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踢皮球
不管多用力,方圆毕竟是个姑娘,力气比不上戴煦,更别说两个人身高上的差距了,那半块残砖虽然和戴煦方才扔向了同一个方向,但是落点却比戴煦那个要距离近上许多。戴煦走过去,衡量了一下两块大小相差无几的砖头之间的距离,又在它们中间的大致位置上比划了几下,看起来好像是在估算着什么,方圆刚开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有些一头雾水的默默看戴煦一个人来来回回的折腾,不过在一旁看了半天之后,她渐渐地好像有些明白了。
“前……”她刚开口,就收到戴煦投过来的一瞥,赶紧收住还没有完全脱口而出的称谓,戴煦已经反复强调不习惯被人称作是“前辈”,自己最好还是选择改口,但是对人直呼大名又显得有些不大礼貌,方圆一下子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戴煦才好,只好硬着头皮忽略了称谓的问题,直奔主题,问,“你是在估计凶手在扔掉那几块人肉的时候,是从什么位置丢出去的么?”
“你说对了一半,什么位置这个倒没有什么值得估计的,很显然,”戴煦朝方圆站着的位置指了指,“十有就是从你现在站着的那种路边位置,脚底下干干净净的,又不会离空地太远,所以距离那几块肉比较近,并且积雪比较平整的空地上没有发现明显的足迹,下面柏油路干干净净的,也不可能找到脚印。”
“那你刚才扔砖头,又让我也扔,是想要推出什么结果呢?”方圆见戴煦并不排斥和自己沟通交流,底气便也足了一些,再加上没有马凯在旁边,她更加不用担心被谁挤兑或者调侃,胆子就更大了不少。
“哦,其实也没什么,瞎捉摸,不一定有用,”戴煦没有正面回答方圆的问题,而是打了个马虎眼,他走到方圆身边,看了看这个因为自己的回答而表情重新变得有些拘谨的姑娘,眼神里有疑惑,还有微微的诧异,他朝停车的方向指了指,示意方圆跟自己走,然后对她说,“在我面前不用把神经绷那么紧,想到什么说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不要那么多顾虑。”
方圆一愣,多看了戴煦几眼,这个大个子无论衣着还是举止,往好听了说是一副不拘小节的样子,往难听了说甚至算是不修边幅,懒散随性,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他应该就像林飞歌形容的那样,不靠谱,稀里糊涂的,可是方才他的那几句话,却好像是意有所指,特意说给自己听似的,并且准确的击中了方圆的内心深处,可是转念一想,方圆又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认识戴煦才短短的三天时间,自己不了解他,他也不可能了解自己,又怎么可能是对自己意有所指呢。
两个人上了车,方圆麻利的扣好了安全带,却没有如预期的那样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扭头一看,戴煦人确实是坐在驾驶位上了,但是并没有开车的打算,而是像方才来的时候那一路上一样,双臂环抱胸前,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缓慢,不知道究竟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已经一不小心睡着了。方圆有些惊讶,却又不敢叫醒他,只能偷偷的腹诽一番,耐着性子坐在那里等,顺便翻出手机来,看看存在手机里面的a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各部门里的近期值班表,她今天晚上到底睡在哪里,就取决于那些值班表了。
早上被林飞歌问起为什么她会每天都来那么早,方圆硬着头皮说了谎,她没有在公安局附近租房子,也没有钱可以用来租房子,这三天来,她都是住在公安局的值班室里,哪里有空闲,哪里方便,就住哪里,原本她是想要留在c市本地实习的,这样就可以下班之后回学校里面去睡寝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终确定实习去向的时候,她还是被按照户籍所在地分回了a市,她的父母都在a市,父亲有一套房子,母亲也有一套房子,他们各自有一个家,可惜却没有一方的生活里面能够容得下方圆。
到现在方圆都不知道,原本感觉很稳定和睦的家庭,为什么会在一年多之前忽然就土崩瓦解,她只知道在那之后,父母很快就都各自成家,父亲是个父亲是个懦弱的人,再婚妻子厉害霸道,他被人管束得缩手缩脚,根本无暇顾及方圆,而母亲那一边,同样要照顾着再婚丈夫的情绪,并且在离婚之后,母亲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你不是姓方么,那就找方家人去,我对你们老方家已经仁至义尽了!”
回到a市,没有寝室住,也没有家回,父母按照离婚时候的协议,每个月固定给方圆生活费,那笔钱仅够方圆在校外维持生活开销,根本不可能有余钱去租房子住,她不想自己的这种窘境被身边的同学知道,所以只好偷偷的和学校里的带队老师商量,带队老师和公安局协调之后,刑警大队方面同意让方圆可以住在值班室里,只不过公安局的值班室毕竟不是宾馆,条件很有限,好一点的小值班室里面两张床,大一些的值班室里可以睡很多人,方圆毕竟是个年轻姑娘,每天各部门的值班人员有时候是男的,有时候是女的,于是方圆每天晚上住哪个值班室比较方便,还得自己对着值班表去确定。
今天晚上,内勤值班的是一个叫韩乐乐的人,这个人方圆见过,比她的年纪大不了几岁,是个很好相处的姑娘,看样子自己今天晚上可以过去和她住同一间值班室了。晚上的住处有了着落,方圆如释重负般的长长吐了一口气。
“你又不用参加轮值,琢磨这个干吗?”
她的神经才刚刚放松下来,忽然听到戴煦的说话声,吓了一跳,手一抖,电话掉在了腿上,差一点滑落到脚底下去,一扭头,正对上戴煦的视线。
“我……就随便看看。”方圆尴尬的回答,还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对戴煦笑了笑,她最不希望被人知道的,就是父母离异,自己无家可归这件事,可能对于很多人来说,父母离婚并不是什么大不了,但是对于方圆而言,那个事实来得太突然,毫无预警,所以连她自己都还没有完全从心里面接受这样的一个结果,更何况从那以后父母各自成家,自己却成了个皮球,被人踢来踢去,谁都不愿意接收,相比较之前自己无忧无虑度过的那二十年,最近这近两年来的处境说出去,谁都会觉得她是个可怜虫,那种或者怜悯,或者落井下石一样的对待,对方圆来说,等同于是另外一种折磨。
所以她一直在用谎言来掩饰,带队老师对刑警队的领导说起她的处境时,只说她家不在本地,并且经济条件比较拮据,而对马凯和林飞歌这种知道她是a市本地人的同学,方圆只好谎称在外面租房子来住。
戴煦看了看方圆,对她的回答不加评价,也看不出到底相不相信,他舒展了一下身体,发动汽车,调了个头,沿着宽阔的马路向前开。
“请问咱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呢?”方圆客客气气的问,既然戴煦不愿意被称呼做前辈,这次她终于记得从善如流,改了口。
戴煦没吭声,也没回答她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方圆以为自己问的不合时宜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问:“我问你,你就按照自己的思路来回答就好。假如你是凶手的话,为什么会想要把肉从骨头上剔下来?”
方圆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稍加思索才回答说:“假如我是凶手的话,那我选择把肉从被害人的身体上面割下来,还扔的到处都是,可能会有两种出发点,一种是出于某种的目的,或者单纯的发泄怨气,咱们中国人不是一向认为一种很重的咒骂,或者很惨的下场就叫做‘死无全尸’么,如果我是凶手,我非常痛恨被害人的话,让他死无全尸,可能会是一种非常解恨的发泄手段,比单纯杀死更能宣泄心里面的愤怒。的把肉从骨头上面剔下来呢?
