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1)
只是简单的“告知与被告之”,律师一句话没停歇,竟然说了整整半个小时。
到了最后,律师问:“这就陈先生的遗嘱,何小姐是否还有疑义?”
她吓得睁大了眼睛,遗嘱?她当然有疑义。
律师看她惶恐的样子急忙补了一句:“一般年轻的企业家都会在年轻时就提前立好遗嘱,避免后续家庭纷争,何况是陈先生这种地位的人,何小姐不必担心。”
她的心微微放下,又在放下后沉得更低了些。
她静静摇头,拿笔签了字。本想上楼安静地呆会,她连送客的心情都没有了,却被律师告知这座房产不在她的名下,工作人员还等着公证。言下之意就是让她尽快离开。
她微微错愕,想起律师一条条列出的房产,竟没有松寒居。
这是他创业成功后亲手建造的房子,即使那时她毫不关心,却也能看出他夜半仍抱着图纸同人磋商的兴奋。搬过来后,遑论地理位置还是周遭设施,她都当着他的面吐槽了好一段时间。他很少生气,却在那几天鲜少地不愿意理她。有一日他喝醉了酒,夜半爬上床抱住她,嘴里嘀嘀咕咕说的是“我们终于有家了”……那时她想她必须承认,自己的心也安了下来。她喜欢这个地方,第一眼就爱上了。满山的松配他正好,她常觉得他像松一样清冷又有暗香。是她爱的样子。
是的,是她爱的样子。他是她爱的样子,松寒居也是她爱的样子。只是现在她要离开他,也要离开松寒居了……
她的东西很多。这儿可是她近十年的家,她磨磨蹭蹭收拾了半天,想起楼下律师在等,索性破罐子破摔,只拿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她不愿承认自己的小心思。她不愿意离开这里,正好趁着一遍又一遍行李的邮寄,同他多一些来往。
临行前在他与她二楼卧室的抽屉里,取走一把金色的钥匙——
那是他当年向她求婚,在沙滩上赠与她的那一枚。后来知道那是松寒居的钥匙,也只是冷笑一声。她人被困在这里,那时只当这是牢笼,而非归处,所以拿到后就随便丢到抽屉里。
现在临走时,这把钥匙却成了她最舍不得的东西……
她离开松寒居后住进了酒店,其实他给了她大把大把的房子,但她一栋也不想去住,她下意识排斥那些冰冷的地方。
住酒店这半个月的时间,她竟然没有收到他一通电话,系里主任和教研员的电话倒是打来一堆。新学期要开始了,开题报告不知道耽搁了多久。院系与企业的合作说是来访的人中有她的旧识,领导说什么要她来牵线……
旧识?也不过是早年他在她刚工作时下功夫联络的圈内人来提点她。他简直是侵蚀了她生活的方方面面,就算想翻篇也有数不清的疏漏。而她像发了疯一样地思念他……
她不知道这样的痛苦要持续多久,只是系里的工作不能一拖再拖。她回了主任的消息,说周一就能回去上班。也许她能从所谓的“旧识”那儿打探到他的一点消息,毕竟他的身份在那儿,连商业新闻都无法捕捉他的身影。
酒店套房的电话突然响起,她按了接听键,是经理在问她今晚晚餐的菜式想要中式还是西式。她回绝说今天自己去楼下吃。经理在那头毕恭毕敬地回复“祝您用餐愉快”,他知道这房间里的人是上头老板秘书亲自吩咐下来要格外照顾的人。
何泠泠简单收拾了一下下楼,她决心不要在沉溺在这躲避的情绪中,却在自助取餐处见到了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