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他行尸走肉一般离开医院,浑浑噩噩来到了地铁站,刷卡入闸。他坐在地铁里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在学校下车还是多坐一站。多坐一站是去晏邢宇家。曾郁觉得他之前进过水的眼珠子在涩涩地发疼。
晏邢宇让他滚。他最终还是让他滚了。
最后曾郁在学校下车,然后又慢吞吞地走多了一个站的距离,最终停在晏邢宇家的小区门口。门卫认识他,给他开了门,让他赶快进去。
他尴尬地朝门卫笑笑,快步跑进小区。
他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他告诉自己他早就习惯了。晏邢宇就是这样的人。
他一路小跑到晏邢宇独门独户的别墅外,深呼吸好几口气才毅然按下门铃。
曾郁按了好几分钟的铃,一直没有回应。他的信心就在这几分钟内慢慢消沉下去了,他觉得自己该走了,晏邢宇是真的不欢迎他了。
他朦胧间想起,自己的书包好像还在里面,一直没有找到。
就在这时,别墅的大门“咔嚓”一声开了。对话机只短短地响了一秒,“沙沙”地像是恐怖片里的留言前奏。
晏邢宇不愿意跟曾郁讲话,但还是放他进来了。这让曾郁雀跃起来,他鼓起勇气三两步穿过铁门,跑到屋门前。
他刚想要再次按门铃,门却毫无预兆地开了。alpha健硕颀长的身影站在门后阴暗的玄关里,曾郁张张嘴还没说话,就被晏邢宇伸出手扯着领子趔趄着拉了进去。
浓郁的信息素气息犹如打翻的病毒药水,快速扩散在空气里。alpha沉重地呼吸着,滚烫的体温通过掌心灼烧在曾郁的脖子上。
晏邢宇用阴森可怖的语气,慢悠悠问他:“老婆……你去哪里了?”
曾郁惊骇地睁大眼。
墨绿色的眼珠子像猫在夜晚发着赤红色的光,一眨不眨地锁在曾郁脸上。曾郁听见晏邢宇一字一句,轻飘飘地陈述着他的痛苦:
“好痛啊……我打了三针抑制剂……可是老婆不见了……
“老婆你去看那个该死的oga了。
“我要肏死你。”
晏邢宇的妈妈叫丁香。在外面的时候,陌生人通常称呼她为“丁女士”。一些会开完笑的人在喊完“丁女士”之后,总是加上一句“丁女士您的信息素竟然不是丁香型,真让人意外呢”,这个时候他会在心里想,妈妈的信息素是雪花的味道。
他的父亲晏祖辉跟他一样,是一个s级的alpha。也许他性格中有一部分遗传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是一个严肃的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男人,他在外面会称呼他的妈妈为“贱内”;在家就不这样了,他客客气气地像第一次见母亲的那些陌生人一样,叫她“丁女士”,或者说“你妈妈”。
晏邢宇家的电视机很大,但是它几乎不会被用来播放电视剧或者综艺节目。每天吃完晚饭,晏祖辉会打开电视收看金融频道或新闻频道,有时候他喜欢金融频道,有时候他又想看新闻频道,这种喜好是没有规律的,但是他总会将晏邢宇叫到身边,要求儿子与他一同观看。晏邢宇是一个沉默寡言但是按部就班的孩子,所以他每天都坐在父亲身边陪父亲看电视。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电视上只有两个台。有一天遥控器坏了,没法按数字,晏祖辉只好不停地按下右箭头来调台。
他看到一个男人的脸跳在屏幕上,男人抱着另一个女人,将额头抵在女人的额头上,然后很怪异地叫她:“老婆。”
这两个人很快就被两只老虎覆盖了。
第二天,他回到学校,聒噪的同桌又在跟他说话。他听不见。他在写题目。他写了一页物理,然后想要拿过物理竞赛书,翻到上次写剩的地方,继续往下写。在拿书的这个空档,他突然陷入了另一种沉思。
他问他聒噪的同桌:“什么是‘老婆’?”
同桌张大了嘴巴和眼睛,与他对视。
是什么让一个男人叫另一个女人为“老婆”呢?老婆,是你的妻子,你的爱人,你……喜欢的人,你爱的人,如果你和这个人结婚了你就可以叫她老婆了。同桌不断地在说话。
“不结婚就不可以叫吗?”他又问。
“呃……”同桌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他犹豫着说,“我觉得可以,”同桌在嘟嘟囔囔,“张麒麟也叫他女朋友‘老婆’,可是他们没有结婚。”
哦。他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
他用手指抠着书桌边缘的的那块凹陷。在昏黄的灯光下,这块实木看起来有几道斑斑驳驳的裂痕。磕磕巴巴的,很丑陋。他用指甲抠了几下,又伸出手指想把那些伤痕抚平。
他的头很痛。头痛欲裂。他觉得他应该睡了,可是他毫无困意。或者说,他很困,但是他的头很痛。
他的妈妈叫丁香。他妈妈叫丁香可是她的信息素是雪花气味的。他妈妈是一个s级的oga。他说如果你是一个s级的alpha你就必须要娶一个最优秀的oga,就算不是s级那也至少得是a级。他说你的妈妈很美吧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我。他说无论如何你只能跟一个a级以上的oga在一起结婚标记发情无论如何。beta呢beta再怎么样也只能是朋友朋友你懂吗。不过长大以后你会发现其实我们没有朋友朋友都是他妈的狗屁。爸爸在说粗话你不能学爸爸。我是我爸生过的最优秀的儿子你也是原本我们还想再生一个结果你妈说头胎痛死她了她不可能再生一个了说起来你妈也是他们家生过的最好的oga。最好的alpha配最好的oga很多人羡慕很多家庭都做不到邢宇我知道你在听所以你必须跟a级以上的oga在一起你知道吗本来我不想这么早跟你说这些的可是你已经发情了你发情了代表你成年了。结婚标记发情无论如何。a级以下的oga全都是垃圾。
哦。我知道了。
这张桌子很脏。他要拿一张砂纸来打磨一下。将它打磨得光滑无比。他扶着脑袋站起来,开始费劲地思考砂纸在哪里。砂纸肯定是在工具箱里的,他的工具箱在储物间。储物间在出门左手边第四个房间。他的储物间是十分整洁的,因为他喜欢让一切事物看起来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他有强迫症。
他喜欢一切事物都按照一个固定的规律一条单独的线路往前走的感觉。比如说一列火车只能同时在一条铁轨上行驶,如果它同时在两条铁轨上行驶的话这列火车就出轨了。又或者说红绿灯标志是先有黄灯再有红灯再有绿灯然后又是黄灯红灯绿灯,它不可能让黄灯和绿灯同时存在,不然你是要我看绿灯还是黄灯呢。
他发现他站在衣橱前面。他忘记自己要去干什么了。他拉开衣橱,里面挂着他的衣服,他的衣服有冬天的衣服也有夏天的衣服。冬天穿冬天的衣服,夏天穿夏天的衣服。他的衣服上都是他的味道。他闻到了他老婆的味道。他老婆不见了。他老婆是一个beta。现在好热啊,难道现在是夏天吗。他扒开那些衣服,冬天的衣服很厚的,扒开之后他老婆的书包出来了。他老婆的书包里放着《法国文学史》《法语中级教材》《中法高级词典》还有笔记本红笔黑笔蓝笔荧光笔黄色的荧光笔绿色的荧光笔。他老婆很笨的,从来没有拿过奖学金,他从大一第一个学期开始的年级排名是31名26名24名50名71名,18名以前就可以拿奖学金了可是他从来没有拿过。他老婆不仅笨还是个老头一样的人,他的抽屉里放了很多药油跌打损伤膏,他老婆就算不下雨出门都要带伞,有一次他没看天气预报就出门了结果下雨了他没有伞他觉得雨打在身上不舒服于是他老婆就撑开伞跑过来遮到他头上。他老婆的信息素是桂花香的他喜欢桂花。
他老婆不见了。他老婆去看那个oga了。他打了三针抑制剂,医生说每针抑制剂注射的间隔不得少于一天,可是他打了三针抑制剂因为他老婆要去找那个oga,他不想让他老婆去于是他就自己去了。他打完抑制剂之后就觉得好痛啊,可是他老婆为什么还是去了呢。
他打开那本被翻得最多的《法语中级教材》,每一页的边缘的中间有他老婆的味道,他老婆翻书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不是哗啦啦地粗鲁地翻,他老婆的笔记写得也很详细,尽管半点用都没有。他将鼻子凑在那些有着桂花气息的边缘吃力地嗅闻着,老婆的味道让他的鸡巴越来越热了。
他老婆是一个胆小鬼他老婆是一个哈巴狗,他老婆跟所有的男人做爱,他老婆是beta所以他就跟一堆beta做爱了。他是alpha所以他要跟oga做爱。他老婆是beta可是有一天他跟三个alpha做爱了。他很生气他的老婆宁愿跟垃圾做爱都不跟他做爱。他老婆也认为alpha就应该跟oga在一起可是凭什么他跟alpha在一起了。他老婆不仅跟alpha做爱还被alpha标记了。他很生气凭什么他让别的alpha标记却要将他推给一个oga。那个oga是一个a级的oga。爸爸说你要找a级以上的oga。哦我知道了可是我不喜欢他。
他受不了了,他想念他的老婆他想念他老婆的嘴唇想念他老婆的屁眼想念他老婆的乳头,他要他的老婆在他的窝里呆着哪里都不许去,老婆你出轨了你像一列不听话的火车一样出轨了。我不喜欢这样的火车。他将衣橱里挂着的衣服扯出来扔在地上,他让他冬天的衣服和夏天的衣服围成一个大圈,他老婆的书包就在这个圈里面,他坐在这个由自己的衣服围成的圈里抱住他老婆的书包贪婪地闻着。
他闻了一会儿,想起来老婆需要吃的。老婆要跟他做爱了他们要做爱做到睡过去为止,所以老婆会饿的很饿很饿,他必须要找食物给老婆吃。他有食物他有很多食物在厨房。他将书包放回到这个衣服圈里面然后下楼去找吃的。
他听见有门铃声。
他一离开老婆的气味就又开始头痛了。怎么有门铃的声音呢是不是老婆回来了。老婆你回来了可是我还没有找到可以给你吃的食物呢。他决定先去厨房把那些食物拿出来。门铃还在响,他扒开储物柜的门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方便面和零食全部扫出来。它们掉下来的声音像瀑布砸在石头上一样响亮。
头越来越疼了,他需要他的老婆。他像一个八旬老人佝偻着脊背慢吞吞来到应答器前,他看到屏幕上有他老婆的脸。
他让他老婆进来了。他老婆一进来他就忍不住了。他先是将他扯到面前,告诉他老婆他的头很痛,然后他知道他的鸡巴硬梆梆地立起来了。他一见到他老婆不是嘴巴硬就是鸡巴硬,现在经常是两个一起硬或者前后脚硬,说不清楚。他要扒下他老婆的裤子然后将他硬得不能再硬的鸡巴全部塞到他老婆紧致的后穴里。他老婆的后穴很温暖,就好像他老婆的手心一样暖。
他等不及了,他把他老婆曾郁压在了玄关边的地毯上,他听到他老婆大声地叫喊他的名字。他扒下了他老婆的裤子,然后掰开他老婆温温凉凉嫩嫩滑滑的腿,然后把他坚硬的湿答答的鸡巴捅进了他老婆的后穴,他老婆尖叫了一声,然后又喊他的名字。他老婆的信息素是桂花味的,他需要他的老婆啊可是他老婆不需要他,因为他是alpha可是他老婆是beta。他老是很冷酷地说他的老婆是一个垃圾,搞到他还真以为他老婆是垃圾了。
他老婆的声音有些颤抖:“晏邢宇!你……你……什么抑制剂……什么意思……”
他叫晏邢宇。
我不要叫晏邢宇,你不准叫。
“叫老公,”他捂住曾郁的嘴巴,恶狠狠地凑近他,“老公在肏你呢,知道吗?我要肏到你把那个oga忘得一干二净为止。”
外面下雨了。
曾郁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得像蜡一样浓稠了,所以他没有发现灰蒙蒙的天雾里一片乌云密布。
外面一边下雨,一边闷闷地打起雷来。哗啦啦的雨点砸在地面,和着由微弱溅起的雨声从门缝飘拂进屋子里,淅淅沥沥地洒在曾郁的鞋尖。在慌张之下,他用力抓住了晏邢宇强壮的臂膀,他想让晏邢宇松开他,至少松开一点点,但是在三分钟之后他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失去理智的晏邢宇不会管曾郁在想什么。
他的后穴因为几个小时前的性事还未完全变为紧致的状态,这大大方便了alpha性器的进入。曾郁试图最大限度地放松自己的括约肌以适应alpha粗暴的抽插。他在暴风雨般的肏干中竭尽全力问:“晏邢宇……等等!你为什么……要打抑制剂?你刚才去哪里了?你去找……找曦晨了是吗?”
然而晏邢宇拒绝回答。
白曦晨在病床上昏睡的时候,医生告诉曾郁和顾浩思,oga的腺体被抑制剂针管扎穿,送过来的时候满脖子都是血。在发情期间往腺体注射抑制剂是极度危险的举动,它极有可能在个体身上留下不可想象的后遗症。这一举动虽然极速扼停了发情结核热的持续,却也使oga的腺体神经组织遭受损伤,也许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适合接受标记。
顾浩思疑惑:“是谁给他注射了抑制剂?”
