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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邢宇情绪失控。
两人在昏暗密闭的衣橱内接吻,alpha掐着beta的脖子像是要将他掐死。曾郁感到几乎令人窒息的信息素不安地涌动着。疯狂的亲吻使他产生了晏邢宇还处于发情期的错觉,于是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揽住alpha修长的脖子。晏邢宇的手向下钻进了曾郁的裤子,在闷热的衣橱里迫不及待地攥着他的臀肉。曾郁痛呼一声,随后alpha放开了他。晏邢宇像一头隐忍噬骨欲望的野兽般粗喘着,他的鼻子迅速地寻找到beta后颈腺体的位置。他将鼻尖贴在曾郁腺体上方,停止了动作。曾郁知道晏邢宇的喉结顶在他的喉咙边,一如他坚硬炽热的阴茎顶在自己的大腿上。
一滴冰凉的泪水从曾郁的侧脸滑落。
晏邢宇情绪的反复直接使曾郁备受折磨。在一番刺骨的语言挞伐后,他又不肯让曾郁离开了。总之,他们维持着这样的动作僵持不下,有很强的脉搏的律动靠在他们的皮肤表面,曾郁的嗓音带着些微颤抖:“晏邢宇……你到底想干什么……”
晏邢宇是在站起来的时候发现曾郁腰部的异样的。他想要将曾郁从衣橱里拉出来,那个时候他就看到beta的上身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歪斜着。
他突如其来的粗暴举动导致曾郁的腰部轻微组织性挫伤。他像一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般拖着曾郁的腰和大腿想要抱起他,但手臂的力道大得曾郁连连哀叫,于是他只好松开手,罕见地头脑一片空白站在原地,四肢僵硬。
曾郁龇牙咧嘴捂住腰:“我的腰扭了……”
家庭医生来得很快。他们是晏家雇佣的专业团队,知道将要诊治的是一名陌生beta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晏邢宇从头到尾几乎一言不发。医生离开前留下了大量冰袋,并嘱咐beta勤劳按摩。他们俨然已经视曾郁为晏邢宇的情人了。
晏邢宇跟着医生出去,留他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曾郁躺在床上无聊地想,自己踢了晏邢宇一脚,晏邢宇又害得他扭伤腰,或许这就是宿命吧。有好长一段时间晏邢宇都没有回来,屋子里残留着药膏贴古怪的中药味,后来他在这样的气味里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的世界光怪陆离。一只巨大的水母搅动着深渊般的吸盘追着他,他似乎早就已经跑了很久很久,全身上下的骨头肌肉都几欲散架,岔气岔得差点呕吐。他跑了一会儿才开始奇怪自己为什么在跑动而不是游泳,转头一看发现自己正在陆地上,水母在碧蓝的天幕下仿佛哥斯拉一样透明地蠕动着。他大叫“水母水母我送你回海洋你别吃我”,水母气得张开树枝一样粗的根须疯狂地抓向他,他听到水母说“你不就是不想让我吃嘛我今天就是旱死也要把你的肉咬烂”,太可怕了!为了拯救自己的生命,他不顾一切地奔跑着,但是水母实在是过于强大,在醒过来之前他记得相当清楚——水母湿淋淋冰凉凉的根须终于缠上了他的腰,只差一步就可以将他吞吃入腹。
然后他就吓醒了。这时,晏邢宇正把开始融化的冰袋从曾郁腰上撕开,beta的腰部缓慢呈现出一块淡淡的红紫色。他盯着beta的腰静默了一阵,才从床头拿过一盒药膏打开。药膏贴在beta的腰侧,遮掩了突兀的红痕。曾郁出了一身冷汗,眼睛半张半闭地注视着晏邢宇垂下的脑袋,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梦中。晏邢宇做完这一切,才抬起墨绿色的眼眸看向曾郁,在昏黄的灯光下,alpha的鼻梁竟显得格外温柔。
曾郁下意识想要翻身,然而他只是稍微地动了一下腰,便只能以喉咙的嘶哑迎接剧烈的疼痛。
晏邢宇扶了扶他的腰,忽然回身拿来一个枕头,垫在他腰后面帮他坐起。他听见晏邢宇用低沉的语气问他:“肚子饿么?”