“原来凶手这么做的理由是为了在被害人在被害人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能放个烟雾弹,迷惑警方的调查视线,干扰调查方向!”方圆恍然大悟,看着开车的戴煦,忍不住对他有一点刮目相看了,如果不是方才他一点一点引出了这样的结论,恐怕自己很难相信这么一个看上去慵懒且粗线条的男人,居然有这么缜密的心思,“要不是前辈你点拨我,我可能到现在都还想不到这一层呢。”
没想到,听了她的称赞,戴煦的表情却显得有点困惑,他偏过脸来看看方圆,挠挠头:“我有点拨你什么吗?我就是胡思乱想,随便说说。还有,你真的别叫我前辈了,叫我名字就行,前辈前辈的叫,太生分。”
方圆根本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一种反应,已经到了嘴边的称赞愣是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只能冲戴煦挤了个笑脸,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方圆从路边的景物逐渐意识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咱们这是要去儿童公园么?”方圆有点惊讶,她还以为戴煦会最先考虑到a市近郊一个著名的人造景区公园里询问情况呢,没想到他的节顺序不一样,结果发颠倒了。。。幸亏樱桃同学提醒我。。。捂脸遁。。。】
说完,戴煦就迈开长腿朝还在施工改造中的游乐区那边跑了过去,方圆只好站在方才戴煦指给自己的那个位置,老老实实的等着他回来,顺便观察一下戴煦特别
留意的那个雪堆,距离这么远,她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虽然说这附近的积雪比较平整,比较少被踩踏的足迹,但是毕竟不是被划分出来的“禁区”,即便比起别出
来要少很多,也还是有人曾经走进去过,在另外一侧,方圆甚至能看到一个呈大字型的人形雪坑,估计是跑来玩雪的人躺倒在雪地里留下的,而白桦林附近也有很多
一小堆一小堆的积雪,是之前每次下雪的时候,公园其他地方的路面上清扫出来,被随意的堆积在树林附近这种比较少有人走动的地方,待到春天回暖的时候,积雪
消融,正好渗入树林的泥土里,可以省去运走积雪的人力和费用。方圆盯着那个小雪堆看了半天,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戴煦对那里格外重视,甚至
认为会有发现。
过了一会儿,戴煦又大步流星的回来了,手里拎着一把尖头铁锹,看到方圆一动不动的站在之前的位置,愣了一下,问:“你就一直站在那里没挪动过?”
方圆点点头:“你刚才不是要求我就站在这儿守着么?”
戴煦看着她,失笑道:“你倒是真实在,让你在这儿守着,你就真的是在‘这儿’一步不差的守着!不过这种认真的态度倒是值得表扬,就是以后不用时时刻刻都那么紧绷,太累了,学着放松一点,灵活一点。”
方圆脸一红,咬了咬嘴唇,她的这个毛病还真是改不掉,对别人说的话和交代的事情,总是特别认真,一板一眼的,没想到这次也是,戴煦随口一说,随手一
指,自己居然又当真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赶忙试图岔开话题,便伸手去接戴煦手里面的铁锹,这一伸手才看清楚,戴煦手里只拿了一把铁锹而已。
“用我再去别处借一把锹过来么?”方圆问,她觉得自己和戴煦两个人,戴煦却只拿回来一把铁锹,那么最有可能的原因就只有一个——工地那边没有那么多把富余的铁锹可以借给他们,所以戴煦才只借来了一把。
“不用,这一把我够用了。”戴煦摇摇头,示意方圆跟上自己,“咱们从那边绕过去,看到这边的自行车印了么?离那个远一点。”
方圆依言跟在戴煦后面,远远地绕开了他指出来的自行车车辙印,一边走一边问:“那一会儿你挖的话,需要我做什么?”
“你负责给我加油。”戴煦回答得非常自然,好像这就是他认真的想法似的。
方圆哭笑不得,她发现和戴煦打交道,好多时候戴煦的言行都让自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在之前的二十多年人生中,自己好像还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戴煦这种类型的人,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他总是会有出人意料的一面。
这个话题是继续不下去了,但是别的事情还要沟通,方圆清了清嗓子,指了指他们刻意绕开的车辙方向,问道:“那几道车辙,和之前咱们发现的有什么不一样么?是因为走得比较远,没有绕回到石板路上么?”
“绕回去是绕回去了,但是你从这里看看,估计也能看出来大概是怎么一回事,”戴煦站下来,指着不远处雪地里的几道自行车印,“你仔细看车辙的深浅,是不是完全一样的,然后你就明白了。”
方圆没有戴煦那么高,所以也没有他那种长得高看得远的优势,她微微向前倾斜了一点身子,以便能看得更清楚一点,很快她就发现,那边的车辙,彼此相距虽
然并不算远,乍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区别,但仔细一端详,还真看出来了一点差异来,其中的一条车辙明显要更深一点,冬天的降雪是不规律的,有的时候一场雪下
来,接下来就会迎来一场回暖,而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可能又突然之间气温突降,又迎来一场新的降雪,所以看起来好像是白白厚厚的一大片雪地,实际上里面却是
分成了很多不明显的层次,越往下,因为之前的融化又冻住,冻住又融化,反反复复,渐渐就变得比表面的积雪更结实不少,成了半冰半雪的综合体,那两道相距不
&nbbsp;远的车辙,其中一条只压平了表面比较干净和松散的积雪,而另外一个,却连松散积雪下面的冰雪混合层也微微压出了印子。
“那辆自行车在进来的时候是驮着什么东西,但是离开的时候重量减轻了!”方圆觉得茅塞顿开,明白了为什么戴煦会格外注意这边的情况,“并且周围还没有
其他走回去的脚印,所以不太可能是自行车载着人,那个人后来跳下自行车走回去的,这样一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原本自行车上面驮着的东西根本就留在了这边,
没有跟着自行车一起返回石板路那边去。”
走到那个雪堆旁边,雪堆旁边有很多凌乱的脚印,积雪被踩倒了一大片,但是由于这边的位置更靠近树林,如果没有注意到车辙的去向,站在石板路甚至更远的位置,恐怕很难发现这边的情况。
戴煦让站在距离雪堆两三米开外的地方,自己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尽量少留下新的足迹,也尽量把他的走动所破坏了地面原本脚印的范围缩减到最小,然后站在
雪堆边上,没有着急动手去挖,而是又仔仔细细的观察了好一会儿,这才真的开始挖雪堆上面的积雪,他的动作很小心,和格外高大的身材甚至有些不相符,挖出来
的雪,都被戴煦堆放在了同一个位置上,慢慢形成了一个新的小雪堆。
方圆在一旁看着,逐渐发现戴煦瓦到一旁的积雪里还夹杂着碎石、枯草,甚至细小的土渣,她扭头看看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另外一堆积雪,那里并没有看到相似的
情况。越往下挖,积雪里面夹杂着的土石就越多起来,戴煦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小心,等到雪堆被挖平,开始要翻动地面上的泥土时,戴煦虽然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尖
头铁锹,但是他的动作之小心,稍微夸张一点说,简直堪比考古队员。
方圆站在一旁,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恐怕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量站在那里不要乱挪动,免得万一这里真的有发现,自己破坏了现场的痕迹,那可就不好了,虽然
直奔这里来,接着就会又发现,这种事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想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戴煦聚精会神又异常小心的清理着地上的泥土,方圆关于这里能发现重要
证据的念头就莫名的愈来愈额坚定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戴煦忽然停下了动作,更深的弯下腰,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的拂动着地上的土疙瘩,仔细的辨认了半天,然后长出了一口气,直起腰来,回头对
方圆说:“方圆,我现在手套是都是土,你帮我给你那两个同学打电话,他们不是说去找汤力了么,把咱们的地址告诉他们,让他们转告汤力,立刻通知法医还有其
他部门那边,带人过来,越快越好。”
方圆连忙点点头,拿出手机来给林飞歌打电话,电话响了好半天,那边才接听起来,方圆赶忙按照戴煦的交代,让林飞歌转告汤力,赶快过来这边,林飞歌的反应有些不太爽快,支支吾吾的答应了下来。
通知完林飞歌,方圆挂断了电话,这时候她发现戴煦也在打电话,通话的对象似乎是汤力,方圆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先吩咐自己打电话给林飞歌,让林飞歌他们
通知汤力,一转头就又自己亲自打电话过去,不过这种问题她也不好意思问出口,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生,戴煦并没有义务要把做的每一件事都向她说明缘由。
她没好意思问出口的问题,却被戴煦猜到了,他和汤力讲完电话之后,收好手机,重新戴上手套,主动对方圆说:“汤力说他这就带人过来,听他的意思,你那两个同学应该是没去找过他。”
方圆尴尬地笑了笑,戴煦接着说:“假如你不给他们打个电话,通风报信一下,呆会儿所有人都来了,就只有他们没到,这样一来,大家可就都知道有两个实习
生偷着开溜的事儿了,那时候再想找台阶,恐怕就很难找到了,刚到实习单位,初来乍到就给人拈轻怕重的印象,这对以后的影响可不太好。”
面对林飞歌和马凯的做法,戴煦非但没有生气或者责怪,反而还替他们在其他人的面前想办法留了面子,这是方圆万万没想到的。
“胆子大不大?”戴煦忽然开口问方圆,从她招招手,“要是不害怕,尽量踩着我刚才的脚印过来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吧。”
【昨天犯了个错误,把和发串了。。。现在更正一下。。。】
想要严格遵循戴煦的足迹,对于方圆来说可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平时戴煦的步幅,几乎一步就能等同于方圆的一步半,刚才戴煦自己走过去都是迈着大步子,每一个脚印中间的跨度就更大了,方圆几乎需要向前跳一下,才能确保自己真的踩在戴煦的脚印里,方圆就这么跳了两三步,总算凑到了方才的那个雪堆跟前,随即她发现戴煦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里似乎带着点笑意,这让她忽然想起方才“站在这儿守着”的那件事。
“刚才你让我踩着你的脚印过来……也是开玩笑的么?”她试探着问。
戴煦连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尽量表现的严肃一点,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说:“不是,咱们两个在不能确定有发现之前,不好折腾人家别的部门的同事过来陪着乱找,但是现在既然确定有发现,那当然就得注意保护现场了。”
方圆赶紧点点头,然后朝戴煦方才挖开的那个雪堆看过去,戴煦手里的工具就只有一把尖头铁锹,并不是十分方便,所以没有挖得很深,但是被他挖开的部分已经露出了地面的泥土,并且从泥土当中,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只人的手,那只手是完好的,只是冻得有些僵硬苍白,与这只手相连的手臂就不一样了,除了手腕那里看起来还比较正常,余下露出地面的部分,除了沾上了土渣之外,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手臂上面的肉显然是被用刀子剔过,但是又剔得并不干净,有的地方可以看出红里泛白的骨头痕迹,有的地方还包裹着没有被剔干净的肉,肉的颜色呈现出暗红色,但是并没有明显的血迹,即便是干涸的也没有,以方圆的理论基础和专业知识,没有办法去判断到底是凶手在处理尸体的时候在死者的血液凝固之前就放掉了很多的血,还是因为冬季的低气温,让尸体被冻干了。
看着那完好而僵硬的手,以及与手相连的骨肉斑驳的手臂,方圆的头皮有些隐隐的发麻,身上就好像有几只小蚂蚁在爬来爬去一样,她怕先露出太强烈的恐惧会让戴煦觉得自己不够称职,只稍微向后退开了一点,然后喘了几口气,问戴煦:“手臂露出来了,是不是其他部分也都一定在这儿了呢?”