答案也许只有白曦晨知道。
晏邢宇将他带着高热温度的指节伸入beta喋喋不休的嘴巴,戏谑地钳住曾郁的舌头,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沙子一样细碎:“老婆,你吵死了。”
他尽情地欣赏着曾郁因为呛咳不适而皱起的眉头。这种痛苦是来自于曾郁的,快感却让晏邢宇的鸡巴更炙热。他放纵地将自己的欲望施发在beta身上,然后俯下身用自己的唇掩住了他的嘴,他们在雨声中一边接吻一边做爱。两人的身体在地毯上不停地前后摆荡,很快雨水把地毯打湿了,湿漉冰凉的水汽也渗进了曾郁的裤子,粘连在他的皮肤上,曾郁不舒服地踢腿:“门没有关!晏邢宇……”
晏邢宇顿了顿,强壮有力的臂膀一把托起了beta的大腿。曾郁吓得哇哇大叫。晏邢宇托抱着曾郁快步向前,顶着曾郁的背“哄”地一下将门关上了。雨被阻隔在这座房子之外。曾郁被晏邢宇压在门板与他结实的胸膛之间,性器更深更锐利地进入了他。那根上翘的阳具一如既往地很快将他肏得死去活来的,节奏却比以往更加混乱不堪。他只好让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咳出嗓子:“你……你冷静一点……晏邢宇……”
晏邢宇对他的聒噪充耳不闻。他弯下脖子恶狠狠地叼住了曾郁的后颈,alpha的獠牙已经冒出来了,却没有刺进去。晏邢宇急切地用牙齿吸吮着来自beta信息素的气味。很快他觉得头没有之前那样痛了,于是抽插的频率稍稍降低了一些。
这一次晏邢宇射精的速度前所未有地快。他像个初尝情事的毛头小子一样匆忙而餍足地交代在曾郁的甬道中,可是精液打在肉壁上的温度依旧温凉得令beta颤抖。曾郁紧紧地抱住晏邢宇的脖子,嘴里发出害怕的呻吟。
晏邢宇在他耳边粗喘,两人像雕像一样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凝滞了。曾郁小心翼翼问:“可以让我先脱掉鞋子吗?”
alpha静默了几秒,仿佛在消化曾郁话里的意思。半晌后,他竟然点点头,以缓慢而轻柔的速度将曾郁放到地上。
他拉直曾郁的脚,两下干脆利落地脱掉他微湿的鞋子,随意丢到鞋柜边。曾郁失去平衡,整个人狼狈地跪在地上,他挣扎着正想站起来,后背却立即被兴致盎然的alpha覆盖。晏邢宇抚摸着曾郁正往外淌精液的肉穴,附在beta耳边说:“老婆……该回我们的窝了。”
将beta抱上楼的时候晏邢宇再一次硬了,他迫不及待地要将他的老婆丢进那一堆由他的衣服组成的圆圈里。圆圈代表圆满,代表团结,代表这个世界的欢欣。曾郁的脑子还陷在抑制剂的事情里出不来,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那个用针管扎穿白曦晨腺体的人就是晏邢宇。在他的追问里,晏邢宇将曾郁像垃圾一样丢到那堆衣服中间,曾郁的背恰好摔在他的书包上。晏邢宇的身子轻微摇晃,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摔得四仰八叉的曾郁,高高兴兴道:“老婆你变得像个乌龟一样笨了。”
房间里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倒没有把曾郁摔得很痛,他张大嘴巴狼狈地在书包上扑腾,手脚舞动,很快把衣服弄得更乱了。晏邢宇突然很生气,他觉得这圈子太小了,他的老婆躺在他的衣服里面他就没有地方躺了,他的衣服乱哄哄地围绕着他的老婆可是他站在这圆圈外面,这就好像他的老婆要背起书包永远地离开他了。他居然开始嫉妒起他的衣服。于是晏邢宇俯下身又一把揽住曾郁的上身,将曾郁提起来的时候,他愤怒地两脚踢飞那堆布料,像是要踢飞难闻的空气。他火急火燎地再次“转移阵地”,当他和曾郁一起陷进柔软的床铺的时候,终于感到了莫大的快慰。
曾郁还在喋喋不休地问他关于白曦晨的事情,他急切地想要问出一个真相,却没有意识到这会让alpha陷入更深刻的愤怒。晏邢宇将他的双腿架在自己的双臂间,比之前更加深入地嵌进曾郁的身体。硕大的龟头梳过曾郁的g点,beta失控地尖叫了一声。可晏邢宇还是不满足,他有一个更想要进入的地方。这个地方像云层中的太阳一样吸引他。这个地方可以孕育一个新的生命,一个新的生命比巢穴的圆还要圆。
alpha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beta的肚子上,曾郁的腿几乎折叠着碰到前胸。晏邢宇犹如在森林里探索的迷路人,绞尽脑汁只为寻找另外一个出口。床铺剧烈地摇晃着,床铺摇晃的时候像是在海里颠簸。在海里他们孤独而又满足地漂游。他迫切地抚摸着曾郁衣襟下的乳头,摸着他心脏的位置,仿佛急于计算beta每分钟心跳的次数。曾郁感觉他身体更深处的一个地方被滚烫的圆润的龟头一寸一寸顶得凹陷,有一种被刀尖浅浅地戳弄的错觉。他意识到晏邢宇想要进入他的生殖腔,这一认知使他将白曦晨忘得一二干净。那个地方从来没有人进去过,他朦胧地想到如果晏邢宇真的将性器穿入他的生殖腔,他一定会死的,于是他开始激烈地反抗起来,大叫着“不要”然后将腿用力地踢在alpha的肩膀上。他不知道此时的晏邢宇的身体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他只看见在他的拒绝之下晏邢宇突然停下了无休止的肏干,就这么愣愣地托着他的腿俯趴在他身上。
曾郁呼哧呼哧喘着气,有些慌张地解释:“晏邢宇……你、你不可以插进那个地方……”
晏邢宇沉默了数秒,手上的力道突然松懈了。他的脑袋低垂着,令曾郁看不清他的表情。在这样的静默里窗外的雨声又响起来了,或者说它一直在可是晏邢宇竭力想要将它们赶走,但是他似乎终究还是失败了。因为雨和人的身体的极限一样至始至终都存在着。在短暂的静默以后,alpha像是一个骤然失去了生命的气球一样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他倒下去的时候性器还锲而不舍地埋在beta的肉穴里,曾郁感到向他倾倒而至的晏邢宇的体重轻得像一块海绵。那一瞬间他以为晏邢宇死了。他以自己都无法想象的速度爬起来将晏邢宇的身子翻过来使其平躺,晏邢宇还没睡过去,他躺在地上呼吸平缓又绵长,纤长浓密的睫毛柔弱地眨动,墨绿色的眸子像星星一样朦胧。
他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是他的眼睛很快完全闭合了。
这是曾郁今天第二次进医院。救护车一停,几名医护人员就将病床上的晏邢宇飞速推进了隔离室,曾郁在病床后面追了几步,然后停了下来。前台办住院手续的护士还没换,让曾郁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他把医保卡递过去的时候,对护士友善地笑了笑,护士却不明所以地瞟他一眼。看来护士已经不记得他了。
做完检查以后,晏邢宇也被推进了隔离间。医生再次像问白曦晨的亲友一样问他晏邢宇的亲人怎么联系,这次他答不出来了。
他不知道晏邢宇的家人要如何联系,只好支支吾吾说:“我……我是他男朋友……”这句话显然难以令人信服,医生听完以后也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脸色看着他,仿佛在赤裸裸地惊讶s级alpha的男友竟然是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
曾郁心虚地避开了医生怀疑的目光。
医生从晏邢宇体内检测出了超量的信息素抑制药剂成分,这种程度的注射若是放到一个b级的alpha身上随时都有可能会导致猝死,然而晏邢宇凭借着强大的基因能力硬是让自己的身体与这些抑制剂共存了。再加上他上一次发情期时并没有完全排出机体中的结核热,身体机能的过度消耗导致了昏厥。
在这样的情况下,寻常的发情期生理宣泄有可能不是最好的恢复手段。alpha目前所急需的是长时间的睡眠,如果他有一个固定的oga伴侣的话,oga信息素的照抚可以让他更好、更健康地休憩。问题就在于,宣称为他伴侣的是一个beta。
“我……我被他标记了,这样也不行吗?”曾郁坐在诊断室里,木木地问医生。
医生戴着口罩,口罩后面的嘴巴好像在吃东西一样动:“你可以像oga那样自如地散发自己的信息素吗?”
曾郁摇摇头。
医生又问:“你闻得到自己的信息素吗?”
曾郁又摇摇头。
医生点点头:“所以你只能闻到他的信息素。”他指的是晏邢宇。
曾郁这次点头了。
医生还没停止提问:“你可以感知到他信息素里面的情绪吗?比如说生气、开心、失落?”
曾郁绞尽脑汁回忆:“有时候可以……”
“什么时候?”
这次曾郁想了很久,才犹豫着说:“……在被他标记后的第二天可以感觉到一些。”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可以感觉到alpha的情绪。
“那他昏过去之前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没有。”曾郁的脑袋懊丧地垂了下去。
医生大幅度地点着头,笔尖在诊断纸上写着鬼画符一样的字,同时道出他的结论:“你的存在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没有多大帮助的。”
这个结论令曾郁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嗫嚅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忐忑地问:“那……那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这回医生看也不看曾郁了:“随你喜欢。”
医生最后给晏邢宇开了三日的镇定剂,曾郁拿着药单去缴费。他不断地回想着医生对他说的那些话,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医生说晏邢宇至少要睡到第二天中午才会醒转,曾郁只好回宿舍。躺在空荡荡的宿舍里他也睡不着,几乎翻来覆去一整夜。第二天一早他起床后连课也不想上,再度去了医院。他没什么钱,只支付得起普通隔离病房的费用,病房的玻璃不是像白曦晨那样一大片看得清清楚楚的,而是要踮起脚尖才能望进门板上那片圆圆的玻璃。在病房里,晏邢宇的脸埋在被子里,只能看到发丝凌乱的后脑勺,有模糊的仪器声从里面传出来。
曾郁踮着脚尖看了很久,大概有半个小时,期间没有动过一下,后来他的脚尖几乎麻了,才不得已从门前离开,坐到房间外的椅子上发呆。有医护人员来来去去,他们都是匆匆瞥一眼曾郁便毫不在意地离开。大约快到中午的时候,终于有人来给晏邢宇换药了,他是昨晚和曾郁有过交流的医生,进门前那医生有些惊讶地问他:“你在这儿坐了多久了?”
曾郁倏然回过神来,医生戴着口罩,他认不出来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
医生看看表:“中午你男朋友可能会醒一次,到时候我们会联系你过来,所以不必一直在这里等的。”
“男朋友”三个字让曾郁的脸一下就红了,他慌忙从椅子上跳起来,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放:“我……我没事,医生,”他咽咽口水,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困扰他许久的问题,“他的身体……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因为他昏过去之前我往他肩膀上踢了一脚……我怕会伤到他的心脏……”他羞愧地埋了埋脖子,像一头做贼心虚的羊。
“目前没有观察到心脏方面的问题。”医生敷衍地回答一句,刷卡进了隔离室。曾郁呆愣着张开嘴巴,想不透这句话的意思,他觉得医生似乎回答了又似乎没有回答,以至于他无法确定晏邢宇是否因为自己踢的那一脚而昏死过去。医生在隔离室里呆了十分钟左右就出来了,曾郁还想追问一下关于那一脚的事情,可是医生似乎很忙,出了隔离室就匆匆往另一边走。曾郁只好继续在隔离室外等待。
很快他接到了来自顾浩思的电话——昨日离开之前,顾浩思就和曾郁交换了电话号码,为了“日后联系方便”——顾浩思在电话里简短地向曾郁问了声好,然后说白曦晨刚才醒了,想见见他。
事实上oga隔离区就在alpha隔离区的临栋。曾郁在挂电话之后又踮起脚尖看了看病房里的晏邢宇,alpha躺在床上的姿势没有变。他看完以后就拔腿跑向电梯,因为他想快一点回来。
白曦晨是半个小时前醒的。他醒过来之后,医护人员又团团围住他,生怕他再次情绪失控。顾浩思在接到医院的通知之后也很快赶到了。这一次白曦晨冷静了许多,他向医生详细地询问自己腺体的状况,医生拿出诊断纸摆到他眼前,解释腺体功能并没有完全损坏,修养一定时间之后即可康复,脖子被纱布包裹只是因为腺体出血过多,防止细菌感染。医生滔滔不绝的详细解释终于让白曦晨放下心来,他对医生说,他想见曾郁。
曾郁进病房前,顾浩思还对他友好地笑了笑。alpha今天穿了一套黑色的西装,一副社会成功人士的得体模样。曾郁走到白曦晨的病床前,干巴巴地打了声招呼:“曦晨。”
白曦晨看了一眼窗外背过身去打电话的顾浩思,对曾郁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样子很美丽,很虚弱。他的嗓音像是过度劳累后再发声的空荡乐器:“小郁……医生说昨天是你送我来医院的,谢谢你。”
曾郁客套答话:“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白曦晨点点头,似是不舒服地清清嗓子:“医生说……我的腺体没有大问题,至少没有沦落到被陌生人强奸甚至标记的下场,我已经很高兴了,”他秀美清澈的眸子眨了眨,看向曾郁,“其实这都要多谢那个给我注射抑制剂的人。”
“是谁?”曾郁微微瞪大眼睛,与白曦晨对视。
白曦晨又瞟了一眼窗外,才微微翘起嘴角:“是晏邢宇,”他的嘴角翘起的弧度竟有一丝诡异的甜蜜,“我发情的时候,要不是他来给我打了一针抑制剂,结果一定会更糟糕。”白曦晨兴高采烈地问他,“小郁,现在你可以联系上晏邢宇吗?我想要好好谢谢他,就算是通过电话也行。”
这一早有预料的答案让曾郁如鲠在喉。他现在终于完全地回想起昨天晏邢宇得知他要去找白曦晨时的表现了。晏邢宇原本想要喂他吃安眠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却给他铐上了手铐。他在与手铐搏斗的时候一直以为晏邢宇还在屋子里面,或许在书房工作或者在别的地方做与真相没有一点关系的事情,他以为晏邢宇给他铐上手铐就是要折磨他,让他在清醒的状态下接受白曦晨发情求助无门的事实。他就是没有想到晏邢宇会给自己打三针抑制剂然后代替他去找了白曦晨。晏邢宇如同莽夫一般给白曦晨打上抑制剂就回家了,alpha甚至没顺便给oga叫一辆救护车。
他一直在为这件晏邢宇不说出口的事情生闷气,最后还借着生殖腔被刺探的恐惧踢了晏邢宇一脚,而那一脚可能是导致晏邢宇陷入晕厥的间接原因。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如此地卑鄙无耻。他老是觉得晏邢宇只会做坏事。
白曦晨对曾郁莫名的沉默感到疑惑,他抬起没有输液的手碰了碰曾郁的手臂。曾郁毫无所觉。这个时候,医生毫无预兆地从外面打开隔离室的门,门发出了“喀啦”一声刺耳的鸣响。医生在外面大喊:“曾郁先生?”
