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以往祝隐洲从未想过自己为何会如此,但眼下,看着那些刺眼的,由别人留下的痕迹,他似乎隐约触摸到了什么事情的边界。
父皇曾用派他去洛阳一事试探他,当时祝隐洲并未正面回答,但只有他自己明白,即便没有公务在身,他也会去洛阳。
自从成婚第一年父皇提醒过他一回之后,祝隐洲便打算每年都会与沈晗霜一起去祭拜岳父岳母。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但看到沈晗霜留下的那张已经完整的和离书时,祝隐洲就知道,即便没有任何其他的事情,他也要去这一趟。
成婚当晚他便同沈晗霜说过,他不会勉强她做自己的妻子,若沈晗霜想离开,他不会强留。
但起码,他想听听她的理由。
沈相想公开他已同沈晗霜和离一事,祝隐洲不会阻拦,也没有立场拦。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们已经和离了。
沈晗霜不想再同他做夫妻。
思及此,祝隐洲眼底有黯然情绪一瞬即逝。
片刻之后,祝隐洲走出书房,回到自己已多日不曾踏足的明溪院卧房。
屋内的一应布置都还是沈晗霜离京前的模样。
那枚破了的香囊和她留下的和离书也还放在桌上。
并非他有意忽视,某些事情便能回到发生之前。
结为夫妻需要两人都点头才行,但分开一事,只需要有一人下定决心便已足够。
他和她都不是会勉强对方的人。
他虽会去洛阳见她,却只是想知道她要和离的缘由。他不会纠缠她,更不会扰了她的平静生活。
祝隐洲将那张自己三年前便写下的和离书又看过一遍,随即亲自带着和离书去了户部,将沈晗霜的户籍转回了沈家,又进宫更改了玉牒。
至此,无论人前还是人后,他和沈晗霜便都不再是夫妻了。
如她所愿。
很快,长安城中的人便都知道,沈家与皇室之间的这桩婚事已经彻底结束了。
旁观者的态度不一,但有不少与沈晗霜相识的京都贵女都替她觉得惋惜和遗憾——
“眼看着陛下的登基大典在即,太子和太子妃的册立礼也在筹备中,她却原来早已同新太子和离了。”一位京官的女儿不无可惜道。
她身旁的刑部尚书之女余南栀蹙了蹙眉,提醒道:“皇家的事,你我慎言。”
“我们私下里随口说几句罢了,也并未说什么不妥的话,不会有事的。”有人道。
“你不是一向同沈晗霜关系亲近吗?可知道些什么?”
余南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她也没想到,沈晗霜会这么突然地同新太子和离,还是在她离京之后才传出消息来。
那人便也不再问她,转而道:“我猜,他们应在叛军逼宫那日之前便已经和离了。”
哪怕两人间有天大的问题,任谁都不觉得沈晗霜会放弃已近在眼前的太子妃之位。
“也不知是他们中的谁先提出来的?”有人好奇道。
“太子看着清清冷冷的,实在不像是会为哪个女子动心的模样。”
旁人又道:“但沈晗霜这三年来倒是一直用心打理着王府后宅,是个称职的儿媳和妻子。如此看来,或许是她用情更深?”
“那便应不是她提出的和离了。”
有人猜测道:“难不成是太子不想要沈晗霜了,所以两人才会和离?那沈晗霜去洛阳,恐怕是自觉面上无光……”
“再说就过了。”余南栀再次正色提醒道。
众人见她神情严肃,便也没再继续往下说。
但她们其实大都同意那人的猜测,觉得应是太子提出的和离,沈晗霜自觉在长安待不下去了,才会去洛阳避一避。
毕竟同是和离一事,对男子和女子的影响却天差地别。
太子和离后,多的是娉婷少女想嫁给他,在座的贵女里,便不乏有动了心思的人。
但曾嫁做人妇的女子,总会承受更多外人的异样眼光。莫说再找一桩好的婚事,在娘家待不待得下去都是未知。
就看陈相的女儿陈兰霜,夫君谋逆丧命,娘家不仅不说接她回府,还将有伤在身的陈兰霜送去了洛阳亲戚家,竟像是看都懒得多看一眼似的。
沈晗霜自幼被家中疼爱看重,即便同样去了洛阳,那边的明家人应也不会让她的日子难过,她的处境应会比陈兰霜好些。
但这也终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不然她何须避去洛阳?
原本不少人还等着看,想知道沈晗霜会不会后悔与新太子和离,错失太子妃之位。
如今沈晗霜去了洛阳,她们便也只能暗自猜测一二了。
洛阳城中。
沈晗霜还不知道长安疯传的各种或真或假的猜测。自抵达洛阳那日起,她便过得十分顺心,除了想起沈府的家人之外,她很少会想起长安城里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