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2)
许是昨日情绪起伏太大,再加上路上着了凉。何泠泠从晚上到了松寒居就开始发烧。
万俟缚泽推了工作,本要去本家一趟,也只好搁置,被老爷子骂了一顿。
万俟缚泽看爷爷还能在电话里大骂出声,心下明了不是什么大事。
半夜里何泠泠烧退不下去,小脸烧得红扑扑的,手脚却是冰凉。药他喂她吃了,也没什么作用。他也有些着急,想着给她擦擦身子,她却抓着他的手死活不放。
只好把衣服脱了,偎她偎得紧些,好给她渡些热气,让她发汗。
泠泠在他怀里发抖,脑子里翻天覆地,什么错综复杂的陈年旧事全涌进脑子里。
阿言哥哥因她摔倒了哭得像个花猫儿给她糖吃,阿言哥哥把她搁在自行车后面带她上学,阿言哥哥用高中考试第一名拿的奖金给她买妈妈不同意买的花裙子,明明他自己都舍不得吃超过十块钱的午餐……她最喜欢阿言哥哥了,她要好好爱对她这么这么好的阿言哥哥,阿言哥哥对着她笑得真是好看。
然后,猛地一辆车开过来,把高高瘦瘦的阿言哥哥撞翻在地,撞碎了前一秒还在对着她的笑脸。
血,满天满地的血,自阿言哥哥的右腿处晕开。
她吓得失声,扑上去用手捂住流血的地方,可是她怎么也止不住如泉水般涌出的血。
同样止不住的,是她的眼泪。
是谁害了阿言哥哥,是谁让光风霁月的阿言哥哥失去了右腿,从此只能做一个残败之人?
她想不出,也不愿想,更不愿意相信。
可是那人还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怎么能是他?陈忆许,她最好的朋友。
不会是他,不能是他,她拼命摇头。可是他眼角的痣,熟悉的唇,又分明是在狠狠打她的脸。
她的心痛得更厉害。
那张熟悉的、漂亮的,即便大多数时间都没有什么表情,可她却仍是好几次偷偷看到余光里在浅笑的脸,此刻变得陌生与丑恶。
她觉得心里的痛已难以忍受,扑上去打他,咬他,却被他吻住。是暴力的吻,以及暴力的挣扎——
那几乎是神一样的预见。
他们往后的年月,时刻不如那时一样,相依相亲,却又狠命地互相伤害,直到两败俱伤,鲜血淋漓。
何泠泠抖得厉害,即便是睡梦中眉头也紧缩,牙齿估计是紧咬着,整个人的状态都像头受伤了正准备攻击的小兽。
万俟缚泽心下一惊,唤她的名字。
何泠泠终于从高烧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正是那颗令她瑟瑟发抖的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