曾郁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去。医生保持着拉开门的姿势,朝曾郁拼命挥手:“你男朋友醒了,他在到处找你,我们的护士都快压不住他了——”
在白曦晨见鬼似的脸色下,曾郁风一样冲出了隔离室。
s大附属医院几乎没有接收过如此“可怕”的病人。由于s级alpha的稀有性,医生在给晏邢宇用药时不太能拿捏得住分寸。医护人员万万没有想到注射了三针抑制剂以后的alpha在应激发情时还能表现出强悍的战斗力,以至于好几个beta联起手来都无法控制住他。
几个在乱斗之中受伤的医生冲出了隔离室,他们跑到医药房去找临时镇静剂了。曾郁赶到的时候,隔离室的门再次紧锁,他顾不上带路的医生,一路小跑到那扇窗子前踮起脚试图往里看。
“曾先生你先不要过去——”医生在后面叫嚷着阻止他。
隔离室里很安静。病床上有红色的血迹,床褥凌乱,可是没有人躺在上面。曾郁还想仔细看看,却被追上前来的医生拉开:“曾先生,你稍微等一下,因为你是beta,现在病人正处于极度狂躁的求偶状态,如果你冒然进去,他可能会伤到你的。我们的同事正在请求援助,到时候他们会和你一起进去,希望您呆会儿能协助我们按住病人,好让我的同事帮他注射镇静剂。”
曾郁被医生说出的一大串话弄得有些懵,但他还是听话地被拉到一边去。戴口罩的医生急匆匆离开了,走廊暂时安静下来。曾郁双眼看着那块高高在上的玻璃,又退开一步。正在这时,巨大的碰撞声似乎从隔离室里传了出来。那声音将曾郁唬了一跳,像是有什么金属制的物体被重重砸在了墙上。曾郁盯着那扇用特殊材质制成的隔离门,他握紧拳头缩起肩膀,他很用力地想要感受到医生说的alpha的情绪,可是他什么也感受不到。他能闻到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但是他就是闻不到晏邢宇的情绪,他明知道那扇门就是用来阻隔信息素的传播的,但是他此刻却是如此渴望想要像一个oga一般感知到alpha的信息素。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在闷热的病房里炸开了,它炸开的声音像是一挂点燃的鞭炮被丢到了深不可测的水缸里,鞭炮炸了震耳欲聋地炸了可是在水缸外面的人只听见沉闷的不足挂齿的响声;那响声像是肚子饿了咕咕地叫但是肚子的主人却毫不在意,因为他什么时候去吃饭是他决定的不是肚子决定的,更不是那个听见他肚子在叫的人决定的。
曾郁只好背过身去焦急地等待着医生的到来。在下一次巨响前五个穿着白大褂的alpha医生终于过来了,他们是从其他科室被临时叫过来的,脸上还戴着防毒面具一样的口罩。戴着口罩的医生向曾郁招手,让他先进去稳定住alpha的情绪,以找寻机会让医生进来给他注射镇静剂,如果alpha失控伤害到他,alpha医生会进病房阻止。曾郁迫不及待地点头答应,他只想进去看看晏邢宇是否安全。
他丝毫没有顾及到自己生命的安危。
开门的一瞬间,信息素的气味像海啸般席卷而来,使曾郁几乎窒息。他难受地咳了两声,捂了捂鼻子,才吃力地抬步往里走。从玻璃外面能看到的景象实在太有限了,事实上这间隔离室还连接着一间独立的卫浴室,角落的两台架子已经变为一团稀巴烂的废铁,喑哑粗重的喘息声从他背后传来。
曾郁颤抖着嗓子,叫了一声:“……晏邢宇?”
没有人回答。可是喘息的声音更重了。曾郁回过头去看向里间没有关上门的浴室,三两步走进去。晏邢宇蜷缩在洗漱台边的墙角,纯黑色的发丝凌乱不堪地铺散在额前,左边脸颊一片红肿,似乎是争斗的过程中被揍了一拳。他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瞪着这位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仿佛曾郁是一名全然的陌生人。他的样子令曾郁害怕。
“……晏邢宇?”曾郁忍受着刺鼻的异常信息素气味,试图朝alpha走去。这味道像带有尖锐的刺,每当他走近一步,就锋利地扎在他的五感之上。如果这个时候走进来的是一个oga,他一定知道该如何安抚alpha的情绪。然而曾郁却不知死活地走来了,他从没有认为自己是一名救世主,只是因为听到晏邢宇在找他所以义无反顾地来了。
他战战兢兢地停在浴室外,就这样无助地与晏邢宇对视,不知道是应该前进还是后退。曾郁小心翼翼地问:“晏邢宇,你、你……我可以进去吗?”
晏邢宇沉默半晌,忽然诡异地扬起嘴角。他似乎终于认出了曾郁的模样,他高高兴兴地站起来,站起来的时候他又向洗手台急促地倒了一下,但他迅速地保持住平衡。他对曾郁喊:“老婆——”他的声音很嘶哑,像是用嗓过度的歌唱家,“老婆,你过来……”他一边向曾郁伸出手,一边朝他靠近。
曾郁茫然点头,听话地跨进了浴室,他问:“晏邢宇……你有没有受伤?”
晏邢宇极为温驯地看着曾郁的脸,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刺鼻的信息素似乎变淡了一些。曾郁来到晏邢宇面前,想要看看晏邢宇的手。他一门心思地关怀着晏邢宇的身体健康,却不知道alpha的鸡巴早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比胀满气的轮胎还硬了。当然这气是慢慢充盈起来的。他走近晏邢宇,甚至没来得及抓住他的手,就被alpha一把钳住了脖子。
曾郁哀嚎一声,猝不及防地矮下身去。他的后脑勺被alpha的掌心死死摁住,晏邢宇一改兴高采烈的语气,愤怒地控诉:“老婆你太臭了,你身上都是那个oga的臭味。”他将曾郁的脸狠狠按在自己的小腹上,滚烫的阳具在裤裆里高高隆起,隔着衣服的布料,鸡巴使劲地蹭着beta因奔跑而漾红的脸颊。“我一醒过来就想肏你,”修长的双指插进beta脱力的嘴巴,晏邢宇急不可耐地拉开裤子,将他的鸡巴插进曾郁嘴里,“结果老婆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曾郁的鼻腔被粗长上翘的性器顶得溢出大量的鼻水,他“呜呜”地叫着,只来得及抓住晏邢宇的腰,晏邢宇不让他跪,很快扯着他要将他压在地上。在这空隙中曾郁哇哇大叫:“等一下!等一下!晏邢宇!”
这三个字再一次激怒了晏邢宇,他把曾郁按在地板上,不允许他动弹。他已然陷入了愤怒与暴力的窠臼中,只想拉着曾郁一起下地狱,他的双眼变得更加赤红了,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野兽。血腥味开始沾染在曾郁的鼻侧,曾郁在挣扎中看清楚了晏邢宇指节上的伤口,伤口迸裂了开始流血,血擦在曾郁的脸颊和衣服上。他下意识张开腿往上夹住alpha的腰,同时扬起手奋力地抱住晏邢宇的肩膀。alpha怔住了。他任由beta贴在他的怀抱里,还不由自主地伸出双臂托住了beta的屁股。他知道曾郁轻轻地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这次不是他主动的。
曾郁亲了一下晏邢宇的嘴唇,将脸贴在晏邢宇的颈侧:“对不起,晏邢宇……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辛苦。”
他看见晏邢宇脸上流下的泪,混在愤怒暴力的欲望之中。
过了好久好久,他才听见alpha重新说话。晏邢宇很小声很小声地将脑袋埋在曾郁的耳边,委屈地对他说:“他们打我……”
alpha声音颤抖着,更小声地说:“我的脸好痛……”到最后竟然像蚊子在呢喃。
随着曾郁进入病房时间的增长,门外的医生们越发觉得beta在里面遇到了不测。
beta是不具有自如运用信息素的能力的,如果不是非常必要,他们一定不会在alpha情绪失控的状态下让beta独自一人赴险,因为一旦beta无法成功安抚alpha的情绪,极有可能会遭到alpha的攻击,尤其在alpha方级别如此之高的情形之下,beta是完全没有能力反抗甚或自救的。
他们在门外心急如焚地等了大约二十分钟,最后是口罩医生终于忍不住了。他毅然决然地打开了隔离室的门:“是时候进去了。”
所有人一进去都发现了那个半小时前还完好无损的铁架子——为防止狂躁alpha的破坏,医院的器材基本上都以军用级材质为标准定做,然而那些连枪都不一定打得穿的架子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坨废铁。他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寻找起alpha的踪迹。口罩医生第一个发现了关紧的厕所门。这个时候曾郁正忙着哄晏邢宇穿好裤子。
晏邢宇乖乖地躺在曾郁的怀抱里,高大的身躯辛苦地弯着,显得有些诡异。曾郁在晏邢宇红肿的脸颊上亲了几下,又吻上晏邢宇的嘴唇。alpha激动地箍住beta的腰,硬挺的下体火急火燎地蹭在beta腰际:“老婆……我想肏你……”
“不行,”曾郁认真拒绝,“你的身体现在很虚弱,医生说你需要睡觉,如果过度劳累,中枢神经就会产生不可逆转的损伤,知道吗?”
晏邢宇的牙齿喀喀攥死,发出了难听的磨响。他剐着曾郁的眼神像是要把beta大卸八块。曾郁伸出手抚摸着晏邢宇的脸颊,他感受到晏邢宇的脸部肌肉崩得像即将射出的弓弦:“听话好吗?等你的身体好了,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他的脸色赦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曾郁讶异于自己的大胆。
“等我睡着了你就跑了。”晏邢宇把手放在曾郁的腺体处,指腹按在那个凸起上仿佛要将那个地方按穿。曾郁拼命摇头:“我不跑,我一直留在这里陪你,直到你醒过来。”晏邢宇并不愿意相信他的“承诺”,他必须要牢牢地守住自己巢穴里的猎物,这需要付出极大的专注力与耐力。他不想让曾郁离开,因为他知道曾郁总是喜欢远远跑开,只要他失去觉察曾郁一定是第一个走的。可是他的本能他的心跳正在蠢蠢欲动,每当他回想一次老婆说的话他的拳头就又软了一分,他迟疑着拉曾郁的手腕,问他:“如果你走了呢?”
“……我走不了的,”曾郁绞尽脑汁想让晏邢宇听话,“我的书包还在你的房间里,所以我怎么样都不会走的。”
晏邢宇愣愣地看着他,又问:“……真的?”
曾郁点头,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马上就被医生的突然闯入打断了思绪。他们看见alpha一手钳制着beta,一手掐住beta的脖子。口罩医生大叫一声:“拦住他——”几个alpha扑上来将晏邢宇和曾郁拉开。他们这次做了充足的准备,两个人抱住晏邢宇的手,两个人锁他的脚,还有一个人死死摁住他的脖子。
晏邢宇猝不及防被扑倒了,他慌张地要扭头去看曾郁:“老婆?老婆……”
“别怕,晏邢宇……医生只是给你打一针镇静剂,睡一觉就好了,”曾郁被口罩医生扯到一边去,他伸出手想触碰alpha,混乱之中晏邢宇的脸色因为缺氧而迅速转白,他们的手在下一秒紧密地交握在一起,晏邢宇粗粝的五指绞着曾郁的手掌,他的嘴巴不停张合,殷红的双眼无措地像是在像曾郁求助,曾郁又急急忙忙对医生说,“医生,请你们轻一点……他、他会配合的……”口罩医生没有回应,他从随身的医疗箱中拿出针筒药水,快速掀起晏邢宇的衣袖,扎止血带消毒,而后果断一针刺入他的静脉。
直到彻底昏过去时,晏邢宇仍旧没有松开抓紧曾郁的手,他的鲜血斑斑点点地沾在曾郁的指缝间。
医生处理好晏邢宇手上的伤,又清理掉隔离室内的残骸,问曾郁要不要和他一起出去。加强型镇静剂的有效时间长达1时,不到明天晏邢宇是醒不过来的。曾郁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对口罩医生笑了笑:“不用了,谢谢您,我在这里陪他。”于是口罩医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走之前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如果你们要发生性行为的话,一定不能过于激烈,最好不要让他再次产生狂躁的症状。”曾郁百口莫辩张口结舌目送着医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睡着的晏邢宇脑袋总是不由自主地埋向另一边,曾郁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担心这样的姿势会让alpha的脊椎不舒服,就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脑袋扳正,alpha细碎柔软的黑发在他的指腹间搔痒,曾郁退开手去,在痕痒的手指上挠了挠。现在有一个天使端端正正地睡在病床上了。他盯着晏邢宇的侧脸发呆,直到肚子咕咕叫起来。
曾郁这才想起他中午还没吃饭。他走过楼道口的时候客气地对值班的护士打了个招呼,才赶紧下楼吃饭。医院的伙食味道都很差,曾郁也没什么胃口,吃到一半就不想吃了。他颠颠地跑回alpha隔离区,护士还以为他要进去,他不好意思地向护士道歉:“我打算回家拿一下生活用品,只是过来看一眼,等会儿再回来,麻烦您了。”晏邢宇还在玻璃窗里睡着,姿势没变。
护士是名三十岁上下的beta女性,听见曾郁的话,戏谑地撞了撞他的肩膀,轻声对他说:“你男朋友真帅。你们两个感情很好吧?”曾郁瞪圆了眼睛看她,脸又“蹭”地红了。护士朝他挤挤眼睛:“刚才你过来之前,这里面就好像打仗一样,吓死我了。我还真是第一次见alpha发情能疯成这样,四五个beta医生都按不住。他还一直喊‘老婆老婆’……听起来既生气又伤心。”
曾郁回宿舍拿了另一个备用的书包,装上洗漱用品和法语教材就匆匆忙忙赶回了医院。护士热情地给他开了门,还说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按铃呼叫。曾郁进去以后发现晏邢宇的脑袋又掉到另一边去了,他不厌其烦地摆正alpha的脑袋,让他像天使一样睡觉。
到晚上的时候,曾郁打了一桶热水给晏邢宇擦身子,又问护士要来冰块给alpha敷脸。隔离室里没有另外的床铺,所以曾郁就睡在了晏邢宇身边。第二天晏邢宇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他的老婆像只小鸟一样蜷缩在他的怀抱里。
他老婆身上香香的,有他的味道,也有老婆自己的味道,没有别的味道了。这样的味道让他感到快乐。
晏邢宇抚摸着曾郁的脸颊,曾郁在睡梦中砸吧了一下嘴巴,嫩红的嘴唇无意识张合几下,他的老婆香香的味道让他又开始热血沸腾。他闻着他老婆香香的味道感到自己勃起了。晏邢宇急躁地翻身骑在曾郁的腰上,他用自己的胸膛和下体压住beta的身体,而后俯下脑袋亲密地吻上他的唇,睡梦中的曾郁嘤咛一声,嘴巴不费吹灰之力便接受了alpha的进入,alpha黏腻地亲吻着beta,他们的舌头纠缠在一起。晏邢宇品尝着这香香的味道。曾郁很快就被这动静惊醒了。这个时候晏邢宇炙热的性器已经插进了他的臀缝,稠白的粘液凉凉地沾在曾郁的臀肉上。他听见晏邢宇叫他:“老婆……”
曾郁以为自己回到了两个月前,他和晏邢宇在宿舍的床上没日没夜地做爱。那个时候他觉得晏邢宇疯了,他胆战心惊,唯恐发情过后的晏邢宇会搞死自己。他的想法有一大半都成真了,这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定位早已清晰得不能再清晰。可他就是没想过晏邢宇再次发情的时候,自己还和他待在一起。
“晏邢宇……”他傻傻地应了一声,摸摸晏邢宇的脸,那里有一块红肿,现在已经变淡许多了,“脸还痛吗?”
