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阿玛比鬼更可怕怎么办
胤礽止不住浑身冒寒气,有诡异的阴风不知从哪儿吹过来,蜡烛忽明忽暗,康熙的身形被昏暗的光影映射在轩窗上,竟化成扭曲的怪物。
明明他才是鬼,却没来由地生出强烈的悚栗,想要快些逃出这间鬼气森然的宫殿。
嘴巴里的手指退了出去,勾出淫靡的细线,胤礽顾不得擦掉下巴上的口水就要落荒而逃,然而腿脚却无法移动,是被人强制压在地上,他视线望过去正好是康熙高壮的身躯伏在尸体上面,下一瞬,胤礽就觉得唇上一片温热。
皇父在亲吻他。
父亲在亲吻儿子,儿子还是一具尸体。
这两件事实无论是哪个都让胤礽如遭雷击。
那双曾经教他习字射箭的大手在他颈子上缓缓摩挲,应该是在抚摸那道伤口,密密麻麻的痒意席卷而来,胤礽想要张口呻吟,正好让那讨厌的、湿漉漉带着热度的舌头闯进来。
这个吻太过凶猛,是恨不得将他的舌头吞进去,胤礽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只能被动地承受着皇父带着恨意的舔弄,最后变成了嘶咬。
康熙的眼神愈发癫狂,或许是因为身下的人没有回应,或许是因为那冰冷的如何也暖不热的温度,像是要证明他的保成还在,他的手渐渐往下,扯开衣服,抚摸胤礽细腻却凉浸浸的皮肉。
“保成,理理阿玛好不好?”康熙的唇舌也顺着往下,或咬或舔,留下红色湿润的痕迹。
胤礽无望地闭上眼,压抑着让人发疯的颤栗感,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突然他感受到一滴不同寻常的液体落在他皮肤上,而床榻那边男人的声音变得哽咽,胤礽不可思议,皇父竟然哭了?
“保成,阿玛真的、真的好想你……”
“醒过来看看阿玛好不好?”
“只要你醒,阿玛什么都给你。”
男人压抑痛苦的呜咽在这寂静的宫殿格外清晰,胤礽鼻子一酸,他没想到向来威严的皇父竟然会为了他哭,他不是很厌恶自己吗,为什么因为他的死哭泣呢?
但胤礽还来不及思考,那边的康熙又开始狂躁起来,胤礽从身上传来的力道能感受到,那人的手掌如铁钳一般掰开他的双腿,手指几乎是毫不怜惜地插进他的腿心,声音也是咬牙切齿的,与刚才痛苦的祈求截然相反,“逆子!朕都这样低声下气了!你为什么还不说话!!”
“你再不醒,朕就把赫舍里氏全都杀光,还有毓庆宫那些人!”
“朕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要自杀!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脱朕吗?!”增加到三根的手指用尽全力捅进屄内,没有丝毫润滑,胤礽痛的捂起肚子,康熙阴冷的嗓音在殿里回荡,像是鬼魅一样萦绕在胤礽耳边,“你是朕的东西!就是死了,朕也定会抓到你的三魂六魄!”
胤礽悚然一惊,心里没来由产生强烈的不安,会抓到他的!会抓到他的!他不要再被男人控制,一定要逃一定要逃!
