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一
神殿下残阳如血的天空倒影交叠。
鲜红的飞鸟符文悬浮于中天,在万千水晶镜面的折射点上。
在一切偏差之下,高台之上,
黑色短发紫眸的盛装男子目空一切地,高高在上地,俯视着那位不被欢迎的异域之客。
颤抖地,棕发棕眸的少女对他举枪。
“我我要一切都回到正确”
枪声乍响,镜面碎裂,无数景象闪烁散落,如同鲜红的枫叶在灿金的银杏里被编织。
无比色彩斑斓的,亦无比纯粹的,唯有黑与白的边际。
与这黑白之中,鲜红的飞鸟符文,幼小枯木旁高大的人。
———————————
人为何要存在于世间?
因为信念与未来?因为期许和欺骗?还是羁绊的纠缠?
20095
白羊座宫殿里属于鲁路修的房间大门被大大咧咧地推开。
男孩明显很高兴而抑扬顿挫的响亮声音从外面传来,但在西里尔看清房间里的景象时,转为了疑问。
“鲁路修,我、回、来啦?你这是在做什么?”
原本这个时间应该整齐摆放着正统书籍的书桌上现在堆放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原本应该快要睡着的黑发紫眸的幼小男孩正靠在桌面上低头用针线缝补一个像是碎布块一样的东西。
连他也没有得到一个欢迎的目光——甚至连一个目光也没有。
只有一句敷衍似的“欢迎回来”。
西里尔撇撇嘴。
所以说娜娜莉真的是一个讨厌的坏妹妹。
他是个脾气很坏的坏孩子,宫殿里的王妃们大都是那样说的。
因此
行为反常的哥哥在他反复而扰人的追问之后,迫于先前的约定很小声地承认道:
“柯奈莉亚皇姐送给娜娜莉的人偶被坏女人撕碎了。”
“所以你就悄悄地躲在这里帮娜娜莉补布娃娃,这也太浪费自己的时间了吧?”
说话的同时,西里尔不动声色地确认着细节,在明确了计划时,男孩那双漂亮的紫水晶般的眼睛狡猾地眯了起来。
“那一堆就是缝补的工具吗?我来帮忙,放心,我的水平非常好的。”
西里尔极其自然地从鲁路修手上拿走人偶布块,又将小手伸向了桌上的工具盒。
“啊哈?西里尔——等等,你真的会——”
鲁路修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反应回来西里尔所谓的帮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已经是后知后觉了。
西里尔抄起工具盒就飞快地向门外跑去,速度快得可以说是望尘莫及。
“站住!”
鲁路修顿时焦急地站起,但他那一贯固执的弟弟显然不会因为言语而停止脚步。
他只能尽量优雅体面地向着逃跑的西里尔追了上去。
西里尔原本以为这又会是一次胜利的追逐战,然而,当他刹不住脚步而狼狈地将脸颊撞在自己母亲修长有力的大腿上时,他的表情有一瞬间失控了。
玛莉安娜此时刚好走到长廊拐角的阴影处,模样看起来像是刚从军队里回来检查他们有没有按点睡觉的。
失去平衡差点坐到地上的西里尔立刻就被捞进了神情温柔的母亲温暖的怀抱。
“怎么了?跑得这么快,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吗?是陛下又”
“鲁路修?”
后面优雅追来的王子殿下受益于他体面的速度并没有撞上玛莉安娜,但与直接撞到的结果也没有两样了。
当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明显是追逐地跑来的时候,玛莉安娜的神情立刻就变得严肃起来。
“你们两个孩子——”
大惊失色的西里尔与忍住高兴的鲁路修一起被强行抱回了房间,哄睡觉。
在他们两个都表现得配合之后,玛莉安娜很快离开了,房间里的灯也被关掉。
一片漆黑。
但并不是一片寂静。
鲁路修有些忧愁地叹着气悄声说道,率先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不要再去找其他王妃的麻烦了,西里尔,皇宫里关于你的坏话已经广泛到连刚到不久的同学都会讲了。”
听到这话,看月亮的西里尔不高兴地翻身转向他,紫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兄长,反问。
“那又怎么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今天下午是妈妈保护了我们,如果加布里埃拉阁下——”
“但完全可以做得更彻底——”
“不对的,我们也需要承担起我们应该肩负的责任,不能完全依赖妈妈。”
“那不正应该那样做吗?”
“为了保护——”
“不要混淆概念,那是我的责任!”
“胡说八道,应该是谁能力大谁做哥哥!”
“那也无法改变你比我小的事实!”
“只是区区十几分钟而已!”
“那也是事实!”
“你!”
西里尔的声音拔高了一瞬,但看着自己哥哥的脸,还是把话强行忍了回去。
太伤人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啊,真是可恶,这种保护者的角色有什么好争的啊!
他又不会让鲁路修叫哥哥!
因为单方面的偃旗息鼓,两个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然而西里尔看着窗外的月亮,看着银色的月光像蚂蚁一样爬在玻璃上,越想越气。
到底是为什么,他要在这里跟鲁路修吵架,而不是
明明已经可以更直接地
但是
那种没有着落点的焦灼总是无意识地被认为是对他人的愤怒。
西里尔突然戳了戳鲁路修的脸,极其小声地说悄悄话:
“喂,鲁路修,你睡着没有。”
“叫哥哥。”
“可是我睡不着。”
“这两件事之间又有什么关联?”
“鲁路修,你觉得我现在偷偷溜出去回自己房间被妈妈逮住的机会有多大?”
“百分之九十。”
“我严重怀疑你有私心。”
“怎么可能,妈妈的就寝室在什么位置你难道不清楚吗?以她的耳力再加上对你的警惕程度综合计算,百分之十的逃生机会已经是对你实力最大的高估了。”
“啊!鲁路修!你也太过分——”
“安静,你每天给母后添的不必要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而且你认为我不了解你吗?你说的溜回自己房间,是继续去找加布里埃拉阁下的麻烦吧?”