曾郁疲惫地靠坐在舒适的枕头上,晏邢宇还特意在床头柜面留了一杯水,曾郁发完呆以后觉得口渴,微微侧过身试图去勾那近在咫尺的玻璃杯,他的肩膀抵在枕头边缘,有什么硌在肉上。曾郁疑惑地偏头去看,发现这枕头的吊牌还没拆。
晏邢宇不会做饭,只能简单地熬一碗稀粥,甚至连蛋都不煎了,在这过程中他的手臂被热辣辣的锅边烫了一下,这导致他端着碗进卧室的动作有稍许不稳,但是曾郁没有发现。
晏邢宇不让曾郁碰碗,自己拿勺子喂给他吃,曾郁根本无法拒绝。他们像两个按部就班的机器人完成了这项“工作”,晏邢宇把碗放在床头柜,给曾郁擦嘴,后者也乖乖地任他“收拾”。不知为何,此刻闷头忙活的alpha,竟给他一种萎靡不振之感。他仿佛看见晏邢宇像一朵凋谢的花一样垂下了脊柱,即使想要重新活过来也是有气无力的。
曾郁在晏邢宇拿起用过的碗准备起身时,冷不丁开口:“晏邢宇,我想回去了。”
alpha的动作顿在那里,没有回应。曾郁深吸一口气,保持平静,继续陈述:“我知道你很讨厌我,我们两个发生这样的关系,你不想,我也不想。虽然说我之前是做过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我以为这几天的时间应该多多少少可以补偿过去的那些不足……”他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晏邢宇,“你对我也不错,我不想再和你撕破脸皮,如果知道我们做不成朋友,我当初一定不会因为糊涂而出卖你……要是你不嫌弃,我觉得我们可以继续来往……但是现在这样的关系,总归是不好的……”他希望将自己一直以来迫切的心意完完整整地传递给晏邢宇。alpha不动声色地聆听着他的话语,突然又将空碗放回床头柜。
他听见晏邢宇问他:“我发情的时候,是不是很可笑?”这句回应与他的问题毫无关系。
曾郁愣了愣:“……什么?”
晏邢宇站直身子,回过头看他,眼圈竟有些发红:“你不觉得我发情的时候很难看吗?”alpha像一只丧家犬,阴郁地询问。
“……没有,”曾郁急切地否认,“没有,我从来没这样觉得。”
“那你为什么总是要离开我?”晏邢宇逼近一步,他的眼底浮起了赤红的颜色,似乎是极度愤怒但是他拼命忍受着,“难道不是因为我发情的时候就像一条没有智商的公狗吗?”
曾郁惊慌不已,他发现晏邢宇的神情又不对劲起来了。
晏邢宇伸出手按着曾郁的肩膀,凑近他,轻轻地说:“如果我说对不起呢?”
曾郁瞪大眼睛,不明白晏邢宇是什么意思,只好又说:“不是的,我不是因为你发情而想要离开你……只是因为曦晨——”
alpha举起他被烫得起了透明的狰狞的水泡的手,摆在曾郁眼前让他看,在曾郁惊恐的视线里他的嗓音连带着眼睑也似乎蒙上了雾气。他以十分迟缓的语速说:“我刚刚说的都是违心话,之前说的那些话也都不是真心的,今后我都会对你很好……所以不要走,好吗?”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像是乞丐在饿死前祈求最后一个过路人施舍他微不足道的一角钱。
晏邢宇将丑陋的伤口展示在曾郁眼前后,整个人就像缺水的水母般蔫了一半。曾郁被他手臂上可怕的烫伤肿泡吓得霎时间什么都忘了,一口气在喉咙里哽住,在晏邢宇的眼中变成了哑口无言。
alpha维持着举手的姿势,甚至更近地将伤口的模样凑向beta。他干巴巴地问曾郁:“吓到你了?”他的表情与音调的起伏好像在双双宣告失踪,仿佛这伤口并不属于他他只是拿它出来进行无伤大雅的展示售卖,“它很丑,你害怕了?”