他挣扎着爬起来,或许因为榻上康熙没再压住他的尸体,胤礽能动了,虽然身体里还紧紧绞着手指,猛地站起身不禁闷哼出声,声音不大,可在这静如坟墓的夜里却是清晰可闻,果然下面含住的手指突然一顿,屏风那边康熙屏住呼吸,满是戾气的视线犹如恶鬼一样凝在屏风上。
不好,被发现了!胤礽捂紧嘴巴,再也顾不得其他,咬着牙往窗户那边飘。
幸亏反应快,胤礽看着康熙抓起剑往屏风砍去,屏风轰然塌掉,四周却空无一人。
康熙站在原地,漆黑狭长的眼睛藏在黑暗里,像是深渊下静若沼泽的湖水,不对,刚才明明是有声音的……他机械地扭动脖子扫视了一圈,忽的鼻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榴花的味道,这味道他太过熟悉,那是他的保成身上才会有的。
“保成,你回来了吗?”康熙突然阴恻恻地笑了声,开始在殿里来回走动。
快摸到门边的胤礽腿脚都站不稳,他已经吓得忘了自己现在是鬼魂可以穿墙,脚步声慢慢往这边靠近。
嗒、嗒、嗒。
“保成别躲啦,阿玛已经看到你了。”嗓音里透出的兴奋、阴鸷、癫狂实在让胤礽恨不得再死一次。他眼睁睁地看着康熙往他这边来,不过幸好没像弘皙一样看到他,只是在这附近一遍遍梭巡。
就在这时,殿门突然被打开,胤礽眼睛一亮,抓住这空当忙溜了出去。进来的人也丝毫没察觉到他的存在,只径直往康熙那边,跪下禀报说佟妃的小阿哥身体不大好了,想请陛下去看一看。
空气中似有似无的榴花味消失了,康熙黑黢黢的厉眸像淬了砒霜,仿佛在看一个死人,挥起剑就向私闯进来的小太监砍去,鲜血溅了一地,圆滚滚的脑袋滚了好几圈,停在刚才去如厕匆忙赶过来的梁九功脚下。
梁九功忙磕头求饶,没想到就离开了一小会就出这样的岔子,康熙扔了剑转过身去,平静道,“收拾干净,告诉佟妃,他儿子既然想死那就下去陪太子好了。”
梁九功狠狠地压下头说了声“嗻。”正要起身,又听见皇帝叹了一声,似乎在低低地笑,“明天派人去把京里所有的喇嘛、道士、萨满都叫过来。”
“为太子招魂。”
刹那间阴风四起,吹的窗户又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外面有什么东西要冲撞进来,屋里浓郁的血腥味四处飘散,让人忍不住作呕。
--
弘皙用完早膳便又去了淳本殿,胤礽果然还在那儿飘着。弘皙本来端了几盘胤礽之前喜欢的糕点,可想到胤礽如今变成了鬼该怎么吃啊,只好讪讪地放在一旁。
胤礽看见他,有气无力地问,“你昨晚睡了吗?困不困?”
弘皙跑到他阿玛身边,挨着他坐下,“睡了一小会,还行。”
胤礽蔫嗒嗒地点了下头,比起小孩子,他这只鬼竟然觉得身心俱疲,弘皙也敏感地察觉到胤礽不对劲,“阿玛怎么了,昨晚我不在出了什么事?”
胤礽并不打算把昨晚恐怖的经历给弘皙说,他还是孩子呢,不应该知道这些肮脏的事,于是他捏了捏弘皙的小手,告诉他没事。
“对了,今天外面有什么新消息?”
弘皙突然想起用膳时额涅告诉他的,顿时就有些紧张,“玛法终于肯接见大臣了,听说不知为何处置了佟妃娘娘,好像是因为昨晚上承乾宫的小阿哥突发急症没了,玛法就因此怪罪佟妃娘娘了吧。”
胤礽对佟妃不大感兴趣,生前佟家人可没少对他使阴招,指不定是报应呢。
“还有……”弘皙结结巴巴,“大臣们可能昨晚被阿玛吓到了,今天都跪请玛法尽快下葬阿玛……”
胤礽想起昨晚康熙抱着他尸体那疯样儿,不禁心头一跳,“你玛法怎么说?”
“玛法雷霆大怒,甚至……甚至砍死了好几个重臣,其他人都吓得不敢再提了。”弘皙咽了口口水,“玛法今天还找了萨满喇嘛进宫,说是、说是为阿玛招魂!”