“这个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刚才挖土的时候,发现土冻得还是比较硬的,我把凶手埋尸体已经动过一边的土重新翻开都觉得费劲儿,让凶手挖一个人那么大的深坑把人埋进去,先不说目标会不会太大,就光是体力,恐怕都不太容易实现。现在比较乐观的想法是这里能找到一半或者一大半,余下的估计也肯定在这个儿童公园里面。”戴煦看了看方圆努力保持镇定的表情,想外又走了几步,然后示意方圆跟着他一起过去。
视线离开了那一截露出来的手臂,方圆的呼吸才终于重新变得平稳顺畅起来,思维也重新活跃起来了,她充满好奇的看着戴煦,正想开口询问,戴煦倒先一步看出来了她的想法,不等她出声就先自我调侃起来。
“你现在有没有一种觉得我简直有可能就是凶手的感觉?”他问。
方圆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问自己,一下子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
“你要不是警察,我肯定怀疑你。”她一边笑,一边实话实说,“从早上接到报案出现场,一直到现在,我没看出有什么迹象能让人推出尸体可能被埋在儿童公园里,就算有,儿童公园里面这么大,光是这片树林面积就不算小了,为什么你能一下子就找到埋尸体的地方,一点弯路都没绕呢?我觉得就算是牵条警犬来找,都不一定能保证这么快就直接准确的找到啊。”
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措辞很有问题,连忙改口:“不是不是,我的意思不是拿你和狗放在一起比较,你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我估计……”戴煦没有因为这句话而表现出任何不悦,反倒好像很有趣似的,想了想说,“我嗅觉没有狗好,但是脑子应该比狗机灵一点儿。不开玩笑了,这事儿其实首先肯定有幸运的成分在里面,其次就是你想要破案,首先就得学会换位思考,假如你不光角色上站在了犯罪分子的对立面,就连思维方式也是,那可不行那可不行,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想看破对方的把戏,就得带入他的思维方式。方才过来之前,咱们俩在车里头不是已经聊过了么,聊的内容你还有印象吧?”
方圆当然记得,当时戴煦问了她不少问题,现在想一想,原来在自己表达自己观点的时候,戴煦的脑子里已经做出了这么一连串的分析和判断。
“这里倒是符合之前咱们关于凶手怎么选择抛尸地点的分析,在市区内,不需要考虑运尸体到郊区、野外的交通工具问题,公园里面冬天本来人就少,树林这边远离公园的其他设施,土层也厚,恰好还赶上了公园改建施工,公园门大敞四开,根本没遮拦,进出的工人车辆都多,就连咱们方才进来的时候,都根本没有人留意咱们,或者过来问问,凶手出入要是挑了工作人员下班,只剩下工地施工的时间段,就更加不会引人注意了。可是,你怎么知道这里施工?”方圆问。
“哦,a市本地的生活频道有一档节目,专门解决市民反馈的问题什么的,前几天那个节目上还提到说很多市民反映,说儿童公园因为冬季施工改造,所以弄得很脏,几处大门全天敞开,还经常有各种运货车进进出出,晨练、散布的市民不爱来了,就连以前带孩子过来玩的也嫌人杂车多,不爱带孩子来,很多人打电话抱怨这件事,节目主持人还让观众们为了春暖花开之后有更好的休闲场所,现在尽量忍耐。”戴煦挑了挑眉,“我能看电视知道这件事,凶手肯定也能。”
“真没想到,那种节目居然也能成了对破案有帮助的线索来源!”方圆毕竟年轻,平时对那种市民节目从来不是很感兴趣,印象中好像只有家里的老人才喜欢在晚饭或者晚饭后坐在电视机前面收看,没想到戴煦居然是通过这个才知道的。
“很多时候,重要的信息都藏在旁门左道的地方,就算是专门撰写明星八卦绯闻的街头小报,也保不齐能提供什么信息。”戴煦说。
“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会直奔白桦林这边?公园其他地方也有植被覆盖的绿化区,土层也很厚啊。”方圆虽然得知了戴煦的消息来源,但是她心里的疑问并没有完全被解开,从戴煦方才的提示,把范围锁定儿童公园变得有据可循,可是一下子就找到了埋尸体的雪堆,这还是有些让人觉得而不可思议。
“你说的没错,还有别的地方也可以挖坑把尸骨埋进去,可是你想想看咱们一路开车过来,你说的那些地方都距离正在施工装修的游乐区比较近,晚上万一有人出来在周围转转,难保不会撞见凶手挖坑准备埋尸体,这显然是不够保险的嘛。如果现在天气不是这么冷,我或许还会考虑那个人工湖,”戴煦朝远处已经看不见的人工湖方向指了指,“假如吧尸骨上面绑上石头,推进湖里,毕竟那个人工湖也是号称超过十米深的,在水下面被发现的几率埋在土里要小,腐烂的速度也比土里快一点,但是现在湖面上冻了一层很厚的冰,人走在上面都很安全,不会有任何问题,估么着冰层的厚度也有差不多半米以上了,刨透半米后的冰,可比挖土累多了。”
“那树林这边高高低低的雪堆有那么多个,为什么你就那么确定是这一个呢?”方圆放眼一看,仅仅是这周围的大小雪堆足有十几个。
“雪堆只是一方面,重点是自行车的车轮印,这一点方才我跟你说过了,你也看到了。至于这一堆雪有什么特别么……”戴煦拿出手机递给方圆,“方才我挖开之前先照了几张照片,你可以看一下。这一堆雪虽然不是这周围最大的一堆,但是你看别的一堆一堆,因为是一层一层被堆积在一起的,本来应该是有那种淡淡的黑白的层次分割,但是这边的情况是一堆雪,黑的黑,白的白,层次完全都被翻乱了,并且雪块堆在一起相对比较松散,表面没有那种因为融化又冻住,反反复复形成的硬壳表面,表面都能看到细小的土屑,明显是近期被人翻动过,并且已经动过土层了,所以回填的时候,工具上面沾着土,留在了雪的表层。”
“你的分析和判断太准确了!”方圆由衷的称赞道。
戴煦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其实原来也不太确定我到底判断的对不对,所以还想呢,假如没挖出来,我就不承认了,要不然太没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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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圆再次因为戴煦的话而感到哭笑不得,如果不是之前他表现出了让自己刮目相看的实力,就单看他的言行举止,恐怕换成是谁,都会赞同林飞歌那个“师傅这人有点不靠谱”的论点吧。
在其他人赶来之前,他们并不能做更多,以免不但不能够提供帮助,反而还破坏了现场,所以只能在一旁守着,一直站在雪地里,方圆的脚下越来越冷,戴煦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便叫着她一起回到车上,开了空调取取暖,免得其他人赶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冻透了。方圆时不时的看看时间,希望马凯和林飞歌能够赶过来的快一点,或者聪明一点的在过来这边之前能够来得及先和汤力碰个头,不然不但他们偷懒会穿帮,搞不好戴煦方才替他们做的铺垫也就都白费了。
又过了一会儿,远远的能看到有几辆车沿着路朝这边开了过来,车顶的警灯明显说明了来人的身份,车子开到白桦林附近,在路边纷纷停了下来,戴煦和方圆也从车上下来,迎上去把这边的具体情况再向其他人做一下说明,方圆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林飞歌和马凯两个人的身影,看来他们还没有到。
