炸开一声低沉沙哑的咆哮:“别过来!”

萧文耀一怔,就在这眨眼之间,眼前的凌尚阳在倏然间整个身体都发生了匪夷所思的变化:雪白的长毛覆盖了全身,体型因着肌肉的关系,仿佛胀大了一圈,狼尾出来了,耳朵也起了明显的变化,移位成完全的兽耳,只是的四肢跟躯干却依然是人类的形态。

这一幕让萧文耀倒抽了口冷气,半人半狼吗?这怎么……怎么可能?

压迫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杀意从萧文耀面前的这个alpha身上弥漫开来,萧文耀禁不住地战栗,他再一次被迫进入备战的状态,獠牙不受控制地暴露在嘴唇外。

但凌尚阳并不需要他出手帮助,从他喉间压出一声低咆,猛地抓起面前的偷袭野兽,高高举起,朝另一只身上一掷,两只灰狼嚎叫着狠狠撞在一起,一道滑出了数米,他们没有再试图攻击,迅速起身之后拔腿逃窜。

这一切,从发生到结束,还不到五分钟。

赶走袭击者后,凌尚阳在原地一动不动,萧文耀生怕有人出现,忙脱下外套给凌尚阳披上,这时候他才看清凌尚阳的脸,除去耳朵支棱起来外,整张脸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的变化,甚至脸眼珠的颜色也依然是黑色的——现在那双眼睛里再没有任何的凌烈战意,只有小心翼翼,似乎是刚刚做错了事知道要被责罚的小狗。

萧文耀的太阳穴不禁一跳,尽可能平静地说:“能变回来吗?你这样子不能上电梯,电梯里有监控。”

“……要一点时间……”凌尚阳说。

声音倒是跟平常不一样了,犹如钢琴般悦耳的音色消失无踪,换成了一面破锣,折磨着听者的耳膜。

“那我们回车上待一会吧。”萧文耀说,他让凌尚阳靠着他,他好帮忙遮挡那竖起来的耳朵,以及青年身上已成褴褛的衣衫。

回到了车上,凌尚阳双手——双爪拉着安全带默不作声,萧文耀打量着他,最后实在忍不住地叹气:“你居然有半人狼的形态,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alpha强大力量的最直接证据,萧文耀认识许多的alpha,他从没有见过能拥有三种形态的人物,也没听说有谁说起曾真正遇到过,他一直以为那是个不知真假、遥不可及的传说,哪想今天他居然见到了,真正的半人半狼。

可惜这个alpha现在毫无力量地缩在副驾位置上,尾巴因为坐姿的关系无精打采地耷拉在腿上,就差瑟瑟发抖了,其间反差,让人哭笑不得。

过了好长一会儿,凌尚阳才说:“嗯。”

“那你……”萧文耀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脑子有些乱,凌尚阳做的事,他身上的一切,似乎都是矛盾重重,谜团不断。

接着凌尚阳又说了一句让萧文耀心头燃起了无名之火的话:“父亲让我不可以在外人面前这样,他说那是一种……病。”

“病?!”

凌尚阳的两手将安全带攥得更紧了,声音比之前清晰了很多,却更加的微弱:“但是刚才真来不及了……再说,你是我的oga,也不是外人……你……你会不会恶心?”

“恶心?”萧文耀重复了一遍,他跟凌尚阳之间,一定有一方接受的知识是全盘皆错的。

“是不是很丑……”声音几如蚊蚋。

萧文耀叹了口气,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上凌尚阳仍未复原的耳朵:“不,不丑,我也不会恶心,放心吧——虽然我不是你的oga。”

他停了停,掌中的狼耳动了动,萧文耀轻轻地挠着颤动的狼耳,感到它们在缩小,又叹了一声:“而且小咩,你这个形态,不是病,是——是你的alpha的象征。”

凌尚阳摇了摇头:“其他人都没有这个形态,只有我……你有吗?”

“我倒是希望我能做到,这不是病,是你的力量,小咩。”萧文耀缩回了手,这时候的凌尚阳已经差不多变回了完全的人形。

“力量?真的?”凌尚阳终于抬起了头,吃惊地望向萧文耀。

萧文耀笑了,狄娜真的没形容错,这哪是狼,根本是只小猫,他不自觉地放柔了语气,点头:“真的。你半人半狼的样子也很漂亮……原来你是白狼啊。”

“嗯……那你呢?”凌尚阳低下了头。

“我?”萧文耀挑着眉,“当然是大灰狼了。童话里专门做坏事的大灰狼。”

凌尚阳如他所愿地笑了,带着腼腆开心地笑了,这笑容就像锋利的爪子,往萧文耀心里抓了一下,刺痛感骤生,他违背本性地脱口问道:“既然你来找我,为什么还要去标记其他的oga?”

他见凌尚阳脸上的笑容霎时烟消云散,眼中露出了狼狈的惊惧,痛感更甚,犹如从抓开到撕扯,不问清楚,这一关他真的过不去,即便他不可能再是任何人、包括凌尚阳的oga:“我知道有力量的alpha可以不止标记一个oga,但你既然知道我选择了你,为什么你在——在找我之前,又去跟别人……还是个oga?你不是说你从前没有过亲密行为吗?那这又算什么?”

