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白日放歌须纵酒——杜甫;流光万里同——张九龄;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陈子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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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气可嘉◎
眼看观众们将要从这场精彩的比试中回过神来, 重新追问起薛四明究竟如何能使出“流星赶月”这一招,她连忙加快速度溜掉了,徒给看客们心头留下一片谜团。
胜了这场后, 又可以轮空一场,她也暂时多了些空闲,可以养一养之前几场比试积累下的伤。
期间傀儡又通过炉灶给她寄了一封信, 说起他接到了死亡威胁一事, 而在他认识的所有人中, 薛宴惊大概是对此最有经验的,因此致信相询。
薛宴惊正要洋洋洒洒落笔,告知他需根据具体情况应对, 如果是对方的错那就找上门去砍了他们。提笔时却忽觉冤屈,不知傀儡怎么会误以为她是对死亡威胁最有经验的那一个?遂问起他事情缘由。
傀儡回信回得很快, 原来此事起因是他为了给传送阵法的继续研制凑些灵石,卖掉了自己之前创造的一个小法宝。
这法宝是针对修真界的幼童和少年设计的,可以在他们日常所用一切物品上刻印法阵,相当于加了一道灵锁,他们要使用时需答对一个问题,才能开锁。譬如, 取用杯盏饮水前,要画好一个符咒;取碗筷用膳前,要掐对一个灵决;打开柜子穿衣穿鞋时, 要先踩中一段步法;想打开荷包取用灵石, 就要答对修界史上的一个问题。其余等等,不一而足, 融学于趣, 寓教于乐——虽然这个“乐”字尚有待商榷。
总之他将这法宝卖给了修真界的一间基础书院, 过去一月间,书院弟子苦不堪言,裸奔者有之,赤足者有之,以手抓饭甚或趴在鱼池边大口饮水者亦有之。大家激愤之下,便给始作俑者寄去了一封声情并茂的威胁信件。
薛宴惊得知来龙去脉后,陷入长久的沉默。想到傀儡的造物不止坑过自己,还正坑害着远处的一群陌生人,心下不免升腾起了些淡淡的同病相怜情谊。连忙给傀儡回信,告知他自己这边的进度,说是灵石快要攒够了,让他不要胡乱兜售法宝了。
傀儡回了个不情不愿的“嗯”字,大概是为不能继续在教育界发光发热而感到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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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参与比试时,她仍蒙着面纱,做薛四明的打扮。现在关注她的人越来越多,若薛四明一旦有空闲,薛宴惊就开始到处晃悠,也未免太可疑了些。
之前的裁缝铺子将她的画像大张旗鼓地张贴在店门口——他们派出的画师还算厚道,卖画归卖画,但最终还是给雇主留了两张。这引来了不少路过的修士在铺子里订做衣衫,无论男女,大都指定了同样的布料,并要求绣上青竹,只是款式略有差异。
裁缝铺子老板生怕薛四明对此产生什么不满,这一次来给她送新衣时,便提出这一批卖出去的衣衫,会分两成收益给她,其后几场也是一样。
薛四明欣然同意。
这一次的新衣以“月”为焦点,正是从她上一场比试中所得的灵感,银白裙摆薄如蝉翼,流光灿灿,仿佛一抹遗世独立的月光,动起来时,便教人想起有好风如水的月圆之夜。
燕回来给小师妹画眉时,她随口小小抱怨了一句:“怎生没有点心铺子来与我合作?”
“别乱动,”燕回拍了一下异想天开小师妹的脑袋,“除非你能在被打到吐血的时候,塞下一块点心,立刻重新变得精神奕奕反过来把对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然点心铺子为什么要与你合作?”
薛宴惊想象了一下那幅画面,觉得未免有些太瞧不起看客们的脑子了。
“好了。”燕回拍拍手,收起用来画眉的石黛。
薛宴惊揽镜一照:“师姐你的手艺越来越熟练了。”
“还不是被你逼出来的。”燕回端详自己的作品,也是颇为满意。为了掩饰身份,薛四明露出面纱外的双眉要比薛宴惊更凌厉稍许,偏剑眉多些。
薛宴惊的眉看起来其实很柔和,眉眼含笑之时,当真是笑如三月春风柔。但当一个人有绝对的实力时,她的眉毛生得如何实在不是其他人该关心的,他们应当思考的只有该如何从她的剑下活下来。
“我先走了,”燕回又放下一份给师妹打包来的馎饦,“待会儿比试场见。”
“好。”薛宴惊今日却不是去参赛,而是去做看客的,修真者总要开阔眼界、博采众长。
不需上台,她便悠闲得很,用过早膳后,晃悠着前往赛场。
玄天掌门坐在最前排,薛宴惊和燕回的位子也并没有连在一起,二人只能依靠传音交流。
待一女修、一男修相继上台,燕回便蹙眉对小师妹传音:“又是他。”
“师姐看过他的比试?”
