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
我刚坐回椅子上,老班就迈着大步子进来教室来了,每次大考出成绩后的班会课基本都是一个流程——该表扬的表扬该批评的批评,然后就是换座位。
我们班的座位是按着排名的顺序自己选的,可能是考虑到高二下开始之后考试会变多,这次选座变成单人单桌了。最后结果大体上的位置没特别大的变化,我往靠门那边挪了一列,后桌变成了沈黎。
这位以遥遥领先的高分拿下年级第一的新同学似乎并没有为自己的名次感到多高兴,或许这就是学霸的从容?
沈黎坐到我后桌后,我有礼貌性地和他打过招呼,他顶着那双轮廓漂亮的桃花眼看我,既不说话也不点头,有一种网络不好延迟很高的美感。我没等到他回应就被许进揽走了。吃饭的时候几个人聊起这位新晋的年级第一,我才知道沈黎转来之后除了回答老师问题,基本上没和人说过什么话。
很符合他气质的高岭之花啊。
而我第一次和沈黎搭上话,是在几天后的星期五。
主攻生物科学的大学士来了柳城,柳城几所重高都要派学生去听讲座。二中这边是让参加生物竞赛的同学过去。我早在去年暑假就退出了生竞,更是在高二上选课分班时狠狠踹了生物改选地理,现在我大脑里的生物知识储备量几乎为0。然而无奈人数不够,生竞老师就临时抓了我们这几个已经退了生竞的去充场。
我踩着点赶到学校大门口,大巴上人已经差不多满了,我瞅见个空的位置就走过去了,到座位边上才认出里边靠窗那个位置上坐的是沈黎。
司机师傅已经在催我们系安全带了,我没多犹豫就一个屁股坐了下来。把安全带扣上,我转头看他:“哈喽。”
沈黎那双似醉非醉的多情眼扫过来,他朝我点了下头。
“你参加生竞了?”我问他。我们班是物政班,班上选生物的寥寥无几。
沈寒摇了摇头,大概是因为我一直盯着他等他答复,他才半晌后吐出几个字:“老师让我来的。”
ok,fe——我心里大概有了数,这家伙多半也是被老师拉来充场的,不过人家是因为成绩好,而我则是因为“资历深厚”堪称老油条。
我“哦”了一声,也不打算绞尽脑汁地尴尬地继续和他搭话,从口袋里摸出我的耳机就打算听着歌闭目养神一会,结果耳机是摸出来了,口袋里却除了一包纸巾就没别的东西了——刚刚走得太急,我居然忘记去找老班要手机了。
我捏着耳机线,为我逝去的玩手机时光默哀了两分钟。而后就索性眼睛一闭开始酝酿睡意,并以高中生应有的入睡速度跌入了梦乡。
在大巴车并不非常明显的颠簸中撑开眼皮时,我还尚未完全清醒,只觉得脖子有些僵硬。随着意识回归大脑,我又默默地闭上了眼睛,直到下一个颠簸时,顺势将自己的头甩到了另一个方向,又过了十几秒钟,我抬手揉了揉眼睛,假装如梦初醒。
一觉睡醒发现自己歪着头靠在完全不熟的高岭之花同学的肩膀上,这种狗血剧情只适合出现在偶像剧里,搁现实里就纯纯是让人脚趾扣地的噩梦。
以可能有些拙劣的演技结束表演后,我不动声色地偷偷觑了几眼身旁这唯一的观众,发现沈黎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过了十几秒,他抬手翻了一页书。
输了,是我输了,成绩远不如人家,还没人家努力,还思想浅薄地为区区枕个肩膀的事纠结不已——就我演戏的这个功夫,人家都不知道多背了几个单词了!
我看了眼窗外,认出外头已经是主城区的街道了,我这一觉睡得还挺久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到开讲座的地方了。收回目光时,我不自觉地扫过了摊在沈黎面前的书页,发现上面的单词显然都是手写的——这是沈黎自己摘抄的一本单词本。
“你的英文字写得好漂亮啊。”我忍不住说了句,又看了好几眼那一页上的单词,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只认得其中的两个。
一般来说如果我看见有人拿着一本绝非高考词汇的生僻单词本在背,我只会觉得这人装逼,但沈黎不一样,人家是毋庸置疑的学霸,背点生僻词那是因为人家游刃有余。
正心里自娱自乐地乱想着,忽然听见沈黎开了口,意料之外地给了我回复:“谢谢。”
他顿了一下,又慢慢地、仿佛很认真地说道:“你的字,我看到过,也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