晏邢宇摇摇头,又点点头:“还有一点痛,”他抓起曾郁的手,让他微凉的手心贴在被揍过的地方,“亲亲我好吗,老婆?”alpha墨绿色的眸子转为清明,高挺的鼻峰亲昵地擦过曾郁的鼻尖。所有见到他这副模样的人都会愿意将自己所拥有的微不足道的一切双手捧着献给他,因为他看起来是这样美好且珍贵。
曾郁任由晏邢宇靠近自己,红着脸亲了亲晏邢宇的嘴巴。他悄悄瞄了一眼不远处的隔离门,圆形的玻璃窗外没有人的踪迹。
在被子下面,曾郁静静地张开了腿,他让alpha滚烫的性器更深地陷进了他的臀缝。他的脸还是红,好像更加红了,他轻轻地羞涩地对晏邢宇说:“你……你可以进来,但是医生说……不能做得太激烈……”
alpha呆呆地和他对视了几秒,才醒悟过来。然后他兴奋地捏着曾郁细细的腰,闷哼一声,将性器湿哒哒地捅进了beta香香的后穴,与此同时他掀开了曾郁的睡衣,拇指熟练地抚摸上beta小巧柔嫩的乳头,然后他再一次亲上beta的嘴唇,他们深深地纠缠在一起,像一对不离不弃的连体婴。他的腰胯餍足地冲撞了好久好久,久到他们俩都觉得累了还不肯停下。
这一次曾郁乖乖地趴在晏邢宇的怀里。他们在被窝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做爱。
由于alpha的配合,接下来的隔离治疗进行得顺畅了许多。曾郁除了吃饭和回学校更换衣物以外,基本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alpha的病房里。口罩医生原本预计还要给晏邢宇追加至少两针的镇静剂数量,结果到alpha发情期结束,也才刚好打完这三针镇静剂。在医生进来查房的时候,若晏邢宇醒着,他会极度缺乏安全感,以至于要紧紧抱着曾郁才肯接受医生的检查。他们洗澡的时候是最容易擦枪走火的,晏邢宇非要曾郁帮他擦背,曾郁洗澡的时候他又不听话老是要闯进来看他。曾郁也不敢锁门,怕晏邢宇情绪反复暴躁,只好无时无刻不依着他闹,腰和屁股都实在受不了了,最后只好用嘴巴,用大腿——在没人的时候他们几乎啥都干得出来。到最后口罩医生都产生了晏邢宇本身就是一个粘人热情的alpha的错觉。
期末考试很快就要来了,曾郁在陪着晏邢宇的时候还要见缝插针复习。他觉得法语读得越来越吃力了,这与他近一段时间频繁分心有关,他一度想要打起精神重拾大一时学习的激情,可是很快欲望和惰性又重新将他拉入堕落的深淖。最近他有一些情况在慢慢变好的感觉,可是他不知道这样的感觉究竟会持续多久。
曾郁正艰苦地背着单词,背后晏邢宇又拥了上来。高大健硕的alpha揽着beta的前胸,亲昵地闻着曾郁的发鬓。他喜欢老婆额际柔嫩的皮肤与细碎的发,鼻翼与唇峰在上面摩挲时像是在嗅吻着青草,他一边来回痴迷地吸收着beta的味道,一边发牢骚:“又开始读书了……老婆你真笨……”曾郁咬了咬嘴巴,觉得自尊心受挫,于是举着书偏过头去躲开晏邢宇的胡搅蛮缠,晏邢宇生气,捏着曾郁的脸颊让他转向自己,然后啃上他的嘴唇。曾郁根本无法反抗,他抓紧书的页边想要阻止它掉下去,但是晏邢宇伸出手一把拍掉了那本上个学期的法语教材。他一把抱起曾郁的腰,像是要将一件巨大的羽绒服塞进超负荷的行李箱中那样将曾郁按到病床的角落,曾郁吓得大叫他的名字,晏邢宇就把他硬得青筋毕露的性器展示在曾郁眼前:“老公的鸡巴好看吗?”
曾郁的脸红得像家里因喜事而煮出来的一锅红鸡蛋,红得色彩斑斓参差不齐。他知道晏邢宇疯起来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干得出,但还是无法习惯,只好狼狈地缩起脖子:“你冷静一点,晏——唔……”
晏邢宇将他好看的鸡巴塞进了曾郁的嘴巴里。
曾郁被插得再次鼻水四溢,他的眼泪、口水和鼻水一起狼狈地淌在脸颊上,因为过度刺激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晏邢宇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肆意地在曾郁的口腔里驰骋,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大大的“爽”字。发情期中的晏邢宇只拿口交当正式插入前的助兴环节,他总是让曾郁的津液充分打滑他的鸡巴,以方便之后插进小穴里,所以他不会在曾郁嘴里停留太久,也不会在他的脸上射精。可是这次情况产生了大大的不同,在曾郁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嘴巴已经因为长时间的大张而酸涩无比,可是晏邢宇的脸色越发狰狞了,他依旧没有停缓在曾郁嘴里抽插的节奏,直到曾郁实在忍不住了开始使劲地呜呜求饶,他才阴沉着脸将阴茎更深地捅进了beta的口腔中,几乎抵触喉管。精液在他嘴里迸发了。
曾郁一把推开晏邢宇,还未射尽的精液一股脑喷在他的脸上,beta扑倒在床边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他的脸上脖子上甚至胸口上都沾满了精液,秀气的鼻子红红的嘴唇没什么特色的眼睛眼皮上全都是白色的浑浊的沾满了alpha信息素的淫荡的流体。晏邢宇冷漠旁观曾郁痛苦咳嗽的样子,突然从他身边撤开。
曾郁好不容易咳完喉咙里最后一点异物,嗓子非常不舒服。他朦胧地意识到alpha表现的异常,不明所以地抹了抹挡在眼皮上的浊液:“……晏邢宇?”
alpha冷冰冰地望着他,连呼吸都失去了起伏。
这下曾郁迟缓地愣住了。片刻后,他磕磕巴巴地问:“你、你醒了?”
***
护士给晏邢宇办妥出院手续。她是一个直觉敏锐的人,曾郁在病历本上签好字,朝护士点点头,随即神情彷徨地越过前台朝等在远处的晏邢宇走去。护士的目光跟随着曾郁的脚步,半晌又绕过圆形的前台拉拉曾郁的衣袖。曾郁回过头看她,嘴角向下耷拉着。
“你男朋友原来是那样的性格呀?”护士小声问曾郁,“看起来好可怕……”
alpha走出病房的时候,俊美无俦的脸垮得能赛过千里冰封的雪。他的表情——或者说面无表情——在赤裸裸地告诉所有人,他一点都不高兴。
曾郁朝护士回以苦哈哈的无奈一笑,护士又瞄了一眼晏邢宇,震惊地发现alpha似乎在瞪她。虽然两人的距离并不算近,但是晏邢宇的墨绿色眼眸却在白色的医院走廊背景下格外显眼,他的眼睛沉默而咄咄逼人地在瞪视她。她下意识松开了揪着曾郁衣袖的手。
曾郁显然也发现了晏邢宇的视线,他对护士挥挥手:“谢谢您这几天的照顾,我、我先走了……”
护士目送曾郁巴巴地跑向alpha的背影,两个人很快站在了一起,alpha转过身去迈开长腿风风火火地走了,beta屁颠屁颠坠在他的尾巴后面,看起来要很吃力才跟得上alpha的步伐。护士举起手撑在桌面上,欣赏着这两个人的背影,突然悠悠叹出一口气。
晏邢宇站在路边等司机过来接。曾郁追得非常辛苦,他好不容易才赶到晏邢宇身后,腿已经累得一瘸一拐了,他的喉咙因为缺氧和急速的喘气而艰涩难耐,所以在停下脚步之后他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他在出医院前甚至没来得及喝一杯水,只匆忙地洗了把脸。
他犹犹豫豫地站定在晏邢宇身后。alpha挺直的脊背向着他,微风抚带阳光的温度吹过他们的身体,晏邢宇的视线朝着前方,正专注地观察着滚滚车流。
曾郁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口干舌燥,所以一直在吃力地吞咽着所剩无几的唾液。
纯黑色的迈巴赫三分钟之后驶抵。这期间他们没有互相说过一句话。事实上在曾郁发现晏邢宇完全清醒之后,他们就没有过任何交流了。
发情结束的晏邢宇,再次回复到不近人情的状态之中。
在晏邢宇拉开车门的时候,曾郁沙哑着嗓子喊他:“等一下!”
alpha的动作顿住。司机好奇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下一秒又急急忙忙回身坐端正。
曾郁忍住鼻子酸涩的想哭的感觉,落寞而又认真地对alpha说:“我……我还是想谢谢你。曦晨跟我说那一天是你找到他,给他打的抑制剂,我不知道……还以为你真的见死不救,特意让我难受,所以才很生气地踢了你一脚……对不起,希望你可以……原谅我。”他的嗓子很难受,但是他还是努力说完了。说完以后,他没有听见alpha的回应,于是他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应当离开了。晏邢宇的手还撑在车门边上没有动弹,仿佛没有听见他说话。曾郁抬起酸涩的腿,向晏邢宇道别:“那……我走了……”
他垂头丧气地小步踱开了,每走一步他的腰便暗暗地疼一下,他只好很慢很慢地走。他咬着牙齿将手伸进口袋,摸到了自己的手机。他的手机许久没有动静了,因为他一直都没顾得上看。他想,呆会儿他上公交车之前得好好检查一下几日来的微信消息。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胳膊突然被人从后拉着一带。
他怔愣着转过头去,alpha根本不看他一眼,却蛮横地牵着他的手腕向那辆车门敞开的迈巴赫走去。他完全说不出话了,不知道晏邢宇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很顺从地任晏邢宇将他推进后车座。他们俩人并排坐在一起,车子开动了。曾郁呆呆地缩着脑袋。他听见晏邢宇用十分平板的声调说:“你的书包还没背走。”
这句话让曾郁像只受挫的羊一般沮丧了。他点点头,“哦”一声,就低垂着脑袋说不出话了。
曾郁心灰意冷地跟着晏邢宇回了别墅。他一门心思要带走自己的书包。他想,背走书包以后他和晏邢宇就再无瓜葛了。晏邢宇打开门,对着凌乱不堪的室内场景站立几秒,才让曾郁进去拎书包。曾郁小心翼翼地换了鞋,才一步一步走上楼梯,冷清的卧室里还躺着那堆破败的衣服,像是嘲笑晏邢宇发情的证据。他在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书包——拉链都开了,书飞得到处都是,要花好一段时间才能捡齐。
他背起书包,走出卧室,晏邢宇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看他。他小声说:“那我走了。”
晏邢宇与他错身,兀自踏进了卧室,曾郁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晏邢宇在身后阴魂不散地叫他。
“我没说你可以走。”
曾郁不知所措地站住,他回过身对上了晏邢宇的脸。曾郁有些没底气地问:“什么……?”
