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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有了奋斗的目标,白喜在青山县定居了下来。

而洛思明则出来就开始闭关修炼运转完全回归的真气,神识融于天地,不问世事。

一年冬,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洛思明的思绪回转,靠着神识看见祥云在厚实的雪堆里打滚,而复又站起来用短短的小爪子抓起雪做天女散花状,佯装祥云大人闪亮登场。

宿星渊则一袭锦纹黑衣在远处的林里练剑,偶有铮铮剑鸣。

一时间,竹仙居都沉静了下来。

洛思明缓缓睁开眼睛,推门而出。

雪白色长靴踏雪无痕,颜色相近不分彼此。

寒风呼啸,白喜不打扫庭院,不知道去哪里躲懒,洛思明压下心中怒气,挥开柴房的门,才惊觉白喜已经被他逐下山去了。

劈成两半的木头被码的整整齐齐放在一边,另一边摆放一张破旧的床铺,上面的衣服都积了一层灰。

屋内烟尘四起,蛛网肆结,看样子已经许久没被打扫了,无人居住的屋子,早已破败不堪,冷风顺着墙缝倒灌进屋。

洛思明合上门转身离去,捏出仙决一瞬院内积雪尽消。

祥云“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小爪子撑起身子摇摇头,跳上小云朵怒气冲冲的向始作俑者出发。

到了七杀仙尊跟前被冷冷暼一眼,威压由之而来,祥云立直了小身体,见七杀仙尊清冷的眼眸又落入院内虚无之处,身上的压力才陡然消失。

不过须臾,一阵白光闪过,祥云小脑袋四处张望,院落已经空无一人。

竹林。

“星渊。”

“师尊。”宿星渊见来人,忙收了剑势行礼。

目光落到宿星渊单薄的衣服上微不可查的皱眉:“怎的穿的这样单薄?”

“啊,师尊弟子没有钱,这一件还是师兄”宿星渊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玄天宗乃天下第一宗,他参加玄天宗选拔弟子时也没人告诉他要带钱。

“是本座疏忽了。”玄天宗每位峰主都有自己的份例,洛思明不怎么在乎这些,从未去取过。

见宿星渊不时两只手搓搓衣服,手上满是冻伤的痕迹。

忽然想到白喜曾经冬天也是一件单衣,甚至不及宿星渊这身厚实,满手冻疮在院子里清扫积雪。

几乎下意识的为宿星渊布了一个隔绝风雪的结界。

风声在耳畔都小了许多,宿星渊知道师尊应该是做了什么,高兴的道谢:“多谢师尊,这下弟子不用分神御寒,可以专心练剑了。”

“这样练剑有几日了?”洛思明目光落入宿星渊垂下的手,满目心疼:“手。”

宿星渊伸出手,被洛思明轻轻握住:“这雪也没下几日,师尊不必介怀。”

洛思明抿唇,眼里携一丝没照顾好宿星渊的懊悔:“随本座进屋上药。”

宿星渊不好推辞,只得随师尊进了寝房。

“作何站着,坐。”

洛思明从桌上拿起一只玉瓶,宿星渊就近坐在洛思明的塌上,洛思明坐在一旁,抚过他的手,一点点帮他涂上药。

“多谢师尊。”药膏一点点融在皮肤上,几乎瞬间就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宿星渊感叹于眼前药膏的神奇。

“你说了很多谢谢,不必对本座如此,你可是本座的徒弟。”洛思明指尖一顿,咽下了口中的道侣二字,人已经回来了,他为什么还不知足。

“那也还是要多谢师尊对弟子的诸多照拂。”

洛思明将瓶子放在宿星渊的手心里。

宿星渊手握了握玉瓶道:“师尊,今日是元宵节,您许久不下山,要和弟子一起去山下看看吗?”

