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逃命/检查身体/狗屎运/师父心有九窍徒弟竟是蠢笨小白兔
小白丢了。
一开始知道这件事,谢常欢本是不忧心的。
可随即紧跟着知道温浮祝也丢了的时候,谢常欢就疯了。
温浮祝他的功夫,只不过贵在一字诡而已,实际上并不入流,不过得了这人脑筋转的十分之快,又心思敏捷,故而有时亦能同自己这般下三滥的人堪堪做个平手。
缓攻少人的情况还好说,若是人数多了,又是连番急攻,他暗器总有用竭的那一天,剩下的若要靠内力去杀搏,势必便要以借力打力,能躲则躲的方式。
若真能一举歼杀一二流高手,那多半是侥幸钻了个空子,或者对方干挺着不动让他打的。
前者定是老天忘开眼,后者则是走了狗屎运。
而隔了小百里地的聂白和温浮祝,恰巧就在走狗屎运。
此刻他俩仍旧静伏在草丛里,谁都未再动。
就在刚才,他俩寻着谢常欢重新发来的暗记想要换新路走的时候,一拨杀手忽然行至,其中还夹杂了个一顶一的高手。
温浮祝不急不躁缓扣了一手鱼刺,冷眼漫观全场,暗放冷箭一般的迅疾无比刺刺袭喉而去,按理说喉咙中卡了个刺并没甚么要紧,又不像插了把匕首封喉,可那群杀手还待往前走个一两步,却纷纷倒地不起,无任何其他怪态,睡着了一般。
而那顶尖的高手自然不可能中了温浮祝这个鬼把戏,本是已躲开了暗刺,可不知是被周边同伴的忽然躺地吓着了,还是太过惊愕而不可置信,竟然一时愣在了原地。
聂白这时候短芒已至,一柄透腹,再遵循着他师父老人家的教导——「就跟你吃面时,筷子伸进去,嗳嘿~这么一扭,一转,再哗啦——一声拔出来就成了。」
兴许是当初师父那碗羊杂汤粉里的辣椒油放的太多,红艳艳鲜亮的太过,随手一搁搂便是一连串羊肠羊肚杂碎的浮浮沉沉不停,活像案发现场似的,因此这事对聂白造成的心理影响一直很大,搞得他有好几年都没再吃过羊杂汤,可同样,他把这个技巧记下来了,还记得一清二楚,一天比一天清晰,一天比一天难忘。
像是惊诧于少年太过血腥又狠戾的手法,温浮祝往后微退了一步,还是冷不丁被溅上了一下摆的血渍,这才忍不住开了口,「小白啊……」
啊字尾音不待落,他连忙伸手往后一拉聂白,三支冷箭侧袭而来,竟是还有人在埋伏!
互相换了个眼色已俱分散而藏——明知敌多己少,再分头已是走了险招,可又恰因了刚才敌人在暗己方在明,温浮祝这一举只是为了给聂白换得更大的逃跑空间。
他俩分散而伏,一动未动,刚才那放了冷箭的人也一动未动。
不知周边是否还留有如此龟息之术出神入化的敌手,聂白一时间既是心急想去找温浮祝,又是忧心这群人怎么又盯上了他俩了?
因为聂白深知自己挂名的是荼蘼,也就是说身后有一个庞大的杀手集团是撑着自己的,这帮来客也不知是不是羽鸦,哪怕不是羽鸦,是旁的杀手刺客,也断没有敢上前截杀自己的道理。
若说盯上了温前辈,那便更加不可能,温前辈是个隐士,顶多和谢师父走的近一些而被人记住……可正如温前辈在人前一直冷言的那般——「他和谢常欢并不是那种关系。」——有人信了有人不信,不管信了还是不信,都没必要杀了温浮祝吧?难道杀了温前辈好让师父难过?还是只是想抓他来威胁师父送命给他们,好以此拿了赏金?
层层绕绕的一时间思索过好多可能,毕竟杀手的本能,和他所接受过的训练,都让他知道——温前辈刚才那一举动,是让自己先跑,去搬救兵。
如若这群人只是为了抓温前辈来威胁师父的,那么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将他怎样,因此,他刚才是思索过走的。
可真打算偷溜了,才发现现今的情况十分不好说走就走,这般一犹豫的停住了脚,又忽然寻思到——他们的行踪很隐蔽,之前除了师父有大摇大摆的出现过才引了杀兵一路追至南下,也叫师父把那群杀手的尸体弄妥了,如今他已然消停了三四天,连个影儿都抓不到,这群人又是从哪个渠道盯上了他们?还是说……一直有人暗中跟随,却迟迟未曾打过照面?
