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堤林墅开盘,开发商为了展示园林别墅的设计理念,附庸风雅,跟市美术馆合办了个园林艺术展,专程请谈徽意谈老先生绘制了一幅八尺整纸的工笔界画镇馆,展厅美学氛围浓厚,不少人慕名而来。
房地产跟展会挂钩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营销,利益勾兑是常有的事,少不了办个艺术沙龙迎来送往。
方青颂入场时沙龙已经渐入尾声,偌大的厅室里弥漫着苯酚的气味,红木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却只有少得可怜的几张涂鸦,画家们或坐或立,以金主为中心三两一丛,更多地在聊钱。
乱纷纷的交流在方青颂推开门的那一刻静止了几秒,众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聚焦在这位姗姗来迟的年轻人脸上。
方青颂虽然长相柔和,但一双青玉似的眸子清明凌厉,凝在眼里正应了李白那句“湛然玉匣中,秋水澄不流”,盈缺自适,看起来自然也就没那么幼态,反倒有几分皎洁的冷感。
他走进门的同时,几乎所有见过、听说过“方青颂”的人都认出了这双眼睛,几声欢迎后,喧嚣死灰复燃,空气也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他们议论着方青颂,又不了解方青颂,于是翻来覆去说的最多的就是两句话:
“……谈老独孙。”
“……周公子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这两句话说完,后面接的大都是谈老多么多么德高望重,周公子多么多么年少有为,跟方青颂半点儿关系没有,好像那俩人才是祖孙一样。
这套组合拳方青颂从小听到大,内心早就麻木了,和大多数oga一样,他很少被外人当作一个独立的个体看待。
热闹是他们的,方青颂什么都没有,还困得要死。
因为没有精液浇灌,他的发情热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求着隋屹又做了一回才好,现在身体跟散架一样疼不说,难耐的睡意更是如潮水般阵阵袭来。
还好他没有社交需求,只是来走个过场,让自己发情期不回家过夜的行为显得合理一些。
拣了张没人的沙发落座,方青颂支着脑袋闭目养神,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中指上的铂金戒圈,心里默默计时:1001、1002、1003……
在他默念到1079的时候,一个打扮前卫的男人一屁股坐到了他身边,笑吟吟地递过来一张烫金名片:“嗨,认识一下?”
方青颂礼貌性地“嗯”了一声,微微颔首接过名片,用指甲在名片上掐了个月牙。
有人开了先例,其他人也纷纷围过来。
在这些人眼里,接名片的是方青颂,看名片的却是谈老、周公子,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接一个,不多时,方青颂就接了一摞名片,扑克牌似地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像一块小板砖。
散场时,方青颂又收割了一波大的,要不是周律派了助理来接,以他来者不拒的作风,大概能攒出两副牌来。
他本以为周律会在车上等自己,但没想到周律就在展厅里,一个人看那幅八尺的界画。
虽然入了秋,但是天气并不冷,周律身形修挺,单穿着一件休闲毛衣,臂弯上搭着一件差不多材质的开衫,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指节微微蜷起,拇指无意识地捻着中指上的婚戒活络。
方青颂穿过人群走过去,做贼心虚地摸了下鼻尖,轻轻叫了他一声。
周律应声转过身,垂下眼看到方青颂歪着头对着他笑,半扎在脑后的黑发有些散了,碎发丝丝缕缕地垂在肩上,随性之中透着艺术家独有的松弛感。
周律料到方青颂只穿了一件衬衣,见了人就把手里的外套递给他披上,还下意识地伸手想拆了他的头发重系,手伸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这是公众场合,自己跟方青颂还没结婚,影响不好,于是收回手不动声色地抬了下眼镜。
他生得斯文好看,眉目明晰,鼻梁高挺,唇色肤色都是有钱人家孩子的标准样式,薄薄的眼镜架在鼻梁上,莫名很禁欲。
“周律小朋友是不是想哥哥了?”方青颂蹦到他眼前小声问。
周律没说话,轻轻地点了点头,嘴唇抿得薄薄的,耳根飘红,他生了副纯情相,作出这样的情态时,便很容易让人猜中心思。
方青颂揪揪他的袖口,说:“那我们去车上抱一会儿好不好?”