曾郁抱住了晏邢宇的手臂,因为他害怕——没来由地害怕alpha会在冲动之下伤害自己——此前几日对发情中的alpha的熟练的抚慰使他在无形中拥有了某种本能:“晏邢宇……”他与神情漠然的晏邢宇对视,想到alpha在病房里脆弱的宛若撒娇似的控诉,犹豫了几秒,还是无法凝聚起信心。
他张张嘴,嗫嚅着劝:“你别这样……”
晏邢宇遽然甩开了他的手。
现在他的双眼里再次全然没有了温度。
在曾郁吃痛的惊呼下,晏邢宇起身大步离开了房间。他离开的背影是那么决绝,以至于曾郁又以为他要许久不进来了。
他不知道alpha只是去走廊里提进来那只被摆放在角落的书包,所以晏邢宇很快地面无表情地返回来了,曾郁瞪大了眼睛目视他将书包单手抓进来,仿佛是在拎着即将倒进沟渠的废水,那里面的东西价值不大,可是也有够脏的,所以动作并不算随意。晏邢宇把前几个小时才收拾齐整的书包拉链拉开,双手扑转,任里面的书啊本啊笔啊哗啦啦地掉落在自己的书桌上。硬物与桌面接触发出的巨响清清楚楚地告诉着曾郁他是如何生气,曾郁像个彻彻底底的怂包似地往后缩着脖子,对晏邢宇反复折磨他书包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
清空曾郁的书包以后,晏邢宇堂而皇之地将它塞进了自己整理妥当的密密麻麻的衣柜后方。他用两件特别厚实的羽绒服夹着这扁扁小小的书包,而后回头向beta这边看一眼,曾郁压根没看清楚他这一眼里隐含的情绪,alpha抬脚又出去了。
正当曾郁发着呆的时候,alpha不厌其烦地迈着他的腿进进出出第三次。这一次,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画红十字的箱子,曾郁眼睁睁等着晏邢宇来到他面前,alpha把急救箱放在床边。接下来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奇怪,因为晏邢宇微仰着头坐在曾郁触手可及的位置,可他就是不说话。
沉默延续了一段时间,曾郁坐着虽然不觉得腰疼,但也为alpha的寂然感到无所适从,以至于紧张得双手食指绞在一块儿。他盯着晏邢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向着自己的手部烫伤觑了一阵,才支支吾吾问:“晏邢宇……你要擦药吗?”
此话宛若阿里巴巴打开藏宝洞的密码,瞬间令死气沉沉的alpha动起来了。他肯定是特意等着曾郁说这一句话的,不然他的动作不会如此迅捷。曾郁有些无奈地接过晏邢宇递过来的棉签和药,伸长脖子给alpha擦药,灯光下他的脸颊略略泛红,和大一为晏邢宇缝补裤子时的专注神情别无二致。
晏邢宇一生气就不肯跟曾郁讲话,虽然他老是像个不散的幽魂一样漂浮在曾郁视线所及的周边,但无论曾郁跟他说什么他都是只听不理。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个人并排躺着,井水不犯河水,曾郁因为疲惫很快就睡熟了。他以为腰痛会一如既往地折磨着他使他很快醒来,但他每次醒来的时候都会惊讶地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了。这个时候晏邢宇不是在书桌前看k线图,就是抱着吉他在弹不知名的音乐,发现beta醒了,他便上前来替他按摩换膏药。他会离开曾郁的视线无非两个原因:上课,或者做饭。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曾郁,然而他闭紧嘴巴,脸上至始至终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这令曾郁愈发地感到纠结与力不从心,他的眼睛越来越难从晏邢宇身上移开了。他想要问晏邢宇究竟什么时候才愿意放过他,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不确定性反而使他越发地焦虑与迟疑。于是他也没有勇气开口了,他的头颅在沉寂中时常无谓地低垂着。
他的腰很快痊愈。在某一天早上意外地早醒之后,曾郁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腰下似乎垫着硬物。晏邢宇毫无防备的睡颜近在咫尺。曾郁下意识抬起了上身,这动静弄得晏邢宇也醒过来了,alpha缓缓睁开睫毛纤浓的碧眼,抽回被压得酸胀的手臂,深邃的皮肤褶皱覆盖在弧度优美的眉下,就这么慵懒地与曾郁对视。
“你……”曾郁不敢置信,“你这几天晚上一直用手给我垫着腰吗?”