“好。”难得宿星渊主动邀请,洛思明眼含笑意的点了点头。

青山县元宵节热闹非凡,无妖邪侵扰,君主贤明,也算是太平盛世。

舞龙舞狮的队伍敲敲打打,小贩沿街叫卖。

“冰糖葫芦咯,酸酸甜甜好吃的冰糖葫芦。”

远远的就听到冰糖葫芦的叫卖声,宿星渊转头看向永远稳稳落后他一步的师尊,就差把想吃两个字刻在了脸上。

洛思明思考了一番,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宿星渊。

宿星渊欢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疾步朝着小贩那一大草靶子的糖葫芦走去,洛思明不紧不慢的跟着。

“又不好好系,冷不冷啊。”白喜把牛二有些松散的厚实围脖又紧了紧。

旁边的那些小贩都认识他俩,一个卖头花的大妈在哪捂嘴笑:“哎呦喂,我说牛二啊,白喜这么贤惠,赶紧娶回家给你当媳妇吧,你俩只管住一起,又不拜堂像什么话。”

牛二也不恼举着糖葫芦靶子笑呵呵的回他:“我说张婶子,你说什么那!我可娶不起这么标志的小娘子。”

都是玩笑话,大家听一听也就过去了。白喜被说成小姑娘,也跟着逗趣:“我说张婶子怎么就我成小娘子,不能是我娶牛二,你这婶子真没眼色!以后做你家的木活,我非得多要你一文”

“我要两串糖葫芦!”

因两人说话,卖糖葫芦的背对着他,白喜又被挡着,宿星渊也没细瞧,走到跟前低头掏钱袋里的钱,越摸越不对劲,里面好像没铜钱。

牛二把糖葫芦递过去,小声提醒:“一共六文。”

终于掏出来了,宿星渊抬头一看,才发现师兄竟然也在。

“客官,您拿的金叶子!这可找不开啊。”

“那怎么办”宿星渊不好意思的看向递过来的那两只糖葫芦。

白喜才没空注意他,惊喜的向前了一步:“仙尊,您,您怎么在这。”

“与你何干。没男人你活不下去吗?”七杀看向二人的眼神无异于是在看蝼蚁,视线转到牛二那更是轻嗤了一声:“还真是荤素不忌。”

白喜好像一刻也离不开男人,在青帝峰勾引于他,在桃源村与琰寻欢作乐,哪怕现在也依然要勾引男人。

明明七杀仙尊的表情没有变,只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就让白喜从惊喜变成无所适从。

这股视线让牛二不舒服,想来这就是白喜那个喜欢苛责他的师傅。

见他玉冠束发,月白锦袍绣银丝暗花,肩披雪白云肩,再见他那张脸不免被惊艳到。

怪不得白喜被他苛责依然念念不忘,修士装扮本就扎眼,跟何况那样一张脸,几乎这里所有人的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他身上。

此人是友人的长辈,按理说应该尊重,不过牛二不喜欢他对白喜的做派,也不喜欢他对他俩的态度,不太客气的回怼:“我是不怎么样,总是比你强的,只会压榨徒弟的钱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

洛思明懒得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星渊,走吧。”

“是,师尊。”宿星渊小声地和白喜道别:“师兄,我和师尊先走了。”

“本座说过不准叫他师兄。星渊,本座只你一个徒弟。”

白喜早就习惯了师尊的冷漠,着急的夺过牛二手里的糖葫芦,急匆匆的追了上去:“宿星渊!”

“师兄?”宿星渊回头。

白喜不由分说的把糖葫芦塞到他手里:“拿去吃吧。”

宿星渊手里拿着两串失而复得的糖葫芦,眼巴巴的看向洛思明。

终是点了头,“拿着吧。”

“谢谢师兄!”

白喜见七杀仙尊点头,才终于露出一个笑来:“你和仙尊一起吃。”

白喜久久未动,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看着七杀仙尊耐不住宿星渊的要求,就着宿星渊的手,咬下来一口糖葫芦。

忽然脑袋被拍了一下:“行了,别发呆了,都看不见人了。”

白喜锤了他胸口一拳,威胁的开口:“敢打我!不准偷懒,好好卖,不然扣你工钱。”

“好好好,小的明白。”

今天逛街的人多,不一会两人插的满满的糖葫芦就卖完了,晚上正好能去灯会玩。白喜扛着空空如也的草靶子,进了院把它安置好。

牛二已经在洗去了满手的糖渍,拿着水瓢帮白喜倒水:“白喜。”

白喜搓搓手回他:“嗯?”

“你觉得我怎么样?”