这下周律的脸也红了,他看了方青颂一眼,赌气似地吸了一口气,瓮里瓮气地说:“你怎么能这样……”
这么多人看着呢……
嘴上这么说,周律的身体却很诚实地往电梯口走,站在一旁的助理识相地递上车钥匙。
到了停车场,方青颂一眼就认出了周律的车——周律恋旧,现在都还在坐着他们以前上下学的那辆老宾利。
他走过去,拉开车门,屈膝往车上爬,周律跟着坐进来,还不忘拉上车门。
商务车内部空间很大,周律一上车,方青颂就翻了个身,跨坐到了他腿上,环住周律的脖颈贴贴。
周律摘了眼镜放到一边,腾出手揽着方青颂的背,另一只手摸索着把他的皮筋扯了,像给小猫顺毛一样,给方青颂顺头发,柔顺细软的发丝在指缝间流淌,细腻光滑的质感温凉如水。
头发重新系好,方青颂听到周律附在自己耳边沉声说:“哥哥昨天住酒店没带洗发水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方青颂整个人僵硬了一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
他是没带了洗发水,但这并不是事情的关键,关键是周律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你的头发上好像有一股以前没闻过的味道。”好在周律并不是在套他的话,继续道:“我记得你这两天发情期,是不是……很难受?”
方青颂松了一口气,趴在他肩上,闷闷地“嗯”了一声。
周律沉默了,无声地搂紧方青颂,下半张脸埋在他颈窝里,鼻尖抵在锁骨轻蹭。
“没事的,医生不是说你很快就能分化了吗?”方青颂知道周律一直介怀自己分化比他晚的事,变着法儿撇开话题哄,“要不要亲亲?”
见周律还是很小气很无动于衷的样子,方青颂捉过他的横在腰间的手伸进衬衣里,把他的掌心贴到了自己的腰侧。
衬衣下摆被撩高,方青颂白皙的腰肢裸露出来,在昏暗的车顶灯下看不清晰,柔软的触感却极其真切地映在掌心里,周律的呼吸一下就乱了,他仰起脸,自下而上地盯着方青颂,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像一潭稠酽的墨。
方青颂不躲避他的视线,他骑在周律腿上,手把手教自己的恋人该如何抚摸一个发情期的oga。
用拇指摁住腰窝揉捏,掐着腰侧的软肉上滑,一边摸一边揉,慢慢向上,直至掌心盖住那团细腻的软肉。
绵软的乳肉被完全包裹在周律手里,乳头被指缝紧紧夹住,方青颂蹙着眉头“嘶”了一声,耳畔传来周律掺杂着喘息的问句:“哥哥,这是什么?好软。”
“……”
方青颂无语,他成年那天零点一过,周律就把他全身上下摸了个遍,现在装得这么纯情,搞得好像他在带坏小孩一样。
暧昧的氛围让车厢内的温度攀升,方青颂的呼吸渐渐潮湿起来,不属于自己的手在衬衫下肆意地挤弄揉捏,他双手攀在周律肩上,素白的指节极细微地颤抖,指尖陷进细支的毛衣里压着紧实的肌肉。
毛衣是真软,肩膀也是真硬。
后背沁出细密的汗丝,漫无边际的潮热淹没了方青颂的感官,周律很会摸,循序渐进地抚着乳肉推动,平坦的奶子被掌根硬挤出一道弧度,奶尖立起来又被拇指捻在虎口上重重地揉搓,硬得发疼。
他的身体和理智都被周律揉化了,毫无章法地贴在周律身上乱蹭,嗯嗯啊啊地喘。
周律的小臂完全没入他的衬衣里,单薄的布料随着指节的动作叠出一层层情欲的褶皱,乳孔被指甲搔刮的瞬间,触电般的快感蹿过神经,方青颂不可自抑地打了个寒颤,他隔着一层衬衣握住周律作祟的手腕,小声说“疼”。