晏邢宇皱起了眉头,挺身从床铺上坐起来,拉开被子往床下走。显然他并不打算回答beta的这个问题。
“晏邢宇?”曾郁急忙也坐起身,慌张地拉alpha的衣摆,“别走。”
被他喊着名字的男人信步向浴室走去,仿佛对身后的一切充耳不闻。曾郁死死地咬着嘴唇,从他的喉咙深处逸出了类似于钟摆颤抖时带出的余响,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他握紧拳头崩溃了,所以他最后叫喊出来的时候像是在委屈地哭:“——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理我嘛?”
他没有看见alpha停滞的脚步。
***
林奇泽已经在曾郁宿舍楼下等了整整一个星期。
在试遍所有可以联系上曾郁的方式均无果之后,他平生第一次产生了迷茫的感觉。从那一日曾郁因为别人的一通电话而离座起,他的情绪经历了讶异、愤怒、轻蔑等好几个阶段,到如今他又决定要重燃斗志了。
可是曾郁比之前还要彻底地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事实上,曾郁这样的货色根本不值得他付出如此多的精力。这个本性淫荡而又懦弱的beta只不过是他所遇见过的所有床伴中最最不值一提的款式,他的本性与他的外貌一样,不存在一丝一毫的亮点,唯一能够令人侧目而视的便是他无聊至极的性欲,为此类人浪费如此多的时间在他的生命里还真的算是头一遭。
无论是失败的侮辱还是生活过于无聊的再次妥协,总之他在百般唾弃与反悔之后依旧将目标放在了曾郁身上。他就不信凭他人生二十多年的阅历会连区区一个beta都搞定不了。
一辆纯黑色的迈巴赫在阳光下闪着雅致的弧光,轮胎摩擦在地面上时发出的声音犹如留声机上的唱片在不疾不徐地转圈。林奇泽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停在他不远处的颀长的车身,恍惚间想到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也向父亲央求过买一辆这样的车子。不过他很快就转变了心意,这样的年龄还是得选保时捷才够酷炫。
车门打开,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个子不高,松软的头发迎着冬风轻盈地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被油头肥肚腩包的b,出个门还要专门做头发,贱人。他百无聊赖地想着,莫名觉得揣在兜里的手有些冷。
男人转过身关上车门,向周围看了两眼,才跺跺脚,举步往宿舍楼走。
林奇泽眼珠子都瞪秃噜了。
他傻了三秒才后知后觉地朝男人的方向冲去:“曾……小郁——!”那男人顿住了,懵然转身,林奇泽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百米冲刺显得如此大喜过望,他在快要靠近曾郁的时候再次喊了一声,“小郁!”
“小、小泽?”曾郁讶异地后退一步,躲过林奇泽伸过来抓他胳膊的手,同时扯起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似是礼貌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林奇泽兴奋得忘乎所以,咸猪手无处安放,一袭不成又打算搭上曾郁的肩膀,同时嘴里还不忘兴冲冲道:“我在这儿等了好多天,终于见到你了……”
一股突如其来的蛮力将他往旁边顶开,林奇泽踉跄着差点栽倒,他“啊啊”叫着稳住身子,愤怒地转过身去想看看不长眼撞自己的是谁改天叫上一伙黑社会搞死他——然后他就看到高大俊美的男人强势地拉过曾郁的手腕,使beta紧贴在他的身边。男人居高临下地俯临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情感。
晏邢宇以淡漠的语气问林奇泽:“你是谁?”
