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温卷倾知道何絮并不喜他,为了少挨顿打骂,所以选择静静地站在大门口的鞋柜边,努力维持面上的微笑。假装自己很祝福他们的样子。
客厅里,女人的红唇勾得高高的,那双还算好看的眼眸里,漫着得意和熟练的妩媚,她微微走样的身材被一袭合身的酒红色束腰礼裙包裹着,在昏沉沉的暖光等下倒也衬得身姿纤细。裙边的微光细细碎碎更添几分风韵。
何絮正挺着饱满丰硕的胸脯紧紧贴在西装革履的贺旻身上,男人也亲昵的单手搂着她圆润的肩膀,那只手还时不时揉捏怀中人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两人压根没顾虑站在门边的温卷倾,就着这个姿势不断说笑着。
温卷倾垂下眼帘,压下漫上喉咙的恶心。他太想吐了,不单单是两人的亲密让他感到不适,更多的是来自母亲对男人的献媚讨好。
不论是面前这个还是在那之前的所有男人,何絮在他们面前仿佛除了这身肉以外便再也没有别的长处。
何絮,这个在温卷倾心目中贪财爱慕虚荣的代名词。
当男人的目光望向温卷倾时,眼里还带着浓浓的欲望。
“小温呐,怎么不过来呢?”贺旻开口,低沉沉的嗓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他冲温卷倾招了招手。何絮也向着门口的方向望去。温卷倾看着女人刚才还勾着的嘴角在望向自己的同时迅速落下。
“还不过来?怎么?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冷淡的态度一如往常。
一瞬间面对男人的所有摇尾献媚烟消云散。但温卷倾早已见怪不怪。
这朵早已被无数男人揉拧得烂透了的玫瑰,那股从内而外的腐臭味,他早已闻得麻木。
温卷倾藏在身后的手指顿时紧紧绞在一起,随后又放下藏在身后的手,并将汗津津的手掌迅速在大腿外侧的裤料上蹭了一下。
他带着微笑,边做着手势边向二人走去。
——我很高兴,我也祝你们幸福。
何絮轻轻嗤笑一声,抬头装作一副很是天真浪漫的模样:“老公,这孩子就是这样,木讷的很。”说罢,似有意又若无意的拿胸脯轻蹭着男人的躯体。
贺旻倒是绕有兴趣的打量起站在二人面前的的少年。少年低垂着头,裸露在外的肌肤不同于何絮细腻如脂膏的嫩白,而是泛着点青的瓷白,皮肤下的血管隐约可见。虽未见五官,倒也已然知晓面前人长得必然不差。
他开口笑道:“哪有,你看这孩子乖乖巧巧的,这不挺好?”这话虽是对何絮说的,可那目光却未曾从温卷倾身上挪开。
被男人这么一说,那股子反胃又一次蹿上喉管,温卷倾只好把脑袋垂得更低了,手指也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侧的衣摆。
“把头抬起来让继父好好看看我们小温。“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温卷倾觉得男人在“继父”二字上咬得格外重。
他抿紧了唇,攥着衣摆的手轻微颤抖。顿了两秒,温卷倾才强忍住胃里翻山倒海的恶心,慢慢地抬起了头和眼前的男人对视。
这个站在他面前,高出了他半个头的男人就是他的继父——贺旻。
温卷倾不得不承认相较于何絮之前找的歪瓜裂枣,男人还算长得俊朗——也不知道面前这个有权多金的男人到底看上了何絮哪里。
男人看着温卷倾很是高兴,他收回打量少年的目光,稍垂下头,对怀里中的女人道:“这孩子眸子清亮清亮的,瞧着一副聪明样。还有……”男人顿了一下,眯起眼,“小温这模样以后不知道要勾走多少女孩子的心。”
“小温今年要高考了吧,没早恋吧?”