“我没有,我只是标记他……”凌尚阳显然是真急了,侧身过来抓住萧文耀的胳膊,凝视着萧文耀的眼,“我没有做,我跟他说了,我有伴的,我不会背叛我的oga,他说不做也可以标记的,我就……就……”

“你就标记了他?怎么做的?直接咬他的腺体?”萧文耀听得头晕目眩,不经过性爱而直接标记?

如果这样是可以的话,他当年是为了什么才苦苦地避开凌尚阳,还因为没标记的缘故招惹上疯狂的兽类,而不得不远走他乡。

凌尚阳点头,他的神情极为严肃,像是生怕萧文耀不相信,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标记,但似乎……算……我标记他以后,他就没再遇上危险了……可是那种事的,我真的没有,我只和你,只和你……”

萧文耀不知道自己当时大脑是不是因为一系列突如其来的难以置信给整得有些短路,他看着凌尚阳那张年轻漂亮的脸,扬了扬嘴角,似笑非笑地说:“你还没跟我睡……而且,小咩,你不要忘了,我不是oga了,所以我——有别人。”

他好整以暇地等着吓傻的凌尚阳,然而,年轻人的表现让萧文耀大感失望,凌尚阳只是松懈了抓着他的胳膊的手劲,身子却没有退开,他微微低下了头,又马上抬起,痛苦宛若流星从那双晶莹的眼中一闪而过:“没关系,我想到了。是我不能保护你。”

萧文耀被这意料之外的话整得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凌尚阳却又说:“就算你有别人,我也不会放弃你的。我……我会跟那个人争的,不管是谁。”

“哦?你会争?我?”萧文耀忍笑。

“嗯。你选择了我,而且等了我这么久,现在不论你要我怎么等,都……都没关系。虽然我还不够强……反正……我会争的,我会保护你的……你真不嫌我丑,是不是?”说话间,凌尚阳始终看着萧文耀。

他的真诚以及羞涩让萧文耀终于大笑了起来,包括刚才遇袭的糟心事登时一扫而光,他做了件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偏过头去亲了亲凌尚阳的嘴,在小狼崽的僵化中再度跳下车,催促道:“快点下车!”

萧文耀租住在距离酒吧三公里的高级公寓内,是由狄娜帮忙物色的,尽管萧文耀认为自己单身狼一条,能有个蜗居就可以了,住这种地方实在浪费,狄娜却说,既然是首领,说不好以后会不会需要作公事之用,总还是不要太寒酸的好,再说这高档租屋自带了装修和基本的厨卫器具,很是方便,何乐不为。

如此萧文耀才并不心安理得地住下,他也没有费心给屋子添置什么家具,客厅里只有张从二手家具市场捡来的绿色细棕条纹布沙发外,再有窗台边摆着张长近一米五的木制、斑驳的写字台以及配套的同样可怜巴巴的藤椅,除此之外便空空荡荡。

看着好奇打量着室内的凌尚阳,萧文耀头一回感觉到狄娜的建议是正确的,他有些后悔没有听从她的意见,于是他现在只好对凌尚阳说:“这是狄娜的地方,我只是暂时住这里,所以没什么东西……你先去洗个澡吧,我给你做点吃的,吃完你再休息一下——累吗?”

凌尚阳乖顺地点了点头。

萧文耀从卧室的衣柜里拿出干净的毛巾,和一套自己的睡衣丢给凌尚阳:“先用着,明天再去买新的。”

“谢谢。”凌尚阳说着话,拿起毛巾在脸颊上蹭了蹭,照着萧文耀的指示转身进了浴室。

直到浴室的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传来,萧文耀才从凌尚阳刚刚的动作所带来的震惊中回神——小狼崽子像一只真正的小崽子一样蹭着柔软布料的样子,简直比他变身半人狼还要骇人,萧文耀从来没有在一个已然分化的alpha身上看到过这样……天真稚气的举动。

万万想不到,自己当年全靠直觉所选择的伴侣,是如此地与众不同,萧文耀的心间掠过一丝阴翳,他在其飘散开前迅速地将其按灭,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几个鸡蛋,囫囵扔进煎锅里,整了两三分钟捞起来。

熟不熟其实关系不大,最重要的是加了盐——萧文耀自认对厨艺的理解透彻精辟。

等他装好盘,又翻出餐具拿到客厅,凌尚阳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

在水汽的氤氲下,这个俊美的青年看起来像是还要再小上一些,身材纤长,本来就白皙的肌肤也愈发显得通透如玉,裹在萧文耀灰黑色的睡衣里,浑身上下又弥漫开沐浴露的柠檬香气,整个人犹如一块能让所有人食指大动的……精美蛋糕。

萧文耀强迫自己转开视线,现在的凌尚阳身上根本感受不到一点信息素,要是自己还控制不住欲望,那可就压根怪罪不到别人头上了。

“谢谢你……”凌尚阳从萧文耀手上接过那盘几个鸡蛋黏糊起来而成的黄白相间的煎物,抬眼向萧文耀露出了笑容,腼腆地轻唤,“文耀哥。”

“……”萧文耀张了张嘴,本能地想回绝这个称呼,但硬话却卡在了喉咙里,临时换成了一声干咳,“你先吃,我也去洗个澡。”

把话丢出,也不管凌尚阳还有什么反应,萧文耀大步一头闷进了浴室。

微凉的花洒从头顶喷下,萧文耀抹了把脸,不觉握拳在墙上轻敲——他现在的脑子似乎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完全不知道该拿凌尚阳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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