是问句的形式,但语气是笃定的。
“那又怎么样,让她欺负你和娜娜莉,然后要让我束手旁观吗?”
“够了,真的够了,西里尔,母后不忍心对我们说教,但是,你至少明白事情的限度,表面上的和平如果被——”
“限度?是她们该明白什么叫限度,什么叫体面,那群愚蠢丑陋却还敢自认高贵的妇人,她们敢宣战,我就敢让她们知道什么叫”
鲁路修的眼睛警惕地注视着他,漂亮的紫水晶也是幽谧深邃的。
西里尔忽然就住了口,恹恹说道:
“没什么。”
这时,温柔而英气的女声传来,钥匙转动锁芯的声音紧随着。
“鲁路修,西里尔,还在谈天吗?”
鲁路修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慌张起来:“不,不是的,妈妈,我们”
西里尔反倒笑了:“是啊,妈妈,我们在睡觉,边争吵边睡觉。”
鲁路修的质疑声还没有出口,房间的灯猝不及防地被点亮。
“啊哈?”
明晃晃得刺眼。
西里尔惊讶地捂着双眼探出脑袋,从双指间的小缝里窥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一只几乎看不出缝补痕迹的崭新人偶在半空中晃了晃。
“我去瞧了瞧加布里埃拉,可惜她并不是看起来那样的心灵手巧的人,所以我请卡列安帮忙了。呐,怎么样?果然补得很好吧?”
“鲁路修,还有你这个小调皮蛋,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妈妈会保护你们哦,自己悄悄躲在角落里当刺猬可不行呢。”
西里尔不吱声,脸颊微微泛红,但一听到后边立刻大声反驳,
“哪里是刺猬了!”
“难道不是吗?”
“来让妈妈抱抱,嗯?不是小刺猬吗?”
“谁,谁要你抱了,啊!快,快放手,我才不要。。”
安静地过了一会,西里尔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样惊诧地叫起来。
“哇!鲁路修,你这个叛徒!你居然向她屈服!”
“你又难道不是吗?”
“我,我”
西里尔极小声地蚊子似地说,
“谁不想要妈妈喜欢了,我只是,只是。。”
只是想不明白。
究竟什么样的,才是这世界真实的面貌
明明这已然是极狭小的世界了,狭小到只有三个人的存在,为何仍然无法辨认?
半夜,月光明亮地洒在床上,如同流动的水银一般辉煌明丽。
“鲁路修,鲁路修”
熟悉的男孩稚嫩的嗓音像是播放循环一样地在鲁路修耳边响起。
在明显感觉到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睁开了眼睛,怒而问道:
“你又怎么了?”
“你说妈妈会不会有个双生姐妹,比我们还要相像的姐姐或者妹妹。”
“怎么可能,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怎样也解释不通啊。为什么呢?到底为什么呢?”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睡觉你再不睡的话,当心明天早上起不来。”
“那就不起来喽。”
“?!”
“你已经连着旷课两天了,还要继续吗?”
“那又怎么样,赫斯珀洛斯完工了,所以”
“什么?!!”
鲁路修就像是突然被浇一桶凉水一样,唰地就坐了起来。
“绝对不行!”
“为什么?她们不讨厌吗?”
“更何况我又不是傻瓜,处理这种事情也不是完全没做过。”
“就算是那样讨厌,也不至于到杀死他们的地步,那太极端了。”
“再说了,你不信任妈妈吗?明明已经约定”
“啊,你觉得明天的旅行改去游泳怎么样?如果能把尤菲也邀请去的话,娜娜莉也会很开心吧。”
“西里尔!”
第二天的午后,尤菲站在拱廊门口,笑着向他招手,
“咦,鲁路修和娜娜莉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哥哥被克洛维斯截住了,不过应该过几分钟就到了吧,毕竟克洛维斯皇兄总是输得很快呢。”
“还有几分钟,去看看兔子吗?反正他们也迟到了。”
“可以吗?那太好了。”
西里尔和提起裙摆的尤菲脚步飞快地穿梭过白羊宫花团锦簇的花园道路,停在一处明显与他处不同的加高过的花坛前。
一只银灰色的、可爱的短毛野兔正在花坛里跳来跳去。
花坛里的玫瑰已经被兔子的钢牙啃得零七八落。似乎是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兔子止住动作,耳朵支棱起来。
西里尔拿着几支刚刚摘来的玫瑰投喂兔子,但似乎它还不饿。
他微微叹气,把玫瑰枝条丢了进去,对尤菲说道:
“查尔斯变挑食了。”
“!这是萝丝的新名字吗?”
“是啊,不觉得很合适吗?”
尤菲斟酌了一会言辞,尽量婉转地说道:“很奇怪。”
“因为它的性格和皇帝陛下一模一样啊。”
“除了肚子饿的时候以外都摆出一副对我们爱搭不理的样子,想要吃到外面的东西的时候总要我们投喂。还总是讲那么些没有用的大道理,就像兔子吱吱叫一样”
“这就是西里尔总是向它投喂玫瑰花的原因吗?”
“你真的很喜欢父亲呢。”
西里尔的脸唰地红透了,
“怎,怎么可能,别胡说了,我才不喜欢他,只是,只是看不惯那些女人而已”
“鲁路修他们快到了,我们现在就回去,不然会耽误出发的!”
一边说着,西里尔快步向约定的位置走去。
稍微远离兔子所在的花坛,就能看到花园里的玫瑰花毫无瑕疵地盛放,瑰丽的红色绚烂而美丽,就如同玛莉安娜王妃的美貌一样。
这也正是西里尔萌生着决心却又迟迟无法下定决心的根源。
拖延,总是拖延。
明明帝国的启明星、能够决断一切的、天空浮游巨舰——赫斯珀洛斯的建造已经在昨日完成了。
明明一直向往着不再受人所歧视的,不必为失去而忧虑的生活。
为此筹备了那么多年。
到现在又为什么犹豫了?