“看过两场,下手太狠。”燕回摇了摇头。比试时当然要全力以赴,下手狠自也没错,只是其中一场对手已无还手之力,主动认输的话都吐出了一半,他又追了一拳,打断了人家两根肋骨,这也实在没什么必要。
台上比试一开场,薛宴惊就明白了师姐那一蹙眉是所为何来,台上蒙面男修招式确实毒辣,招招对着无法修复的要害攻去,要不是对手女修躲得快,一双眼睛怕是要废在他尖利的指甲下。
他生得魁梧,比很多男修都要高出一头,招式路数也极为刚猛,右手持剑,辅以左手拳掌,实力倒是不俗。很快在对手眼下留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女修抬手摸了摸眼下伤痕,这伤虽未直接伤到眼球,但也已经让她半边眼睛充了血,极大地影响到了视线。若不是她险险避开,让这一掌偏了半寸,左眼怕是要瞎上下半辈子。她嗅着鼻尖的血腥气,心中怒火升腾,一咬牙,抬手长剑连点,密密匝匝的剑式也对着魁梧男修的双眼集中攻去。
男修不退反进,右手一剑快准狠地刺向女修丹田,要逼得她不得不回防。女修却未如他的意,此时手中长剑忽然一化为二,一只用来挡他的剑势,一只仍攻向他的双眼。
男修轻蔑一笑,不过幻术罢了,他笃定必然用来挡他攻势的那一只长剑才是真,想也不想,便无视了眼前这一剑,只专心进攻。却不料伴着“噗嗤”一声,那长剑直直刺入他的眉骨处。好在女修只是想报一眼之仇,这一剑虽然偏了些,但最多只钉入半寸,伤不到性命,男修踉跄后退数步,左手握住剑刃,鲜血淋漓地拔出了这柄剑。
看客们亦有些惊讶,不想这女修竟如此烈性,长剑一化为二,宁愿不去挡进攻也要先报仇。
此时男修虽蒙着面,但看客们也从他露出来的双眼里看出,他的神色已经明显阴鸷下来。
他两手握住这柄精钢长剑,用力向膝上一撞,看客们只听得铿锵一声,似乎他膝上也有金属覆盖似的,如此一击便将对手的本命剑就此折断。随即再度攻上,招式越来越快,招招狠辣。
女修来不及为失去本命剑而痛心,一边躲避,一边从储物戒中抽出一只备用的钢剑来,她步法轻盈,在对方刚猛的剑势中来回穿梭,间或找到破绽反击。
但台下众看客们也看出来了,她与这柄备用剑磨合得并不算太好。这也并不稀奇,很少有剑修寻到本命剑后还会去用其他长剑与人对打的,无论是正式比斗还是仅作练习。
本命剑对一名剑修而言再重要不过,试剑会上不过是比个输赢,远远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若非原本就有大仇,一般无人会刻意去毁坏对方的本命剑。就像之前的薛四明,在台上缴了对手的剑,赛后便立刻双手奉还了。
果不其然,失去了本命剑、视线也颇为模糊的女修坚持了一炷香时间,便即落败,被对手打飞出去气息不匀地仰躺在地上,心有不甘地喊出了认输。
台下她的亲友不由松了口气,刚刚就怕她倔性子上来,非要也毁了对方的剑才肯作罢。此时正起身,想上台扶她一道去看医修,却见得那蒙面的男修疾冲至她身侧,五指弯曲作爪,指尖利芒一闪,向着倒地女修丹田处猛然袭去。
“住手!”玄天掌门坐在最前排,又身担评判官之责,一直注视着台上情势发展,此时来不及飞身上前,只长袖一挥,疾射出一道灵力,将男修打退了几步。
“你做什么?!”台下正离席的看客察觉到这边动静,一片哗然。虽然女修在他眉骨上刺了一剑,但那也是他先在人家眼下留了伤痕,随即他又毁了她的本命剑,给了她几记重击,这还不够?在对手喊出认输后他还不肯作罢?
何况他刚刚是想做什么?五指弯曲作爪,向丹田处抠挖,那是要挖出她的根基,彻底废了她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