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这个世界不由残疾人做主,我只好被动听话。
“我饿了。”我习惯了被人照顾,也习惯了要提出需求。
李承宁从书房推出一辆崭新的轮椅,我有些讶异,不清楚为什么他这里会有如此齐全的设施,但我总算松了口气,有了轮椅,我会舒服很多。
妈妈打电话过来,我用我消失的脚趾头想都知道她要问什么,索性将手机递给李承宁,让他替我接。
“喂,妈。”
“嗯,到家了,好,我知道。”
“好,没问题,我知道,我会的。”
有点像打哑谜,我好奇地仰起头看他,李承宁接电话的空隙拿了张薄毯盖住我的腿,让我不至于受凉。
电话挂断,他说:“妈让你住我这里,离公司近,我会照顾你,哥。”
我盯着他开合的唇,有些不可置信,甚至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被妈妈的抛弃的孤独感,我睁大眼睛,从他手里接过手机打回给妈妈。
直到得到完全一致的答复,我真的被交到弟弟手里了。
我坐立难安,没有人与我商量过这件事,我还没有同意,但很显然,这个世界不由残疾人做主,我只好被动听话。
接下来的晚餐时间我显得格外沉默,舀了两口碗里软烂的米粥,对于桌上的菜色兴致缺缺,我终于认真打量起这栋房子。
一边又忍不住想,是不是老妈终于受不了整天伺候我,才像甩一个垃圾一样把我甩到李承宁这里。
那要是李承宁也觉得我是个麻烦,届时我又该往哪里去?
我感到十分郁闷,没吃两口就转动轮椅回了房间,我喜欢躺在床上,被子盖住时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
上了一周的班,终于来到周末,我和李承宁一起回家,老妈早就做好了饭。
饭桌上,她依旧叮嘱着我的工作,又问我住在那边感觉怎么样?
我笼统道:“挺好的。”
这次回家,整理了一些我的常穿衣物和常用物品打包带走,还有我洗澡时要坐的一个塑料椅子,我像一只依依不舍的雏鸟,艰难离开家门。
我并非生活不能自理,只是习惯性依赖旁人。
李承宁一只手拿着我的行李,另一只手伸出来搀扶我,今天下雨,断肢处十分酸痛,我原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现在看来却不尽然。
他从头到尾没有对我这个麻烦发表多余的看法,十分顺从妈妈的安排,我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是一个怎样的形象,想来应该是累赘或拖累之类。
晚上躺在床上,我感到几分难言的心烦意乱,睡前忘了拉窗帘,淡淡的月光照进来,我坐起身用力伸长手臂,想要抓住窗帘一角,用身体的惯性将它拉严实。
但由于重心不稳,我重重一声摔倒在地上,后背磕在床头柜的尖角上,瞬间疼出一身冷汗。
“嘶——”
无暇伤春悲秋感慨自己的残缺无力,我认命往前爬了两步,却看到一双浅灰色的拖鞋出现在面前。
“哥,怎么不叫我?”李承宁皱眉。
我告诉他只是想拉个窗帘,没什么要紧事。
他说话时已经弯下腰,将我抱起放回床上,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从角落翻出一个尖叫鸡放在我床头,说:“捏这个我就过来。”
我有些好笑,尝试着捏了一下,手心瞬间爆发出尖锐的叫声。
这个玩具已经有些年头了,没想到李承宁还带来新家。
他出去倒了杯热水放到床头柜,又拿了毛巾替我擦拭身上几乎不存在的灰尘,最后掖好被子才转身离去。
却在晚饭后得知他要带我出差的消息,我一时感到惊疑,不确定他是否打错电话。
“哥,你多久没出门了?”
就这样,我们坐上出发的高铁。
我有些无聊,又有些惶恐,目光一瞬不瞬紧紧盯着窗外飞驰的景色,我没有问要去哪里,只是盲目跟在李承宁身后。
酒店定的标间,晚上洗澡是李承宁帮我,残疾人在生活方面要舍弃一些尊严,这是我习惯的。
但不代表我不会沮丧,时至今日,我依旧无法接受自己少了半截的事实,我很郁闷,用被子卷在身上包裹住,背对着李承宁一个人生闷气。
他睡在另一张床上,看着我的后背欲言又止。
老天爷总是不想我好过,许久没犯的幻肢痛今天再次突袭,我想用手掌抚慰疼痛的地方,可只摸到一团空气,怒火瞬间席卷我的身体,我咬着一团被子瞪红了双眼。
李承宁被我的异样吵醒,他动作很快起身,跨步半跪在床前看着我,“怎么了哥?”
我把头撞在他肩膀上,眼泪默默掉出来,哭湿他的衣领。
“别哭,别哭……”李承宁生涩地拍上我的后背,低哑的嗓音轻轻安慰我。
他显然对目前的状况束手无措。
我将怒火发泄到他身上,额头一下下用力撞着他的肩胛骨,发出无意义的嘶吼哀吟。
我再一次意识到,我的人生早在六年前就完完全全毁掉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具痛苦的躯壳,我要去寻找我的灵魂。
李承宁沿着被子伸进去,试探性地轻叩残端,为我缓解疼痛,我依旧很想哭,这是一个歇斯底里人对世界的宣泄,为什么我要遭遇这些。
我张开嘴咬在李承宁颈侧,我痛极了,只能这么做,同时又幸灾乐祸地想,算你倒霉,摊上我这么一个哥哥。
可慢慢的,我失望至极,李承宁没有发出痛苦的呻吟,我像是吃不到孩子的大灰狼一样失望,渐渐觉得无趣,松开了牙关,徒留通红渗血的齿印在他身上。
“好些了吗?”