同时,巨大的信息素威压如同鳄鱼的利齿,咬向林奇泽的颅脑。
曾郁回来这一趟是要收拾东西。
在他的又一次“示弱”以后,晏邢宇终于停止了长久的沉默。alpha提出了他“消气”的条件——他用非常漫不经心的语气道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宣言:“你搬进来。”
曾郁记得当时他是怎样地瞪大了眼睛。他的眼睛配合着他雷然鼓动的心跳声,以及他惶然无知的思想。他用一种自己都无法察觉的颤抖的声线问:“……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为什么你总是反反复复。为什么你既讨厌我又不愿意放过我。究竟是为什么。
alpha缓缓走到他面前,站在床前,连表情都未变分毫,他总是用这副表情对着所有人,他总是向所有人表示他的不在意,他似乎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所以他也从不说废话。他形状优美的嘴唇在早晨醒来之后显得有些苍白而刻薄,但是从他嘴里吐出的话语却显得那样恺切:“我想让你搬进来。”
曾郁与晏邢宇对视,他眼底的不自信与犹疑像泛着酸液的沼泽水一样上涌,一开始幅度很小,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大。他感到有些荒谬,所以他笑了笑,以缓解这之中自我所存在的难堪:“可是……我为什么要搬进来呢?我和你……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没有理由……”
他本能地将自己的位置摆到更低一级的台阶上去,就像是蜗牛遇上蚌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笃信主动的自轻有时候反而可以成为一个有效的自我防御装置,因为这样当别人再去贬低你的时候你的内心也并不会那么失落。他不愿意相信晏邢宇一直纠缠着自己是因为什么出格的原因,在这具千疮百孔堕落不已的躯壳下所平躺着的只不过是一颗承受不起太多伤害的心。他想要的只是一床价格便宜舒适厚实的棉被,至于那些质量上乘的羊毛被蚕丝被或者羽绒被,他认为自己是消受不起的。价格越昂贵,证明你需要付出的也就越多,被伤害后留下的创口也更加难以愈合。他从未奢望过能拥有这样的温暖,到如今甚至演变为了惶恐,进而不断拒绝那些纷至沓来的美好憧憬。同时,他是如此地害怕晏邢宇只不过是要尽兴地玩弄折磨他最后再将他一脚踢开。
“你想要什么关系?”晏邢宇盯着他,他的墨绿色的玛瑙般通透的眼睛心无旁骛地盯着这个眼神躲闪的beta,他沉静的眼睛里似乎总是可以看穿一切,又或者说当他愿意的时候他会毫不费力地看穿一切,他吐字时一音一节从不含糊,“如果你需要一个理由的话,我们就在一起。”
***
曾郁晕晕乎乎地被晏邢宇牵上了轿车。当晏邢宇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什么反应才足以表示自己的意见了。在说完那句话以后,晏邢宇理所当然地吻上了曾郁的唇,这是自他腰扭伤以来两人第一次接吻,可却是他们所有的吻里最最轻柔的一次。晏邢宇像一个绅士一样扶着曾郁的下颌,这一个吻并不算缱绻,充其量只不过是一次毫无技巧的唇部组织接触,曾郁却任由自己的四肢百骸僵死在时间里,他知道他有时间去辩驳去追问的,可是他却无法阻挡自己完全在这一瞬间屈服了。
有一句话像是秋天的叶子落在了草地上。他听见一个声音对他说,我想要他说的那三个字,我想要试一试,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但是我很想要试一试,如果我放低姿态,就算真的受伤了也不会再那么痛了,所以我是不是真的可以试一试。他这么想着,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好……晏邢宇。”他叫了一遍晏邢宇的名字,他的声音里没有喜悦,却像是受到了来自神明的救赎,而一无所有的他仅仅是被握一握手就已经无限感激了。