不,不能犹豫。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哥哥有异议又怎么样,失去妈妈真心的爱怜又怎么样,只要能够得到那个结果,就足够了。
然而,
鲜红的光芒忽然自脚下亮起。
西里尔的目光落在花园的地面上,看到一道鲜红如血色的飞鸟状符文古怪地出现在那里。
他下意识地感觉不对,但又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只是暗道自己过分敏感,拐了个弯想要尽量短地绕开它。
然而鲜红的光芒骤然闪耀,眼前天旋地转,西里尔看到黑色的土地向他扑来。
不,是他正扑向地面。
他立刻想要避免这种摔倒的局面到来。
“西里尔!”
尤菲焦急的声音自后边上方响起。
根据声音来源判断
西里尔想要改变自己落地的动作,却只是成功了一半。
嘶——
还没等他从崴脚的疼痛里缓过神来,就听到边上有陌生男人的声音。
“这两个小孩是从哪里掉下来的?”
“树上吗?”
“哎!呆子!明显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咧。”
西里尔立刻看向说话人的方向,在看清对方穿着一身像是日本农民的装束时,神经瞬间紧绷,质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他努力地站起来,张臂以保护的姿态将尤菲挡在身后,右手伸进衣袋。
“什么人?”
“布里塔尼亚人?”
一声惊呼。
西里尔感觉到,当对方看到自己的长相时,眼神霎时变得非常不善。
而周围
他抿起唇,握住随身携带的手枪藏而不发,思维如闪电般转动。
要开枪吗?在这种不清楚环境的情况下但如果不的话自己的枪法和反应速度也许会
如果交涉的话
该死,自己根本不擅长与别人交涉,让鲁路修来都比他强多了。
但那是不切实际的,西里尔只能强迫自己跳过这个幻想。
然而四人之间短暂的僵持没过一秒就又被打断。
“这里是?”
尤菲惊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两个布里塔尼亚的小孩,竟然出现在我们这里”
“要不我们”
两个体态壮硕的村民互相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转向他们靠来。
西里尔后退了一步。
这种距离已然很接近了如果不立即决定而等到交涉失败,根本没有多余的反应时间。
如果用缓和的手段,以自己的话术,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不,甚至连百分之五十都没有。
如果这种关头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折在这里的话,无论如何都太可笑了。
只能赌一把!
只要附近没有其他人
“站住!!日本的贱民们——”
他大声说着,在第一个字未出口时就猛地拔枪,向他们扣下扳机。
枪声炸响的同时,一个清脆而略为耳熟的女声传来。
“住手!”
飘逸的翠绿色的长发在近前的空中一闪而过,两个男人在西里尔觉得匪夷所思的速度里被踢开。
西里尔愣在了原地。
那个女人的样貌
“果然,你认识我啊,小刺猬。”
“什,什么刺猬!”
男孩的眉毛顿时扬起,大大的紫色眼睛愤怒地瞪向她。
“果然很相像呢,玛莉安娜一点都没形容错,你的妈妈托我来带走你,她说啊,如果再让你留在皇宫的话,会惹出大祸来的,看来是这样了。”
“你说什么?”
西里尔不可置信地反问。
“不管这么多,反正以后由我来照顾你了,要我再说得明白一些吗?你现在是我的教子了。”
“?!!”
短短的几句话,让西里尔的情绪受到极其严重的刺激。
他没有怀疑对方话语的真实性,甚至自己加深了理解,因为他的母亲玛莉安娜一直是有着那样两面的人,在他的眼中。
记忆里被刻意封藏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彰显着那样令人压抑的存在感。
“怎么可能,好姐妹也不可以夺走我挚爱的亲生骨肉呀。”
“真是的,变成一个规范的母亲了呢,玛莉安娜。”
但是,一旦启明星的真正目的被母亲知道,一旦她在记忆里的那一面不是虚假的,毫无疑问地会被舍弃。
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地设想过的那样。设想会变成现实
“因为启明星吗?不,她一直都很讨厌我们吧你为什么会和那样的人成为朋友我不会跟你走的,我绝对不。”
不可以,无论如何也不可以。
我不接受那样的生活,没有哥哥和温柔的母亲的生活。
“那可不行”
正是因为如此,才选择与
“别过来!”
如果就这样简单地离开,那我六年来的争夺又是为了什么?
cc每接近一步,西里尔就慌乱地后退几步,他握住枪的手越来越紧绷,终于
眼神冰冷地向着cc举起枪。
所以,即使是母亲最好的朋友,即使她的眼神里没有恶意,阻挡了道路的话,也一样必须杀掉
无论是谁,都不可以,都不可以破坏他拥有的,他所期望的世界。
尤菲紧紧捏着双手与裙摆站在一旁,目光慌张地在两人之间来回,对这瞬息万变的争端局面,年幼的女孩完全不知所措。
西里尔握枪的手无比坚定,但cc并没有止步的意思。
“不开枪吗?小刺猬。”
“你——”
“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我绝不会跟你走!”
砰——
树叶婆娑作响,林中栖息的鸟雀再一次被惊起,翠绿长发的少女在枪声中倒下。
她额头上的弹孔在草地里流淌出淋漓的鲜血。
给予我名字的人被我杀死。
但因此,我得到了,力量。
足以揭开蒙蔽真实的那场弥天大雾的力量。
最后一捧黑色的沃土倾倒在新建起的坟包上,歪斜的木牌上写着cc。
“西里尔?这样就好了吗?”
“我们”
“嗯,这样就好了,尤菲。”
“忘掉这里发生的一切,好吗?”
回到布里塔尼亚的当天,夜间,静悄悄的,西里尔房间的台灯亮着,九岁尚未满的男孩突兀地放下自己手中的笔,抬头看向身旁神情温柔地陪伴着他的母亲。
“妈妈”
“我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不知道您是否能为我解惑?”