两人的身体贴得很紧,周律的额头抵在他颈侧,含着他的锁骨轻吮慢吸,听他喊疼松口回应,唇齿之间还缠绵着莹亮的涎水,声音低得有些含糊。
“亲亲。”
周律做事很有章法,揉了奶之后是一定要接吻的,说完就仰起脸望着方青颂,将自己的期待毫无保留展示在方青颂眼前。
方青颂撑着他的肩膀推开两人的距离,他衬衫的扣子被周律解到胸前,领口大开着扯向一边,线条流畅的肩颈白晃晃地裸露在空气里,锁骨处一片淫靡的莓红。
另一侧的乳头被周律捏肿了,硬硬地挺起来,在单薄的衬衣下顶起一个显眼的尖儿。
周律的手还伸在他的衬衫里。
方青颂垂下颈子眯着眼看他,眼神迷离,不予回应。
几秒过后,周律捧住他汗湿的面颊,吻了上去,柔软的嘴唇先碰后黏,唇舌交缠,方青颂鼻尖弥漫着周律身上清爽好闻的味道,难言的空虚感蔓延在四肢百骸里,对信息素的渴望让他在亲吻中思维混沌,他承受着周律清润温吞的吻,身体却不可自抑地想起另一个人。
隐形抑制贴下布满牙印的腺体热得发烫,烧痛愈演愈烈,方青颂的视线发白,在一片朦胧中恍惚看到了隋屹的脸,他惊慌失措,蓦地搡开了周律。
突如其来的推拒让周律眼神一冷,但当他看到方青颂被泪水浸湿的睫毛后很快就缓和了神色,握着腰把人往上捞了捞,轻声问他:“怎么了?”
是因为发情期吗?
可之前明明有过更长的亲吻。
他不知道的是,方青颂失神的短短几秒内,脑海里浮现的是自己昨晚被隋屹从床头操到床尾的情态——他像母狗一样跪趴在床上被隋屹按住后颈顶干,双手支撑不住,上半身瘫软在床上,胸乳在凌乱的被褥上不断扭蹭,磨得通红,隋屹的髋胯猛烈地撞击着他的臀瓣,粘稠的水液从股缝一直淌到膝弯……
回过神后,方青颂不禁一阵恶寒。
他缓了几秒,想从周律身上起来,却被搭在腰侧的手狠掐了一把,突如其来的钝痛让方青颂本能地挺直了腰,臀瓣晃动间磨蹭到周律的腿根,触碰到了一团隆起的欲望。
周律什么也没说,伸手取过放在一旁的眼镜给自己戴上,食指和中指并着抬了下镜框,明明脸上还飘着动情的红晕,眼神中却透着一种微妙的不耐烦。
这种表情在被惯坏了的少爷脸上最常见,性子骄矜,欲求不满但是又不好意思说,就摆脸色,逼着别人给。
方青颂太了解周律了,小时候他这样,是要自己给他买零食玩具,青春期这样是要亲亲抱抱才能哄好,长大了再这样……
是要哥哥给他口出来。
临近午休,停车场人流量很大,周律又把车停在电梯口,时不时就会有人经过,并且指着他们的连号车牌啧啧称奇。
防窥膜是贴了的,但是……
犹豫了一会儿,方青颂还是选择惯着周律,娴熟地从他身上退了下去,像之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将腰臀塌出柔软的弧线跪进周律两腿之间,乖顺地伏在少爷膝头。
周律不动声色地俯视着他,凝滞的视线隔着一层镜片对焦在那副青色的瞳仁上,继而下游,划过他的鼻梁,在鼻尖稍作停歇后落到了下方,盯着唇峰下饱满的唇珠不放。
方青颂伸手抚上那团蛰伏在布料之下的欲望,薄唇微启,水红的舌尖在唇珠上一舔而过,勾得周律呼吸一滞。
本就起反应的阴茎兴奋地鼓起一大块,硬邦邦地抵上方青颂的掌心,昭示着自己的茁壮。
周律长得一表人才,性器也很大有可观,硬挺粗棱的一根,龟头圆鼓鼓地撑在包皮外面,马眼吐着清液。
方青颂虚虚地捋了下小周律,扶着喉管俯下身,张口将膨大的伞冠含进小半,舌尖搅动,粗糙的舌苔卷着敏感的冠状沟舔弄,精致的下颌线微微绷紧,戴戒指的那只手掂着毛丛之下的囊袋,温柔地盘弄。