“我先跟汤力他们过去,你通知你那两个同学,让他们别白忙了,回来这边帮忙就行。”戴煦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和汤力一起过去尸体那边之前,还意有所指的对方圆交代了一句,方圆听了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在对现场的土坑和自行车的车轮印进行了拍照和取证之后,尸体余下的部分也被小心翼翼的清理了出来,方圆帮不上什么忙,也不敢凑上前去,免得耽误了其他人的工作,只能在旁边看着,这个土坑里面的尸体果然和戴煦预料的并无出入,只有一个上半身而已,并且头部没有和身子埋在一起,尸体的腹腔被剖开了,原本的肚皮部分,和大部分的腹腔脏器都不见了,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那空荡荡的腹腔里面还残留着一节肠子。方圆看到之后,胃里面一阵翻搅,想要退后一些避开视线,又怕让人笑话,本能的用手掩住嘴巴,免得一不小心吐出来给人添乱。戴煦忙着帮忙处理现场,不过还是留意到了方圆的反应,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看她,问:“怎么样?还好么?不行的话,你去旁边休息一下吧。”
“我能坚持,以后想干这一行,也不能总躲到一旁去休息。”方圆摇摇头,有些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压下胃里的不适。
戴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点了一下头:“那好吧,你尽力而为。”
人多做起事情来效率也比较高,过了一会儿,上半身就被清理出来,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寻找其他的部分,戴煦在和其他人沟通过之后,他们也赞同关于尸体的其他部分应该也在这座公园的某一处埋着,毕竟抛尸是一项非常有风险的事情,凶手就算再怎么胆大包天,把一具尸体,还是被去皮剔肉的尸骨,分成好几次反反复复的运来运去,恐怕也是不现实的,凶手一定会想尽快解决掉。
于是所有人分成了几组,开始分头寻找起其他的线索来确定可能的埋尸体的地点来,方圆自然是跟着戴煦,她以为戴煦痕迹,这才意识到闹了个乌龙。
当然,也不是每一次都是乌龙,在几次现场确认之后,他们还是顺利的找到了四块体积大小不一的人体上面剔下来的肉块,其中有一块来自于腹部,脂肪层很厚,一块来自于手臂,一块来自于大腿根部,还有有一块推测可能来自于后背。
这几块人肉被找到的地点都不是同一处,甚至相距也都并不算近,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属于a市的市区,但是又在比较外围的地界,特点在于那些地方交通设施比较到位,但是因为周围居民的密度比较小,所以平时来往车辆并不算很多,并且周围绿化面积比较大,流浪猫狗或者其他小型动物出没的频率比较高,就连他们去周围查看环境状况的时候,都会遇到在周围徘徊的野猫。
那四块肉,除了其中的一块恰好掉进了一个被弃用的排水井口里面,其他三块被找到的时候都被小动物啃咬得很厉害,估计如果不是冬天气温实在是太低,肉被冻得非常坚硬,周围的流浪猫狗体积也都不大,恐怕戴煦他们都很难找到这几块残存下来的皮肉。
&nnbsp;“这个凶手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啊?干嘛要费那么大的牛劲,把人杀了之后,再一块一块的把肉剔下来,剔完了还得东南西北的到处乱丢,多容易暴露啊,多麻烦啊,搞得这么麻烦,就不嫌累么?凶手不嫌累,我都嫌累了!”林飞歌一连跟着到处跑了几天,忍不住有些叫苦连天,“师傅,你说凶手这么做图什么呀?”
“你们觉得现在被发现的这几个尸块,它们最大的共同点是什么?”戴煦问。
“都是来自于同一个死者身上?”马凯自认为幽默的最先开口回答了一句。
戴煦很给面子的笑了,然后说:“这倒是有可能,不过首先还得等dna比对结果出来才能确定,我问的是眼下咱们就能下结论的事情,好好想想。”
“这些尸块都被丢弃在了流浪猫狗出没比较多的区域,而且几乎每一块都被不同程度的啃食过,说不定那些咱们找不到的部分,是被外面的野生小动物给吃光了。”方圆首先想到了这件事,不过又有些吃不准,“我这么说对不对?”
“我也是这么想的,刚想这么说来着。”林飞歌也在旁边跟着表态。
戴煦没有直接给出他的答案,而是用下一个问题来间接对方圆的说法予以认可,对他们说:“咱们中国人经常会有一种赌咒发誓或者恶意的诅咒别人的说法,叫做‘死了喂狗’,你们想一下,有没有这样的例子?”
“有有有!我家那边有的老人就喜欢说身边那种不学无术成天招摇撞骗的小混混‘不干好事,死了喂狗’!”马凯联想起自己的见闻,立刻附和得直点头。
“所以说,‘死了喂狗’这种事情,对于咱们中国人而言,几乎在道德层面上是被视为一种惩罚和天谴的象征,刚才林白鸽提到了一点,那就是凶手这么做需要花费很多的精力和时间,并且这样东南西北的到处分散着抛尸,也会给他自己增加暴露的风险,所以说他一定不会是因为无聊才那么做的,这么做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为了泄愤,发泄自己对死者的不满,或者用来暗示死者做过什么不太符合道德规范的事情,所以才会遭遇到‘死了喂狗’这样的惩罚。”戴煦说。
“师傅!我叫林飞歌,不是林白鸽!”林飞歌出生抗议,“你不会是成心的吧?”
戴煦一愣,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叫错了林飞歌的名字,连忙笑着对她摇摇头,摆着手:“误会误会,我又搞错了,绝对不是存心的,我这人记性不太够,用来记重要的事情都勉勉强强,不重要的就一律都自动过滤掉了,所以你们以后习惯了就好,我慢慢记,以后尽量不叫错。”
“可是死者的身份现在大半锁定了鲍鸿光,如果真的就是鲍鸿光的话,他本人就是一个初中里的英语老师而已,并且年纪又不大,参加工作的年头也不是很久,这样的一个人,能有多坏呢,至于让人不仅要他‘碎尸万段’,还得‘死了喂狗’?”方圆仍然有些不解。
戴煦耸耸肩:“这也是我好奇的事情,之前咱们只是初步的向他身边的同事确认了一下画像上面的人到底和鲍鸿光本人像不像,但就在那一次打交道的时候,都不难看出来鲍鸿光在工作单位里的人缘虽然不敢说很差,但至少也不是特别好的,到底私下里还有没有能挖出来的猛料,谁也没办法保证,对不对?”
“那师傅,咱们接下来要去走访调查了么?”林飞歌赶忙问,她这几天每天都跟着到处找尸块儿,觉得有疲劳又枯燥,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换换项目了。
戴煦摇摇头:“那个不急,等鲍鸿光父母来过之后,身份彻底确认了再做也不晚,接下来咱们还是继续找尸块儿吧!”
到处去寻找和确认尸体上面其他的遗失部分又花费了他们两天的时间,林飞歌和马凯私下里叫苦不迭,当着戴煦的面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情绪或多或少的也还是受到了影响,没有最初积极性那么高了。方圆也累,但是她觉得这样还不错,首先对于她而言,忙起来让她的生活更充实,比闲着无聊要好得多,其次破案就是破案,做的所有一切目的都是为了一个——找出真相,抓住真凶,查案子毕竟不同于休闲娱乐,哪能高兴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高兴做什么就不做呢,只要是对最终破案有帮助的事情,哪怕再无聊,也是有意义的。
虽然是这么想的,方圆却也不好表现出来,毕竟在戴煦和汤力背后,林飞歌和马凯或多或少也还是有些叫苦和抱怨的,假如这种时候她表现得特别积极有觉悟,只怕就要变成“假正经”,成了众矢之的了吧,所以每次听到他们议论什么或者抱怨什么,她都尽量少说话,不表态,实在逼不得已就笑一笑。
到了法可循,似乎完全是随心情,并且大多数时候还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松弛状态,当初他神准的找到了死者的骨骸之后,方圆再听林飞歌和马凯私下里讨论说觉得戴煦这个人老不靠谱,她还替戴煦觉得委屈,可是现在,她也有点说不上来了,毕竟除了那件事之外,到现在为止戴煦再没有任何其他令人惊艳的举动,这让方圆甚至忍不住怀疑,当初找到死者骨骸的那件事,该不会真的就像戴煦说的那样,是蒙的吧?