晏邢宇带曾郁去理发。在很久以前他就盘算着要把曾郁过长的头发剪短,现在beta已经决定要完全听从他的话语了。他把曾郁带去他一向光顾的造型室里,在场的beta造型师发现晏邢宇带来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可大可小地吃了一惊,尤其是发现两人紧紧相连的掌心以后。他们没有当着晏邢宇的面讨论这天大的八卦,转过身却疯狂地朝彼此使眼色。店长很快出来,以专业的素质接待了造型室尊贵的客人。
“您的脸很小,五官也清秀,发型留得再清爽些会更好呢。”店长熟稔地摆弄着曾郁的两鬓,在镜子里对他说。
曾郁局促地笑,正打算客套应答,在他身后坐在沙发里翻金融杂志的男人开口了:“发脚全部收拾干净,越短越好。”
曾郁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店长也用探寻的目光来回看了二人一眼,随即灿笑着点头:“没问题。”
店长的手艺非常好,动作利索,不到半个小时就给将曾郁收拾得精神了许多,顺便还给他做了个发型。这下子,beta后颈的腺体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了,那上面有一道并不算明显的齿痕,向旁人明示他近期的被标记。等店长离开,晏邢宇向曾郁招招手,让他过来,曾郁愣头愣脑地迎过去,alpha说:“坐过来。”
曾郁听话地坐在了晏邢宇身边。高大的沙发挡住了他们的身影。
晏邢宇举起掌心,将它覆盖在beta一览无余的腺体上,覆有薄茧的指腹在微凸的腺体上轻微细腻地摩挲。
曾郁觉得有些痒,难耐地缩缩脖子,脸也红了起来。
于是晏邢宇停止了这暧昧的动作。他倏然抽回的手让曾郁滞了滞,曾郁下意识以为晏邢宇生气了。
alpha从沙发上站起来,在beta未觉察时忽然凑到他耳边轻飘飘地冒出一句:“蠢。”随即扬长而去。
他在外面总保持着这一幅道貌岸然的形象,曾郁气急败坏地跟在alpha大步向前的背影后,晏邢宇钻进车里时特意将车门留下一条缝,曾郁激动得差点失去理智,以为晏邢宇把门关上了,于是他打算一把拉开车门然后也不客气地回骂一句,比如说你这混蛋什么什么的,这样的想法导致他拉车门的动作用力过猛,未关闭的车门像是发射到一半还没进入绕月飞行轨道的火箭撞在他身上,他“嗷”一声哀嚎,狼狈地后退两步,差点坐到地上去。
后来在车里,晏邢宇又补了一句:“蠢到没药医。”
曾郁简直欲哭无泪。
碍于司机的在场,他们一路没有肢体接触。曾郁觉得被吹过的头发十分轻盈的,心情也逐渐好起来。等车子一停,他迫不及待地跳下去,仿佛要和晏邢宇撇清关系。他不知道为什么林奇泽会突然出现,他以为他们之后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你是谁?”
面对晏邢宇直截了当且无礼至极的提问,林奇泽罕见地失去了任何想法。他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他也知道曾郁很可能与这个叫做晏邢宇的alpha有着暧昧的肉体关系。但是直到晏邢宇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用正眼看他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原来比他高大强壮那么多。这个男人使所有见到他的人本能地感到畏惧。
他感到一坨千斤重的秤砣“嗙”地压在他的膝盖上,逼迫他弯下去,弯下去。
林奇泽吃力地吞咽着口水,用嘶哑的声音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我是曾郁的朋友。”他竭尽全力反抗着——反抗着——这个强大的s级alpha所施与的信息素威压,用残存无几的理智不怕死似地追问,“……你呢?”
