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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叔侄同牝(修罗场婶侄)

 

建武十年,十二月十日,大寒。

腊月来了,驱傩才算正式开始。依循典俗,腊岁前一日于禁中举行大傩仪,而民间自发组织的小傩仪,在入冬后早就陆陆续续地举行了不少了。

举办傩仪,年年都有,算不上什么新鲜事。现在京中街上,擂鼓举旗的、扮神游街的,比比皆是。

这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画面每年都在淮河边上重复上演,没什么稀奇的。

要说稀奇的,得是和天香楼并称天下乐所二绝的迎仙楼,楼里那位姓白唤卿云的乐师,阔别几月后,终于要重新登台表演了。

建康城的老少爷们、王公贵族,都等着这从雪山下来的真仙儿露面呢!

迎仙楼。

楼前种了两株艳丽的桃粉合欢,用秘法在冬日催发,花瓣散垂如丝,似一团团粉雪挂在树上。

祈愿的红丝绦符箓挂了不少在合欢树上,都是楼里的男女优伶们挂来许愿的,和那粉绒绒的毛嘟团凑在一块儿,喜庆又可爱。

楼外装饰得比平日更华丽了,到处垂垂绦绦的——又是金檐铃儿,又是朱红纱挂,跟九重天上的仙阙似的。

楼中则是别有洞天。

大堂中搭了大圆傩坛,今日的傩戏便是在此表演了。

傩坛旁边围了一圈雒鼓,每面鼓的鼓身上都画着一位人面鸟爪并且裸露着阳具的傩神,阳具旁边,还有两条在吞着阳具的鱼。*1

再外围一圈,每两面铜雒鼓后夹着一面小铜鼓,铜鼓纹着裸体女巫在船上祭傩的场景。

搭建傩坛使用的砖石上刻着巫觋与民女在桑间濮上交合之事,楼内使用的屏风也画着男女在神前交合的画面,甚至每一块砖石、每一面屏风的情节都不同。

傩戏早就开始了,此刻傩坛上正有六个裸露着身体演奏的舞姬,上身除了朱圈璎珞,未着片缕,下身只挂了几条轻纱,什么都遮不住。

台下擂鼓的则是赤裸上身的精壮男子。

整个迎仙楼,荒淫无度,极尽艳情。

这样的地方,还驱傩呢,走进来就要被那淫荒媚神的艳鬼们拆吃入腹了!

即便是出自皇族之手,迎仙楼说到底也只是个比明目张胆卖肉的女闾高雅那么一点的窑子,将阳春白雪的官傩与鄙俚燕妮的民傩糅合,行挂羊头卖狗肉之事罢了。

今日来迎仙楼的人,有一半是冲着“西山圣客”白卿云来的。

整整两个多月,客人们看腻了头牌乌媞的乐舞,至于余下的莺莺燕燕们更是些庸脂俗粉。如今终于把卿云公子给盼出来了,整个迎仙楼都塞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公子王孙。

原来他们的卿卿佳人,并没有被那个混球纨绔都亭侯赎走。

这可不怪他们误会了,毕竟建康城这两个月甚嚣尘上的流言就是——迎仙楼背后的老板将白卿云送给了都亭侯秦羽做男宠。

不过后来么,又有流言说,白卿云去秦府做男妾是个误会。

是那都亭侯打肿脸充胖子,非说自己豪掷千金替美人赎身,其实他根本没有为人家花过一分钱,那日迎回府中的优伶并不是卿云公子,只是个不入流的替身。

而卿云公子只是生了一场大病,不宜见客,病好了自然会出来见客。

孰真孰假?

今日卿云公子登台,似乎园。

“大哥?”

半路上,秦岫撞见了回府的秦曜。

“三弟?你这是才回来?”

“嗯,西洲从宣城下来了,我们在春松阁为他接风……小娘也快回来了。”

秦岫脚步一顿。

“我没记错的话,顾西洲是顾怀进的堂亲。既如此,顾怀进肯定也在春松阁为他接风……顾怀进和阿皎形影不离,阿皎也去了吧,没跟着你一块儿回来?”