“找你们的说法,其实鲍鸿光的日子还一直过得挺滋润的,估计也没吃过什么苦吧?”戴煦并不知道方圆此时此刻脑子里转着什么样的想法,还在那边一边等其他人结束工作,一边兀自和鲍鸿光父母闲聊着,“我看这屋子里头卫生保持的其实还算可以,尤其是对一个单身男性来说吧,这算是你们平时教育的好,鲍鸿光生活能力强呢,还是说这种‘后勤’方面的事情其实也有其他保障的?”
这话倒说得不假,房子里除了那几个酒瓶子和厨房水槽里干涸的碗盘以及垃圾之外,就之外,就只有一层薄薄的浮灰而已,看得出来,在那些生活垃圾没有被制造出来之前,这里还是有人在维护家里面的卫生环境的。
果不其然,鲍鸿光母亲听了戴煦这么问,便回答说:“哦,我儿子雇了个钟点工,一周过来给他打扫三次房子……”
她说到这里,忽然神色一黯,方才闲谈的心情仿佛一瞬间就消失了,变得有些担忧和烦躁起来,她扯了扯鲍鸿光父亲的衣服:“儿子到底多长时间没回来过了?照理来说,一周打扫三次,家里不应该这么大的灰尘啊。”
“你先别着急胡思乱想,不是等着dna的结果呢么,那个才是最科学的,钟点工这种事怎么好说,说不定孩子把原来那个人辞掉了呢,那女的给家里做了这么久的钟点工,鸿光也没说把家里要是交给她,肯定还是有什么信不过的地方,所以没准儿辞掉了,眼下这个时候快年底了,钟点工不好找,所以就没人打扫呗,咱好好等等这结果,别自己吓唬自己。”鲍鸿光父亲安慰妻子说,“对吧戴警官?”
“对,凡事多想积极的可能性也是好的。”戴煦顺着鲍鸿光父亲的话说。
方圆在一旁看了看他,有些欲言又止,戴煦用目光询问她,她却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戴煦便又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鲍鸿光母亲的身上,问:“钟点工的联系方式你们有么?”
“我们没有,不过我帮我儿子收过那个劳务中介的名片,”鲍鸿光母亲往书房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你们让我翻我儿子的书桌抽屉么?”
“我陪你去吧?”方圆对鲍鸿光母亲说,顺便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戴煦,见戴煦点了头,就陪着鲍鸿光母亲一起再次走进了书房,看着她从抽屉里找到了一张a市某劳务中介的业务卡片,上面有那边的电话号码。
“差不多了。”等她们从书房出来,汤力也走了过来,对戴煦点点头说。
戴煦也一颔首,扭头问鲍鸿光父亲:“你们刚才也在家里四处都看过了,没有什么物品损坏或者遗失的情况吧?”
“没有没有,你们是警察,又不是强盗,我们哪能不放心你们呀。”鲍鸿光父亲连忙摆摆手,没有意识到他对戴煦那个问题的曲解已经暴露了他之前的内心世界,“我看你们的人做事还是挺小心听仔细的,所以不怕有什么物品损坏。”
戴煦略显茫然的看着他:“我的意思是说,以你们对鲍鸿光住处的了解程度,家里有没有什么值钱的贵重物品遗失的情况。”
鲍鸿光父亲一听这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尴尬的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刚才检查过了,没丢什么少什么,连孩子的手机都在家里扔着呢,都没电了。”
“手机也在家啊……”戴煦咕哝了一句,然后点点头,“那你们就先暂时住在这里吧,等有了进一步的消息,我们里原来有个小bug,经一位好心读者提醒,已经做了修改,因为大家可能看文是一口气看很多,但作者其实是一点一点写出来的,中间间隔时间比较长的时候可能会出现细节的偏差,如果发现,请及时告诉小莫,另外,留言的筒子最好还是登陆一下先,这样才能方便加精和奖励,也请大家多多支持正版,么么!】
“凡事多小心是对的,不过也不用太自己吓唬自己,越是被新闻媒体大肆渲染,报道得特别耸人听闻的,其实发生的概率越小。”戴煦看小俞确实是紧张得厉害,赶忙安慰他,希望他不要有太重的思想负担,“那学校里现在还有其他没有落到编制的老师么?还是说钱正浩属于极少数没有落编制的人?”
“钱正浩也没有那么惨,不会是唯一没有落编制的,我们学校还有一堆人眼巴巴的等着编制呢,”小俞叹了口气,有些庆幸地说,“要不人家说么,要么生得好,要么生的早,我是比钱正浩早了将近两年被招进来的,那会儿还是有几个编制招几个人呢,没那么多老师,工作是辛苦了一点,但是也算是忙得过来,没有什么招架不住的,结果就钱正浩他们那一批开始,学校就接二连三的招聘了好多人进来,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编制,所以都是算是外聘的性质,一个个的都只能眼巴巴的熬着,等着,等退休一个老教师,就腾出一个编制来,或者上头给特批几个算几个,不光是教师,就连别的部门也一样,什么行政,后勤,根本用不着那么多人的地方都添新人了,我们教学这边,原来一个老师可能是平均得教四五个班的课,有的比那还多,是挺累的,结果现在这么一折腾,一个老师也就能讲两个班的课吧,所以谁都希望能摊上个重点班,出成绩,我们自己从哪个角度都有好处,看着是轻松了,实际上工作压力比原来还大,尤其没落编制的,更希望赶紧做出成绩争取转正呢。等到鲍鸿光那会儿,其实都真是已经超饱和了,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来路,还是把他给塞进来,结果他还倒先等着了编制。”
“你说的这些被额外招进来的人,都是你们之前那位老校长没有退休前的事?”戴煦听他说完之后,稍加沉思,开口问。
小俞连忙点头,称赞说:“你们警察还真不是白当的啊!这反应速度也太快了!是啊,打从那个老校长退休到现在,我们一个新老师都没招过了。”
“那现在等编制的大概还有多少人?还有没有其他人也和钱正浩一样,本来应该转正,结果因为某种说不清楚的原因,没有被转正的?”戴煦问。
“那当然有了,那么多没捞着转正的人里头,不少都是和钱正浩差不多的,具体都有谁,我一下子也说不上来,挺多的,包括教务,包括后勤,都有这样的。”
“哦,这样啊……”戴煦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也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就像刚才说的,我们肯定不会想要给你添麻烦,所以,我们想要去学校的教师宿舍看看,你说怎么样才能又达到这个目的,又不让你为难呢?这个我们必须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才行。”
“这个么……”小俞也犹豫起来,一方面戴煦提出来的是正常的工作需要,并且还很为他着想的主动征求他的意见,他没有立场表示反对,另外一方面,到底怎么才能确保自己置身事外,不会被钱正浩怀疑,这对于他而言也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于是左思右想之后,他忽然想到了见识,一拍大腿,对戴煦说,“哎!你别说,我还真想起来一件事儿,这个理由你们能用得上,还不用担心我,会不会被牵扯到的问题。就鲍鸿光刚到学校来上班的时候,他买的房子装完修了,正在放着散散味儿,没办法过去住,然后听说学校给安排住宿,他就想临时在学校住一段时间,等家里头换空气换的差不多了,就搬回家里去住,结果到了学校的宿舍里头,也就住了三四天顶多,就嫌不舒服不方便,自己跑出去租了个房子,你们要是想去,用这个借口倒是挺好的,你们说呢?”
“没错,这个办法确实挺好,唉,这事儿还多亏了你帮我们提供情况,还帮我们出谋划策,这个案子要是能破,这里面绝对有你很大的功劳啊!”戴煦对小俞丝毫不吝啬夸赞之词。
小俞被他称赞得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夸奖的话,恐怕没有人会不爱听,所以小俞的心情也很好,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其他事情,他情,他中间甚至主动要张罗着叫服务生进来加点果盘零食之类,不过都被戴煦拦住了。
“不用,你今天能抽时间过来配合我们工作,我们就很感谢了,绝对不能再让你破费。”戴煦态度坚决的说。
“就是,我们不拿人民一针一线!”马凯在一旁插嘴逗笑话似的说。
小俞便恭敬不如从命,和他们随意聊了几句,这时候方圆忽然想起来早先在学校里的时候,那个从总务科过来统计备品的名叫张阳朔的人曾经提到过一个名叫小卜的人,便问:“那个叫张阳朔的人问鲍鸿光的事情和一个叫小卜的人有没有关系,这个小卜是什么人呢?你们那里的老师或者其他部门同事么?”