酥麻的快感一寸寸地逼紧周律的小腹,他绷紧腰脊,半勃的茎柱在方青颂的舔舐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挺立了起来。
车里空间狭小封闭,淫靡的吮吸声显得格外清晰,周律顺着方青颂吞咽的频率挺弄,淌着腺液的龟头在热烫的口腔里乱搅。
雪白的面颊被顶弄出伞冠的形状,腥膻的气味在口中弥散,方青颂湿着眼蹙起眉,圈着茎柱的手慢慢没有了上下撸动的余地。
周律犹嫌不足,戴着婚戒的手搭在方青颂脑后暗自施压,下身的插弄一下比一下深,专挑他喉管攒动的时候顶干,马眼抵着细腻的腔壁摩擦剐蹭,一寸寸操开他的喉口。
横在后颈的手越压越低,方青颂的嘴被阴茎塞得鼓鼓囊囊,浓郁的麝味萦绕在鼻尖,他下半张脸几乎要埋进周律汗湿的阴毛里,兜着阴囊的手微微颤抖,龟头戳刺喉头的异物感无论经历多少次都还是极度不适,口腔尽头的小舌被撞得乱晃,迫近抽搐的高频吞咽让方青颂不住地干呕,逐渐有些缺氧。
周律挺起腰操他。
紧窒的喉管被龟棱捅出“咕滋咕滋”的声响,唾液从嘴角止不住地溢出来,吞吐代替呼吸,痉挛代替思考,方青颂呜呜呃呃地挣动着,无力的手揪住周律毛衣的一角攥至指节发白,双眼氤氲,在一次次深喉中失了清明,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周律射在他濒临窒息的边缘。
沙哑压抑的低吼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龟头狠狠碾过舌苔,粘稠浓郁的精液一股接一股地打进喉咙里,方青颂吞吐不及,又合不拢嘴,涎水和浓精随着阴茎的抽离一股脑地涌出口腔,在下巴上挂出几条绵长的精丝。
他后知后觉地抬手去擦,指尖点在唇瓣上,黏糊滑腻全是浊白的精絮,周律低低地笑了一声,催他吃下去。
发情期的oga很难抗拒精液的诱惑,方青颂循着本能舔弄起自己的指腹,嫩红的舌尖卷着黏液吸吮,唇瓣咂得滋滋作响。
那双水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厢内显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痴缠,漆黑的长发被揉得散乱,方青颂吃完精,瘫软地趴在周律腿上歇息,像一只被人逗累了的野猫。
周律欣赏着他汗涔涔的媚态,垂手捻住他的耳廓揉捏狎玩,声线餍足。
“哥哥好色。”
尽管比方青颂小了三岁整,周律仍固执地认为,这个漂亮哥哥是为他而生的。
周谈两家世代交情,要不是谈小姐在旅居途中爱上了方先生,并且非他不娶,方青颂大概率得姓周。
这不是什么避讳的事,所以周律很小就知道,他时常缠着方青颂跟他说这件事,最后总要添上一句:“那样的话你就是我的亲哥哥了。”
方青颂那时候也才上幼儿园,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周律要跟他抢妈妈,忍了好久,实在忍不住了才奶声奶气地反驳道:“才不是,你妈妈说过,他和你爸爸只要一个孩子,如果生了我,这个世界就没有你了。”
周律只是想一直和他在一起更加亲密,根本没想这个层面的事情,听他这么说,先是愣了几秒,然后思考了一下这句话的真实性,在得到可信度百分百的结论之后,小拳头攥得梆硬,闭着眼“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他哭得跟个包子一样,脸颊气得嘟起来,五官皱皱巴巴挤作一团,豆大的泪珠不要钱似地往外掉。