“嗯,怀进兄也在,却没看见二哥。”

“怪了,我刚刚去玉枫轩找他,瓜子说他家公子去找怀进公子了。”

秦曜倒是想到一种可能,但他不想提,便岔开话题,“大哥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

“还不是三叔。”

说到这里,秦岫的脚步又快起来,“半瘫着,又把白卿云叫过去侍寝了,我看三叔是不想好了!父亲不许他在外面胡来,他在家里也不安分。我去看看,别叫白卿云把他弄得又马上风了!”

这次轮到秦曜迟疑了。

原来白公子在三叔那里,那二哥去哪儿了?

这一迟疑,秦曜就落后风风火火的秦岫几步,秦曜匆忙追上他兄长。

“我和大哥一道。”

秦曜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到了韵章园,守在都亭侯房门前的仍是东仁。当然,还有一个蓼毐。

二人分别给两位公子见礼。

蓼毐看着跟着世子过来的秦三郎,在心底叹了口气,退开了。

有的人自己非要往南墙上撞,怪不了她们。

东仁看蓼毐一声不吭站在旁边,只能自己顶上了。

“世子爷,三郎君,三爷正忙着呢,二位……二位改日再来吧。”

他自然是听见了房间里的动静,只是不知道里面正胡闹的另有其人,并不是他主子。

世子目光如炬,让小奴才冷汗直流。

“哼!忙?我倒要看看三叔在里面忙什么!”

世子一脚踹开小奴才,“我看你主子是不想要命了,都进过一次阎罗殿了,还丢不下胯下那二两肉!”

“嘭!”

又是一脚,这次直接把门踹开了。

房间里鏖战的二人听见门外的动静,俱是一惊,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房外的人就闯了进来。

“大……大哥……”

站在门口的秦曜听见他二哥的声音,一颗心立刻沉了底。

“秦!皎!?”

只是想来教训自己三叔的世子爷,此刻却撞破了他三叔男宠和他弟弟的奸情。

“你这淫倡!引诱……居然还勾引我阿弟!”

被秦皎紧紧护住的白卿云从少年怀里抬起头,脸颊是欲染的绯红,那双眼睛却清泠泠的,直直地看向骂自己“淫倡”的男人。

不知为何,秦岫被白卿云一眼看得有些不自在。

他想起了在迎仙楼,自己鬼使神差的行为。

男人背过身,刚刚想要训斥的话被这一眼搅得全忘了。

“秦皎!你还不赶紧把自己收拾好,护着这贱奴干什么?”

“卿卿别怕。”

秦皎捧着白卿云的脸亲了亲,才退开,捡起自己的外袍给白卿云披上。

丞相最宠的就是这个二儿子,秦皎也是被宠坏了,到这个时候也不慌不忙的。

“大哥,是我强迫白公子的,此事与白公子无关,你们要罚就罚我吧!”,秦皎打算一力承担。

门口零零散散聚了一些前来察看情况的下人,而秦岫也不可能帮忙瞒着。想阻止事情的传到丞相哪儿去,几乎是不可能了。

秦曜倒是将那些下人都召一处,训斥到:“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明白吗!”

“明白。”

“你……”秦岫看到那些好奇又害怕的下人们,越发恨铁不成钢,转身正欲训斥秦皎,却看见了床上的人,“三叔!”

秦羽醒了,准确的说,是被秦羽踹门那一脚惊醒的。所以他比秦岫还先看见,自己的好侄儿,是如何压着自己的男宠胡作非为的。

秦羽气得喉头一甜,一口老血涌上来,眼看着就要昏厥过去了,终于被秦岫发现了。

“三叔?”

秦岫看了看秦羽的情况。

怕是不好了,他本来就重病初愈,今天受这么大刺激,看样子是又中风了。

“来人!来人!快叫郎中,三老爷又中风了!”

两个多月前。

建武十年,九月廿五,立冬。

画堂郡。

“三爷,三爷!”