玛莉安娜的模样显得非常诧异,如同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露出类似于犹豫不决的神情:“出了什么事吗?”
“不,没有什么严重的变故,只是您看到我的右眼,有哪里与平常不一样的吗?”
他从座位上站起,认真地踮起脚与自己的母亲对视。
玛莉安娜俯下头来,却说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是这样啊。”
西里尔转过身去,手下笔触轻柔,继续书写自己未完的日记。
“说起来,前几天负责教学你们礼仪的安奈又来向我报告了——”
西里尔连手中的笔都没有停下,很自然地接话道:
“是说我总是不认真配合她的教导吗?”
写完一句话后,他转了一下笔,接着将椅子转向自己的母亲,以一种很放松的姿态说道:
“妈妈,恕我直言,我并不喜欢看到身边的人为心灵戴上面具,这是一件很让我感到挫败的事,因为无论如何努力,我也无法让你们完全揭下面具,但是。”
他仰视着玛莉安娜,如同紫水晶一般璀璨的眼眸中盈满着透彻的真诚,
“如果您决意要厌恶我以致抛弃我,那也必然不是不遵习礼仪的缘故,对吗?”
玛莉安娜装作无奈地叹息,宠溺地揉揉自己儿子翘起的碎发,动作却在一半僵住了。
西里尔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睛,直击灵魂的力量随着意志开启,鲜红色的飞鸟符文在他左眼中显现。
在玛莉安娜僵硬地定坐在那里无法动弹时,他如同玩笑一般地撒娇道:
“那件事就不必再提了吧,妈妈,能说说别的,比如能将有关于您曾说过的ass的事情完全、具体地告诉我吗?”
“”
夜深了,室内的灯光依旧明亮,但却反而是更加地看不分明了,文字扩散得如同无规则的墨点一般,在纸面上寂静地扭动。
不知道多久,也许是一分钟,又或者是一年,耳边失了神的说话声终于停止。
西里尔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自己母后又变得温柔的眼神,说道:
“母后会讨厌我吗?如果我不再学习礼仪的话。”
“有什么要紧的呢??”
西里尔笑了起来,完全看不出刚刚还心事重重的样子,像是彻底将芥蒂放下了一样,姿态自然地说道:
“是啊,只要母亲还在身边,我们就不需要忧虑什么,就算不能体会到平常人的幸福,那也没有关系,只要母亲一直在我们身边就好了。”
不论真实还是虚假,我愿意闭上双眼,将所有的不应得知的记忆都抛诸忘却之海,但是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是因为我选择对您使用ass吗?
是因为我选择不离开您吗?
究竟是因为什么?让这一切发现在我眼前。
“娜、娜、莉”
鲜红的血顺着半座阶梯流淌蜿蜒,惊惶的妹妹搂抱着那个女人不再鲜活的身躯,以那种,被保护的姿态。
西里尔站在阶梯之上,注视着这一切,只觉得有种荒谬的不真实感。
我看见的,是这个世界的模样吗?
这都是,虚假的吧,是对不该用的人用了不该用的力量,因此而产生的幻觉吧
没有错,就是这样,都是假的,睡一觉起来就正常了。
他脚步不稳地转身,想回到自己的房间。
“西里尔大人?这么晚了您还在外面做什么,快些回到自己的”
“去死啊——”
“呃,您在说什么是!遵从您的命令!”
沉重的肉体摔倒在地砖上的声音,将恍惚错乱的灵魂不可抵抗地拉回到现实的世界里。
明明是
西里尔呆呆地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一直到鲁路修的声音在近旁响起。
“西里尔?你还好吗?脸色看起来很难看,要不要——啊!你放开,很冰啊。”
西里尔浑身颤抖地抱着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哑:“你看到台阶下,有什么了吗?”
“什么?”
“那不要去看了,我们回去吧,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对,睡醒了就好了。”
西里尔拽着鲁路修的手,前所未有的强硬的将他拉回自己的房间里。
“等等,西里尔,你——这不是我的房间,唔——放开我,等等,你不会是真的感染风寒变成笨蛋了吧?”
“嗯?没人来吗?照顾你的人去哪了?”
“死了。”
“不要开这种没有礼貌的玩笑,西里尔。”
“”
“晚安,鲁路修。”
但夜晚也终究过去,黎明却没有到来。
一夜之间,娜娜莉被送去急救,而西里尔也同样在早上被送进了病房。
原因为:高烧昏迷不醒。
他们的母亲玛莉安娜被宣布死亡。
生存的重担突如其来的全部压到了唯一还站着的鲁路修身上。
而对他来说的噩耗还在继续。
“鲁路修大人,西里尔大人不见了!”
西里尔坐在这块偏僻的草坪上已经很久了,太阳快要落山,余辉昏黄的照耀着。
他的目光专注而又迷惘,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盔甲碰撞的铿锵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他微微偏头看去,心里隐约不实地生起一丝希冀。
然而,他终于等到的,是持着战戟的侍卫们向他走来,客气地驱赶他:“西里尔大人,请离开这里!”
西里尔看着他们,目光变得有些哀伤:“请告诉皇帝陛下,西里尔想要见他,那些问题,必须请求皇帝陛下为我解惑。”
“陛下没有接见您的闲暇,请您立刻离开这里!”
“那么,我也不会离开,如果确实不想看见我的话,那就请皇帝陛下到别的地方去吧。毕竟如此广阔的天地都属于他,不会非要将这样一点狭小之地也从我这里剥夺而去吧?”
“这”侍卫的表情显得有些为难,但没有僵持多久,又有人来到这里。
“这是皇帝陛下的命令——立即将西里尔大人送回到他应当待着的地方!”