啪嗒啪嗒。
方青颂一下就慌了:“你哭什么呀……哎,对不起,我,你别哭了……那没有我好了,你别哭了呀……”
听到他这么说,周律哭得更凶了。
哭声惊动了大人,周律被抱起来的时候小手还在乱扑腾,“呜呜哇呜”地直抽抽,手指愤愤地指向方青颂,好像在控诉似的。
好在周太太很懂孩子,并没有责怪方青颂,而是先安抚周律,然后让周律自己说为什么哭。
周律瘪着嘴:“因为你和爸爸只生一个宝宝。”
周太太说:“是啊,这样不好吗,爸爸妈妈的爱都是你的,没有别人跟你抢。”
周律被他一说,又开始掉小珍珠,伸手指着方青颂,打着哭嗝伤心无比地说:“……那就……嗝……那就没有哥哥了哇……呜呜……”
周律一哭起来又说不清话了,周太太没办法问了方青颂,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哭笑不得。
彼时谈小姐正抽完烟从外面回来,听见周家的心肝宝贝肉这么喜欢自己儿子,觉得意外又有趣,走过去捏捏他的脸,笑嘻嘻地逗他:“圆宝这么喜欢青颂哥哥呀,姨姨把青颂哥哥送给你当小媳妇儿,一辈子陪着你,好不好?”
她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周律一下就不哭了,伸出小拇指,要和她拉勾勾。
谈小姐被他的小胖手萌翻了,伸出手钩住他的小拇指:“好,拉勾勾。”
当时在场的人都觉得这是说笑,谁也没成想谈小姐一语成谶,直接给自己儿子踹沟里了。
她跟爱人常年旅居,方青颂偶尔会寄在周家养着,两个孩子的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方青颂上大班,周律上宝宝班,他一到午休就抱着枕头小被子蹬蹬蹬跑到大班,让老师抱他去方青颂的床上,他要抱着青颂哥哥才能睡着。
周太太一开始以为周律黏着方青颂是因为分离焦虑,没太管,后来方青颂去上小学了,周律还在小班,老师说孩子每天中午抱着被子哭唧唧,不正常。
她带周律去检查身体,被医生告知一切正常,,昵称是rex,中西结合,像个离经叛道的书法老师。
隋屹闲着,开始翻他朋友圈。
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方青颂的朋友圈并不是三天可见,一划根本看不到底,全是印章、书画和一些摄影作品。
“你是学艺术的?”隋屹有点明知故问。
方青颂眼睛眺着后视镜,明确道:“书法艺术研究。”
这就触及到隋屹的知识盲区了,冒冒失失地问显得露怯无知,于是他开始默默百度,大数据一下就给他推送了玉山道观的书法名家。
方青颂上山的目的瞬间明了——
隋屹:“你是来采风的?”
方青颂摇头:“导师出家了,我来看看他。”
隋屹:“……”
隋屹:“哈?真的只是来看他吗?你不会也……”
“不会。”方青颂目不斜视,对着前面尬停的车辆按了下喇叭,声音不大,咬字轻而硬,“我男朋友还在山下等着我回去结婚呢。”
他说得轻巧,隋屹却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推了一把,电花火石间灵魂震出身体,思维滋滋断触,几秒后才从茫然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短短一句话中巨大的信息量使他脑海里不断浮出问号和设想。
方青颂这样的长相就算不是天菜,也挺讨人喜欢的,家里条件又好,有对象很奇怪吗?