都亭侯秦羽在席间吃酒,神飞天外,显然是在惦记刚刚惊鸿一瞥的美人。

方才他在路上撞见了一位美人,还没来得及问一声,美人就匆匆错身离开了。

“三爷!”

侍在席后的小奴叫了几声都不见都亭侯应声,只能再喊。

“怎么?”

“三爷,不能再吃了,待会还要和沈大人赴太子宴,吃醉了该误事了。”

秦羽哼了一声,慢慢放下酒杯。

他才不稀罕那劳什子宴会,要不是沈涧琴硬拉着他,他才不去。

新任丹阳郡守是秦羽在太学时结交的狐朋狗友,如今走马上任,设下午宴,他便自画堂下丹阳来贺。*1

不想,被在丹阳郡办事的沈涧琴逮住了。

沈涧琴是他丞相二哥的亡妻沈娴安的弟弟,比他大个一岁。

外人都道沈侍中闲雅温和,但秦羽可是知道他二哥这小舅子“闲雅温和”表象下的铁血手腕的。

秦羽不敢得罪沈涧琴,只能应下邀请。

“东仁,你去打听打听,我们在中庭撞见的小娘子——是何许人也。”

东仁,也就是侍在都亭侯身后的小奴,立刻俯在男人耳边,“三爷,奴一早就打听好了。”

小厮早知见着美人的主子起了色心,将事情办得极妥当。

“那不是什么小娘子,是位男伶。叫白卿云,是迎仙楼新来的乐师,箜篌弹得是一顶一得好。”

中原经年混战,社会动荡,与寻仙问道、清谈论玄齐驱盛行的还有一样——男风。

南楚中人,男子好脂粉,敷面描钿、着女衣裳者,比比皆是。面若好女者,盛受追捧,因此男子同性间欢爱尤盛。

豪门士族间流行豢养男宠,更有甚者,对于男宠的疼爱胜过于对自己的妻妾,发生与妻子断绝、虐待甚至杀妻的事件。

东仁小奴才显然知道更多内情,继续道,“不过,那位男伶比较特殊,乃是阴阳双生之体。”

“哦?”,秦羽还没听过这种说法,“何谓阴阳双生之体?”

“就是……”

东仁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对着都亭侯耳语几句。

都亭侯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世上竟有这般妖邪?”

“我的爷!”东仁被秦羽这一声吓了一跳,赶紧劝到,“小声些!不敢说是妖邪啊!这卿云公子,近来在建康颇负盛名,可是那些贤士们的心头宝。连那位,都只能许一夜风流。”

“啪!”

都亭侯赏了小厮一巴掌,到底还是将声音减了下了,“哼,你最知道你的爷,这越是别人的东西,你的爷越稀罕……”

“是是。所以奴才劝爷少喝点,莫误了事。那卿云公子,将在太子宴中献曲,随后就……”

秦羽发现了蹊跷,“这男伶刚才才在刘骏涵府中见过,莫不是……”

刘骏涵便是丹阳郡守。

“正是,刘大人花重金请来卿云公子,讨好太子殿下。”

“太子何时好上了这一口?”

秦羽记得太子不喜男风,刘骏涵该不会是要把马屁拍在马蹄子上吧?

“看殿下的意思,也是打算听个曲就成。所以,这一夜风流,三爷不就能为殿下分忧了吗?”

“哼!你倒是好打算,赏!”

都亭侯好人妻,家里有几位美姬都是从别人床上抢来的——这别人碗里的,他最是喜欢。

辞过丹阳郡守,都亭侯快马加鞭去找了沈侍中。

“我原想你不来了。”

沈涧琴在沈府听闻都亭侯到访,颇显意外。

“侍中邀约,不敢推拒。”

沈侍中清风朗月地一笑,没揭穿都亭侯,叫人牵了马,和都亭侯一道往东宫去了。

到了鹤禁,夕阳已沉。

待东宫宴起,皓月即出。

秦羽等得焦急,见东仁打探完消息回来,忙拉了人问。

“如何,他几时出场?”