晏邢宇的眼眸沉了沉,他没有在意曾郁惊魂不定的神色,兀自用古井无波的语调回答:“我是他男朋友。”
林奇泽的面部神经像是煮熟的方便面一样不要命地抽搐起来。
在人生顺风顺水的前二十年里,林奇泽基本很少有感到挫败的时候。
他的家境不算极端优越,但也称得上有资格从小到大与名门望族出入门户。他差不多是一个传统的纨绔子弟,在家里学尽了父母逼他学会的所有礼仪,所以在愿意的时候能尽情地活得人模狗样,不过与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他更习惯释放自己的原始天性。
在心底里他不否认自己是一个坏人,反正他也绝对不是一个好人。好人和他是沾不上边的,因为他十足地乐意主动为了某些令常人发指的恶趣味做一堆坏事,哪怕要煞费心机——没有什么高尚的理由,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正因为他如此坚信自己在维持着人模狗样的外表时不会有人怀疑他的虚伪性,当一个位阶比他高出如此之多的alpha向他展示出浓烈的恶意时,他才会无法抑制内心的惊讶与愤怒。
然而在表面上他还是要尽量保持一副淡漠有礼的模样,努力阻止膝盖不停地打摆子,表现出不算越界的惊奇:“啊……啊,这……我不知道,对不起,我还以为……”
他来回看了看这两个人,在心里不断确定对面这个用不善的目光盯着他的alpha是否完全认真——以此来权衡他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情况。他在脑子里惊心动魄地计算着,心底却像是被毒蝎的爪子死死爪住。瞧瞧曾郁这光鲜亮丽的样子,你的屁眼也算是一等一的紧了,肏起来的时候没有oga那么松软,然而你就是用你不知廉耻的屁眼让这个初出茅庐的天之骄子沦陷的吧。婊子,他妈的名不虚传,之前低估了你的能耐真是我失策了——等等,他妈的说不定前两个月他一直跟我玩儿暧昧就是为了刺激这个alpha,毕竟那天晚上在便利店里我可是亲眼目睹了一切。婊子。你不就是看上了他的钱么。我早就说过这世界上无非是两种婊子,立牌坊和拆了牌坊准备以后继续立起来的,本质上都是婊子。婊子换汤不换药。离了这个男人你不过就是个悲哀的肉便器,还得给钱求着别人上你。这世界要是沦落给你这种婊子统治那干脆直接毁灭算了,不过是区区一个beta,妄想着一步登天。
林奇泽扬起嘴角勉强地笑了笑,对晏邢宇说:“我记得你,之前在便利店我们见过一面,”他将目光徐徐转向脸颊赤红、双目呆滞的曾郁,语气像是一个付出了自己所有却得不到心上人一瞥的苦情男子,“所以……我是出局了吗?……因为我不够好?”
晏邢宇皱起眉头,随后他将嘴巴微张的beta拉至身后,以高大的身子挡住他和林奇泽交流的可能性。
林奇泽笃信曾郁只是用他老奸巨猾的手段欺骗了alpha,只要意识到beta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贱货之后,这个婊子将会被再次抛弃。
然而,晏邢宇并未表现出他所预料的恼怒,他却像是力大无穷的角斗士一样轻轻松松地提着巨斧踏进战场。晏邢宇用漫不经心的目光扫一眼林奇泽的服装,随后不疾不徐地陈述:
“我想起来了,那天你在酒吧里被我一脚踩在了地上,”
alpha像是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嘴角,
“你的肚子比过期三年的面包还要硬。”
***
白曦晨正焦头烂额地思索要如何拒绝顾浩思的邀约。
自从他因为“意外”发情入院以后,alpha就不断地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明示暗示他应该住到他家来,因为他不放心留oga一个人呆在宿舍学校,他的工作只会越来越忙。要是未来再出什么意外,白曦晨又没有这次这么好运的话,一切都完了。
白曦晨表面上隐忍地拒绝,背地里不住冷笑。他知道顾浩思是什么意思。等他搬进去以后,alpha只会以各种各样的手段使他的腺体快速痊愈,下一步他就要采取方法标记他、侵犯他、让他怀孕,让他从今以后心甘情愿地沦为一个a级alpha的生育机器。
他才不会这么容易就上顾浩思的当。
贞洁是一个oga最大的财富。谁都别想轻易地从他这里夺走这样东西。在他得到那个男人之前,他必须要保持十二万分的警惕。
——当然,现下最紧迫的任务就是把曾郁这个癞蛤蟆从晏邢宇身边赶走。
有电话来了,是林栩。
他接起电话,以为又是一场无聊至极的“闺蜜”电话粥,聊天大意不外乎是林栩的新男友,以及他们身边出现的各式八卦。
“——那个贱货!”