小俞听她这么一问,便笑了笑,笑容有点,说:“小卜以前是,现在不是了,他叫卜文星,以前在我们学校教体育,一共好像也没干多久,他比钱正浩早一点点来的,比鲍鸿光早不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也没有编制。他和鲍鸿光倒是有点摩擦,这个不是张阳朔讲,几乎学校里没谁不知道的,不过那事儿都发生了挺长时间的了,那时候鲍鸿光才刚来没多久,这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我觉得这两件事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应该是张阳朔想太多了。”
“你说的摩擦,具体是指什么事情呢?”
“就是一点误会,卜文星那时候刚来我们学校,他刚毕业,然后他女朋友呢,比他小两届,还在校呢,估计时间比较多,没事儿就跑来找卜文星,有时候卜文星上课,她就在办公室里坐着等,你们不也看到了么,我们都是一个年级一个办公室的,不分科目,就那么着,一来二去的,那个小姑娘就和鲍鸿光搭上话了,后来鲍鸿光也不知道是没搞清楚情况还是根本不顾及,居然追那个小姑娘,还被卜文星给发现了,卜文星那个人呢,脾气有点爆,知道之后,据说是先到女方的学校去,当着好多人的面抽了那个小姑娘几个耳光,然后就跑回学校这边,说什么也要揍鲍鸿光,那次可把鲍鸿光吓得够呛,幸亏学校保安拦着,还打电话报警了,巡警过来给调解了半天,鲍鸿光跟着人家一起就走了,躲了好几天没敢来,再后来卜文星就被叫去谈话,之后就辞职了,也不知道是主动辞职了,还是学校这边不想要他了,只不过是给他一个台阶儿下。”
“这还算小摩擦啊?”林飞歌听了觉得小俞说得太过于轻描淡写。
小俞讪笑着回答说:“那不是没打着么,就是有惊无险的闹了一通,这不就算是小摩擦了么,而且这件事其实归根结底我个人觉得啊,还是那个女的不是东西,鲍鸿光那么做确实不地道,但是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有男朋友,居然还愿意跟鲍鸿光勾勾搭搭的,卜文星估计打了她几个耳光之后,气也就出了一大半了。”
戴煦听完他说的话,不急不忙的问了一个听起来略显八卦的问题:“那他们两个,我是说那个女的和鲍鸿光,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被发现的呢?”
“这个谁知道呢,”小俞摇头,“估计肯定不止是发发短信打打电话什么的那种了吧,反正要是按照咱们正常男人的思维方式,能气成那样,估计八成是自己女朋友和别人不光勾搭,而且还发生了什么实质的内容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吧?不过卜文星本来就是个急脾气,上体育课对学生生气起来也是跟炸药包似的,所以这事儿放到他身上,我觉得还真就不好按照普通人的程度去乱估计了。”
戴煦听完之后,表示理解的点点头,几个人又围绕着学校里的其他事情打听了一些,包括卜文星辞职后的去向,小俞也说不上来,只知道在初中附近的一个少儿舞蹈学校看到过卜文星当年的那个前女友,对方好像是在那里当了舞蹈老师,教小朋友跳舞。过了一会儿,小俞开始时不时的看看手表,就有点想要离开的意思,但是看戴煦他们都没有这个打算,也有点不知道该不该先开口。
戴煦看出他的意图,也看了看手表,然后对小俞说:“你明天还得上课呢吧?要不这样,你先走,正常来说我应该负责把你给送回去,不过这样恐怕容易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被你认识的人发现你和我们打交道来着,所以我们就多留一会儿,跟你离开的时间拉开一点距离,这样就比较保险了。”
“你这人可真够意思!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虽然我就说个老师,也没有什么能耐,要是有什么事儿需要我,你就开口啊!”小俞很开心,连忙对戴煦说,然后也不多逗留,穿上外套,和其他三个人也简单打了招呼,一个人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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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可真行,就真这么走了啊?”林飞歌等小俞走出包房,跟出去伸头看了看,见他径直越过大厅朝大门口走去,这才缩回脑袋,满腹怨气的对戴煦说,“老戴你也真是的,替他考虑那么多干嘛啊,说得好听,有事儿找他,回头你要是找他给你亲戚孩子补习数学,你看他收不收你钱!刚才就应该咱们和他一起走,我看到门口他怎么往后缩,不去交包房费!”
“刚才我要是跟他一起离开,你们三个还能有机会唱一会儿歌过过瘾了么?”戴煦说,说完看到其他三个人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便笑了,“来都来了,要是不让你们几个好好的放松一下再回去,岂不是显得我太没人性了!”
“真的假的?!你没开玩笑吧?”林飞歌吃惊的睁大了眼睛问。
“就是啊,你可别跟我们开玩笑,我们当真了之后再让我们失望,那可就太残忍了啊!”马凯嘴上这么说着,行动上已经先一步一屁股坐在了点唱机旁边。
“当然是说真的了,”戴煦又看了看时间,“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就算不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其他能做的工作,咱们答应了小俞,不会让他为难,所以不能这么短时间内就立刻跑去学校的教师宿舍找钱正浩,想找其他老师单独了解情况呢,也得排在钱正浩之后。他们才方便开口,那个罗齐又不在本地,就连那个卜文星人在哪里,他那个叫冯思彤的前女友,咱们也都没办法现在就立刻着手。这样的话,要么收工让你们早点回家休息,要么就让你们在这儿放松一会儿。”
“老戴你可真够意思!整个刑警队我就看你最好!”林飞歌嘴上夸奖着戴煦,人已经一屁股坐在点唱机跟前,开始挑选自己喜欢的歌了,看得出来。方才她在等戴煦和小俞谈正经事的时候,已经惦记着一会儿想要争取一展歌喉了。
马凯则扫了一眼桌上的几瓶喝了差不多一半的矿泉水:“戴师傅,咱们就这么一人半瓶矿泉水润着嗓子干嚎,是不是有点儿单调啊?”
“除了不许喝酒,其他你们随意。”戴煦慷慨的表示。
马凯欢呼一声。立刻按了服务铃,叫服务员进来点了几碟干果之类的零食。
方圆也没有想到戴煦居然这么开明,对她来说,大家一起留下来热闹一会儿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林飞歌和马凯结束了工作是回家里面去,有热饭热菜,爸爸妈妈,舒舒服服的自己的小房间。而她则要一个人回去公安局,找一间自己方便过夜的值班室,一个人静悄悄的呆着。有时候看看书,有时候就仰面躺在谈不上任何舒适感的值班床上面,盯着天花板发呆,一直到睡意来袭为止,像想在这样有人陪伴着,对她来说是一种变相的福利。
林飞歌点好了歌。拿着麦克风打了鸡血一样的在包放中间又唱又跳,还顺手把房间里的光线给调成了幽暗中闪烁着无数彩色观点的模式。马凯点过了干果零食,一会儿叫着方圆一歌。一会儿又跑过去和林飞歌抢麦克风,忙得不亦乐乎,方圆被林飞歌拉着一起合唱了一首歌之后,便也坐在一旁,捏了一点瓜子,一边吃一边看着林飞歌和马凯两个人又唱又闹,时不常的还会被林飞歌塞过来麦克风,跟着唱几句,就算轮不到自己唱歌,在这种气氛下也让她觉得心情很不错。
不过,方圆总觉得自己在唱歌或者点歌的时候,背后始终有目光追着自己,她偷偷朝坐在沙发距离点唱机最远一侧的戴煦,他的脸都被隐没在了阴影中,只有斑斑驳驳的彩灯亮点时不时的闪过,看不清楚他的视线是落在那里。
“咦?我发现啊,这么半天,有一位老同志可一直都保持沉默啊,太安静了!”林飞歌过够了瘾,这才留意到今天做东的戴煦始终都没有开过口,一直安安静静的在一旁坐着,便拿着麦克风点起兵来,“老戴同志,给咱们来一首吧!”
戴煦没吭声,马凯也抓起另外一支麦克风,一激动倒把当初军训时候拉歌的口号给想起来了,便大声说:“一二三四五,我们等得好辛苦!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等得好心急!时间宝贵,不唱不对!老戴,让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样,活像一个——”
“大姑娘!”林飞歌非常配合的接了下句。
结果两个人起了半天哄,戴煦那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r/>“师傅啊,你要是不想唱就不唱,好歹说一声嘛,闷声不语的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啊。”林飞歌一边嘴上抱怨着戴煦,一边按了墙壁上的开关,包房里的光线重新明亮起来,三个人再朝沙发上一看,不禁齐齐失笑。
这么半天,面对马凯一串一串的拉歌口号,之所以戴煦能够保持淡定,一言不发,归根结底原来是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两条胳膊环抱在胸前,微微垂着头,坐在沙发一角已经睡着了。
方圆没想到在这么吵闹的环境下,他居然也会睡着,一来觉得有些好笑,二来也认为自己方才感觉到戴煦从背后注视自己,一定是错觉。
总不可能一个睡成这个样子的人,还能隔着眼皮盯着自己吧!