若是压轴出场,不把他急死?

“三爷放心,奴已问了,打头阵的就是卿云公子。”

秦羽大喜。

“刘大人与卿云公子已经商量好,若是太子拒不受白公子,白公子便在凤姿,嵚崎磊落。

在场诸位,能与之相及的,大概只有沈侍中和他交好几位同僚了。

余下的,不过是些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

比如都亭侯之流。

都亭侯秦羽,画堂秦家庶出的三子。

此子不学无术,在他大哥的军队混了两三年,倒也攒了些军功,让他二哥有了给他弄个爵位的由头,都亭侯这个爵位就是这么来的。

都亭侯不过是十八等爵位*3末尾的几等之一,食五百户,但至少能保证秦羽衣食无忧。

秦家的血脉,自然都是相貌堂堂。秦羽的气度虽然不如他大司马大哥、丞相二哥,但胜在年轻,如今刚过而立之年,仍能撩拨得诸多不谙世事的小娘子小鹿乱跳。

聚在秦羽边上的,也多是他这般膏梁锦秀的纨绔,盯着台上的人,眼珠子瞪直了。

倏忽,最后一音似开奏那般陡然落下,搅碎了一宫室的绮丽,让想入非非的嘉宾们都从辉煌仙境中奔出了。

一曲毕了,一众侍女撤下箜篌,护着奏箜篌的神仙乐师下了。

省亲,回来恐怕要冬至日去了。

于是,秦府就只剩下了二郎秦皎、三郎秦曜,以及马上打道回府的三爷秦羽。

秦皎十九,秦曜十七,两人只差了两岁,相貌又长得极为相似。见过的这两人还以为他们是双子呢!

然而容貌相似的两位公子,性格却十分迥异。

二公子秦皎,胎中带病,一家上下更紧张他些,什么都依着他,他那小弟弟秦谧都没他这个二哥受宠。从丞相大人给二郎取的小字“娇娇”,就可以鉴明。

娇娇名字娇,人也娇,嘴甜心思玲珑,全家上下都被他哄得开开心心的。秦二和秦三容貌整体走势相似,但秦二轮廓更柔和,面若冠玉,是时下最受人喜欢的那种女相。

而秦三郎,线条更硬朗,端得是丰神俊朗。可惜,今时这么锋利的男相并不讨喜。至于这性子么,或许是因为娘死得早,后母和爹都不疼,明明晚出生两年落成了弟弟,倒比他哥哥“不那么闹腾”。

秦皎最喜欢看热闹,拉了秦曜就要去巷口接人。秦曜逆来顺受,向来不推拒,跟着秦皎骑马去了。

画堂属于京都建康,繁华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少为生计发愁,因此有许多人也聚在郡前看闲。

纷纷扬扬的雪粒落下,片刻就化了,淮南的雪不比华北,要想看大雪纷飞,还要等上一段时日。

“来了,来了!”

人群突然喧闹起来,是都亭侯骑着枣红大马,领着一座奢靡的车架来了。

看那导驾的、引驾、前后护卫、前后鼓吹乐队,竟有数十人之多。车架一路走还一路铺织金朱帛,朝道路两旁洒迦梵露,好不铺张。

“乖乖啊!真是归善寺的迦梵露啊?”

涌在两道的百姓伸舌抻颈,去接那水露。

“这露水百文一碗,有价无市,比那迎仙楼的琼浆还难求!”

所谓迦梵露,不过是归善寺僧人挑在水缸里的泉水。然那山泉日日聆听僧侣唱诵梵文,善男信女们都相信那是有了愿力的泉水,花重金也要求来一碗喝。

“这群老秃驴,不过是些沾了香灰的泉水,拿这做噱头?”

秦皎嘴上说的是归善寺的秃驴,心里却在骂自己荒唐的三叔。如此荒淫铺张,还嫌眼红他们画堂秦家的人不够多吗?