白曦晨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被林栩恶毒尖锐的语气吓得心跳不止。他下意识捂住了蹦蹦跳的心脏,才心惊胆战地应:“怎么了,小栩?”
林栩丝毫没有平静他怒火喷涌的情绪:“晏邢宇和曾郁那个贱人在一起了!”
***
早课,人流拥挤的教室声音嘈杂。晏邢宇和曾郁到的时候又是接近踩点,教室里几乎没有空位了。
几个坐在中后排的人敏锐地发现了显眼的alpha和他身边微垂着头的beta。曾郁今天的亮相与往常实在不同,他的头发明显剪短了,身上穿着一件版型很好的风衣,是他绝对买不起的名牌货。
曾郁紧紧跟着晏邢宇走进教室的脚步,alpha今天竟然换了书包,似乎比以前的那个大了一点,他照旧在第一排坐下了。beta似乎顿了顿,alpha向着他的方向微微倾斜一下脑袋,beta便局促地坐在了他旁边。他坐下之前还挠了挠脖子,腺体的位置。随后,晏邢宇从书包里拿出学具笔记本之类的东西,动作自然地往beta桌子上摆。
那些用眼睛看着的人不约而同地挑起或沉下了紧缩的眉头。
两个小时的早课很快结束了。今天曾郁上课上得格外认真,他不清楚是因为alpha坐在他旁边给了他一种安心的力量还是坐在第一排失去了全世界都是陌生人的可怕感觉,总之他有些开心地意识到这好像是一次战胜自我的经历。
两个人在一起之后的生活看起来与之前并没有太大的不同,晏邢宇口口声声说要对他好,脾气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臭,经常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要扒曾郁裤子或者把曾郁的脸按在自己的裤裆上。最近他还变成了购物狂,不停地给曾郁购置形形色色的衣物。更加可怕的是,晏邢宇每隔一个晚上就拉着曾郁进电影房里看电影,他在放映之前完全不会告诉曾郁今天要看什么类型的影片,但是类型都不过两种——一种是爱情片一种是恐怖片。看爱情片的时候晏邢宇学着电影里的人对曾郁做各种各样毫无下限的事情;看恐怖片的时候他纯粹是为了欣赏曾郁被吓得失去理智的表情。
他们像一对新婚夫妻一样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除了学习吃饭之外几乎什么正经事都不做。晏邢宇最喜欢在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把曾郁抱在自己身前,两个人重叠着躺在小花园那个窄小的藤椅上,闭上眼睛进行短暂的假寐。
因为上课顺利,曾郁走路的时候都不自觉地雀跃起来,一度走得比晏邢宇还快。alpha落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忽然在经过没有人的屋舍的时候一把将beta扯到角落。
这个地方的建筑都是石砖砌成的,起码有50年的历史了。到处都是萧瑟的落叶,仿佛已经有好几年无人光顾。
晏邢宇将冰凉的指尖由曾郁腰间柔软的毛衣深入,大手掐住他的腰:“你高兴什么?”
曾郁被冻得一个哆嗦,嘴角垮了:“我、我只是上课都听懂了,有点高兴……”
晏邢宇不置可否不感兴趣地点了一下头:“无聊。”随即低下头去亲beta的嘴巴。
他们嘴唇相接的时候,一个人在不远处躲藏着,记录下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