不奇怪,一点儿也不奇怪,没有对象才奇怪。
是隋屹先入为主,以为他一个人旅游就是单身,方青颂本人从来没有主动说过自己的感情状况。
也不是,他说了,他在两个人认识的当天中午,清清楚楚地说了:我有男朋友,我们感情很好,准备结婚。
不能再清楚明白。
隋屹甚至不能怪他没有早点说——只有极度自恋且恋爱脑的小娇妻才会一上来就告诉你:“我有对象了,你离我远点,小心我对象手撕了你。”——方青颂显然不是这种人。
两人之间好不容易熟稔起来的距离因为这句轻巧的话再次拉开。
隋屹本来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喜欢方青颂,但听到他这样说,心里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怅然。
就好像席间上了一盘菜,你夹了一筷子味道还不错,正打算细品,服务员蹭地冲过来跟你说:“先生不好意思,上错菜了,这是别人的。”
你嘴里还没淡下去味儿呢,人连盘带菜麻溜地端走了。
最操蛋的是,这时候你想点一份一样的,经理出来鞠着躬跟你说:“不好意思,当季食材限量供应,刚刚那是咱们店最后一份。”
隋屹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纵横情场的人,空虚了没多久就释怀了,把方青颂的备注改成了“小青菜”,祭奠自己还没开始就戛然而止的追求。
方青颂把他放在了瀑布售票口,约了个大致时间,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接下来几天都是这样,方青颂把隋屹送到景点,然后自己去道观,收到隋屹的微信就来接他,准时准点,言行举止无可挑剔。
两个人都度过了一段还算愉快并且相安无事的时间。
如果没有在临下山的前夜被面包车撞那一下的话,他们也许会就此别过。
玉山山腰临近游客中心的地方有个政府开发的小镇,镇上很发达,类似于大学城外的小吃一条街,有网吧、麦当劳、奶茶店,自然也有酒吧。
隋屹当时已经把山上的自然景点玩遍了,闲得无聊就让方青颂送他去酒吧。
他没想到那天空气湿度大,雾气比平时重,从酒店下去的路被雾盖了,一开始开的时候天色不暗还好,等真的开进雾里已经晚了,前后的路都看不清,只能跟着导航慢慢挪。
方青颂平时极少开车,更不用说恶劣天气。
隋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让他把车灯全打开,自己下车放路障,打电话跟车行老板求助。
“喂,老板……”
隋屹刚打通电话,就听见身后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紧接着“哐”一声轰然巨响夹杂着金属护栏剐断的声音钻入耳中,巨大的气浪震得周遭的雾气都散逸开来,他转过身,看到白茫茫的雾气里一辆明显超载的五菱宏光面对面把他三百一天租来的轿车撞出了护栏。
隋屹骂了句脏话,立刻冲了上去,一把拽开车门,手摸进去解了安全带,把吓呆了的方青颂从安全气囊和车座之间扯了出来。万幸这车是辆原装老大奔,别的不行就是扛创,停车的静止状态也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车辆撞击的伤害,方青颂只是被安全气囊弹懵了,身体没有受伤。
电话里的老板还不明所以地问:“在呢?怎么了?”
隋屹挑西瓜一样把方青颂从头到脚检查了个遍,确认他没事后,狠狠剜了一眼横在路上的面包车,咬着牙地对老板说:“没事,就是雾太大跟人撞了,劳驾您派辆车来接一下,顺便问问——您最近有喜欢的新车吗?”
老板:“卧槽?”
隋屹联系完老板又给他哥打了个电话,把车牌和位置报了,意思是自己撞坏了别人的车,问他哥能不能跟山上的地头蛇打声招呼,帮忙处理一下。
毕竟没跨市,这点关系还是有的。
他们撞车的位置接近本地人的聚居地,不一会儿就来了三辆车,分别是警车、车行老板的面包车和地头蛇的轿车。
大概是他哥打过招呼的缘故,交警下车直奔着面包车去了没管他俩,车行老板本来气势汹汹地奔着隋屹来,被地头蛇叫住又换了一副面孔,点头哈腰地给人递烟。
他们现在各忙各的,但一会儿总要找过来,隋屹趁着这点时间弯下腰,像面上嶙峋的怪石和青松。
这是他在玉山上作的图。
那时候周律和他求婚,他觉得为时过早,提出一个人上山静静,然后遇到了隋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