西里尔注视着雪白的床单,沉默着,很久,他紧紧掐住自己的手心,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是那样的。
房门被推开,鲁路修在外面说道:“西里尔”
两个人都安静了,各自不愿意再继续叙说下去,但鲁路修还是率先打破了这种沉寂。
“妈妈被恐怖分子刺杀了。”
“啊是这样吗?谢谢你,哥哥。”
西里尔的声音黯淡的没有颜色。
“你还好吗?”
“不,没有什么。”
“让我一个人静静,好吗?鲁路修。”
西里尔仰面倒在床上,不可抑制地去想所有过去的细节。
虚假的世界再也无法维持下去了,是因为自己选择相信虚假吗?
不,不,不是这样的。
都是那个杀害了母亲的人的错,不是自己的错。
我没有错,对,我没有错。
都是因为——
那天夜晚,西里尔的房间里,黑发的玛莉安娜温柔地叙说:“你的父亲和vv定下了约定,要将这个世界的假面揭开,而我和cc也加入这个约定,用de和阿卡夏之剑去将”
“vv还是,cc?父亲坚决要维护的人,是谁?”
“不,是他们两个,两个都是,都是杀死母亲的凶手”
“不,是我,是我”
西里尔颤抖地抱住自己的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
玛莉安娜说:“我的ass,是在临死之前才能触发的,将自己的灵魂潜入到其他人的意识之中,发动的条件是”
西里尔眼中的痛苦几乎满溢而出。
“是死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我的侍女,利亚·卡列安”
“去死啊——”
“西里尔不,不,我还有哥哥和娜娜莉,他们需要我,不可以逃走,不可以一个人逃走。”
“还有他们,还有那些杀死母亲的人,一个也不能活着,绝对,不可以,不可以饶恕。”
夜晚,台阶上的血迹和尸体已经被打扫得干净。
一丝发生过的痕迹也没有留下,只是宫殿中缺少了几个人。
7月的夜晚并不冰冷,西里尔独自坐在那里,用冷漠而绝望的眼睛注视着空无一人的宫殿。
突然,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向他而来,西里尔陡然转头,瞳孔中显现出激烈的色彩。
然而当对方的身影从门后显现时,他的眼神又黯淡下去,变回那副冷漠的模样。
“修奈泽尔皇兄,如果想要祭奠我的母亲,你应该去陵园。”
“深夜去陵园吗?”修奈泽尔轻笑一声,好似觉得很可笑一样,“我是来找你的,西里尔皇弟。”
“你看起来也不是很相信玛莉安娜王妃是被恐怖分子刺杀而死的‘事实’吧,真巧,我也是同样的。”
“闪光的玛莉安娜因为皇嗣斗争的刺杀而死,你觉得”
“你想要说什么,修奈泽尔,如果没有确切的事的话,就请走开。”
“你还是那样直白,这样我就有些放心了,说实话,你今天白天的模样看起来确实很让人担忧。”
“那又怎么样。”
西里尔错开修奈泽尔向他伸来的手站起,冷漠地看向下方的台阶:“你没有掺和进来的必要。”
“我会用自己的方式为母后报仇。”
向这个,虚假的世界,质问真相。
“只可是”
西里尔怔愣住,闭上双眼。
但再睁开时,他的眼神刹那间如寒流般凛冽。
“我明白了。”
查尔斯·di·布里塔尼亚——你的选择,将会是什么?
不,一切都不可信了。
无论是鲁路修还是修奈泽尔,既然决心要面对,那么
能够信任的,只有他自己,面对这个虚假的,戴着面具的他人所有的世界。
是的,只有一个人,要去改变并且迎接所有被改变的结果的人,只有他自己。
男孩站在自己的房间里,注视着柜台上被亲手打开的木盒子,注视着里面安然陈放的物品。
承载着过往的帝国权杖与那枚标记着未来的钥匙。
我已经失去了母亲,所以曾经的设想,都将会一一变为现实吗?
但我想要的,不是那样的未来,所以
帝都潘多拉贡近郊,被严密保护的特别停机场上,堪称有史以来最大的军事杰作,有如艺术般辉煌的天空浮游巨舰正停放在那里。
那是被称为是黄昏之启明星的奇迹之作,也因此而拥有了神明的别称——赫斯珀洛斯。
“你是说指望那位殿下吗?”
“别说笑了,他已经两个月没来过这里了,更何况今天还有玛莉安娜王妃的葬礼,无论怎样他也不会来的吧。”
“所以当初就说让一个小孩子来当首席实在是太愚蠢了,能力和心态,完全不是一回事呐”
“注意你的言行,罗伊德。”
“嘁,真严格呐~维奥莱特阁下~”
“能力和他是个烂人有什么关系吗?最后关头丢下组员自己一个人去度假,这种行为是人能做得出来的吗?已经够恼火了——”
“废物有什么立场说殿下的不是,只会依靠他人了吗?别忘记了,如果没有殿下的帮助”
“那说的也是,在座的哪位不是因为足够废物才到这里来的?”
“至少我不是。”
“别无视我的话!”
“你这愚蠢的女人,你说谁是废物?!”
在这时,众人的争吵声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样戛然而止,因为广播里传来西里尔的声音。
“好了,安格纳斯,去2号靶子正前方十厘米站五分钟。”
“殿下?!”
被点名的青年发出干巴巴的讪笑,声音如同熬了几天几夜似的细微无力:“您是什么时候进到驾驶室里去的?”
“在你们作无用的吵架之前,有我和没我都是一样?”
西里尔意指先前安格纳斯的模块方案被他连续拒绝到愤怒跳脚的‘名人名言’。
“不,您说笑了。”
“有异议么?”
“不,没有。”
“那么去靶子前站着。”
“不,不是,殿下,您是在记恨我说您坏话吗?”
“那就是你的设计图进垃圾桶的原因。”
“那不是垃圾!那是我的心血!”
“所以你要被你的心血攻击了。”
“什么?”
