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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盛夏,天气湿热,沈泾川刚从浴池边出来,便被他爹沈雍叫到了祠堂。
沈泾川近来嗜睡,不过天刚擦黑便困得眼皮打颤。他不情愿地进了祠堂的门,打了个哈欠。
“爹,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沈雍背对他站在祖宗排位前,并未转身,口中喝道:“跪下!”
沈泾川不明所以,上前两步:“爹,出什么事了?”
“不孝子,我让你跪下!”
沈雍面带怒火,急言令色,仍是不容置疑地让沈泾川下跪。
没办法,虽然一头雾水,沈泾川还是规规矩矩地跪在面前的蒲团上。
“说吧,你干了什么好事!”沈雍走到他面前,低头质问。
“什么什么好事,我近来规矩的很,花楼都好几日没去了!”这倒是实话,他素来玩世不恭,市井花楼他没少闲逛,自上次胡闹到现在也有几个月了。
“沈泾川!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你!”沈雍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大喝。
沈泾川着实一头雾水,他暗自思索近日行径,半晌,脊背挺得更直了,他确实规矩的很,实在没干什么荒唐事。
因为他最近身体不适,整日疲累的很,一日总有半日瘫在榻上,再加上天气炎热,吃的也少了,还清减了不少。
连他那些狐朋狗友都见的少了,哪还有心思胡作非为?
“爹,到底怎么了,你可别冤枉我,我最近老实的很。”
沈雍冷笑一声,气得手抖:“老实的很?那你说说,你肚子是怎么回事!”
轰!像是有道惊雷在他脑中劈下,沈泾川一脸僵硬,下意识往里吸肚子。
坏了,千想万想没想到这件事!
沈泾川慌张极了,但他仍然哆哆嗦嗦地想要隐瞒:“什么怎么回事,没有的事,我肚子也没什么事!”
沈雍气坏了,他顺手抄起案几上供奉的戒尺,毫不留情地往他背上抽,边招呼边骂:“你个不孝子,事到如今还不说实话,我打死你!”
沈泾川边求饶,边护着肚子往后躲,不少仆人听到动静也进来劝架。
“老爷息怒啊,少爷现在可经不得打!”老管家上前挡在沈泾川身前,苦苦哀求。
“你起开,今天我就要打死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爹,爹,别打了。”
“若不是今日替你诊脉的大夫来送药,我还被你蒙在鼓里,怀胎四月了,可真有你的!”
沈泾川坐在地上,轻薄的外袍紧紧贴在身上,将小巧的胎腹包裹住,那微微的圆隆就这么暴露在众人面前,沈泾川慌忙捂住,下意识地看向沈雍。
沈雍乍一看见这已经显怀的胎肚,瞬间卸下怒火,转而露出一副愧疚的神情,他扔下戒尺,喃喃地转身对着牌位倾诉:“娘子啊,是我没教好他,才让他未成婚便珠胎暗结,我无颜见你啊……”
老管家扶着沈泾川起身,他仍旧捂着肚子,四下寻找,半晌才失望地转头。
“不孝子,跪下!”沈雍不知何时已经找回威严,满脸严肃。
沈泾川自知理亏,也便听话地跪回去。
“说把,肚子里怀的谁的孩子?”
沈泾川梗着脖子回:“我的孩子。”
“你啊你,早些说,我好替你上门提亲,等肚子大了少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沈泾川摸了摸肚子,里面传来微微的胎动。
劝了许久,他一句话不说,沈雍也不再好言好语。
“十三呢,叫她进来!”说的是沈泾川的贴身暗卫。
沈泾川急了,他嚷着:“我的事,你叫她进来做什么!”
沈雍不理他。
“爹,这件事跟别人无关,您就别管了!”
说话间,进来一个身着黑衣、长发高束的女子,那人半蒙着脸,眉宇间清冷隽秀。
“属下十三,参见主子、王爷。”十三单膝跪地行礼。
沈泾川偏头看了她一眼,复又叫喊:“爹啊……”
“闭嘴!”沈雍冲着沈泾川怒喝。
沈泾川被沈雍的气势镇住,不情愿闭了嘴。
“我问你,世子四个月前与谁宿在一起了,如实回禀!”
十三一脸淡然,片刻后回复:“属下不知!”
“什么?你身为世子的贴身暗卫,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如何不知!”
十三垂下眼皮,说:“属下失职,愿领罚!”
“好好好!”沈雍举起戒尺,直指十三,“一个两个都是好样的,今日我便教训教训你!”
厚重的戒尺眼看就要落在十三脊背上,电光火石间,沈泾川飞扑上去挡在十三身前。
“啊!”沈泾川被打得痛呼一声,后腰上火辣一片。
沈泾川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紧紧护住十三:“是我的错,与她无关,那日是我把她支走的,您要罚便罚我吧!”
沈雍气地直跺脚,“那你到是说说,你肚子里的到底是谁的孽种!”
“它不是孽种,是我的孩子,是您的孙子啊!”
沈雍扬起戒尺,用力打在沈泾腰背上。沈泾川被打地晃动一下,死咬着嘴唇不松口。
“沈泾川!你糊涂啊!到底是哪家女子,你喜欢我绝不阻拦,早日成婚也好给孩子和那女子一个名分!”
沈泾川低下头,眼眶通红,他摇摇头,“我不能说!”
老管家扶着沈泾川的肩膀,苦心劝着:“世子,别惹老爷生气了,你就说出来吧!”
沈泾川仍是不为所动。
沈雍气得发晕,他扔下手里的戒尺,“既然你如此固执,那就在这里跪着,直到你说出是谁为止!”
“十三擅离职守,便在这一起跪着吧!”
“爹,都是我的错,您……”
“我的世子,别惹老爷生气了!”管家拉着沈泾川的胳膊说。
一时间,祠堂里只剩沈泾川和十三两个人。
沈泾川跪坐在蒲团上,一只手扶着腰侧,一只手捏着眉心,叹了口气。
十三跪在他身后,始终一言不发,面无波澜。
半晌,沈泾川抽出身下的蒲团,递给十三,说:“垫着点,当心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