“你说什么!?”胤礽腾地一下飘高,急切地来回飘动,昨天皇父肯定察觉到他的存在了,不行,皇宫不能待下去了,那些个萨满什么的说不定真的能把他现身!康熙的疯劲儿他刚见识过,绝不能再落入他手中!
“弘皙,听阿玛说,阿玛必须要离开皇宫了!快,给我烧几件好看的衣服,哦还有玉佩耳饰什么的!”现在萨满还在路上,时间还比较充裕。身为一只注重仪表的鬼,出远门也要带着换洗的衣物和佩饰。
弘皙嘴角一僵,都不知道他阿玛到底是着急还是不着急了,不过他还是迅速地按阿玛吩咐的做。他虽然舍不得阿玛,可阿玛如果被玛法发现了会过得很不好的。
费不了多大功夫,胤礽收拾好行囊,向弘皙告别,弘皙眼圈红红的,胤礽揉了下他的脑袋,“放心,等这阵风头过去,阿玛会回来看你们的。”
弘皙点了点头,“阿玛保重。我会照顾额涅弟弟的。”
胤礽忍住不舍的情绪,转身往宫外飘去。到外城的时候就看到一群宗教人士往皇宫方向赶,胤礽松了一口气,只要离开了皇宫,应该就不会被招回去吧。
再见了,紫禁城。
——
康熙平静地坐在御案前,翻阅着一些大臣们关于昨晚遇鬼之事的陈述,这些人都有一些共通点,都是以前欺负?过保成的,又想起昨晚那令人怀念的香味,康熙诡异地勾起嘴角。
保成,你果然还在。
为什么见了阿玛要逃呢。
真是学不乖,放心,阿玛一定会找到你的。
到时候……到时候!!!
御案上的折子全部“哗”地一声挥落在地,手掌用了十成力拍在木质的案上,康熙丝毫感受不到手上的痛意和滴落的血珠,他站起身,面色平静地问,“萨满们到了吗。”
“陛、陛下,已经在乾清门侯着了。”
“让他们进来。”
张道士是个四方游历的亁道,数日前恰好来到京城,刚找好落脚处,就被宫里的銮仪卫抓走。
等到了宫里,发现不只有自己一人,还有许多同行,甚至连喇嘛,萨满都给请来了。
难不成是要他们斗法?张道士来不及细想就随其他人一起被押往皇帝面前。
都是第一次面圣,很少人敢直面天颜,张道士是个胆大的,猫在后面偷偷往上一瞧,皇帝正盘腿坐在榻上,手里捻了一串碧玉珠,面上不怒自威,他的身后躺了一个人,不,应该是一具尸体。张道士正要往那尸体上瞄上一瞄,不想皇帝沉郁的眼神转过来,登时吓得张道士缩紧脖子不敢乱看。
“诸位都是奇人异士,朕叫你们来就是为皇太子招魂。”
皇帝平静的声音传到在场每个人耳中,这下无论是满人尊崇的萨满还是双手合十的喇嘛都不免一惊,他们其中有些人只是会些旁门左道,像为死人招魂这种,怕也只从祖宗传下来的书中看过。
一个年轻的萨满率先走出来,硬着头皮说,“陛下,人死不能复生,若是强行死而复生,就是违逆天命啊。”
皇帝扫了他一眼,摆手让侍卫进来将人拖走,不多时外面就传来那年轻萨满惨叫的声音,众人都瞬间噤若寒蝉,皇帝转动手中的佛珠,笑着问,“你们轮流开始,若是成功了,朕必大赏,若是失败了……”
皇帝站起身来,迫人的气势倾泻而下,“当场杖毙。”
招魂法事在众人极度恐慌下开始,都围着榻上的皇太子尸身,萨满又唱又跳,喇嘛坐在地上唱诵经文,道士们烧符念咒,整个阴暗的暖阁中烟雾缭绕,嘈杂不堪,然而几乎都不起什么作用,康熙特意将全部窗户钉死,就怕胤礽的魂魄怕光不肯回来,可他没有看到任何东西,甚至连榴花味都没有,转眼一个上午过去了,康熙冷眼瞧着许多废物被拖出去,外面惨叫声不绝于耳,宫殿前面的地砖都被鲜血染红,浓重的血腥味飘过来,刺激地康熙身体里的暴虐因子愈发躁动。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神经质,盯着剩下的那些人就像看着死物。有人在他这样的眼神下吓得连站都站不起来,最后像是一滩烂肉似的被侍卫拖出去。
整间宫殿都被死亡的恐惧笼罩。
张道士眼睁睁看着自己前面的人被一个个拖走,等待比死亡更可怕,他咬破舌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仔细回忆着曾经看过的似真似假的招魂法,都这种时候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很快轮到张道士上前,他先是跪在犹如阎罗的皇帝面前,尽量平稳了声音,“草民曾经读过一法,或可一试,只是需要……殿下最亲近之人的血肉。”
“最亲近之人?”皇帝眼珠终于转了转,笑了,“那就用朕的吧!”