“如果当时我采纳了你的设计图,你就要为你的心血而流淌心血了。”
“啊!你这是对我科研人生的侮——”
“殿下,请原谅我,我必须插嘴一句,真的可以吗?您不去参加母亲的葬礼的话。”
“皇帝陛下也不会参加的吧,那种纯粹只是浪费时间的表面工程。”
“但是,大臣们会非议的吧。”
“那就让他们非议去,小丑的言论没有在意的价值,安格纳斯,你是想违抗命令吗?”
“不,殿下。”
“很好,当时”
倦了,为何这过渡这么长,我何要把收棋子的剧情也写出来,算了,鸽子累死不值得,此段剧情鸽之,我只想看小甜文,小甜文啊呜呜呜,为何我看不到糖的影子
“有异常吗?”
未满九岁的西里尔放下手里的笔记,年少稚嫩的紫色眼眸中尽是冷漠。
“不,不是的,是您的兄长,不对,是陛下,皇帝陛下同意接见两位大人了!”
距离玛莉安娜的死去已经过去两个月,查尔斯才敢接见他们吗?
或者说,过了这么久,才有计划安排他们吗?
对于这一次谒见,西里尔并没抱有太多期望,他到场的唯一目的只是想要试探自己父亲帮助cc和vv的原因。
除此之外的他人的目的,才是最实质而迫切的。
是的,走在这条道路上的只能有他一个人,不应该有任何人为他的错误而受到牵连。
因为他的刻意隐瞒,哥哥鲁路修还保留着天真的愿望,希望与查尔斯面对面的交谈。
这也正是西里尔原本所期待的,但是,当这一刻到来之时,却反而感觉不适起来。
因此尽管得到谒见的批准,西里尔的神情也没有表现得开朗起来,只是淡淡地说:“哥哥呢?”
“鲁路修大人已经先行一步了。”
西里尔沉默地站在厚重的门外,两名守卫交戟以示禁入。
威严的、稚嫩的、窃窃私语的声音,无比清晰地透过障碍以完全的面貌传递到他耳中。
“可是,鲁路修大人已经失势了,身为后盾的阿什佛德家也已经完了。”
“我对弱者不感兴趣。”“弱者?”“这就是皇族!”
“那么我不要什么皇位继承权,继承您的事也好,被卷入”
西里尔拳头紧紧的攥着,想要阻拦却又知道不能去阻拦。
这不正是他所期望的吗?
让毫无反抗之力的鲁路修和娜娜莉远离风暴中心,不被卷入到他所设计的那个纯粹出于个人感情的自私的计划中。
但是这样做真的对吗?
明知真相却不告知,与欺骗又有什么区别?
但是如果鲁路修和娜娜莉因他的行动而受伤甚至死去,那么复仇又有何意义?
对,是那样的,没有错,只要最后的结果能够实现,过程就不需要在意。只要结果正确就好了。只要结果完美就足够了。
“西里尔大人,陛下正在接见鲁路修大人,请您稍候!”
“但是,我做不到啊——”
“什么?”
西里尔的右眼瞳孔中显现出鲜红的符文。
“开门,忘掉所有的异常,记住!这次失职是因为你们对我的怜悯。”
咯吱,厚重的大门被推开。
未满九岁的少年在天光中踏入相比显得昏暗的殿堂。
“请不要这样对哥哥说话,父皇。”
西里尔仰起头直视殿堂中央高高王座上的中年男人,快步跋涉过漫长的红毯。
“确实,我们的住所、食物以至于生命都是由您和母后赐予的。”
“但是,您也没有权利说我们已经死去,因为即使是在死亡的那一刻,母后也在守护着娜娜莉的生命,她依旧希望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世界没有抛弃我们!”
西里尔没有看摔倒的鲁路修,而是在他身前站定,目光哀伤地看着那个刚才说出冷酷话语的男人:
“西里尔请求晋见,是想问您一个问题,讨要一份职责。”
即使是用着敬辞,他的语气也并非请求的意思,极坚定而果决,让人没有退缩的余地。
而当下一句话出口时,红毯两侧远远地旁听的贵族们陷入到比他闯入时更浩大的躁动中。
“母后死去的真相,与您有关吗?”
“你以为是在质疑什么?竟能愚蠢到这种地步——”
“愚蠢的不正是您吗?我为什么要那样说?明明告诉过我母后是这世界上少有的能与您产生共鸣的人,明明那样深爱着母后,为什么在她死后就将之前的一切全部否定?”
为什么要那样纵容她死去啊。
我都已经决意接纳那个虚假的世界了,为什么要毁掉它?
为什么要帮助仇人掩盖真相,您不是一直都渴望着真实吗?
如果不那样的话,如果不那样的话——
“一直都这样,身为人子却胆大妄为到指责父亲的程度,这就是你对于我的宽容应有的回报吗?你就是为了表达你这个年纪的叛逆而来吗?那么,传下一个,我没时间陪小孩玩闹。”
只是玩闹吗?
西里尔仍旧站在那里,对着父皇完全不同的冷酷目光,眼眸中漾起一丝晶莹的泪光,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如同告别般地轻声说道:
“那是错误的,才不是什么玩闹,是真心的,我已经抱着为此而真正死去的决心。”
我的世界已经被破坏了,所以无论未来会变成什么样的道路,我都一定,一定要走下去,哪怕是,哪怕是到地狱里。
沉默是短暂的,在这漫长得如同世纪的几秒钟里,因一切荒唐变故而动摇的决心终于再次坚定起来。
因为拖延,因为罪孽,失去了最不想失去的人,又因为犹豫,因为迷惘,失去了最不想放弃的人。
已经不能再动摇了。
已经不能再失去了。
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寄希望于他人的帮助,不该期待这虚假的真实,更不该用感情取代理性行事。
但是,我既然闯入这场我不该出现的舞台剧中,就应当为此完成一个圆满的结尾。
“我请求您,将守护母后的职责移交给我,西里尔发誓用剩下的生命,去找出,去杀死,那个真正杀害母后的卑劣之徒,以血还血,以命抵命。”
“如果不那样做的话,我就像您说的那样死去了,因为我与哥哥一样,也无意于继承您的皇位,只想要保留住算了,那没有意义。”
“所以重启由我为主导的对玛莉安娜王妃遇刺案件的调查,亦或者是,让第十二皇子,西里尔·vi·布里塔尼亚死于此处。”
轻微的摩擦声,西里尔直视着皇帝,从怀中拿出一把枪。
满堂哗然。
两边的护卫立即上前想要抢夺,西里尔向后退去,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扳动扳机。
“请您告诉我,您的答案。”
将我和我所挚爱的哥哥与妹妹分隔而开的答案。
“西里尔!”