何絮在男人怀里僵了一瞬,立刻娇嗔着轻捶着男人的胸膛,边吃吃地笑起来:“哪里的话,他就一哑巴,能有什么能耐,哪个女人不喜欢嘴甜的?就他那样,连句话都说不出来,能讨谁的欢心?”
贺旻笑着不再接话,他伸手拍了拍温卷倾的肩膀,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温卷倾。
他笑着舔过唇齿,对管家吩咐道:“行了,管家,带小温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待会给再小少爷准备点晚饭。”
那股不适感在温卷倾上楼后才彻底消失,他总能感觉到男人看他的目光中带着别的东西。狂热兴奋,像在看一件即将得到的拍卖品,黏糊糊的令人恶心。
客厅。
在管家带温卷倾上楼后,贺旻便单手搂紧怀里的细腰,下半身紧紧贴着何絮磨蹭。
“马上就满足你,瞧你一副没吃饱的样儿。”语气里满是强烈的欲望。
何絮哼哼唧唧地将头靠在男人胸前,双手环上男人的腰,配合着他,晃动着自己的躯体。
“呕……呕呕……”
浴室内水汽氤氲,温卷倾扒着洗漱台一个劲的呕着。
“咳咳咳……”他站直身子,拿手背用力擦掉嘴唇上的唾液,仰起头紧紧闭上双眼大口大口呼吸,胸腔也随之剧烈起伏着。看着像一只濒死的白天鹅。
浴室的灯大亮着,透过薄薄的眼睑,温卷倾隔着眼皮感受着雾蒙蒙的光,那股持久的眩晕感逐渐缓了过来,渐渐平复。
睁开眼,环视着这套大房子里的浴室。这里是他从没接触过的豪华与整洁,但在他眼里与之前破败窄小的租间一样肮脏龌龊。
他吐出一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扣。
明天一早就要去学校,除了放长假自己平日压根就不会回来,干嘛在乎何絮带来的这堆破烂。想到这,温卷倾这才勾唇笑了笑,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像春日里飘落的樱花花瓣,轻柔梦幻。
衣物下滑,露出少年白皙匀称的身躯,漂亮而有力的肩胛骨,线条起伏流畅的肌肉线条看上去赏心悦目。18岁少年的身形已然发育得很接近一个年轻的成熟男人,但整个人依旧透着少年人的青涩。
灯光下,躯干上的薄肌昭示着少年人才有的蓬勃。顺着腰线往下是挺翘的臀尖和修长带着肉感的双腿。随着衣衫褪尽,空气一下子变得滚烫暧昧起来。
温卷倾跨过散落一地的衣物,踏进浴缸,温水卷上脚踝然后是小腿……一点一点的回暖着少年人微凉的体温。
托何絮和他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爹的福,温卷倾有着一副很是漂亮的皮囊。不同于网上小男生的漂亮,而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那份清贵使他的漂亮多了别人所没有的灵气。
像是从书画里带出来的墨香,又有几分神似古庙里飘荡着檀香的阳光。
干净又蛊惑人心。
……
当温卷倾穿上管家预先准备好的衣服,明显的愣了一下。隔着层朦朦,镜中人轮廓柔和,穿着裁剪得体的短袖衫,柔顺的布料贴合躯干使得镜中的人看上去说不出的温和又贵气。,因为天生的体毛稀少,裸露在外的肌肤光滑瓷白,整个人像个精致完美的艺术品杵在镜子跟前。
他愣愣伸手触上镜上人影,凉意和水雾的湿意透过指腹,温卷倾猛然惊醒,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他忘了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用百般讨好得来的,这一切应该和她一样恶心。
温卷倾冷冷望了眼镜中的自己,打开浴室门,头也不回的跨步走出浴室。
次日,温卷倾起了个大早。原因无他,这个所谓的新“家”离他的学校属实有点距离。
何絮和贺旻的新婚房离城中心有些远,在那之前何絮除了“卖肉”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如今傍上个大款,生活暂时无忧,也就没有在乎过交通是否方便。