聂白也不由得有些郁闷。他其实有一项十分讨谢常欢欢心的能力——过目不忘。
因此此刻左右无他计可脱身,聂白索性一面调整着呼吸继续埋伏着,一面在内心过着这几天遇见的人,哪怕是那日在酒楼中的小厮和大厨杀手也让他顺着面庞细细理了一遭,并没有甚么特别眼熟或相像的,倒是那日温前辈在酒楼和他单独吃饭,大概是因为温前辈生的实在太好看了,因此引的旁侧一桌的人一直在毫不掩饰大大方方的盯着他瞧。
温前辈剔了能有两柱香时间的鱼骨,那人便持杯眨也不眨的盯着温浮祝瞧了能有两柱香的时间。
那人的面目……乍一看也不像是易容过的,而且顶着两腮酡红,一看就是醉酒了的模样,聂白当时还心惊了一小阵,就怕这人真是个登徒子过来放浪甚么的。好在那人行为很是配得起他那身看起来十分华贵的衣裳,只是一直远观,最后幽幽的收回了目光,自顾自又重新斟起了酒。直到他们走出了酒楼,那人仍就自顾自醉着,眸光又盯到老板娘身前去了。
这般细细一想来,竟没有甚么人是在这短短几天内打过二次照面的,这么说来,是当真有人追踪功夫如此出神入化,片分马脚也不露,还是自己想多了?
难以思索此刻被困窘境的缘由,又寻不到突破口,聂白不由得内心有些小郁闷,若是师父在这里就好了,定能有法子闯出去的。
——因为谢常欢的思维实在太不同于常人了,次次出其不意,每每剑走险招。无论甚么境地,皆能化险为夷。
大概是因为了解了温前辈武功并不算得太好,而对他有点江湖上人的瞧不起眼了,这边内心尴尬又急,正惶惶难持之间,忽听的袖袍悉索之声。
未及短刺向声音发出地猛扎,便是一声冷厉的,「快撤!」
三尺开外忽作火海,连绵灰烟统统呛鼻入喉,聂白连翻了几个身退出林子外才大惊——温前辈轻功本就没他好,他万一……
正发着呆呢便觉脖颈被人一按,下意识抬手反击却见宽大竹青袖袍滑过他的衣领,是温浮祝!
温浮祝气的头疼,谢常欢那个心有九窍的下三滥怎么能有这么乖蠢的徒弟!
好在聂白反应的够快,随着温浮祝飘飘然的走了没几步便换作他反手携了温前辈一路狂奔。
直到觉得甩脱追杀了,聂白停下来忙上前去检查温浮祝的身体。
温浮祝刚歇口气呢就觉得自己身子被人摸了摸,下意识往后大退了一步,心说果然还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这聂白怎么跟他师父一个德行,上来就动手动脚。
似乎是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到温浮祝那略微蹙起的眉头聂白才啊的一声住了手,有点局促道,「我只是怕前辈您受伤了……」
温浮祝摆手示意没事。
聂白不能真上前去检查,便只能拿眼猛瞄他,希望能看出好与不好来。
看了半晌一点伤痕不得,便是连烟熏的灰迹也没有,不由得忍不住开口道出了心底事。
温浮祝一愣,「这还是常欢的东西。」
言罢从怀间摸出一个小竹盒,「你师父那个下三滥,不就是经常用毒用药的吓唬人么?」
聂白又啊了一声,这个……此话不假……可是师父经常做些吓唬人的小玩意出来,却也没见得给过自己这个东西。
不由得便又多看了两眼,温浮祝似是瞧出他心中所想,索性伸手递了过去,「还有小半盒,你拿着玩吧。刚才那药粉一出来,是带着火焰颜色的,而那烟雾本就是这药粉的本来面目。刚才只不过瞅准个大风的时机,吓吓他们罢了。」
聂白连连摆手,示意这东西他要不得,温浮祝却没多放在心上,转手从腰间掏出另外一个小盒子,摇了摇是清脆的铁器相撞声响,「我有了暗器在手,也不需要这药粉了。」
将竹盒硬是抛到了聂白手里,他这才又低下头掏了掏衣袖,嘟囔了句,「刚才要不是一时情急掏错了,我也记不起他曾经还给过我这么好玩的东西来。」
重新整顿了下,把几个暗器盒子在袖中藏好了,又顺道掏出几根银针来束进了发带里,温浮祝神色如常道,「走吧。」
二人又行了约莫一二个时辰的功夫,温浮祝忽又当先开口,「小白,你知道刚才那群人是甚么人吗?」
聂白抬头,脸上也有些许疑惑之色。
温浮祝瞧见他这副模样便觉得他也是不知了,因此也只是自顾自摇了头叹,「看来此行必定不得安生了,本以为和他分开走就没事了,却没想到已被盯上了。」
顿了顿又怪道,「搞不懂,凭甚么我也会被盯上?实在是太欺人了。」
垂下头去又是一幅寂寂神色,看样子真是郁闷的不轻。