“你说对不起,我没说要原谅你,”alpha理直气壮地说,他清楚地看见了beta脸上错愕青白的表情,“过来。”
晏邢宇不肯放过他。他像是恨透了曾郁,也许是因为他发情期间所有丢脸的事都被曾郁看见了。他让曾郁把衣服收拾好了再走,这些衣服堆在这让他心烦。他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皱起来,像是忍受不了一堆发臭的垃圾。从他嘴里吐出的字句让曾郁的心像石头堕下悬崖一样下坠着。
他麻木地点点头,特意将书包放在走廊外,听话地进去收拾屋子。alpha站在门边,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健硕的肩膀横在狭窄的过道中间,不容许另外一个人与他并肩。曾郁只好像老鼠一样从他与墙壁中间的缝隙中钻过去,这个时候浓郁的信息素无可避免地飘进了他的鼻腔,但是他很有骨气,愣是没和晏邢宇产生一丝能令对方厌恶的肢体接触。
曾郁无暇顾及晏邢宇带给他的难堪。他只能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你在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因为之前你误会了晏邢宇,所以他现在多使唤你一会儿没什么的,况且你不是早就习惯了么。他闷头捡起地上乱七八糟的衣服,晏邢宇的衣服都很大很沉重——对他来说。有几件风衣像是石头一样压在他的肩膀上,他一边密密麻麻地流着汗,一边任劳任怨地收拾。衣柜慢慢充盈充实起来了,他知道晏邢宇有很严重的强迫症,所以他规规矩矩地将那些衣服从厚到薄、由大到小地排列。他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越来越慢,可能是因为他的腰太酸了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心太痛了。
他面对着整齐的衣柜,试图举起衣架继续往上挂衣服,腰部越发生硬的疼痛让他忍不住落下泪来。他委屈地扁着嘴巴飞快眨眼睛,因为不眨眼睛不忍住眼泪的话他就看不清衣架了,他不想让晏邢宇知道自己在哭。他想要坚强地潇洒地离开这里,然后告诉自己他总算是问心无愧了。
他不知道alpha在他眼泪开始打转的时候就静悄悄地来到了他的身后,因为他的嗅觉里全是昙花香气的信息素,他也闻不到更浓的气息了。他不知道在他背后晏邢宇以一种怎样复杂怎样愤怒的眼神看着他,晏邢宇盯着他颤抖的手臂像是想要刺穿它们。这个时候曾郁吸了吸鼻子,踮起脚尖往衣架上终于挂好了最后一件衣服。他想走出去拿自己的书包,终于他还是要离开了。他转过身的一瞬间晏邢宇恶狠狠地扑倒了他,他猝不及防地跌进了摆满了衣服的衣柜里,铺天盖地的昙花气味随着alpha掐向他脖子的手更加真切地围困住他,他像是一架坠毁的飞机跌进了从未有人造访过的森林,所有的参天大树都比他更高更壮。晏邢宇压抑地怒吼着,凶狠地把曾郁的脸压入层峦叠嶂的布料里,仿佛这样beta就看不见他翻腾涌动的情绪。他锁住曾郁的腰让他贴紧了自己的胸膛,然后在海啸般的衣服波涛中俯伛脖颈再也无法生受他想要亲吻beta的欲望。
于是他们的唇瓣交缠在一起,像一圈交缠数百年无法分离的古木树根。
晏邢宇情绪失控。
两人在昏暗密闭的衣橱内接吻,alpha掐着beta的脖子像是要将他掐死。曾郁感到几乎令人窒息的信息素不安地涌动着。疯狂的亲吻使他产生了晏邢宇还处于发情期的错觉,于是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揽住alpha修长的脖子。晏邢宇的手向下钻进了曾郁的裤子,在闷热的衣橱里迫不及待地攥着他的臀肉。曾郁痛呼一声,随后alpha放开了他。晏邢宇像一头隐忍噬骨欲望的野兽般粗喘着,他的鼻子迅速地寻找到beta后颈腺体的位置。他将鼻尖贴在曾郁腺体上方,停止了动作。曾郁知道晏邢宇的喉结顶在他的喉咙边,一如他坚硬炽热的阴茎顶在自己的大腿上。
一滴冰凉的泪水从曾郁的侧脸滑落。
晏邢宇情绪的反复直接使曾郁备受折磨。在一番刺骨的语言挞伐后,他又不肯让曾郁离开了。总之,他们维持着这样的动作僵持不下,有很强的脉搏的律动靠在他们的皮肤表面,曾郁的嗓音带着些微颤抖:“晏邢宇……你到底想干什么……”
晏邢宇是在站起来的时候发现曾郁腰部的异样的。他想要将曾郁从衣橱里拉出来,那个时候他就看到beta的上身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歪斜着。
他突如其来的粗暴举动导致曾郁的腰部轻微组织性挫伤。他像一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般拖着曾郁的腰和大腿想要抱起他,但手臂的力道大得曾郁连连哀叫,于是他只好松开手,罕见地头脑一片空白站在原地,四肢僵硬。
曾郁龇牙咧嘴捂住腰:“我的腰扭了……”
家庭医生来得很快。他们是晏家雇佣的专业团队,知道将要诊治的是一名陌生beta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晏邢宇从头到尾几乎一言不发。医生离开前留下了大量冰袋,并嘱咐beta勤劳按摩。他们俨然已经视曾郁为晏邢宇的情人了。
晏邢宇跟着医生出去,留他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曾郁躺在床上无聊地想,自己踢了晏邢宇一脚,晏邢宇又害得他扭伤腰,或许这就是宿命吧。有好长一段时间晏邢宇都没有回来,屋子里残留着药膏贴古怪的中药味,后来他在这样的气味里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的世界光怪陆离。一只巨大的水母搅动着深渊般的吸盘追着他,他似乎早就已经跑了很久很久,全身上下的骨头肌肉都几欲散架,岔气岔得差点呕吐。他跑了一会儿才开始奇怪自己为什么在跑动而不是游泳,转头一看发现自己正在陆地上,水母在碧蓝的天幕下仿佛哥斯拉一样透明地蠕动着。他大叫“水母水母我送你回海洋你别吃我”,水母气得张开树枝一样粗的根须疯狂地抓向他,他听到水母说“你不就是不想让我吃嘛我今天就是旱死也要把你的肉咬烂”,太可怕了!为了拯救自己的生命,他不顾一切地奔跑着,但是水母实在是过于强大,在醒过来之前他记得相当清楚——水母湿淋淋冰凉凉的根须终于缠上了他的腰,只差一步就可以将他吞吃入腹。
然后他就吓醒了。这时,晏邢宇正把开始融化的冰袋从曾郁腰上撕开,beta的腰部缓慢呈现出一块淡淡的红紫色。他盯着beta的腰静默了一阵,才从床头拿过一盒药膏打开。药膏贴在beta的腰侧,遮掩了突兀的红痕。曾郁出了一身冷汗,眼睛半张半闭地注视着晏邢宇垂下的脑袋,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梦中。晏邢宇做完这一切,才抬起墨绿色的眼眸看向曾郁,在昏黄的灯光下,alpha的鼻梁竟显得格外温柔。
曾郁下意识想要翻身,然而他只是稍微地动了一下腰,便只能以喉咙的嘶哑迎接剧烈的疼痛。
晏邢宇扶了扶他的腰,忽然回身拿来一个枕头,垫在他腰后面帮他坐起。他听见晏邢宇用低沉的语气问他:“肚子饿么?”
曾郁疲惫地靠坐在舒适的枕头上,晏邢宇还特意在床头柜面留了一杯水,曾郁发完呆以后觉得口渴,微微侧过身试图去勾那近在咫尺的玻璃杯,他的肩膀抵在枕头边缘,有什么硌在肉上。曾郁疑惑地偏头去看,发现这枕头的吊牌还没拆。
晏邢宇不会做饭,只能简单地熬一碗稀粥,甚至连蛋都不煎了,在这过程中他的手臂被热辣辣的锅边烫了一下,这导致他端着碗进卧室的动作有稍许不稳,但是曾郁没有发现。
晏邢宇不让曾郁碰碗,自己拿勺子喂给他吃,曾郁根本无法拒绝。他们像两个按部就班的机器人完成了这项“工作”,晏邢宇把碗放在床头柜,给曾郁擦嘴,后者也乖乖地任他“收拾”。不知为何,此刻闷头忙活的alpha,竟给他一种萎靡不振之感。他仿佛看见晏邢宇像一朵凋谢的花一样垂下了脊柱,即使想要重新活过来也是有气无力的。
曾郁在晏邢宇拿起用过的碗准备起身时,冷不丁开口:“晏邢宇,我想回去了。”
alpha的动作顿在那里,没有回应。曾郁深吸一口气,保持平静,继续陈述:“我知道你很讨厌我,我们两个发生这样的关系,你不想,我也不想。虽然说我之前是做过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我以为这几天的时间应该多多少少可以补偿过去的那些不足……”他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晏邢宇,“你对我也不错,我不想再和你撕破脸皮,如果知道我们做不成朋友,我当初一定不会因为糊涂而出卖你……要是你不嫌弃,我觉得我们可以继续来往……但是现在这样的关系,总归是不好的……”他希望将自己一直以来迫切的心意完完整整地传递给晏邢宇。alpha不动声色地聆听着他的话语,突然又将空碗放回床头柜。
他听见晏邢宇问他:“我发情的时候,是不是很可笑?”这句回应与他的问题毫无关系。
曾郁愣了愣:“……什么?”
晏邢宇站直身子,回过头看他,眼圈竟有些发红:“你不觉得我发情的时候很难看吗?”alpha像一只丧家犬,阴郁地询问。
“……没有,”曾郁急切地否认,“没有,我从来没这样觉得。”
“那你为什么总是要离开我?”晏邢宇逼近一步,他的眼底浮起了赤红的颜色,似乎是极度愤怒但是他拼命忍受着,“难道不是因为我发情的时候就像一条没有智商的公狗吗?”
曾郁惊慌不已,他发现晏邢宇的神情又不对劲起来了。
晏邢宇伸出手按着曾郁的肩膀,凑近他,轻轻地说:“如果我说对不起呢?”
曾郁瞪大眼睛,不明白晏邢宇是什么意思,只好又说:“不是的,我不是因为你发情而想要离开你……只是因为曦晨——”
alpha举起他被烫得起了透明的狰狞的水泡的手,摆在曾郁眼前让他看,在曾郁惊恐的视线里他的嗓音连带着眼睑也似乎蒙上了雾气。他以十分迟缓的语速说:“我刚刚说的都是违心话,之前说的那些话也都不是真心的,今后我都会对你很好……所以不要走,好吗?”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像是乞丐在饿死前祈求最后一个过路人施舍他微不足道的一角钱。
晏邢宇将丑陋的伤口展示在曾郁眼前后,整个人就像缺水的水母般蔫了一半。曾郁被他手臂上可怕的烫伤肿泡吓得霎时间什么都忘了,一口气在喉咙里哽住,在晏邢宇的眼中变成了哑口无言。
alpha维持着举手的姿势,甚至更近地将伤口的模样凑向beta。他干巴巴地问曾郁:“吓到你了?”他的表情与音调的起伏好像在双双宣告失踪,仿佛这伤口并不属于他他只是拿它出来进行无伤大雅的展示售卖,“它很丑,你害怕了?”
曾郁抱住了晏邢宇的手臂,因为他害怕——没来由地害怕alpha会在冲动之下伤害自己——此前几日对发情中的alpha的熟练的抚慰使他在无形中拥有了某种本能:“晏邢宇……”他与神情漠然的晏邢宇对视,想到alpha在病房里脆弱的宛若撒娇似的控诉,犹豫了几秒,还是无法凝聚起信心。
他张张嘴,嗫嚅着劝:“你别这样……”
晏邢宇遽然甩开了他的手。
现在他的双眼里再次全然没有了温度。
在曾郁吃痛的惊呼下,晏邢宇起身大步离开了房间。他离开的背影是那么决绝,以至于曾郁又以为他要许久不进来了。
他不知道alpha只是去走廊里提进来那只被摆放在角落的书包,所以晏邢宇很快地面无表情地返回来了,曾郁瞪大了眼睛目视他将书包单手抓进来,仿佛是在拎着即将倒进沟渠的废水,那里面的东西价值不大,可是也有够脏的,所以动作并不算随意。晏邢宇把前几个小时才收拾齐整的书包拉链拉开,双手扑转,任里面的书啊本啊笔啊哗啦啦地掉落在自己的书桌上。硬物与桌面接触发出的巨响清清楚楚地告诉着曾郁他是如何生气,曾郁像个彻彻底底的怂包似地往后缩着脖子,对晏邢宇反复折磨他书包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
清空曾郁的书包以后,晏邢宇堂而皇之地将它塞进了自己整理妥当的密密麻麻的衣柜后方。他用两件特别厚实的羽绒服夹着这扁扁小小的书包,而后回头向beta这边看一眼,曾郁压根没看清楚他这一眼里隐含的情绪,alpha抬脚又出去了。
正当曾郁发着呆的时候,alpha不厌其烦地迈着他的腿进进出出第三次。这一次,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画红十字的箱子,曾郁眼睁睁等着晏邢宇来到他面前,alpha把急救箱放在床边。接下来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奇怪,因为晏邢宇微仰着头坐在曾郁触手可及的位置,可他就是不说话。
沉默延续了一段时间,曾郁坐着虽然不觉得腰疼,但也为alpha的寂然感到无所适从,以至于紧张得双手食指绞在一块儿。他盯着晏邢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向着自己的手部烫伤觑了一阵,才支支吾吾问:“晏邢宇……你要擦药吗?”
此话宛若阿里巴巴打开藏宝洞的密码,瞬间令死气沉沉的alpha动起来了。他肯定是特意等着曾郁说这一句话的,不然他的动作不会如此迅捷。曾郁有些无奈地接过晏邢宇递过来的棉签和药,伸长脖子给alpha擦药,灯光下他的脸颊略略泛红,和大一为晏邢宇缝补裤子时的专注神情别无二致。
晏邢宇一生气就不肯跟曾郁讲话,虽然他老是像个不散的幽魂一样漂浮在曾郁视线所及的周边,但无论曾郁跟他说什么他都是只听不理。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个人并排躺着,井水不犯河水,曾郁因为疲惫很快就睡熟了。他以为腰痛会一如既往地折磨着他使他很快醒来,但他每次醒来的时候都会惊讶地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了。这个时候晏邢宇不是在书桌前看k线图,就是抱着吉他在弹不知名的音乐,发现beta醒了,他便上前来替他按摩换膏药。他会离开曾郁的视线无非两个原因:上课,或者做饭。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曾郁,然而他闭紧嘴巴,脸上至始至终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这令曾郁愈发地感到纠结与力不从心,他的眼睛越来越难从晏邢宇身上移开了。他想要问晏邢宇究竟什么时候才愿意放过他,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不确定性反而使他越发地焦虑与迟疑。于是他也没有勇气开口了,他的头颅在沉寂中时常无谓地低垂着。
他的腰很快痊愈。在某一天早上意外地早醒之后,曾郁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腰下似乎垫着硬物。晏邢宇毫无防备的睡颜近在咫尺。曾郁下意识抬起了上身,这动静弄得晏邢宇也醒过来了,alpha缓缓睁开睫毛纤浓的碧眼,抽回被压得酸胀的手臂,深邃的皮肤褶皱覆盖在弧度优美的眉下,就这么慵懒地与曾郁对视。
“你……”曾郁不敢置信,“你这几天晚上一直用手给我垫着腰吗?”
晏邢宇皱起了眉头,挺身从床铺上坐起来,拉开被子往床下走。显然他并不打算回答beta的这个问题。
“晏邢宇?”曾郁急忙也坐起身,慌张地拉alpha的衣摆,“别走。”
被他喊着名字的男人信步向浴室走去,仿佛对身后的一切充耳不闻。曾郁死死地咬着嘴唇,从他的喉咙深处逸出了类似于钟摆颤抖时带出的余响,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他握紧拳头崩溃了,所以他最后叫喊出来的时候像是在委屈地哭:“——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理我嘛?”