张道士愣住,有近侍跪下来劝阻,“陛下,您贵为天子,龙体万不可有损,或许可以用毓庆宫小阿哥的……”
近侍话没说完就被皇帝踹翻在地,“这天底下,与保成最亲近的只有朕,他们算什么东西!”他恶狠狠说完后,又侧首看向张道士,“你要的血肉朕会给你,可若是最后依旧失败,你会被千刀万剐,知道吗?”
张道士哆哆嗦嗦应下。
康熙按照张道士所需要的量亲自在自己胳膊上,腿上挖出血淋淋的龙肉,又流出足量的血交给张道士后,侯在一旁的太医立马颤着手给康熙处理伤口。康熙到底身体强健的异于常人,挖肉流血都没让他昏倒,只是面色苍白虚弱地躺在榻上,看张道士继续施法。
张道士又让人取来五个巴掌大的布偶娃娃,将娃娃里面掏空,分别把新鲜的龙肉填充在娃娃里,娃娃在血里浸泡一刻钟后,接下来取出符咒,蘸着皇帝的血,在黄符上面写下太子的生辰八字,最后把黄符粘到娃娃头部,放置在太子尸体四肢和头顶各一个。
一切准备妥当后,张道士就开始绕着太子念咒,大抵念了两个时辰左右,就在康熙的耐心逐渐耗尽时,外面突然阴风肆虐,整个天幕也随之暗沉下来,隐隐之中可以听见什么在哭嚎不止,游廊下挂的纸皮灯笼被吹得哐当作响,也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外面瞬间乱作一团。
康熙因为兴奋双眼都充血泛红,他踉跄着站起来,身上刚包扎好的绷带又挣开,伤口是钻心地疼,可他顾不上这些,在殿里来回奔走,让闲杂人等全部退出去,只留张道士一人。
“陛下,太子殿下要回来了。”
张道士幽幽说完,下一刻殿门就“砰”地一声被吹裂,泛起黑雾的风汹涌而至。
——
胤礽头痛欲裂地被定到墙上。
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本来已经飘到保定地界,毫无征兆地,头就开始痛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往后退,就像被无形的线拉扯,耳边从四面八方响起阴沉的、桀桀的低语。
保成、保成、保成、保成、保成……
噩梦不断的声音贯入他的身体,像是钉子,要敲入骨髓才肯罢休。胤礽不知痛了多久,到了最后意识渐消,眼神涣散,犹提线木偶般摆动四肢朝紫禁城飘去。
“陛下,太子魂魄已归,只是不能与肉体合一,以后只能是以魂魄的状态存在了。”
胤礽在黑漆漆的雾里半昏半醒,全身依旧不能动弹,只隐隐瞧见不远处有两只青面獠牙的恶鬼在交谈。
“那朕能触碰到魂魄吗?”
“可以,因为用的是陛下的血肉,所以只有陛下能触碰太子,几乎与常人无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