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落
没有我想象中的痛苦,而是所有的知觉都同在,除了胸腔空空的,缺少了的重量并不多但却让我整个人都如同被放飞了,脚步也变得虚浮。
我自以为没事的往木屋那边一步一走,脚下不断虚化的空洞草坪让我不安,我担心自己迟早要被吸附进去然后跌落不知名的地方,这样就没有办法和哈尔他们会合了,或者担心他们找不到自己。
我要去绝对不会受魔法干扰的地方等他们
脚感软绵绵的像是踩在被水草蓬起的滩涂泥地,双腿越来越难拔出,视野中黑色的点在斑驳重合,越来越多的占据我的视野,为了维持平稳我不得不抬手持平,但我仍没有低下头去看那拉扯住我裤脚的东西是什么,因为一旦低头就
失去了意识。
我面朝下跌倒在草地上,这草像人的头发一样柔软,倒下的时候还在想自己的脸并没有感到疼痛呢。
幼年的哈尔从我身后走来,他来到我侧前方,说着什么话但我耳边只剩下犹如汽艇逼近般的轰鸣,他站在那里,四肢忽的软化缩成了一滩,整个人都融化和草地贴在一起,最终融到我身下的这片地里。
像被风卷起或者大地在呼吸,哈尔操控着这片摇摇欲坠的草地猛地抬起,我顺着陡然出现的坡面一路滑下,那些草变成了柔软的毯子,因为摩擦力太小身体越来越快的滑行着,按照我倒下时头指的方向,一路滑到木屋的台阶处,然
后台阶下的草地突然间上升,我就像一个货物被抛起,然后轻轻的摔在木屋的檐廊上,是小哈尔接住了我的身体。
卡西法的魔焰要把我燃尽,明明周围什么也没有,而且因为我失去了原本泵血的心脏,连以至于血液都在血管里慢慢的凝固,四肢逐渐冰冷,在坏掉的神经和视觉错乱中,我仿佛看到自己全身上下都是被引燃的火焰,颤抖中我竭力
地控制自己不被这些魔法扰乱心智,蜷缩在地板上,冷汗从额头汇聚成一滴最后淌到地面。
年幼的哈尔是怎样抱住我的?
我已经感受不到彼此接触时的知觉了,只是看见他跪坐在我的旁边,把两手插进我腋下费力的把我架起来拖动。
“不要"我以为他要把我带去其他地方,而我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在这里等苏菲。
哈尔的两扇薄唇轻启,一张一合间向我传达着某种含义,但我听力也弱化得可怕,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我懵懂的费力摇头,但他的神色却越来越着急。
我试着支起身体,手脚并用的往房内爬,尽管模样狼狈不堪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果不其然,天际的幕布被爆炸的高光掀翻,我能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动摇了一阵。
对于接下来的战事走向我完全不清楚了,因为我那模糊的记忆在延续到哈尔苏醒之后就没有了下文。
"海森”我听见细弱蚊蝇的声音在呼唤我的名字,小哈尔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我之前在湖边找的魔法石头,应该是我随身携带转载口袋里的,但现在它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我仰躺在地面,侧目偏过头去看那几个零星放在我手边的石头。
小哈尔在对着石头做什么,它们发出微弱的光。
可悲的是我尽管五感几乎全都消失,而唯一能感觉到的却是我的生命好像在缓慢走向尽头,这具身体的生命力在慢慢湮灭。
几分钟之前的我还在乐观的觉得自己失去心脏但仍能看得见听得到,转瞬之间鲜活的生命就失去掌控,正在急速的凋亡。
我浑身冰冷,但头因为承受了无数的记忆和巨大的压力变得燥热,脑袋像被架在火上炙烤,我被汗浸湿了全部衣裳全然不知,地板上洇湿了一大块人形痕迹,失去控制的手掌打开着,掌心放着那几块凄凉的石子。
或许我该想些遗言了,但我要怎样留下那些话呢?
身体承受着和恶魔交易后的烈火反噬,还有女巫下的诅咒兑现之时迸发的力量压在脆弱的肉体上,萨里曼又在上面加了一道禁令的魔法,当初为了找她寻找可笑的答案结果却让现在生不如死的折磨变得更强烈。
违背了咒语和卡西法缔结了契约,三股力量好像在不顾我死活的在身体里决斗,胸口被千刀剖开,燃着烈焰的高温之手反复的直直插进我的胸膛伤口,尖锐的指爪和一旦接近就能雾化一切的高温灼烫着我的皮肉,把我的器官颠来覆
去的撕扯,在空无一物的左胸腔横冲直撞着,恶魔的嘶叫从四面八方灌入我的脑中。
我已经精疲力尽了,一旦合眼就可能和这个世界彻底失去联系的后果让我强撑着睁开眼睛,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眼睛是睁开的,但除了漆黑还是漆黑。
眨了眨眼睛,还是徒劳视空,明明刚才还能看得见天边翻滚的云浪和爆炸的光亮。
失明的认知又一次刺激了我的神经,我拼命的挣扎起来,在漆黑的视野中试图寻找到一丝可视的光亮,挣扎带给小哈尔不便,他仍倔强的紧紧搂住我,直到我的眼眶周围落下细细密密的啄吻。
是年幼的孩子在安抚我吗?我竟然不觉得疼痛了,慢慢的昏睡过去。
当世界陷入一片持久的黑暗,只有电流般时有时无的画面在眼前闪烁,这个身体的大脑像是在回溯过去的回忆,把以往的所有事件重播,我看见王宫庭院里那棵参天大树,哈尔曾经在树下乘凉。
我慢慢靠近,他就把眼睛眯起来偷偷的看我,可爱的孩子连眼睛都是圆的,他笑脸盈盈围着我跑圈,风中都是畅意的感觉。
哈尔拉着我玩闹,我们在风中对视,在不停旋转不断移动着的人脸上找寻对方瞳孔里自己的身影。
稚童的眼睛里装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还有我。
而我的眼里只有他,甚至连他身后的春日都无法瞧见虚化在他的背后当成背景板。
我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抱过他,年幼的学生趴在我的背上耍赖,如果海森不抱他,他就不去那个无聊的地方上课。
哈尔站在辞别会的最拐角,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他看着我站在台上对着台下的弟弟妹妹一一告别,远处停靠的是我即将踏入的铁皮飞艇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