他没有看见alpha停滞的脚步。
***
林奇泽已经在曾郁宿舍楼下等了整整一个星期。
在试遍所有可以联系上曾郁的方式均无果之后,他平生第一次产生了迷茫的感觉。从那一日曾郁因为别人的一通电话而离座起,他的情绪经历了讶异、愤怒、轻蔑等好几个阶段,到如今他又决定要重燃斗志了。
可是曾郁比之前还要彻底地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事实上,曾郁这样的货色根本不值得他付出如此多的精力。这个本性淫荡而又懦弱的beta只不过是他所遇见过的所有床伴中最最不值一提的款式,他的本性与他的外貌一样,不存在一丝一毫的亮点,唯一能够令人侧目而视的便是他无聊至极的性欲,为此类人浪费如此多的时间在他的生命里还真的算是头一遭。
无论是失败的侮辱还是生活过于无聊的再次妥协,总之他在百般唾弃与反悔之后依旧将目标放在了曾郁身上。他就不信凭他人生二十多年的阅历会连区区一个beta都搞定不了。
一辆纯黑色的迈巴赫在阳光下闪着雅致的弧光,轮胎摩擦在地面上时发出的声音犹如留声机上的唱片在不疾不徐地转圈。林奇泽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停在他不远处的颀长的车身,恍惚间想到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也向父亲央求过买一辆这样的车子。不过他很快就转变了心意,这样的年龄还是得选保时捷才够酷炫。
车门打开,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个子不高,松软的头发迎着冬风轻盈地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被油头肥肚腩包的b,出个门还要专门做头发,贱人。他百无聊赖地想着,莫名觉得揣在兜里的手有些冷。
男人转过身关上车门,向周围看了两眼,才跺跺脚,举步往宿舍楼走。
林奇泽眼珠子都瞪秃噜了。
他傻了三秒才后知后觉地朝男人的方向冲去:“曾……小郁——!”那男人顿住了,懵然转身,林奇泽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百米冲刺显得如此大喜过望,他在快要靠近曾郁的时候再次喊了一声,“小郁!”
“小、小泽?”曾郁讶异地后退一步,躲过林奇泽伸过来抓他胳膊的手,同时扯起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似是礼貌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林奇泽兴奋得忘乎所以,咸猪手无处安放,一袭不成又打算搭上曾郁的肩膀,同时嘴里还不忘兴冲冲道:“我在这儿等了好多天,终于见到你了……”
一股突如其来的蛮力将他往旁边顶开,林奇泽踉跄着差点栽倒,他“啊啊”叫着稳住身子,愤怒地转过身去想看看不长眼撞自己的是谁改天叫上一伙黑社会搞死他——然后他就看到高大俊美的男人强势地拉过曾郁的手腕,使beta紧贴在他的身边。男人居高临下地俯临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情感。
晏邢宇以淡漠的语气问林奇泽:“你是谁?”
同时,巨大的信息素威压如同鳄鱼的利齿,咬向林奇泽的颅脑。
曾郁回来这一趟是要收拾东西。
在他的又一次“示弱”以后,晏邢宇终于停止了长久的沉默。alpha提出了他“消气”的条件——他用非常漫不经心的语气道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宣言:“你搬进来。”
曾郁记得当时他是怎样地瞪大了眼睛。他的眼睛配合着他雷然鼓动的心跳声,以及他惶然无知的思想。他用一种自己都无法察觉的颤抖的声线问:“……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为什么你总是反反复复。为什么你既讨厌我又不愿意放过我。究竟是为什么。
alpha缓缓走到他面前,站在床前,连表情都未变分毫,他总是用这副表情对着所有人,他总是向所有人表示他的不在意,他似乎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所以他也从不说废话。他形状优美的嘴唇在早晨醒来之后显得有些苍白而刻薄,但是从他嘴里吐出的话语却显得那样恺切:“我想让你搬进来。”
曾郁与晏邢宇对视,他眼底的不自信与犹疑像泛着酸液的沼泽水一样上涌,一开始幅度很小,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大。他感到有些荒谬,所以他笑了笑,以缓解这之中自我所存在的难堪:“可是……我为什么要搬进来呢?我和你……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没有理由……”
他本能地将自己的位置摆到更低一级的台阶上去,就像是蜗牛遇上蚌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笃信主动的自轻有时候反而可以成为一个有效的自我防御装置,因为这样当别人再去贬低你的时候你的内心也并不会那么失落。他不愿意相信晏邢宇一直纠缠着自己是因为什么出格的原因,在这具千疮百孔堕落不已的躯壳下所平躺着的只不过是一颗承受不起太多伤害的心。他想要的只是一床价格便宜舒适厚实的棉被,至于那些质量上乘的羊毛被蚕丝被或者羽绒被,他认为自己是消受不起的。价格越昂贵,证明你需要付出的也就越多,被伤害后留下的创口也更加难以愈合。他从未奢望过能拥有这样的温暖,到如今甚至演变为了惶恐,进而不断拒绝那些纷至沓来的美好憧憬。同时,他是如此地害怕晏邢宇只不过是要尽兴地玩弄折磨他最后再将他一脚踢开。
“你想要什么关系?”晏邢宇盯着他,他的墨绿色的玛瑙般通透的眼睛心无旁骛地盯着这个眼神躲闪的beta,他沉静的眼睛里似乎总是可以看穿一切,又或者说当他愿意的时候他会毫不费力地看穿一切,他吐字时一音一节从不含糊,“如果你需要一个理由的话,我们就在一起。”
***
曾郁晕晕乎乎地被晏邢宇牵上了轿车。当晏邢宇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什么反应才足以表示自己的意见了。在说完那句话以后,晏邢宇理所当然地吻上了曾郁的唇,这是自他腰扭伤以来两人第一次接吻,可却是他们所有的吻里最最轻柔的一次。晏邢宇像一个绅士一样扶着曾郁的下颌,这一个吻并不算缱绻,充其量只不过是一次毫无技巧的唇部组织接触,曾郁却任由自己的四肢百骸僵死在时间里,他知道他有时间去辩驳去追问的,可是他却无法阻挡自己完全在这一瞬间屈服了。
有一句话像是秋天的叶子落在了草地上。他听见一个声音对他说,我想要他说的那三个字,我想要试一试,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但是我很想要试一试,如果我放低姿态,就算真的受伤了也不会再那么痛了,所以我是不是真的可以试一试。他这么想着,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好……晏邢宇。”他叫了一遍晏邢宇的名字,他的声音里没有喜悦,却像是受到了来自神明的救赎,而一无所有的他仅仅是被握一握手就已经无限感激了。
晏邢宇带曾郁去理发。在很久以前他就盘算着要把曾郁过长的头发剪短,现在beta已经决定要完全听从他的话语了。他把曾郁带去他一向光顾的造型室里,在场的beta造型师发现晏邢宇带来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可大可小地吃了一惊,尤其是发现两人紧紧相连的掌心以后。他们没有当着晏邢宇的面讨论这天大的八卦,转过身却疯狂地朝彼此使眼色。店长很快出来,以专业的素质接待了造型室尊贵的客人。
“您的脸很小,五官也清秀,发型留得再清爽些会更好呢。”店长熟稔地摆弄着曾郁的两鬓,在镜子里对他说。
曾郁局促地笑,正打算客套应答,在他身后坐在沙发里翻金融杂志的男人开口了:“发脚全部收拾干净,越短越好。”
曾郁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店长也用探寻的目光来回看了二人一眼,随即灿笑着点头:“没问题。”
店长的手艺非常好,动作利索,不到半个小时就给将曾郁收拾得精神了许多,顺便还给他做了个发型。这下子,beta后颈的腺体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了,那上面有一道并不算明显的齿痕,向旁人明示他近期的被标记。等店长离开,晏邢宇向曾郁招招手,让他过来,曾郁愣头愣脑地迎过去,alpha说:“坐过来。”
曾郁听话地坐在了晏邢宇身边。高大的沙发挡住了他们的身影。
晏邢宇举起掌心,将它覆盖在beta一览无余的腺体上,覆有薄茧的指腹在微凸的腺体上轻微细腻地摩挲。
曾郁觉得有些痒,难耐地缩缩脖子,脸也红了起来。
于是晏邢宇停止了这暧昧的动作。他倏然抽回的手让曾郁滞了滞,曾郁下意识以为晏邢宇生气了。
alpha从沙发上站起来,在beta未觉察时忽然凑到他耳边轻飘飘地冒出一句:“蠢。”随即扬长而去。
他在外面总保持着这一幅道貌岸然的形象,曾郁气急败坏地跟在alpha大步向前的背影后,晏邢宇钻进车里时特意将车门留下一条缝,曾郁激动得差点失去理智,以为晏邢宇把门关上了,于是他打算一把拉开车门然后也不客气地回骂一句,比如说你这混蛋什么什么的,这样的想法导致他拉车门的动作用力过猛,未关闭的车门像是发射到一半还没进入绕月飞行轨道的火箭撞在他身上,他“嗷”一声哀嚎,狼狈地后退两步,差点坐到地上去。
后来在车里,晏邢宇又补了一句:“蠢到没药医。”
曾郁简直欲哭无泪。
碍于司机的在场,他们一路没有肢体接触。曾郁觉得被吹过的头发十分轻盈的,心情也逐渐好起来。等车子一停,他迫不及待地跳下去,仿佛要和晏邢宇撇清关系。他不知道为什么林奇泽会突然出现,他以为他们之后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你是谁?”
面对晏邢宇直截了当且无礼至极的提问,林奇泽罕见地失去了任何想法。他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他也知道曾郁很可能与这个叫做晏邢宇的alpha有着暧昧的肉体关系。但是直到晏邢宇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用正眼看他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原来比他高大强壮那么多。这个男人使所有见到他的人本能地感到畏惧。
他感到一坨千斤重的秤砣“嗙”地压在他的膝盖上,逼迫他弯下去,弯下去。
林奇泽吃力地吞咽着口水,用嘶哑的声音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我是曾郁的朋友。”他竭尽全力反抗着——反抗着——这个强大的s级alpha所施与的信息素威压,用残存无几的理智不怕死似地追问,“……你呢?”
晏邢宇的眼眸沉了沉,他没有在意曾郁惊魂不定的神色,兀自用古井无波的语调回答:“我是他男朋友。”
林奇泽的面部神经像是煮熟的方便面一样不要命地抽搐起来。
在人生顺风顺水的前二十年里,林奇泽基本很少有感到挫败的时候。
他的家境不算极端优越,但也称得上有资格从小到大与名门望族出入门户。他差不多是一个传统的纨绔子弟,在家里学尽了父母逼他学会的所有礼仪,所以在愿意的时候能尽情地活得人模狗样,不过与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他更习惯释放自己的原始天性。
在心底里他不否认自己是一个坏人,反正他也绝对不是一个好人。好人和他是沾不上边的,因为他十足地乐意主动为了某些令常人发指的恶趣味做一堆坏事,哪怕要煞费心机——没有什么高尚的理由,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正因为他如此坚信自己在维持着人模狗样的外表时不会有人怀疑他的虚伪性,当一个位阶比他高出如此之多的alpha向他展示出浓烈的恶意时,他才会无法抑制内心的惊讶与愤怒。
然而在表面上他还是要尽量保持一副淡漠有礼的模样,努力阻止膝盖不停地打摆子,表现出不算越界的惊奇:“啊……啊,这……我不知道,对不起,我还以为……”
他来回看了看这两个人,在心里不断确定对面这个用不善的目光盯着他的alpha是否完全认真——以此来权衡他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情况。他在脑子里惊心动魄地计算着,心底却像是被毒蝎的爪子死死爪住。瞧瞧曾郁这光鲜亮丽的样子,你的屁眼也算是一等一的紧了,肏起来的时候没有oga那么松软,然而你就是用你不知廉耻的屁眼让这个初出茅庐的天之骄子沦陷的吧。婊子,他妈的名不虚传,之前低估了你的能耐真是我失策了——等等,他妈的说不定前两个月他一直跟我玩儿暧昧就是为了刺激这个alpha,毕竟那天晚上在便利店里我可是亲眼目睹了一切。婊子。你不就是看上了他的钱么。我早就说过这世界上无非是两种婊子,立牌坊和拆了牌坊准备以后继续立起来的,本质上都是婊子。婊子换汤不换药。离了这个男人你不过就是个悲哀的肉便器,还得给钱求着别人上你。这世界要是沦落给你这种婊子统治那干脆直接毁灭算了,不过是区区一个beta,妄想着一步登天。
林奇泽扬起嘴角勉强地笑了笑,对晏邢宇说:“我记得你,之前在便利店我们见过一面,”他将目光徐徐转向脸颊赤红、双目呆滞的曾郁,语气像是一个付出了自己所有却得不到心上人一瞥的苦情男子,“所以……我是出局了吗?……因为我不够好?”
晏邢宇皱起眉头,随后他将嘴巴微张的beta拉至身后,以高大的身子挡住他和林奇泽交流的可能性。
林奇泽笃信曾郁只是用他老奸巨猾的手段欺骗了alpha,只要意识到beta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贱货之后,这个婊子将会被再次抛弃。
然而,晏邢宇并未表现出他所预料的恼怒,他却像是力大无穷的角斗士一样轻轻松松地提着巨斧踏进战场。晏邢宇用漫不经心的目光扫一眼林奇泽的服装,随后不疾不徐地陈述:
“我想起来了,那天你在酒吧里被我一脚踩在了地上,”
alpha像是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嘴角,
“你的肚子比过期三年的面包还要硬。”
***
白曦晨正焦头烂额地思索要如何拒绝顾浩思的邀约。
自从他因为“意外”发情入院以后,alpha就不断地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明示暗示他应该住到他家来,因为他不放心留oga一个人呆在宿舍学校,他的工作只会越来越忙。要是未来再出什么意外,白曦晨又没有这次这么好运的话,一切都完了。
白曦晨表面上隐忍地拒绝,背地里不住冷笑。他知道顾浩思是什么意思。等他搬进去以后,alpha只会以各种各样的手段使他的腺体快速痊愈,下一步他就要采取方法标记他、侵犯他、让他怀孕,让他从今以后心甘情愿地沦为一个a级alpha的生育机器。
他才不会这么容易就上顾浩思的当。
贞洁是一个oga最大的财富。谁都别想轻易地从他这里夺走这样东西。在他得到那个男人之前,他必须要保持十二万分的警惕。
——当然,现下最紧迫的任务就是把曾郁这个癞蛤蟆从晏邢宇身边赶走。
有电话来了,是林栩。
他接起电话,以为又是一场无聊至极的“闺蜜”电话粥,聊天大意不外乎是林栩的新男友,以及他们身边出现的各式八卦。
“——那个贱货!”
白曦晨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被林栩恶毒尖锐的语气吓得心跳不止。他下意识捂住了蹦蹦跳的心脏,才心惊胆战地应:“怎么了,小栩?”