似乎是知道温前辈是从世外桃源里长大的,不像是他们这群从小就刀锋舔血的人那般粗犷,更别提不认识师父之前他兴许连杀生都未做过,此刻十多年相伴简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师父刷新了眼界,偶尔尝这没命狂奔的滋味还好说,当做个新鲜。可这日后继续要天天这般了……聂白不知怎的,看着温浮祝静静垂眸的那一双波光潋滟的眼,忽然就有点不是滋味。
别看聂白也是个杀手,实际上,他也有情。他们的杀手集团,不同于那些冷冰冰的杀手,好多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直到……被逼做了杀手。
似乎是又忆起到底是因为甚么才促使他们踏上了这条不归路,明白他们背负的甚么使命,聂白的眼神一瞬间又坚定起来。
只是可能因为身旁这人早晚有一天也会融入到他们这边的家庭来,或者他们大家庭里的师父要跟着这人走了出去……
越想越五味杂陈一瞬间竟不知刚才忽然对这人有了的好感又化入哪里去了。
索性低着头再不说话,只默默看着手心里的这个小竹盒,一步步的慢跟着。
是了——温前辈也能寻着师父的暗记了,毕竟师父也教他识了怎么读暗语的法子。也就是说,不必自己引路也可以。
郁郁之气忽而堵在喉间,又忽而沉如心田,聂白只是将手中的竹盒越攥越紧,好像只有这般使力握住了甚么,才能将心底的一些话统统压回去,而不是将它们蹿出来。
其实聂白很想问问温浮祝。
问问他,你如若不是断袖,为甚么还要勾着谢常欢不放。
他若是不喜欢谢常欢,那么自家师父对他那么好,岂不是、岂不是吃亏的很?
可自家师父却天天笑眯着一张脸道,「老温他无非就是害羞。」
言罢又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肩,「小白,我把他真压身底下的那一天,我会告诉你的,你不必如此替为师着急。」
谢常欢并没去找他们两个。
而是在约好的地点,原地不动的等着。
这是他和温浮祝多年来的一种默契。
再加上,他信温浮祝足可保全自己。
只是一转眼又过了五天,照样音讯全无。
那天谢常欢一起身,忽觉院中多了两人呼吸,急匆匆奔出去看,才见是秦娘,一身黑衣寡妇扮相,身后头跟了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正是那日装成老翁的谭谌。
秦娘也未料到谢常欢奔出来的速度如此之快,惊乍了片刻,忽的眼风一转,风情自是不用多说,「你相好出事了?」
「小白也丢了。」
谭谌和聂白并不熟,说实话他之前和谢常欢也不熟,是一直单独跟着秦娘的,从小也是秦娘一手把他拉扯大的,因此黎叔一去世之后,谭谌更是直接将秦娘当做了自己的亲娘。
故而此时只能继续尴尬的立在当场,并不表态,想先看看秦娘是作何反应。
秦匀先是怔了一怔,随即立马反问了句,「他俩现在都不在是不是?」
不等着谢常欢做回答,便急匆匆推了谭谌往屋里头走,「快快快,我瞧这几日天热了,路上又赶,才让他把易容摘了。正好他们俩人还没回来,让谭谌再易上。」
谢常欢翻白眼,「不是他俩回不回来,是他俩不一定能回得来啊!」
「你是不信你那老相好啊,还是不信小白?」
***
「这孩子怎么处理?」
「甚么怎么处理?」温浮祝忙伸手将倒在地上的聂白又往自己这边拉扯了一下,「等过会儿药醒了,我带回去便是了。」
廊外弦月压的正低,却偏偏锋芒凌厉,江墨缓缓侧了头,盯着温浮祝看的又有些清怅起来。
「你……」
「我会回去的。」温浮祝拿着药一点点处理着刚才杀手的尸身,半晌不见他有回音,不由得笑了起来,「其实看你来了……便觉得我不回去也没甚么打紧的,若不是阿衍有了能力,你这个原本忙的脚不沾地的国师又怎么会有闲心四处乱跑。」
「呵,温浮祝,这话你倒说对了,没你误人子弟,阿衍一天比一天更上道了。」
「如此一来,我不回去也没甚么的。」将尸体统统处理没了,温浮祝这才收了药瓶,拢了袖子站起来,一起来还有些发晕,忙闭眼了几下,这才恢复过来。
江墨原本还是要骂他的,可看到他这副样子也不由得有些心软,调子却没见得柔和几分,依旧是当年那一板一眼的模样,「你是不是晚上又没有……」
「江墨,没事的。」
江墨却不听他的言语,径自走到地上,一把拖起昏沉的聂白,扒开他的嘴巴便又塞了一颗药丸进去,接着便急匆匆拖了温浮祝的袖子往里屋走,刚推门进去扫视了一眼并没甚么特别舒适的床,只好沉声了一句,「也是的,这是个甚么破藏身的地方?」
「以前又不是没在这种地方睡过。还当你真娇贵成如今的国师江墨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