白喜用他递来的布擦擦手:“什么怎么啊?你挺好的啊。快回屋吧,好冷啊。”

“白喜,你师傅不喜欢你,也不在意你。他是高高在上的七杀仙尊,咱们泥腿子这辈子都不可能配得上他,他们那些仙尊配的得是九重天上的仙女。”

见他不动,还说这些,白喜冷了脸:“你说这个干嘛?不用你提醒,我知道。”

“你去了玄天宗又能怎么样,也靠近不了他。我知道我跟他比,给他提鞋都不配”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白喜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的转过身要往屋里走。

牛二急得一把拉过他,掰正白喜的脸,与之对视:“要不你和我在一起吧,和我过日子,别去找那个什么仙尊了,我保证这辈子就只对你一个人好。”

“别开玩笑了。”白喜几乎落荒而逃的进了屋子。

“白喜,我今晚在姻缘树下等你,你若不来,我们今后还是好兄弟,你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牛二鼓足了勇气喊完,转身离去。

华灯初上。

宿星渊东瞅瞅西瞧瞧什么都想买的好奇模样,让七杀仙尊哑然失笑,青帝峰清冷,真真是拘了少年人的心性。

青帝峰,让也不外乎的想到了白喜。

那年白喜十二岁,还是个小小的团子长的矮身上也没几两肉,每天脏兮兮的,寒冬腊月天天挂着鼻涕,到嘴边了就用袖子去抹,整个袖子也亮晶晶的。

净身决也只是一种基础的清洁术,修仙者本就万污不侵,此时七杀才觉得养孩子是个大麻烦。

只好带着他下山去采买小孩子用的衣物,结果没过几天所有的衣服又都脏的不能穿了。

七杀只好带着他去山下让他学妇人怎么洗衣服,他又嫌弃水冷一个劲的哭闹。

他耐心告罄,拂袖而去

白喜可怜巴巴的学会了洗衣服,哭着徒步回到山上,而他被小孩早就烦的不耐烦,一连闭关了数十日,再出来时,白喜已经能很好的洗自己的衣服,也变得干净讲卫生了,连同他的衣服都洗干净好好的挂在白喜自制的晾衣绳上。

他不免生出几分怜爱之情,结果偷东西的习性又暴露了出来,从山下偷之后放在自己的屋子里,他过了好久才发现,他口头教育了数次,还是屡教不改。

直到有一次他动手打了他,说实话,洛思明已经不记得用什么打的了,也许是一个打屁股的小木板,总之那次之后白喜再也没偷过东西,这也奠定了他对白喜的教育方式。

再后来只要白喜不乖,他几乎都是能动手绝不动口,白喜也越来越乖,但是他总是克制不住在不顺心的时候去动手。

再发现白喜淫贱的毛病,挨打也纠正不过来,索性放任他去。

为什么白喜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师尊?”宿星渊挥手在七杀仙尊的眼前晃晃:“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

“仙尊!”白喜远远的看见他俩,气喘吁吁的跑近。

“师兄,发生了什么事吗?”

白喜并未理会宿星渊而是对七杀仙尊道:“仙尊,我可以单独和你说说话吗?”

见七杀不应,只是目光专注的看着宿星渊,白喜只好把哀求的目光看向宿星渊,宿星渊连忙打圆场:“师尊,师兄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七杀不可能不给宿星渊这个面子,只得跟着白喜到树林,同时放出一丝神识观察保护宿星渊。

“什么事?”

这一片树林因着七杀结界庇护,依旧春意盎然。

“仙尊,我不去玄天宗的弟子选拔了,以我的资质肯定选不上的,去了也是做陪衬,路上还要花好多钱。”

白喜笑对着七杀仙尊,眸子里却全是泪珠。

洛思明分神的看着宿星渊的动向,不耐烦的对白喜道:“你与本座说这些做什么?”

“仙尊,您多年的养育之恩白喜无以为报,白喜知您厌烦于我,白喜想清楚了,今后绝对不会再纠缠于您了。”白喜暗暗下定决心。

“本座不需要你的报答,也不需要你的道谢。你我二人师徒缘分已尽,再见面当做陌生人最好不过,莫要痴缠。”

“白喜知道。”白喜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师尊,愿您平安喜乐,万世无忧。”

白喜起身抹了把眼泪,头也不回的走了,都已经决定好的,绝对不能回头,回头他怕他又要死缠烂打的想尽办法想回师尊身边。

七杀心中一阵厌烦,为了引起他的注意,白喜也不是没说过不对他痴心妄想什么的,也没有哪次做到了。

白喜莫名其妙的和他说了一番话。七杀不屑去相信,转身去找宿星渊,见少年正在猜灯谜,被弄的焦头烂额可爱样子,心情才好了那么一点。

“师尊,您回来了。师兄是有什么事情吗?我看他那眼神都要哭了。”

“没什么。”

“哎呀,小兄弟还猜不猜了,后面还有人那!”