林栩丝毫没有平静他怒火喷涌的情绪:“晏邢宇和曾郁那个贱人在一起了!”
***
早课,人流拥挤的教室声音嘈杂。晏邢宇和曾郁到的时候又是接近踩点,教室里几乎没有空位了。
几个坐在中后排的人敏锐地发现了显眼的alpha和他身边微垂着头的beta。曾郁今天的亮相与往常实在不同,他的头发明显剪短了,身上穿着一件版型很好的风衣,是他绝对买不起的名牌货。
曾郁紧紧跟着晏邢宇走进教室的脚步,alpha今天竟然换了书包,似乎比以前的那个大了一点,他照旧在第一排坐下了。beta似乎顿了顿,alpha向着他的方向微微倾斜一下脑袋,beta便局促地坐在了他旁边。他坐下之前还挠了挠脖子,腺体的位置。随后,晏邢宇从书包里拿出学具笔记本之类的东西,动作自然地往beta桌子上摆。
那些用眼睛看着的人不约而同地挑起或沉下了紧缩的眉头。
两个小时的早课很快结束了。今天曾郁上课上得格外认真,他不清楚是因为alpha坐在他旁边给了他一种安心的力量还是坐在第一排失去了全世界都是陌生人的可怕感觉,总之他有些开心地意识到这好像是一次战胜自我的经历。
两个人在一起之后的生活看起来与之前并没有太大的不同,晏邢宇口口声声说要对他好,脾气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臭,经常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要扒曾郁裤子或者把曾郁的脸按在自己的裤裆上。最近他还变成了购物狂,不停地给曾郁购置形形色色的衣物。更加可怕的是,晏邢宇每隔一个晚上就拉着曾郁进电影房里看电影,他在放映之前完全不会告诉曾郁今天要看什么类型的影片,但是类型都不过两种——一种是爱情片一种是恐怖片。看爱情片的时候晏邢宇学着电影里的人对曾郁做各种各样毫无下限的事情;看恐怖片的时候他纯粹是为了欣赏曾郁被吓得失去理智的表情。
他们像一对新婚夫妻一样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除了学习吃饭之外几乎什么正经事都不做。晏邢宇最喜欢在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把曾郁抱在自己身前,两个人重叠着躺在小花园那个窄小的藤椅上,闭上眼睛进行短暂的假寐。
因为上课顺利,曾郁走路的时候都不自觉地雀跃起来,一度走得比晏邢宇还快。alpha落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忽然在经过没有人的屋舍的时候一把将beta扯到角落。
这个地方的建筑都是石砖砌成的,起码有50年的历史了。到处都是萧瑟的落叶,仿佛已经有好几年无人光顾。
晏邢宇将冰凉的指尖由曾郁腰间柔软的毛衣深入,大手掐住他的腰:“你高兴什么?”
曾郁被冻得一个哆嗦,嘴角垮了:“我、我只是上课都听懂了,有点高兴……”
晏邢宇不置可否不感兴趣地点了一下头:“无聊。”随即低下头去亲beta的嘴巴。
他们嘴唇相接的时候,一个人在不远处躲藏着,记录下了一切。
晏邢宇让曾郁给他念法语诗。
法语系本周研讨的文本是波德莱尔的《恶之花》,晏邢宇不让他读这个,而是从书柜的深处抽出一本缪塞的诗集。现在是即将到中午的时候,太阳柔和地照在冬日寒冽的晨风里,小花园里的草木都在享受着难得的温暖。
alpha躺在藤椅上,信手翻开一页,将书递给beta:“标题是什么?”
曾郁接过来,看到短促的标题:“给一朵……花?”
晏邢宇模糊地“嗯”了一声:“读。”
曾郁扫了一眼长长的法语诗行,脸颊因为紧张而渗出了些许冷汗。他清清嗓子,稍显磕巴地念了起来:
“亲爱的小花,可爱而美妙的回忆,
你对我有什么期求,
垂死的你却带着妩媚的温柔,
是谁打发你来到我的身边?
……
你的花儿呵,唉!白得那样
纯洁而又凄凉;
但是你的叶子的色泽
却表示着那怯生生的希望。
……
但是它聪明又严厉;
不幸可能来到我身上。
花儿呵,咱们都惧怕它的忿怒。
别再言语,请让我幻想。”*
这是一首语言相对简单的诗,内容却混沌难解。alpha闭着眼睛不声不响地听完了,有好半晌都没有说话。曾郁就像诗里那朵花一样,怯生生地等待着alpha的评价。
过了好一会儿,晏邢宇才终于睁开眼睛。他问:“这是一首什么诗?”像大学教授在向学生提问。
曾郁愣了愣,才试探着回答:“……情诗?”
这回答并没有令晏邢宇表现出满意或者愤怒,他似乎根本不在乎问题的答案,因为他的下一句话是:“念得不好,再念一遍。”
于是曾郁只好苦哈哈地又念了一遍,这一遍念得比第一遍流畅多了。于是晏邢宇开始让他尝试翻译,先读一句原文再翻译一句,曾郁脑袋比较笨,每译两三句就有一个单词不认识,这个时候晏邢宇就会解释给他听。在平日的学习里,曾郁只靠一个方法补足他在智商与记性上的落后——记笔记,可是晏邢宇不许他用笔在书上作任何勾画,也不许他查字典,这就导致他的翻译进度慢了许多。等他顺利地翻译完整首诗,已经日上三竿了。
曾郁从冰箱里找出昨天买的蔬菜和冻鱼,打算简单地做一顿午饭。自从曾郁住进来之后,晏邢宇就遣返了之前的家政保姆,beta毫无怨言地承担起了做饭、晾洗衣服等家务,晏邢宇每天换着法子让曾郁给他做奇奇怪怪的新菜色,自己则喜欢光着膀子在屋子里悠哉悠哉搞卫生、收拾这收拾那。有一次做完了午饭,曾郁到处都找不着晏邢宇的身影,最后是在书房里发现了坐在一堆垒起来的书后面的晏邢宇——alpha正戴着口罩,手拿一把细毛刷,专心致志地刷着陈旧书页缝隙间的灰尘,脚边是一盒过滤尘灰的机器;如果没人喊他,他可能会坐在那儿刷上整整一个下午,连姿势都不变一下。
曾郁把解冻好的太阳鱼放进烧好油的锅中,“滋啦滋啦”的香油在空气中弹跳起来,他是第一次尝试煎价格如此昂贵的鱼,抓住锅铲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他如临大敌地盯着油星飞溅的锅子,眼睛直瞪着几乎都忘了眨。
alpha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厨房,来到beta身边。曾郁没有理会晏邢宇突如其来的“造访”,兀自全神贯注地对付这条鱼。alpha站在他身侧很近的地方,开始说话了。他说的是法语。
一段熟悉而又陌生的话语从alpha嘴里流泻出来。曾郁紧皱着眉头隐约从翻滚的油炸声中捕捉到一两个字眼,然后他几乎是立即就红了脸。alpha的声音就和他的法语一样,流畅、浪漫、如同一汪清澈见底的碧湖。他念的是曾郁给他念了一早上的诗。晏邢宇念法语几乎没有任何压力,因为他的聪明在一门语言面前根本碰不上什么大障碍,他记住的所有诗里不差这简短而无深度的一首。他念诗的时候没有费多大力气,于是使人听起来很轻松,你也并不知道他的语气里有多少分真诚,可是却阻挡不住那股浪漫。不知出于什么理由,他将这首诗的头一节念了两回,似乎是很看重——或者欣赏它。
曾郁的心砰砰跳,像是下一秒就要从肺里炸出来。他战战兢兢地关了火,唯恐自己将鱼煎糊了。等油星的声音低下来之后,他才捂住耳朵,偏过头不敢看晏邢宇:“你……你干什么突然念这个……”
晏邢宇问他:“念得好么?”他从后扳过beta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
曾郁的脸已经红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夕阳:“好……比我念的好多了……”他一边说,一边沮丧地垂下头。
alpha伸出手,轻轻地摸着beta温度过高的脸蛋,面不改色地说:“j,ailesfleurs我喜欢小花。”
霎时之间,曾郁的脑子里只剩下烟花爆炸时发出的声响了。
***
这是晏邢宇发情期之后第一次恢复在酒吧的演出。
他把曾郁带到后台,酒吧老板早早等候在那里,惊讶地发现晏邢宇带来了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人。晏邢宇将吉他包放到墙边,向老板介绍:“这是我男朋友,曾郁。”
曾郁局促地站在一旁,向面向和蔼的老板尴尬地笑了笑。潘老板是一个三十五岁上下的男人,有些微胖,晏邢宇将手心朝向他:“这是潘老师,我的吉他是他教的。”
潘老板是一个不错的人。他和曾郁简单地聊了聊,发现彼此居然是老乡——潘老板三年前还在b城当全职吉他老师,后来是受友人邀请,才来s市开酒吧做生意的。晏邢宇跟着潘老板学了一个月的吉他,就开始自学了;他的音乐天赋很高,指法甚至比弹了十多年吉他的潘老板还流畅。说起这些的时候,潘老板脸上满是对晏邢宇的欣赏与遗憾:“他妈妈知道他喜欢吉他之后很生气,直接从s市跑到b市来领他回去,还臭骂我一顿,说我不怀好意荼毒她的宝贝儿子。”曾郁听着这些匪夷所思的故事,感到新奇不已。晏邢宇在一边心无旁骛地擦着保养得宜的木吉他,擦完后又仔细调音。
“小晏是一个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全力以赴的人,虽然他不喜欢表达。我刚开始教他吉他那会儿,他还住在我家,每天晚上他都要躲在琴房里练习到深更半夜。有一天早上七点多,我醒过来想看看他有没有睡下,结果发现他还在琴房里——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通宵了。”潘老板说这些回忆的时候是笑眯眯的表情,仿佛这是他人生中一段有趣的过往。
表演时间很快就要到了。晏邢宇掀开后台通往观众席的帘子,让曾郁坐到最前排的空位上。潘老板亲自将他带到席座前,服务员递来酒单问他需要什么。
曾郁因为即将观赏到吉他表演的兴奋而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他迅速地看了看酒单,很不好意思地要了最便宜的一款。服务员应声而去,很快端来了一杯鸡尾酒。这个时候,戴着面具的yaphet从幕后走了出来。
灯光柔和地打在男人身上,一瞬间酒吧里响起了刺耳的尖叫声。所有人都在为许久未见的吉他手yaphet感到惊喜与激动,有几个beta大声地吹起了口哨。曾郁被这毫无预兆的大动静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yaphet以稳健的步伐朝舞台中央的高脚凳走来。
通常,yaphet是沉默的。他像是一具没有感情的演奏机器,从出场到退幕只是为了完成表演,或者华丽的炫技。所有人都在期待他露出面具下的真容可是同时他们又深信这是不可能的事。他们宁愿相信yaphet是神秘的机器,因为这样他就不会真正地属于任何人。他的音乐在沉默中弹奏给所有人听,所有人认为这沉默的音乐只弹奏给自己听。他们在急风骤雨的指弹里获得唯一的高潮,这很奇妙。曾郁坐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由下而上地仰视着男人高大的身形,呼吸几乎凝滞。
yaphet坐下了,吉他被他调整至与心口平齐的位置。他还没有打开麦克风,但左手先抵在了琴弦上方。尖叫声逐渐少了,但远处还有人在尖叫。在隐约的嘈杂中曾郁意识到晏邢宇在面具下张开了嘴巴,他说了一句十分简短的话,因为没有打开麦克风,所以他的声音十分模糊与难辨。他说的是法语,因为里面有一个单词,所以他一下子就听懂了。晏邢宇是说给曾郁听的,所以他的声音不需要被任何的其他人听见。他说的是:
“pourafleur”献给我的小花。
接下来他弹了德彪西的《月光》。
*诗选摘自陈澂莱、冯钟璞译本。
晏邢宇喜欢把他的精液撒在曾郁脸上。
撒满。
在他们激烈或温存的所有做爱瞬间里,这个alpha总是热衷于在某个非特定的时刻将他炙热滚烫的鸡巴塞进beta嘴里,近乎戏谑地欣赏着beta因为痛苦与竭尽全力不咬伤这根性器而流出的泪水,以及他脸上痛苦的表情。这个时候,beta总是将他全部的心思放在与鸡巴的“拉锯搏斗”上,再也没有别的精力去思考其他东西,这让晏邢宇十分愉悦。
两次之后,曾郁就哀哀叫着说不行了。晏邢宇带他去浴室简单地洗了洗,然后抱着他上床。他先是把beta的背朝向自己搂着。今天晚上他再一次标记了曾郁,腺体被频繁穿刺让beta感到有些过于疼痛,但是曾郁却央求alpha,求他标记自己。晏邢宇俯伛着埋在beta的后颈处,将鼻尖嵌在腺体的味道中嗅闻。曾郁只觉得十分疲乏,任由晏邢宇摆弄,迷迷糊糊睡着了。闻够之后,晏邢宇又将曾郁翻转过来,失去意识的beta四肢软绵绵,像一只瘫死的鱿鱼。他想让beta睡在自己身上,让两个人的身体重叠在一起,让曾郁像一条无助的小舟在自己的身躯上呼吸起伏哪里也去不了,可是,如果他这样做,曾郁就会很生气。
第一次如此躺着整整一晚之后,曾郁醒来就开始啊啊叫。他像是不敢置信晏邢宇竟然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以至于大为反对。他当时是这么说的:“我太重了,你会被我压到呼吸困难的。”
晏邢宇不置可否,第二天晚上依旧如此,但这回曾郁誓死不从,甚至发出了“你再这样我就去别处睡”的毒计,于是晏邢宇只能在每天黄昏的短短半小时躺在藤椅上这样抱着对方——因为藤椅太小,他躺上去曾郁就没地方呆了。
第二天一早,晏邢宇又是在曾郁之前醒的。他在拉开窗帘之前亲了曾郁的嘴,然后剥下beta的裤子将勃发的性器卡在他柔软弹嫩的臀缝间蹭,幅度很大,所以曾郁很快就被惊醒。这个时候的曾郁还以为自己仍旧在做梦,下意识张开腿想让alpha进来,然而下一秒晏邢宇却停止了动作。他伸手用不大不小的力气掐着beta的屁股:“起来给我做早餐。”
晏邢宇的下体硬着,但他没肏曾郁。他坐在床上固执地让beta下楼去给他煮面,beta也只好任劳任怨地走了。在一起之后,晏邢宇隔三差五就要曾郁给他做一碗鸡精酱油底的汤面,最近他还要求将水打蛋做成煎蛋,曾郁只好一边等汤煮沸一边倒腾煎锅,自己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晏邢宇洗漱完就躺在小花园的藤椅里等曾郁过来叫他,两人一起吃了面。早餐过后曾郁已经完全忘记晏邢宇晨勃这回事了,他收拾了碗筷准备待会儿洗,这个时候晏邢宇让他去喝水,他不明所以地走到水机前接水喝掉,接着alpha就从后边扑上来了。
曾郁大叫一声被alpha压倒在地上,细瘦的腰被晏邢宇硬挺的性器硌着。他大惊失色:“你……你怎么又这样?!”
alpha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势:“等你吃饱了再肏你。”
下午,曾郁一个人去超市买东西。
晏邢宇进琴房练吉他,他觉得有些无聊,就想着出来逛逛。他习惯在学校南门外100米的超市里采购日常用品,这间超市还是他陪白曦晨来的次数最多的一间,与晏邢宇在一起之后这些曾经的回忆似乎都在逐渐远去。他呆在晏邢宇身边是心甘情愿的,甚至怀有感激之情,可是同时他的胸中也在隐隐约约地积累起不可言说的恐惧。
在他缓慢地挑选着河虾的时候,电话铃声从口袋里响了起来。白曦晨已经锲而不舍地给他打了三天的电话,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接起:“喂,曦晨?”