他们三个人这么一笑,倒把方才还沉沉睡着的戴煦给惊醒了,他睁开眼睛,大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一抬头见三个人都盯着自己发笑,背后大屏幕上头的歌词字幕兀自走着,便奇怪的问:“你们都看着我干嘛?怎么不唱了?那咱们撤?”
“别啊,谁说我们不唱了,我们是忽然想到今天做东的人还没给我们献歌一曲呢呀,结果我们这边拉歌拉得欢,你居然在那边偷偷睡着了!我们三个人唱歌有那么催眠么?”林飞歌一边埋怨一边走过来把手里的麦克风就往戴煦手里塞,“现在醒都醒了,那就大大方方的给我们唱一首呗!让我们也见识见识你的歌喉!”
“不行不行,那可不行!”戴煦连忙摆手,说什么都不接林飞歌递过来的麦克风,“你让我再给你们叫个果盘来都可以,唱歌绝对不行。”
“你这是有所保留哦!这可不好,不够意思!哦,或者……难道师傅你是传说中的音痴?”林飞歌见他这个反应,噗嗤一声笑了。
“好钢要用在刀刃儿上,轻易我是不会随便唱歌的,一旦唱,那就得把听歌的人直接拿下才行。”戴煦笑着回答,并没有承认自己唱歌走音这件事。
“言外之意就是别人唱歌要钱,你唱歌要命呗?”马凯在一旁和林飞歌一起开玩笑,“那老戴你的杀手锏还是暂时留一留吧,我们仨还都很年轻!”
玩笑开够了,方才中断的歌声就又恢复了,方圆坐在点唱机旁边,偷眼看了看这回彻底被吵醒了,正在一旁剥花生的戴煦,心里多少觉得有点遗憾,他的嗓音听起来那么浑厚有磁性,本来以为唱歌一定会很好听,没想到居然五音不全。
又唱了一会儿,唱歌的瘾也过了,时间也不早了,几个人拿好自己的东西,戴煦去交过了包房费,走出ktv的大门,戴煦指了指停在路边的车:“走吧,上车,时候也不早了,我一个一个把你们送回去。”
“不用不用,我坐出租车回去就行。”方圆一听这话,赶忙谢绝。
林飞歌却一把拉住她,说:“这时候你就别客气啦,都这个时间了,打出租车,万一遇到个什么不靠谱的事情,就算闹个有惊无险,不也犯不上受那个惊吓么!反正我肯定得坐老戴的车,我要是这个时间自己坐出租车回去,我爸妈肯定得说我!所以反正送我也是送,干脆你们两个就都借我的光好了!”
“是啊,方圆,你就别这个时候还穷客气了,”马凯也在一旁帮腔,然后还不忘挤兑林飞歌一句,“林飞歌你也别在这儿卖面子啊,送我们回去,我们也是谢谢老戴,干嘛要借你的光啊,车也不是你的,汽油也不是你爸给报销!”
“废话!这是我亲师傅啊!”林飞歌豪气得一拍身旁站着的戴煦,“你们俩要是不服气,找你们自己师傅去呀!让那个汤力还有钟翰什么的过来接你们嘛!”
“算你狠!”马凯被林飞歌说得无言以对,只好装模作样的指了指她,率先上了车,林飞歌也不甘示弱的拉着方圆一起坐了上去,方圆虽然心里面有万般的无奈,在这种情况下却也没办法再推三阻四,否则会让人反而起了疑心,就只能硬着头皮上车,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不惹别人怀疑的平安度过。
“那咱们按什么顺序走啊?方圆,马凯,咱们把家里地址都说出来,让老戴找个方便的路线送咱们吧!”林飞歌坐稳当之后就张罗起来。
方圆正心里纠结,戴煦已经开了口。
“不用了,”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后排的三个人,“林飞歌都说了,我是她亲师傅,那我就先送自己的亲徒弟好了。”
【今天的的意思,听了方圆这样的回应,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开车朝她说的那个小区开去,没用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
“靠路边停就行,我自己走进去没关系的。”方圆在眼看就到那个小区门口的时候,指了指路边的空位,对戴煦说,她希望戴煦能让戴煦能让自己在那里下车,这样估计不等走到小区门口,戴煦的车子就早已经开的没有影儿了,自己正好就可以改变路线,步行回公安局那边去。
“那怎么行,都这个时间了,你们家住的这个小区几乎等同于开放式的,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出出进进,我还是把你送到楼下吧。”谁知道,戴煦的打算却和方圆不大一样,并且听口气态度还是挺坚决的,一副不容推辞的口气。
方圆心里面暗暗有些抓狂,但是又不好说什么,便只能硬着头皮向戴煦道谢,眼巴巴的看着他开车径直进了那个小区大敞四开的大门口,自己还得随手帮他指点路线,以便他能够把车停在“方圆家”楼下。
在随手指了几下之后,戴煦把车停在了一栋楼的某一扇单元门前面,问方圆:“是这儿啊?那你下去吧,我等你进门再走。”
不会吧?!方圆心里大叫不好,脸上还得装作很感谢但是又有些过意不去的样子,对戴煦摆摆手说:“不用,别麻烦你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就直接回去,我上楼就到家了,肯定没事儿的。”
“那不行,都已经到这儿了,做事没道理虎头蛇尾,你说是不是?”戴旭想都不想就否定了方圆的提议,对她点点头,“走吧,我看着呢,没事儿的。”
你不看就没事,你看着事情就麻烦了。方圆在心里面偷偷的想,悄悄叹了口气,点点头,下了车,走到那扇单元门的门口,伸手拉了一下,那扇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防盗单元门,居然锁得很牢靠。
“怎么了?怎么不开门进去?”戴煦降下车窗开口问。
“我忘带大门钥匙了,没事,我……按门铃就行了。”方圆回答,看戴煦是真的打算等到自己进去之后才离开,只好硬着头皮随便按了一个门牌号,等对方来应门,她略带歉意的对那头说,“你好,实在不好意思,我忘带大门钥匙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开一下门?”
门铃那头显然是不大高兴的,嘟嘟囔囔的说了几句抱怨的话,不过还是按下了开锁键,那扇破破旧旧的单元防盗门咔哒一声打开了,方圆赶忙道谢,然后扭头对坐在车里等着的戴煦摆摆手,钻进了防盗门里。
防盗门重重关上以后,方圆站在门里,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生怕戴煦还没离开,自己就冒冒失失的跑了出去,等了差不多五分钟,门外才传来车子移动的声音,一直到车声渐行渐远,逐渐听不到,门外重归寂静,方圆才轻手轻脚的打开门锁,伸头出去看了看,门外空空荡荡,只有黑乎乎的夜色,她松了口气,走出单元门,快步的朝小区门口走,直奔公安局而去,到了这个时间,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多了,尤其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热闹的商业中心,路上有点案件,方圆一边走,心里面还真的有点打鼓,于是脚步也悄悄的加快了许多,用几乎快要跑起来的速度急速走回了公安局,也正是由于她走得急,一心想赶快回到公安局那边去,并没有留意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有一辆车一直慢慢的跟着,不远不近,保持着又能把方圆锁定在视线范围之内,又不会因为跟的太近而被方圆发现的距离。
一直到方圆拐进公安局的院门,走进楼里,那辆车才缓缓的也拐进了公安局的院子,稳稳的停在了靠近门口的一个空车位上。
方圆之前已经查过了值班表,今天晚上有一个刑警队内勤的女警值班,她可以和对方同住一间值班室,回到公安局,她拿了自己的东西到值班室去,和对方打了个招呼,便拿了脸盆,准备去热水房接点热水洗漱一下,准备就寝,端着盆接了热水,方圆正朝值班室走呢,听到身后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那声音听起来耳熟到让她有点心惊肉跳的程度,站定下来,回头一看,果然不是别人,就是自己以为早就应该已经开车回家的戴煦。
戴煦还是方才的那身衣服,车钥匙攥在手里,站在楼梯口,一动不动的盯着方圆,在这里看到方圆,他的脸上似乎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情,只是略微的挑了挑眉,上下的打量了一下已经脱去外套,穿着单衣,手里还端着一盆温水的方圆,然后才开口说:“你不是回家了么?怎么又跑回来了?”