秦曜骑在马上,他这弟弟比哥哥还高半头,此刻眉宇轻拢,看起来也是十分担忧。

秦府在郡中的乌衣巷,仪仗走了半个时辰才破开人群,到了秦府跟前。

至于秦家两位公子,看了车架一眼便失了兴趣,早就打马回了秦府。秦皎和秦曜商议着,朝宫中修书一封,简扼地说明了秦羽干的荒唐事——好叫他们爹爹知道这回事,免得言官们参到跟前了,应付不及。

“快来了。”

秦曜越过门槛,叫秦皎出来。

秦皎赶紧跟着秦曜往大门去了。

两位公子出来,就是为了看都亭侯迎回来的那美人的。谁想,到了门口,还是什么都看着。

他们的好三叔,竟然荒唐到叫工匠造了一座十二抬的大圆神轿。圆轿上罩了织锦云纱,除了个雾蒙蒙的人影,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过,光是香云轻雾的一道幽影,也足够让人神往。

这日是,建武十年,十月十日,小雪。

“那贱人还在三爷房里?”

月上柳梢头,一位容貌娇艳的少妇走到秦羽的房前,被嘱咐着守在门前的东仁立刻拦住来人。

“二娘子,慢住!”

那少妇正是都亭侯的最宠爱的小妾,李婴娘。

这三爷回来快半月,没一刻过问过家中姬妾,连正妻安婉和宠妾李婴娘都未去看过一眼。

安婉就算了,南楚正妻地位不容冒犯。她自持身份,性子又不争不抢,从不关心侯爷来不来看她、又纳了几房美妾。

而婴娘狡妒,秦羽每每迎回新客,必要受她磋磨一番。

秦羽如今这般作为,李婴娘深觉自己的威严受到冒犯。在她心里,秦羽房里能被她高看一眼的就只有安婉了。

南楚世家大族婚姻极看重门园,就已经比建康城内某些官员的府邸还大了。

秦府的这座正花园,面积虽和紫垣内的御花园比不了,但园中满是珍奇花木,比起御花园来也不逞多让。

蓼毐将灯提高,好叫主子看清楚那些花儿的模样。

白卿云这些年辗转权贵之间,见过的奇珍不少,秦府的名花名木也不能叫他觉着有趣。

美人神色倦怠,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花园的中心地带。

遥遥一看,竟有个高大男人抱了梯子上梅树,不知道在做什么。

“那是谁?”

白卿云虽然这些日子没踏出过韵章园的门槛,但作为婢女的蓼毐却是来去自如的。

毕竟是夜间,视力极好的蓼毐也只能看出个大概轮廓。

“似乎是二郎秦皎。”

白卿云看了一会,发现秦皎居然是在给寄住在梅树上的鸟雀钉鸟屋,那人傻愣愣地扶着小木屋,暂时没有动作。

如今是冬季,鸟儿冷不冷尚且不知,这二公子倒是有心。

白卿云不由得对这人有了几分好感。

“走吧。”

他是男子,秦羽暂时没给他名分,但遇到家中的儿郎,还是得避嫌。

左右以后都不会有什么交际,抱着波斯狸奴暖手的美人看了一会儿,便准备离开。

谁知道怀里的小猫儿听见鸟雀叫,兴奋起来,从美人乐师怀里跳了下来,迅雷快电般冲向了那梯子。

“皓彩奴!”

白卿云着急地喊了一声。

“嘭!”

那波斯狸奴几下窜上树,还将梯子撞倒了!

白卿云和蓼毐连忙跑过去,去扶摔倒的二公子。

“你没事吧?”

青年抱着雪白的波斯猫仰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月色下惊鸿翩然的男人。

刚刚他还在梯子上时,就发觉有人进了花园。

美人灯下看花的样子,叫他看呆了。

这满园琪花玉树,不及美人分毫。

一众千金难买的名贵花木,都被人比了下去。

“秦二公子?”

“……嗯。”

心神恍惚的青年抓住美人的手,起来了。

“郎君没伤着吧?”