“猜的,师尊,你快帮我看看这个谜底是什么。”

几乎下一秒七杀就给出了答案。

那个老板拿下花灯:“你这个小兄弟,猜不到还找外援。”

宿星渊嘿嘿一笑,接过花灯把玩:“谢谢老板了。”

老板又紧接着吆喝:“瞧一瞧看一看咯,猜中灯谜不要钱。”

两人渐渐走出闹区,宿星渊:“师尊可知这青山县有一姻缘树,可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师尊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好。”

两人不紧不慢的走着,一路逛着看这人间烟火。宿星渊买了一堆小吃,七杀也不免被投喂了几口。

姻缘树枝繁叶茂,硕大的树干足有二人合抱之粗,金色的树叶挂满枝头,金灿灿的树冠下似有闪闪金光,姻缘树上连同旁边的许多树都挂着许多金色的铃铛带着许愿牌。

风一吹,叮铃作响,金光闪闪,如坠仙境。

“这棵树真好看,师尊。”

“是吗,你喜欢?”七杀指尖一弹,周围所有的树木都变成了金黄色:“这棵树是本座和一个故人种下的。”

“本座每年都会从中挑选一些愿望实现,今年你来选吧。”

说罢,空中所有的木牌上愿望都浮现在宿星渊的眼前,铃铛的响声更加激烈。

来姻缘树的人们望着堪称神迹的变成金黄色树叶的树,有的人握紧了身旁人的手,有的人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下美好的愿望。

宿星渊面露严肃的点点头:“师尊,我一定会好好选的。”

宿星渊走过姻缘树的一个个牌子,他注视哪个牌子,牌子上的字浮现的就更加清晰。

宿星渊慢慢走过,在一个牌子上驻足,用手捻住它。

“师尊。”

洛思明走过去,宿星渊接着道:“我们来帮师兄实现愿望吧。”

洛思明望过去,只见牌子上写得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牛二白喜

几乎下一秒幻视,牛二在姻缘树下的等待,白喜擦干眼泪走过来,不知说了什么,两人相拥相吻,又再一人一句虔诚的写下愿望。

每当实现愿望的时候,洛思明都会用幻视去看许愿之人虔不虔诚。

“师尊?可以吗?”

“好。”

下一秒,看不见的红线栓绕在猜灯谜的两人手腕上,紧紧相连。

白喜眼睛还是有点红,吸吸鼻子气呼呼的质问牛二:“你怎么什么都猜不中啊。”

牛二只是一笑,知道白喜最想要哪个:“老板,帮我们拿个兔子的吧。”

“好嘞,六十文。”

“什么?老板我们不要了。”白喜连忙拦住牛二,小声嘀咕:“一个破花灯要六十文!”

“诶,那你们到底要不要啊?”

“要的要的。”

白喜哪是牛二的对手,直接交了钱拿走,白喜看不能退了,气呼呼的和牛二走了一段路。

牛二把花灯递给他:“别生气了。”

白喜接过来,上扬的嘴角就没下去,目不转睛的盯着花灯,嘴上还是抱怨:“六十文呐!”

“你喜欢嘛,明明是你带我非要去猜谜的,结果你自己还不会。”

两人走到桥上,白喜拿过花灯怔怔的看:“你为什么喜欢我啊。你不知道,我很坏的。我小时候偷东西,偷吃的偷玩的,师尊为此打了我好几回,我长大了喜欢男人,我有淫病,我很下贱的,被很多人上过。”

白喜目光怯懦的闪躲:“你相信我,我会改的,我一定能治好淫病的,求你别嫌弃我。”

不敢和牛二对视,他怕牛二后悔,怕牛二嫌弃他脏,怕牛二知道他是破鞋不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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