“西里尔——住手!!”
“呃!”枪被撞飞出去。
“鲁路修!你到底站哪一边?!!”
“太天真了,身为布里塔尼亚的皇子,你的生命根本不属于自己,竟敢擅自将武器带入这里,妄自决定自己的命运,妄自蔑视我的权威在这不到一分钟里,西里尔,你的罪名,已经多达十余条。作为我的儿子,你没有选择继承或者不继承的资格。使用只会伤害自己的威胁来争取权利,你认为会发生任何作用吗?”
“听着吧,西里尔,你天真而愚蠢的行为导致的结果——你的兄长鲁路修将会和你的妹妹娜娜莉作为交易的礼物一同迁去日本”
“什么?”
鲁路修的声音颤抖着,按住自己弟弟的力度不自觉地放松了。
“而你,我曾经最为溺爱的皇子,西里尔·vi·布里塔尼亚,永远也没有决定抛弃自己姓名。将西里尔无期限禁闭,何时反省到自己的存在的意义,何时释放,立刻执行!”
“哪有你这样的父亲——”
在鲁路修愤怒地向前倾去时,突然身侧有人推了他一把。
“正应如此。”
西里尔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用傲慢得令人惊讶的语气道,
“鲁路修,我已经对有你这个无能的哥哥厌烦透了,软弱的家伙,如果不是你的话,那些龌龊的虫豸早就被扫除殆尽了,妈妈也不会因此而死。”
“带着娜娜莉那个残缺的拖油瓶,到那个岛国充当政治筹码去吧,这就是惩罚。”
对鲁路修也是对他的惩罚。
原本是可以保护哥哥的,但是
西里尔紧紧攥着藏在衣袖里的拳头,五指几乎在掌心中掐出印子。
不能再动摇了。
被泥沼缠足而固步不前者,只会为污泥所吞没。
他终于坚信着这一点。
2009年9月,谒见皇帝之后的第二天。
布里塔尼亚皇宫的禁闭室,西里尔凝望着冰冷的金属墙壁,仿佛能透过它们看到遥远的国度,遥远的记忆。
“现在是弱者。”
“什么?”
“只会使用这样愚蠢的阴谋的你,只会制造这样不登大雅之堂的恶作剧的你,只能成为这世界上最弱小的人。”
镜面中映照出那双澄澈如紫水晶的稚嫩眼眸,年幼而冷漠的脸庞在光影下却显示出与这年龄并不相符的坚定神采。
想要将这罪恶的影响降低到最低,就必须有人去承担一切。
罪恶不可避免。
因此,唯有去使用它。
无论是阴谋还是阳谋,无论是正义还是邪恶。
西里尔猛地起身,装着红色汁液的玻璃杯意外地被衣角倾倒在地图上,鲜红的颜色缓缓晕染而开,将所有墨迹变得模糊不清。
但他没有回头,因为多重机械转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沉重而似乎坚不可摧的金属机械门已被从两侧拉开。
少年缓步走向因外部转动钥匙而敞开的门扉,将辉煌的宫殿群抛于身后。
以ass铸成的人类精神力量的极致与至今为止最先进人造机甲技术的集合体啊
“就作为世间最锋利的罪恶之矛刺向那些杀死光明的卑劣者吧——”
“杰雷米亚·哥特瓦尔德。”
“你将得到我的赫斯珀洛斯,而我将前往瞩目之地,为战争而,谱写,这世界上最瑰丽的艺术。”
为了向那些杀害我的母亲,毁坏我宁静美好的世界,迫使我们兄弟和妹妹分居两地的恶徒,夺回一切。
为了更好的未来。
西里尔手握灿金色的帝国权杖,美丽的紫色眼瞳中浮现出红色飞鸟状的符文。
“承认我吧!”
“西里尔!这不是你可以开玩笑的——!!”
“柯奈莉娅皇姐,请您安心休息一段时间吧。”
绝对命令的ass顺从地控制了他想要控制的所有军方高层。
而在场唯一没有被施用ass的人——柯奈莉亚被亲卫队带走关押。
在帝国首都不明真相的傻瓜们仍然为皇子和浮游巨舰的失踪与帝国满地的烂摊子而焦头烂额时,
西里尔已经悄无声息地独自坐在中南半岛战场的指挥部中,顺利地接过对军队下达指令的权力。
傻瓜们当然会认为他会和部下一同依靠赫斯珀洛斯来逃避布里塔尼亚的追捕。
他们会企图从内部破坏他的联盟,但是从一开始,控制赫斯珀洛斯的就只有一个人。
即使他们拥有解除ass的力量也无济于事,因为赫斯珀洛斯绝不会来到靠近地面的轨道,而在一百多千米的高空中,没有武器能击穿赫斯珀洛斯的防御,甚至连接近也是困难。
但是即使如此,赫斯珀洛斯也不是没有沉没的可能,因为能源。
按照最保守的估算,它也只能保持在轨道上七个月左右,这也是能够实行计划的最后期限。
一旦赫斯珀洛斯着陆,无法控制的不确定因素就会大大增加。
除此之外,中南半岛战场并非完全没有被破坏的可能。
假使猜到他可能拥有ass,那么这里绝对会一跃成为排名第三的可疑去向。
而这个假设必然是肯定的。
然而,正因为他们全都能够猜到,所以才什么都不会做
对未来的追求是对人类最强大的约束。
只要战况能够维持,利益权衡的天平就会如同钢铁桥梁一样稳定——直到最终的警钟敲响之时。
而接下来的,首先要处理好战场的情况,然后
西里尔拨通对将军的通讯:
“准备作战会议,我要知道关于这里已知的所有情况,战情、地质、武装所有已知的一切,全部都告诉我。”
军方干部们端肃围绕圆桌列坐。西里尔在首席,一张桌子被移到他面前,摆放着开启的电脑。而在对面,另一位贵族参谋正眼神飘移不定地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殿下,关于吉隆坡的战役”
“是可是”
“借这种由头在军队里开派对吗?”