方圆哑然,看看自己手里面的那盆谁,觉得嗓子眼儿有点发干,这下自己都有些解释不清楚了,难不成,才和戴煦认识这么几天,就要因为说谎被他连续抓包两次么?那样的话,自己估计在戴煦那里以后都别指望有什么好印象和信誉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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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把她约过来的呀!”
正在方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回家”,反而一扭头就又跑回公安局里来的时候,她的肩膀上多了一条胳膊,今天晚上和她同住一间值班室的那位内勤女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听到戴煦和方圆的对话,走过来亲昵的搭着方圆的肩头,笑眯眯的对戴煦说,“怎么啦?我一个人值班无聊,找人给自己作伴,你有意见么?你别跟我说这个是你的小徒弟啊?”
“原来你是被倪然叫回来的啊,”戴煦好像恍然大悟似的,看了一眼方圆,虽然用了疑问的口气,却显然并没有指望她真的作答,而是很快把目光就又转移到了倪然的身上,“她算是我代管的,钟翰那个人。你是知道的,最近公事私事都挺忙,又要查案子,又正好是热恋中,我就只好牺牲一下。帮帮他了。”
他这句话一说完,方圆就觉得倪然原本随意搭在自己肩头上的手忽然握紧了一点,不过就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至多不到两秒钟,那只手就又恢复了之前的力道,倪然也轻笑着摇摇头。对戴煦说:“钟翰这人还真不地道,哪有自己偷懒让他朋友替他接包袱的呀,案子我听说都已经快有眉目了,他那么聪明,居然还没有闲工夫带实习生。总不会是私生活搞不定,后院起火吧?”
方圆原本和这名女警只打过几次照面,谈不上熟悉,以前对她的印象停留在漂亮,干练,有些美女们常见的傲气等等这种层面上,没有更深的打过交道,可是她现在却觉得心里面有些别扭。先不说这个倪然说起钟翰来,口气里隐隐的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期待感,毕竟钟翰和她到底关系好不好。有过什么样的过结,这些方圆都不太清楚,所以也就不大好乱下结论,但就单说方才关于钟翰让戴煦帮忙带自己实习的这件事,自己和倪然素昧平生,在此之前连话都没怎么说过。方才她还帮自己解了围,方圆心里刚刚萌生出来一点感激之情。一转头自己就又成了这位美女口中的“包袱”,恐怕换成是谁。都会有些心情复杂吧。
“这个嘛……他家里头起没起火,这个得问消防那边。”戴煦随口开了个玩笑,又提议,“要不改天你自己问问他?当事人的答复肯定是最准确的了。”
“不用了吧,我可怕有的人再把我的好心当了驴肝肺,”倪然的口气听起来颇有些委屈似的,一边说,一边又睨了一眼自己身边的方圆,再看戴煦的时候,眼神里面多了几分探究,“你这么晚了跑来又是干嘛的?该不会跑到局里面来,就是为了找这个小师妹吧?”
“当然不是啦,都要回家了忽然想起来白天工作上的事情还有一点没处理完,赶紧就有折回来了,不过既然正好方圆也在这儿,那我就顺便抓个壮丁好了。”戴煦想了想,冲方圆勾勾手指,“方圆,你把盆给倪然,让她拿回去吧,你过来办公室这边帮我做一点事情,咱们速战速决,都早点休息。”
这种情况下方圆当然没有拒绝的余地,好在不管倪然方才把自己说成包袱是有心还是无意,至少被她那么一打圆场,戴煦倒也没有继续追问自己又跑来公安局的事情,她便点点头,把手里的水盆递给身旁的倪然,向倪然道了谢,跟着戴煦去刑警队办公室,倪然站在走廊里,一脸玩味的看着戴煦和方圆走远,这才端着那喷水,转身朝值班室方向走开了。
“唉……”戴煦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朝走廊另一头扫了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发愁似的。
方圆跟在他身后,听他叹气,便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我可能要被钟翰拖累了,”戴煦无奈的摇摇头,“这小子的性格就是锋芒外露,还不怕得罪人,我这个‘盟友’的身份,恐怕也要借他的光了,就是不知道我这种‘从犯’值不值得人家花那么多心思去算计。事情看来比我以为的还要费神,不好办呐。”
方圆觉得戴煦说出来的每一个字自己都懂,可是连在一起却又完全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感慨些什么,似么,似乎是和钟翰有关,又似乎是在担心他个人的私事,那个“人家”是谁,让他费神的不好办的事又是什么事,这些方圆一概不知,她虽然好奇,但也明白自己与戴煦认识的时间还很短,实在是没有立场去刨根问底,这种最起码的分寸,她还是懂的。
戴煦自顾自的发了几句感慨,打开门走进办公室,转过身,看到方圆脸上还没有隐去的好奇,便笑着对她说:“听着觉得挺迷糊的吧?以后慢慢的你说不定就能搞清楚了,眼下我还真没法儿给你解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太复杂了。”
方圆除了笑一笑,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自己就是一个局外人,估计就算戴煦知道怎么跟她解释,也未必能解释得通。反正是都是些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她好奇一时,也没有打算真的去深挖。
“咱们白天的事情还有什么没有处理完的么?”于是,方圆决定把话题拉回到正经事上面,方才既然戴煦说他回来是为了工作。那肯定是还有要做的事。
“其实也不算是白天没有处理完,”戴煦抓抓自己的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回家闲着也是闲着,想过来查一查卜文星和他前女友冯思彤的情况,这不正好遇到你了么。就把你一起叫过来,你要是觉得累了,其实随时可以回去休息,我就是觉得可能过来忙点工作的事,会比在值班室里头和倪然大眼瞪小眼。或者没话找话的瞎聊更有意思一点。”
末了,他又没头没脑的追加了一句:“你们俩不是一类人。”
方圆也不知道倪然到底算是哪一类人,不过从外貌来看,显然两个人的差异还是很明显的,当然,戴煦所谓的不是一类人,指的一定是性格方面,对此方圆不知道该作何评价。她只知道过来帮忙做点调查工作,确实会比和一个不太熟悉的人闷在值班室里要好过很多。
前提是戴煦别再追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跑回公安局来就行。
还好,戴煦真的没有再问过她这方面的问题。方圆按照戴煦的安排,开始着手收集起卜文星和冯思彤的个人基本信息,而戴煦则又像白天一样,开始浏览起各个人气比较旺的社交网站及社交应用程序,只不过他的关注重点始终都围绕着卜文星和冯思彤这两个名字展开,卜文星还好。因为这个特殊的姓氏,只要是需要实名注册的网站。都不难确定出哪一个是他们要找的目标任务,不过冯思彤就让戴煦多费了不少的时间。去从好多同名同姓的人当中找出卜文星的前女友。
两个人各忙各的,倒也谁都没有开口说几句话,等到戴煦手头的事情告一段落,打算稍微休息一下的时候,抬头去看方圆,见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伏在办公桌上睡着了,办公室里的温度不算很低,但也不算高,她的身子略显瑟缩,似乎在睡梦中感觉到了几丝凉意。戴煦默默的起身,从椅背上拿起自己的外套,走到方圆跟前,轻手轻脚的盖在她身上,然后又一言不发的踱回到了自己的桌旁,伸了个懒腰,继续方才没有做完的事情。
方圆是被胳膊一阵刺刺麻麻的不适感中醒过来的,周身暖融融的,要不是胳膊发麻,估计她还能继续睡得很香甜,她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脑子彻底清醒过来,连忙坐起身来,一面揉着发麻的胳膊,一面去看戴煦在做什么,见他还在闷头忙着,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后,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肩上的分量来自于戴煦的外套,这让她多少有点难为情,连忙站起来,过去把外套还给戴煦,戴煦的个子比方圆高很多,他的中长款外套披在方圆的身上,简直就是一件长大衣似的。
“一不小心睡着了……”方圆把大衣帮戴煦重新搭在椅背上,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戴煦笑了笑,说。
戴煦抬起头,看到她,愣了一下,又把大衣拿起来塞到方圆手里:“醒啦?衣服你先披着,刚睡醒,免得着凉。”
说完,他揉了揉脸:“我其实也刚醒,估计白天还是太累了,看着看着网页,一不小心睡着了都没发现。”
方圆确实觉得有些凉意,接过大衣又披在了身上,方才那种令人安心的温度又重新笼罩在周围。听到戴煦说他方才也一不小心睡着了,只不过比自己早醒了那么一会儿,方圆心里面的内疚感也顿时减轻了许多,不觉得那么过意不去了。
“卜文星和冯思彤的资料,找得怎么样了?”戴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