听说秦家二郎体弱多病,磕碰不得,白卿云担心人摔出了问题。

丰神俊朗的青年沉默地摇头,他摔一下不碍事。刚才那狸奴要捉雀儿,他不想伤了狸奴,又要顾全那一窝喜鹊,只能捉住狸奴,放弃稳固梯子,这才摔了。

“我的皓彩奴……”

夜里光线太暗,青年又背着光,白卿云看不清他的神情,害怕小猫儿遭怪罪,犹豫地出声。

“它叫皓彩奴?”

“嗯。”

“是个好名字。”

白卿云心中忧虑,以为秦皎的话是恭维,勉强地笑了一下,伸手去接那猫。

“公子的手擦伤了。”

还没等白卿云接过皓彩奴,便看见秦皎手背一大片擦痕,他忙示意一旁的蓼毐接过狸奴,用身上带着的帕子包住青年的手背,又问蓼毐,“带药了吗?”

蓼毐善医,身上常备一些基本的金疮药和解毒丹。闻言,一手抱住皓彩奴,另一手立刻掏出一瓶金疮药粉。

白卿云接过那药粉,朝四周望了一下,看见园中有一座凉亭。

“我们去那亭中坐坐,我为郎君上药。”

“这点小伤,不必了。”

“公子莫非恼了卿云,留着这伤叫卿云难做?”

“不是。”

青年抿了抿唇,主动往亭子那边走。

白卿云松了口气,连忙跟上。

蓼毐守在亭外,替他们注意着外面。

亭内,白卿云小心翼翼地用手帕替秦皎擦了手背上的血迹和脏污,接着拔开金疮药的塞子,细致地将药粉洒在上面。随后,又将帕子干净的一面,包在了秦皎手上,系了个漂亮利落的结。

等为自己上药包扎的人抬起头,目光和他对上,青年才惊觉自己盯着人家看入迷了,躲闪地和昳丽的乐师错开目光。

乐师垂了垂眸,“公子,卿云要回去了……夜色已深,公子也尽早回房歇息罢。”

“好。”

青年神思不属,根本没听清美人说了什么,胡乱应好。

白卿云冲秦皎颔了颔首,带着蓼毐回去了。

手受伤的青年察觉自己的轻佻,懊恼许久,最后轻轻把包着香帕的那只手贴在了胸口,望着乐师离开的方向出神。

秦三爷真是好运,本来他干出从二皇子手里要人的事,免不了被他丞相二哥一顿数落。但陛下下令北伐,令大将军赵晗挂帅,丞相秦寅都督三军。

秦寅带着被任命为龙骧将军的世子秦岫回了秦府一趟,打点家中后又匆匆离去。

于是,一时半会儿也没人来说道说道干了荒唐事的秦羽。

秦家二郎孩子心性,总要给自己找些趣儿,丞相临走前交代他全权处置家中大事。这下他成家里权力最大的了,便决定亲自去劝谏自己荒唐的三叔。

秦皎差人去打听了秦羽的行踪,知道他这几日都在同那新得的优伶媾和,今日甚至闹到了倾川台。

汤池里莺歌燕语一片,好不荒淫!

可待他到了倾川台跟前,却发现无人把守。

秦皎颇觉怪异。

难不成秦羽这厮已经转战了他处?

秦皎凝神听了一会儿,发现在外面确实听不出什么声音,遂以麈尾掩面疑惑地掀开帐子,走进了汤池。

汤池仿造天然温泉而建,占地极广,假山石堆砌,热泉之气蒸腾,秦皎也看不清到底有没有人。

看样子是扑了个空。

秦皎正欲离开。

“唔~~嗯~~”

又听见两三声似小猫儿叫的叫唤。

三叔房里新来的那位有一只狸奴,莫不是落下了?

秦皎往叫声传出之地走近。

都亭侯这混蛋,居然就这样将他丢在了这里!

