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女分母忧
戛玉鄙夷地想:她待不久的。
果然,六月后,琰娘又回河yan了。
与岭南贞士夫妇的联络则一直未断。三兄弟中,贞士最jg明务实,与已为亲王之妃、宰相之妇的前嫂嫂友好往来,使他颇受惠。
长兴三十一年,戛玉在甘汤院生下长子阿徵,大名斛;三十二年,复生次子阿羽;三十四年,再生三子阿商。
每一个孩儿诞生,都意味着第二段婚姻的深入,与前尘往事的进一步离绝。雒邑之人,渐渐澹忘她的婚史,陇秦王ai妻、秦宅三王子之母成了她最为人认可的身分。
唯有戛玉自己,每晨初醒的恍惚之际,会问自己“汝是何人妇?”意识到丈夫已非多士,殊感惆怅。
锦幔之外,独山轻声问:“戛戛,你醒了?”
戛玉坐起来,邀曰:“你进来吧。”又问:“什么时辰了?”
独山递给她几支百合,在榻边小杌上坐下,“还早,外面落雨呢,天y,所以光线暗。”示意她看花,“纯白的,花朵够大么?”
戛玉眸子一亮,“b我想得更大。”细细赏赞过,付与小婢,“cha到那只蓝琉璃瓶里,置于我书案头。”
独山对于莳花的兴趣不堕。每晨起,先到花房花圃巡视,摘取最美丽的时卉,献与戛玉。然后,才往政事堂办公。
这一日,两夫妇正朝食,忽见仁智院副nv史项氏匆匆来报讯,苍白惊惶,“大王,至尊崩殂!”
裘固在南省值班,已先一步赶到,与清修院史吕頔一道,伴同独山去瞻仰天子遗容。
天子面se发紫,口边有血渍。从衾茵的凌乱推断,si时有过一番挣扎。他是独寝,疾发当在半夜。侍应者天明发现时,身躯都僵y了。
吕頔问:“两位以为是正常si亡吗?”
独山与裘固不意他问出这个问题来,心中俱是一震。独山尤其感到一阵翻江倒海的闹心。
吕頔此言之意,显然怀疑有人弑君,想藉此掀起大狱,铲除异己。那么,他——或者说,他背后的中g0ng——要针对的异己是何人呢?
裘固反应过来,从容答道:“我非医士,不能擅言。”
独山是天子最倚信的ai弟,如今宗室里位望最尊者,讲话b裘氏有自由度,澹澹道:“大兄也不是第一次犯心痛了。上次也是面se绀紫,有吐血。当时院史也在场,也是亲见。”
吕頔的眸中隐现笑意,“至尊才四十五岁,正值壮年,忽而暴崩。消息传出去,闾巷小民也会觉得蹊跷。”
独山按捺住怒气,仍保持沉静的语调:“我赞同裘相公,还是交给医士判断吧。”
吕頔点点头,不甚服气的样子。
独山又问:“中g0ng呢?”
吕頔答:“皇后、太子见到至尊遗t,俱不胜悲痛。太子尤其惊怖哀毁,不能接受皇父离世。皇后只好携他暂归清修院,免得再受刺激。”
独山遂道:“等人齐了,再取出密诏宣读。若可以,我想同大兄单独待上片刻。一会儿再教医士进来检视。”
裘、吕二人表示理解,宽慰他几句,便退出了。
独山在榻旁坐下来,很想用衣袖给天子擦去口边血渍,想到医士还未检视过,作罢,只握住了他一只冰凉的手。
眼眶顿时sh了。
天下兄弟的关系都是复杂的,何况他们还有一重君臣关系。不平等总会导致压迫与逆反。即使是出名仁ai的皇帝,人格中的y暗面也较常人广,而肇圣是偏于刻薄寡恩的那一种。
独山原谅他。
身为遗腹子,且非前代天子t胤,肇圣的早年,是从无数势力爪牙中冲杀出来的,母亲、舅舅、宰相、宗室、内侍,个个都不值得信任,个个都要提防,怎么会没有创伤?后来,又娶了中g0ng这个不省心的新妇,生下阿角这个痴儿,简直是c碎了心。独山预想中大兄的结局,就是心力交瘁。
然而,肇圣对唯一的亲弟,总而言之,还是很宽厚,很纵容的。
思及此,独山自批一耳光,“那次在s圃,回你一巴掌,我一直都后悔的。想着再挨你打时,我就不还手了。哪知你再也没打过。”
天子前次心痛愈后,写下了提前交代身后事的密诏,藏于勤政殿文卷柜内。柜门有五把锁,每位宰相各执一把。
五位宰相到齐后,打开文卷柜,却见柜中有一金匮,并一卷诏书。
诏书上列出了有资格听读遗诏者:中g0ng、太子、乔贵妃、王德妃、政事堂五位宰相、岐王独擎、薛王独步、皇长子襄城王筋音“金”、颍yan王义府、扶风与凭翊二公主。
于是,又急请未在场者前来听诏。
合合姊妹赶至,与父见过礼,便去安慰中g0ng、太子。独山与悫悫离异后这五年,天子早已取代独山,成为她们心目中的父亲角se。阿角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对阿角,她们不像义府兄妹那样存有私心,用作工具,而是诚意照看、扶持。阿角虽沉默,似乎也分得清。
次相裘固宣读遗诏,大意如下:
传位皇太子觯;
五位宰相辅政至新天子二十岁;
相臣辅政期间,由陇秦王独山、乔贵妃、王德妃、岐王独擎、薛王独步、襄城王筋、颍yan王义府、扶风与凭翊二公主组成皇枢院。天家重大事务,皆由皇枢院成员投票形成决议,天子行最终可否之权。
关于皇枢院制度,有详细说明:
共九席;表决时,得多数票即为通过;
成员可退出,可罢黜;缺席时,须由政事堂宰相投票补选;罢黜之权亦在政事堂。
这是从古未有之创举。裘固一边读,一边吃惊。读罢,环顾在场诸人,也是震惊者有之,困惑者有之,忧心者有之,庆幸者有之。当然,总t都是欢迎到手的这分权力的。
自以为吃亏的中g0ng瞪圆眼眸,问:“皇枢院可以废黜天子吗?”