“……小郁,”oga清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和委屈,“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接我的电话了……”
从那一天在医院不了了之的会话之后,曾郁还未与白曦晨有过任何交流。私心里,他不想再和oga产生任何关系,可是这是无法逃避的。如果他故技重施,试图通过消极反应退出白曦晨的生活,最终只会等来母亲的又一通控诉电话。
“不好意思曦晨,前几天有些忙……”曾郁苍白地道歉。
“没关系,”oga十分大度,“你现在在哪里?下午应该没有课吧,在宿舍吗?”
“啊……对,我在超市。”曾郁扯了扯装河虾的保鲜袋,忐忑回答。
“超市,之前我们经常去的那一间吗?”听见beta不太坚定的应答,oga却显得有些格外亢奋,“正好我在对面的咖啡馆里坐着,不如我去找你,我们聊一聊,好吗?”
最终曾郁什么也没有买,他走进咖啡店的时候手上空空如也。白曦晨一个人坐在空旷咖啡店的角落,桌子上摆着一杯喝到一半的拿铁。发现beta的到来,白曦晨脸上扬起了笑容,他向曾郁招手,态度热情,是此前曾郁从未受到过的待遇。
白曦晨问曾郁想要喝些什么,曾郁连连摆手说不用了,因为莫名的心虚与疲惫而不敢正眼看对方的脸。他们之间很快变得沉默下来,白曦晨一开始还打算竭力维持活泼的假象,几句话之后也垮了脸。
“小郁,你真的和晏邢宇在一起了?”oga昂着秀丽洁净的脸,突兀地转了话锋。
这直截了当的问题让曾郁惊讶抬头,终于将视线对上神情郁郁的oga,他这时候才发现,白曦晨眼睛下方多了两道明显的黑眼圈,这让他整个人都显得阴沉。
曾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所以他只是呆呆点了点头,仿佛这里面存留的都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没什么别的好说的。他没有看见白曦晨清澈的大眼睛中是如何积聚起泪水的,所以当他听见对方用饱含哭腔的语调说话时,不免又皱起了眉头。白曦晨像是受了天大的背叛与委屈,颤抖着嗓子对曾郁道:“你……你明知道我……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他……”
曾郁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徒劳地点头,只不过他点头的幅度越来越小。他知道白曦晨有多么喜欢晏邢宇,一直都知道,不仅知道,他还曾经尝试撮合过他们,然而这让晏邢宇很生气,生气到和他决裂。那时候他无怨无悔地喜欢着白曦晨,所以对于这一切后果,他照单全收。这些错误与痛苦怪不得别人,只怪他自己,所以他只是点头,并嗫嚅着:“对不起,曦晨……我……”
他想说他喜欢晏邢宇,因为喜欢晏邢宇他决定和晏邢宇在一起,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白曦晨一个人喜欢晏邢宇,他也喜欢着这个男人并且愿意为他付出自己的所有。虽然他不配。他想要这样解释,可是这些话要费很大的力气才可以说出口,所以他用力地张着嘴巴但迟迟不敢真正吐露出来。他胆怯了。
“——不用说了。”oga打断了他的话。曾郁咽了咽嘴里过剩的空气,因为未说完的话而紧促地呼吸着。
白曦晨圆睁着美丽的眼,拼命压抑着愤怒与不甘:“我祝福你们。小郁,”他在曾郁略带惊讶的目光中点点头,用隐含着恶毒的语气说道,“我祝福你,真的,”他的两遍祝福牵出最后那一句轻声细语的诅咒,仿佛苦口婆心的劝诫,“可是,他又能喜欢你多久呢?
“他是一个alpha,小郁。
“他能喜欢你多久?”
***
曾郁很想听一听妈妈的声音。
曾郁的妈妈是一名ega,她的基因并不算十分纯净,所以第一胎才生出一个beta。曾悦的诞生纯属意外中的意外,惊喜中的惊喜。曾父对身为oga的曾悦视为骨血,故而平日里曾郁只能向母亲寻求更多的爱与亲情。他的母亲是一名操劳过度的家庭主妇,在曾悦出生前她也全身心地爱过曾郁,可是这一切到现在都变成了一种独属于母亲的疲惫。她偶尔也能想起来自己刚成为人母时心中怀着的热血,这样的温情如今却只有曾郁汲汲等待着受哺。
他在书房的桌子上写法语题,晏邢宇在一旁看电脑。晏邢宇沉浸于k线图中,没有发现曾郁的心不在焉。曾郁在心里暗暗打算写完这套题之后就给妈妈发个微信,问她有没有空听电话。同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震动着亮了起来。
他随意瞥了一眼,意外而又惊喜地发现是妈妈发来的微信。他忙不迭解锁,满心欢喜地读起了消息。
[妈妈]:小郁,你现在有时间吗?小悦说他有一道物理题怎么解都解不出来,想问问你。
曾郁盯着对话框愣了一会儿,才回复道:我有空的,妈妈。您让小悦把题目发给我看看。
三分钟之后,[妈妈]发过来一张带有物理题目的照片,曾郁点开那道题,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脑子已经完全看不懂物理题目了。他又硬着头皮在笔记本的空白页上涂涂画画了好久,算到满脸通红,才无奈地承认自己真的算不出来。
曾悦比他还要聪明。如果一道题目连他弟弟都算不出来,那可能是真的难到一定地步了。曾郁挠了挠头,迟疑地抓着手机转向专心工作的alpha:“那个,晏邢宇……”
晏邢宇从初二到高三毕业,累计参加了不下二十次物理竞赛,几乎每次都拿一等奖。这道题放在他手上不到2分钟就被解出来了,他的字清晰而又工整,列在草稿纸上看起来一点都不繁杂。曾郁为能给曾悦解决问题高兴不已,拍下晏邢宇写的答案便不假思索地发了过去。
他想对晏邢宇说一声谢谢,alpha却对他勾勾手指:“把你的笔记本拿过来。”
曾郁不明所以地将笔记本递过去,晏邢宇垂头认真地“”起了他的解题过程,给出评价:“你还挺会编的。”
曾郁气得连谢谢都忘记说了。
手机再次振动。显示在屏幕上的是[妈妈]的回复:
哥,谢谢你,这个解题过程我一看就明白了︿_︿
另外,这上面的字好像不是哥你的,真好看呀,是哥的朋友写的吗?
s市下第一场雪的那天,曾郁搭上了回家乡的高铁。
往年放假的时候他都会与白曦晨一起赶路,今年却只有他一个人了。他尝试过给白曦晨发微信,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家,oga很冷淡地回复了他:“我先呆在s市不回去。”
晏邢宇亲自送曾郁到了高铁站。低调的迈巴赫停在了入站口斜侧的停车场,下车之前,alpha给beta戴上围巾。
其实晏邢宇起初是极力反对曾郁离开的,为此他甚至大大地对beta发了三天的脾气。发脾气的表现就是不跟曾郁说一句话,却还老是要用身体撞他。后来他们在床上达成了问题的和解——这让晏邢宇不得不妥协。
在某些问题上,曾郁的固执能超出任何人的想象。比如他对家的眷恋,比如他热衷于挑战自我——这一点从他又要怕又要坚持看恐怖片上能看出来。他和晏邢宇在某一部分的观念其实是可以达成诡异的重合的,那就是不管你心里有多么不情愿,该干什么还是得干什么。所以他在寒假开始的第一天就义无反顾地回家了。晏邢宇跟着曾郁进高铁站,又目送着beta走向进站台。排队候车的时候,曾郁转过身向晏邢宇高大挺拔的身影招手,alpha在远处站成了一尊雕塑,既不回应,也不挪开。不少人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悄悄抬眼窥视,还有人假借玩手机的姿势偷偷拍照,曾郁无意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正五味杂陈着,身后的大叔喊他:“小伙子,动作快点。”
于是他只好赶紧刷票进站。
进了站台,他又转过身透过玻璃门努力地望向alpha所在的方位,那时候晏邢宇还杵在原地,曾郁眯了眯眼,看得实在费劲,只好掏出手机给alpha打电话。
铃声响四次以后,晏邢宇接了。
“晏邢宇,我进站啦,你快回去吧。”曾郁一边说,一边探头探脑往外边儿望。但是他迟迟听不见alpha的回复,于是他怀疑是手机信号不好,像个耳朵不好的老人家一样傻傻地对着手机“喂喂”了几声。
过了好一会儿,alpha没有情绪的声音才从扬声器的另一端传来,他用冷酷的语调对曾郁说:“你回到家之后,就去买毛线,开始织围巾,每天必须织至少一个小时,开学我要验收。”
“……啊?”曾郁站在原地呆滞,“什么织围巾?”
回应他的是“嘟嘟嘟”的挂电话声。
高铁开动之后,曾郁给晏邢宇发微信报平安,alpha对此不闻不问不理不睬,三分钟之后发来一张驼色围巾的纹理图样与织法,仿佛上级给下级指派任务:【按照这个织。】
曾郁一头雾水地回复:【可我不会织围巾啊……】
铁血上司不容许下级驳嘴:【慢慢学。】
曾郁只花费了三分钟时间就坦然接受了alpha又一次发神经的事实。他在车厢的摇晃中很快睡着,醒过来之后还有半个小时就可以到站了。越是临近家乡,一种寂寞便越是涌上心头。他点开妈妈的消息框,发了一条信息:【妈妈,高铁还有半个小时就到站了。】
妈妈很快回复来一条语音:“小郁,我在家里煲着汤呢,你爸爸开车去学校接小悦了,你自己坐公交车回来吧,快到的时候给我发条微信。”
曾郁听完语音,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扛着行李箱一个人上公交车,公交车上挤满了人,他也不敢坐下,一路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家。曾父和曾悦都还没有回来,妈妈对他的归来似乎没有太大的喜悦,脸上甚至都是疲惫,对此,曾郁猜测是因为操劳曾悦高考的事情而造成的。
曾郁想和妈妈聊聊天,曾母却催促着他赶紧收拾行李:“等会儿你爸回来了看到客厅里摆着行李箱,像什么样子。”曾郁只好回房间去收拾。他这次带回家的东西不多,但是擦桌子摆床铺也需要一定时间,因此到热火朝天的时候曾郁竟没听见门外有人回家的动静。
曾悦像一只小鸟一样扑进来抱住了曾郁弯驼下去叠衣服的腰:“哥哥——!”
曾郁被吓了一跳,但随即他便笑着直立起来,转过身面向弟弟:“小悦,你回来了?”
上高三之后的曾悦长高了一点,五官也比以前更加舒展,他身上还穿着校服,整个人透着说不尽的活力。曾父粗犷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小悦,你怎么一回来就不见人了?先把试卷拿出来给爸爸看看。”
曾悦向曾郁皱起鬼脸吐吐舌头,不情不愿地出去了。曾郁跟着出门和曾父打了个招呼,曾父将注意力放在曾悦身上,只是草率地瞥一眼曾郁,应了一声,便不说话。曾悦跑到沙发前打开书包,曾郁局促地走到厨房边想看妈妈在做什么,曾母在忙碌的间歇喊他:“小郁,东西收拾好了没有?尽量在吃饭前搞定啊。”
他只好应一声,又回到房间继续忙活。
高三的曾悦饭量明显增加,吃了一碗饭还要再添一碗,这让曾郁有些惊讶。反观他自己,一个beta的胃口竟然还没有oga的大。饭桌上有些沉默,曾母问了曾郁期末考试的排名,曾郁说成绩还没有出完,于是话题又转到曾悦身上。曾郁吃完一碗饭就不太有食欲了,曾母便催他去洗澡:“小郁你收拾完东西身上好多汗啦,不要感冒咯。”
洗完澡以后,饭桌已经被收拾好了。曾郁路过客厅的时候看见爸爸在洗碗,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机声音很小,曾悦的房间门紧闭着,应该是又开始学习了。他打过一声招呼就进了房间。
曾郁瘫在床上刷微博,顺便和晏邢宇聊天。晏邢宇不喜欢打字,很快就给他打来语音电话,曾郁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找出耳机,等戴上了才敢接听。
“……喂?”
“怎么这么慢?”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对不起……我找耳机花了点时间。”曾郁将脑袋缩到被窝里面说话。
“哦,”晏邢宇不置可否,似乎对此不感兴趣,话锋一转,“明天记得买毛线。”
“……”曾郁感到摸不着头脑,“真的要织围巾啊?可是你之前没跟我说过呀……”
晏邢宇的回答像是个任性的孩子要统治世界:“我想要围巾。”话里的意思是,你织也得织,不织也得织。
耳边突然传来模糊的声响,曾郁从被窝里疑惑地探头一看,曾悦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手上还拿着一本类似练习册的书。
“哥?”oga秀丽的脸蛋袒露着天真,“我敲了门,没听见声音,就进来了……打扰到你了?”
曾郁慌忙从被子里一骨碌爬了出来,耳机线在大幅度的动作下猛地被扯离插线口。
“说话。”
alpha的声音从扬声器响进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