“不,不是的,殿下!那是我唯一的儿子,我”
几个举止像是贵族的军官在下面低声偷笑,说着“大快人心”之类嘲讽的话。
“行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必太苛责自己。”
“感谢殿下的仁慈——那么接下来的战略应当选择哪一项?”
“全部都不,由我亲自来指挥。”
“除此之外,除了马沙克卿以外的诸位参谋官,都调去一线学习枪械的使用方法吧,我认为诸位确实无法胜任情报的工作。”
中东战场,展开的网格数字地图上,亮起大片红点。
“一级警报!一级警报!启动预案二零——”
但在广播传达的同时,地图红点以一秒数千的速度极快地变为灰白色。
“什么?!”
“消消失了?”
短短数秒时间,所有的敌对部队尽数被摧毁。
“在绝对的火力压制之下,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还有这种愚蠢的指挥帮我们的忙呢,只可是”
西里尔的声音骤然拔高,在所有高层的瞩目下,向着某个失职的军官质问道:
“吉尔弗德!告诉我!为什么要违背军令?!!”
“殿下,抱歉”
“这句话你该向那位因你而殉职的士兵说!死去的不是你,所以怎样道歉都可以了吧?”
“殿下——不是那样的,我会去忏悔的。”
“呵,忏悔?忏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能让死去的人复活吗?还是说你能变成他,代替他在他的家庭中的作用?代替他感受世界?”
西里尔将死亡档案用力地拍在桌子上,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座的人。
“是,对柬埔寨的战争即将结束,但这不是布里塔尼亚对外战争的结束,中华联邦,eu仍然虎视眈眈地觊觎着我们的资源,人类的斗争和歧视是不会停止,甚至连弱小的国家也仍然对我们的人民报以仇恨的目光,他们卑劣而贪婪地掠夺布里塔尼亚人的劳力,限制我们的经济,偷取我们应得的物资。”
“学校,政府,社会的一切都告诉你们牺牲是荣耀,牺牲将会得到褒奖。但是,我也希望你们知道,每一个人,在座的每一个人,你们手下的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使最低级的士兵,布里塔尼亚也会为你的死去而伤痛,你们也有家人,有朋友,爱是不可替代的。”
“枪口在对着敌人的同时,也对着自己人,我不管其他人是怎样做的,但在我这里,绝不允许有无意义的牺牲,他的牺牲无疑是荣耀的,他挽救了整场行动,但却是无意义的,为什么?因为那只是对吉尔弗德愚蠢过错的弥补。所以,荣耀要得到最高规格的奖励,而让这荣耀失去意义的人,吉尔弗德,作为违反命令的惩处”
太阳西斜,昏黄的光线映照在磨损的金属台阶上,反射出柔和的光泽。
不远处的下方,工厂里的机器的轰鸣声渐渐消退,工人们沉默地走出来,间杂着穿着头盔和防护服说说笑笑的士兵们。
“殿下,为什么不让他们去前线?我们的补给仍然很充足,对面也溃不成军了,这是最好的追击战利品的时机吧。”
“然后呢?我们要用弱小欺凌弱小,然后给幸存者颁发爵位吗?”
“这。。。”
“你想要给他们发放什么武器?一杆枪?过时的火箭炮?普普通通的防护服?”
“可那就是陆战部队的标配啊,还能”
“配置是可以改变的,我想要的战争,不需要人肉盾牌,人海不是我们的战术。1:1000的战损比,你觉得是奇迹吗?”
“不不是吗?”
“0:1000,那才叫奇迹。”
“布里塔尼亚是拥有着世界上最多的人口,这不是挥霍生命的理由。”
“既然取得了世界上最顶尖的科技,那又为什么要将就呢?”
“您是想要精英化的部队吗?”
“不,后勤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那能创造这世界上最绚丽的艺术,最瑰丽的战略武器。
只要那彼岸之花真正绽放,所有反对的声音都将彻底消失。
那将成为,他向查尔斯宣告的答案。
但是,
“!!!”
原本应当已启动了机枪装置的通道里,披散着稠密淡金色及地长发的如同公主一般秀丽的少年从容地迎面走出,笑着向他伸展双臂。
——简直就像他才是来迎接客人的一样。
西里尔瞳孔骤缩,还是忍不住咬牙恨恨出声,
“vv——”
“欢迎回来,我的侄儿——”
“少胡说八道了,你才不配这样自称!”
“究竟是为什么,你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这明明是”
按照计算的结果,这种情况完全不可能在这时候发生。
距离他脱离帝都仅仅过了五个月。
“原因很简单啊,因为温柔的查尔斯已经原谅我这个哥哥为了约定所做的事了。”
“怎么可能?!!”
他的父亲怎么可能突然放弃他们,明明那时候都在保护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西里尔,你太蔑视我和查尔斯之间的情谊了,在这样谋划之前,难道就没有设想过‘如果鲁路修杀死你最喜欢的女人,你会怎样做吗?’”
“没那个可能!哥哥绝对不会”
“哦?那还真是奇妙的缘分。我和查尔斯,作为儿子的你和鲁路修。果然,兄弟姐妹之间的情谊,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