永永轻声道:“伯嬢嬢无忧,天子行最终可否之权,咱们阿角——不,陛下——怎么会答应废黜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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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宪了。构思潦草,不甚自信,如发现纰漏,请指正哦。
独裁君主让渡权力,总是经历大危机时。
网文世界里,太多乌托邦试验。人类有如许多的空想主义加铤而走险jg神,经常让我觉得胆战心惊。
晚间,灯下。
独山向戛玉转述遗诏内容。
戛玉品思一阵,感慨:“汝大兄为保护中g0ng与阿角,真是诡计多端啊,佩服佩服。”
独山亦叹:“这样重用合合、永永,我做耶耶的都觉得情难以堪了。”
戛玉嘲讽地点头,“你该当忧虑。皇枢院中,她们可是占了两席。你空剩了一个家大人的名头,以后对外,连秦宅的主都未必做得了了。”
漫说父nv关系不睦,便是相处融洽,合合姊妹自幼被亲耶娘教导得有主见,被天子伯伯宠得自信爆棚,一句“公是公,私是私”,就可以把“家大人”轻松搪塞回来。一朝跻身权贵之列,怎舍得不弄权?
另一gu占有两席之位的势力,是乔贵妃与颍yan王义府母子。他们感戴大行天子深恩,一向与中g0ng走得近,与合合姊妹一样,是皇后羽翼。
义府这一年二十岁,出名地有夙慧、城府深,是这一代宗室中最杰出的人物,出任京兆大尹已有二年。五代天子在日,当然韬光养晦,把手中权力当一柄华丽的装饰x佩剑,规行矩步;而今养父已逝,大概要给佩剑开刃了。反正有中g0ng给背锅,他只是“羽翼”而已。
分析至此,独山与戛玉同时惊觉:另一对母子——王德妃与襄城王筋——危矣,极有可能沦为合合等新贵第一次弄权的牺牲品。
独山回忆起与吕頔在天子遗t边的对答,额角出汗,“原来如此。”那阵翻江倒海的闹心感又回来了。
戛玉让他枕在自己gu上,替他按r0u太yanx,“莫急,莫急。”
独山仰首问:“有无避免骨r0u相残之法?”
这一年乔贵妃的生辰,恰在丧期内,不能庆祝。但知道的都会去望一望。是以,文安院中依旧人来人往。
出殡后,g0ng中的氛围,有些像刚过完年,闲静而懒散。大神被送走了,小神还未成立。有如心上去了一块石头,或头顶开了一扇天窗,说不出的轻松、亮堂。
戛玉于贵妃寝阁遇见王德妃。生小相识,遂以小字称呼:“五儿。”
王德妃与她交接,却没有了往昔闺中姊妹相处的随意放诞,颜se庄重,辞意谦婉:“幸得陇秦大王关照,阿力得以晋封亲王。请妃殿代我向大王转达感激之情。”
戛玉心中,不觉有些惨戚,“赵大王乃天子长兄,晋封亲王理固宜然,恩泽亦出自陛下。山郎只是提了一句,焉敢居功?”
王德妃微笑,“这个谢字还是要说的。”
致柔懒洋洋一笑:“听你两个对话,倒像小时候上礼仪课。”
阍人报:“岐大王至。”
致柔澹定地吩咐:“请彼到西厢小坐,我这就过去。”
戛玉不由得问:“他几时能进你的门了?”
致柔笑答:“睿宗天子晏驾日。”同在座道:“我去去便回。都别走啊,一会儿咱们掷骰子顽。”向戛玉耳语:“这琖茶尽,你也往西厢来。我有两件事同你商量。”
戛玉至西厢时,独擎已去,致柔站在窗下透气。
她言简意赅,“其一,义府同合合,品貌年岁相当,自幼相识,也合得来,何不教他们结婚?”
戛玉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虽然是同宗,血缘很远了。同姓缔姻,前周自不必说,本朝就有睿宗与太后。我回去同山郎提一提。”
致柔又说起第二件事,“裘相公奉吕氏之命,调查睿宗si因,已查出赵王等不轨的确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