白卿云气结。

缅夷向中原流通了些淫器贱具,其中有一件叫“勉子铃”。*1

此物状似鸟卵,内垂铜舌,以玉裹之,摇晃时振声清凉悦耳,能在欢爱之时增加淫趣,乃是房事之上佳辅助。

秦羽前几日去勾栏,从一个胡商处得了此物,今日就用在了白卿云身上。

秦羽一连在乐师体内上了三枚白玉勉子铃,暖玉里涂满媚药,遇热便化。又将乐师绑于石上,蓄势待发之时,秦羽狐朋狗友之一的骑督鲁能来访,说是府上来了几个鲜卑美姬,叫侯爷同去享用。

鲜卑人生的丰满白皙,都亭侯一听,立刻来了兴趣。这人泡汤时吃了不少酒,已然醉了,脑子不清醒。

“云儿,且在此处稍候,侯爷去去就回。”

只撂了一句话,都亭侯就把乐师晾在了倾川台,自己去鲁府享乐了,全然不顾被下了媚药的乐师死活。

那铃铛被含在体内,药膏早化尽了,药力发散,白卿云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可怜他四肢都被绑住,连自行纡解都不能。

绑在假石上的美人乐师勉力扭着腰身,娇穴瑟缩,下身在水中,铃响声听得并不真切。

秦皎走过拐角,就看见一位衣衫半褪的美人被绑在假山石上,动弹不得。

水汽婷婷袅袅,将汤池衬得宛若仙境,而被困在的绝色美人更是漂亮得像九天之上落下的谪仙一般。

饶使是秦皎,也看愣了神。

都亭侯房中美姬已是人间少有,面前这个,把那些庸脂俗粉都比了下去。

人间真有这般尤物?

汤池间云雾蒸腾,秦皎疑心自己是撞了妖邪,坠了迷梦了。

水中之人受热气蒸腾,皎面粉腮,长发披拂,风情无限。

见到来人,红唇微张,“救……救我。”

白卿云受药力迫害,神志恍惚,看见一道影子,也不管是谁,先喊救命。

这美人胸前平坦,声音也不似女子尖细,秦皎料定他便是秦羽从迎仙楼带回来的那个倡优。

池中的美人还在扭动,池水荡漾,哗哗轻响。

秦皎还在犹豫,冷不丁对上了白卿云那双眼睛。

若说横陈的玉体让二郎尚能把持,那看见这双眸波流转,盈盈如水的桃花眼,就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要被拨动心弦了。

秦二公子丢了麈尾,脱了外袍搭在一旁的屏风上,又踢了靴子,跳下水去。

那绳子绑得结实,秦皎废了一番功夫才解开。

这绳子刚解开,人就缠了上了。

眼下这情况,秦皎也顾不上什么伦理纲常了,抱着白卿云淌到了岸边。

“唔~~嗯~~”

美人环住秦皎的脖子,唇就在少年郎颈边吐着热气。

出了水,被含在白卿云体内的玉铃才响得清亮。二郎比他三叔正直许多,此刻自然也不知道那“零零”作响的是个什么。

秦皎取了屏风处的外袍,给人裹上,思忖着要怎么处理这人。

“唔……”

秦皎给人穿好了外袍就松了手,白卿云此时连骨头都是软的,独自如何站得住?一下子就摔倒了。

好在屏风后的地面铺了厚厚的毛毯,白卿云倒没怎么摔着。

没了秦皎控制,受不住药力的白卿云立刻将指头伸到痒意难耐的花穴里面,抚慰起来。

“嗯~~~啊!”

二公子瞳仁巨震,旋即背过身去。

听到身后不间断地娇呻媚吟,秦皎的面皮愈发烫了。

“啪!零零零!”

“啪!零零零!”

这古怪声音一连响了两次,秦皎好奇地回头——躺在雪色毛毯上的美人将指头伸进穴中,正往外抠着什么。

秦皎迅速转头,后来又觉得哪里怪异,回过头去。

他没看错,这男伶居然生了张阴穴。

“你!”

秦皎刚出声,那最后一只白玉镂空勉子铃也被白卿云抠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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