如今正值三月末,万物生长恣意,这坐落在山腰的别墅白天窗外是漫无边际的绿意,夜晚是碎银镶嵌。
云卷云舒,草色入帘,这股文人的闲情雅致在这栋房子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再美的景在必须起一个大早赶回学校的温卷倾眼里,还不如睡在学校周边桥洞下的好。
起的太早的温卷倾支着头小鸡啄米般缓了许久都没缓过来。
他有些认床的毛病,对于刚换的新环境保持着本能的警惕和清醒,这也就导致了他昨晚基本一晚没睡。横竖都睡不着,那对于一个高三的学生来说,还不如多刷几套模拟卷来的痛快。索性,温卷倾刷了个够,从数学刷到英语,英语刷到物理,最后实在是撑不住困倦,在椅子上缩着歪歪斜斜将就了几个小时。
“唔。”温卷倾猛地一个啄米,睁开了眼,勉强有了几分清醒。浓密纤长的睫羽包裹着眼眸里浓浓的疲倦和迷茫。他神情恍惚,凭着高三生强大的身体肌肉记忆无意识起身,拖沓着步子挪向卫生间。站在卫生间门口,青白指节分明的手虚虚的耷拉在门把手上边。
眼皮又不由自主的耷拉下来,宛如在上面挂了百十斤的铅块。
少年就着站姿一摇一晃的打起了瞌睡。“啪”一声脆响,温卷倾的脑门撞在了玻璃门上,他闷哼出声,这下实打实的被疼醒了。他抬手,焉哒哒的揉了揉撞疼了的额头,慵懒地舒展腰身和四肢,露出半截劲瘦的窄腰,很快,又被衣衫藏匿。
咯的一声轻响打开了卫生间的门,温某某懒洋洋的叼着个牙刷,含着满嘴泡沫,从眼缝里瞅着镜子,开始洗漱。
卫生间昏暗一片,些许的亮意来自唯一的光源——卧室书桌上的台灯。
此刻的天微微泛起白意,但大面积依旧浓墨般,随着远处天际横跨着的泛滥着死气的过渡线面积不断增大,明晃晃的金黄与艳红爬上了远方城市的房顶。
漫天粉白与暖黄交织,丝丝缕缕的冰凉顺着衣领衣摆往人身上攀。
温卷倾揪着校服外套的拉链,兹拉脆响将敞开的外套拉了个严实,然后单手拎着书包钻进漆黑的私家车。
开车的司机是昨晚他找管家定的,这也是实属无奈之举。
车内开着暖气,氤氲的暖意在钻进车门的一瞬间便粘人的裹上。温卷倾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出神。模糊的景、懒洋洋的暖搅得少年晕乎乎的,思绪也开始漫无边际起来。
他想着何絮昨天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想不明白却依旧固执的想。温卷倾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居然还有精力去猜测何絮那荒诞的所作所为。说她厌恶他,将他这个哑巴儿子视为人生败笔,平日里在外人面前也不待见他。昨日却非要让他请假参加她的婚礼。
炫耀吗?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都这么多年了,她是什么样他还能不清楚吗,有这个必要?
思来想去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直到站在学校门口,温卷倾才回过神。
一时间一股鄙夷感席卷心脏和大脑。他暗骂某人蠢得不能自己,今早脑子被卫生间的玻璃门撞坏了才想着何絮。
温卷倾慢吞吞地踩着台阶一路向上,还故意在每层楼转口处顿上一顿,入耳的除了震耳欲聋的读书声就是读书声,整个教学楼就像一个坏掉了的收音机,包裹严实的内部电流乱窜,滋滋叫得人心烦意乱。
“嘿,来了啊?昨天去干嘛了?你走了都没人给我抄作业了。”
温卷倾一把书包放下,身侧的人便贴过来,手里拿着语文书为自己那张不停巴拉巴拉的嘴打着掩护,歪斜着身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他眨巴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