黑夜里他的眼睛很亮,眉心惯性蹙着,用关切的目光看向我。
我偏开头,哑着嗓子说:“好多了。”
李承宁没有动,依旧交替着为我轻叩残端,我对这样做的原理了解得不够透彻,不过想来是为了让大脑清楚,这个人的腿只到这个位置就结束了,下面是空的。
等大脑认清这个残酷的事实,它就不会让我这么痛了。
一切异样留在晦涩的黑夜,太阳照常升起,我若无其事穿好衣服站起来,走到卫生间洗漱。
镜子里的男人眼底有淡淡青黑,抿直的唇角散发出颓丧气息,头发凌乱散在额前,被沾了水一把抹去脑后,镜子只照到我腰部往上,我对此很欣慰。
李承宁来这边拓展市场,我跟在他身后走了一天,听他嘴里说一些复杂繁琐的专业名词。
我的确很久没有出来过,看一切都带着几分新奇,他显然在照顾我,走得很慢,时不时还要看我一眼,生怕我跟丢。
被毒辣的太阳光笼罩,我一时有些惆怅,想来我当年也是前途一片光明的大好青年,怎么落得如今这个地步呢?
往事暗沉不可追,我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以免产生更多的惋惜情绪,毕竟再如何发散思绪也改变不了现实。
晚饭后再次回到酒店,出去走一走会让人心情变好,我也就起了些交谈的兴致,我问李承宁:“谈恋爱了吗?”
啊……果然人到了一定年龄就会自动变成讨人厌的长辈,问一些关于成绩、婚恋、催生的话题。
李承宁:“没有。”
“为什么,没遇到喜欢的?”
“暂时不想谈,公司太忙。”李承宁说。
说起这个,我总算想起一星半点作为兄长的责任:“等你谈恋爱了记得告诉哥,我到时候搬回家住,不打扰你们。”
李承宁只是摇头,没再说什么。
临睡前,他提出要替我按摩一会儿,妈妈告诉他我的髋关节积液比较严重。这是由于我两条腿长度不同,左腿用于支撑更多,久而久之压力过载导致的。
我没有拒绝他的好意,靠在床头脱掉裤子,将衬衫下摆掀上来,看着整齐归一的平坦小腹,我有些惋惜自己逝去的腹肌,又想要看看李承宁的。
于是伸手撩起他衣摆一角,我的动作太突然,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往后躲过。
我不悦地皱起眉,给他扣了顶高帽子:“你嫌弃我?”
李承宁被我严重的指责吓到瞳孔微缩,“没有。”
他看出我的意图后主动掀起衣摆,露出码摞整齐的六块腹肌,“我有。”
我又不高兴了:“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李承宁说:“没有嫌弃你,有腹肌。”
我哼笑一声,闭目养神。
他把双手在热水里泡出温度,缓缓替我松着过载的肌肉,不得不说技术很到位,不一会儿我翻身趴下,让他顺带捏一捏肩膀。
李承宁闻言,将手放到我肩颈两侧,力道适中地捏按,温和静谧的氛围中我感到乏累,渐渐闭上了眼。
法的指奸下到来,屁股越嘬越紧,呻吟声也愈发粗重,呼出的热气卷着刃打在我身上——
“好了,哥。”
我抽出手指,屁眼吸得太紧,发出塞子拔出容器的声响,暂时没有人说话,李承宁被高潮冲击得稀里糊涂,半睁开眼盯着枕头缓缓反应了好一会,等我再看向他时,他已经睡着了。
“……”我抽了几张纸,掰开潮漉漉溢满水的臀缝替他擦干净,想要起床洗个手,却懒得再穿假肢,就这样睡了。
令我惊讶的是,李承宁真的没有射,不知最后是忘了还是不够爽,应该不是不够爽,他都快翻白眼了,我对自己的技术感到洋洋自得。
不过也好,省得还要叫醒他换床单。
后半夜李承宁睡得不安分,手臂搭在我胸口压得喘不上气,又是夏天,两个人挤在一起很热,我身上出了汗。
而且他光不溜秋的,一只腿还横在我肚子上,我不懂这么大的人为什么睡相一点长进都没有。
周末我去康复医院复查,妈妈今天有事,是李承宁陪我,我十分抵触看医生,因此脸色阴沉着不好看。
康复医院一楼有游泳馆,我透过大片玻璃往里看,不清楚他们是不是要去参加残奥会,所以才游得这么卖力,本来就已经缺胳膊少腿很丑了,还要脱光了给人看,我不明白。
可能是我发呆太久,引起一边志愿者的注意,过来问我:“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谢谢,不用。”
志愿者却没有走开,他在我面前蹲下身:“我帮您调整一下走路姿势吧,受力不正确的话关节磨损会加重的。”
我觉得他有点冒犯,刚要说不需要,接受腔的位置已经被一只手握住。
“……”
我不擅长应付自来熟的人,索性随他去了,最终被调整成一个站姿笔挺的姿势,不知道残疾人能不能当兵,我这样的一进部队就能当班长了。
“好了,脚尖摆直,走两步试试看。”
我往前迈开步子,实话说很像青春期时被妈妈纠正体态,只要有一点点驼背的倾向就会被狠狠拍一巴掌。
“嗯嗯,就是这样,是不是感觉轻松一点。”
我点头,在他的指挥下来回走了几步,终于,男孩说出了他的最终目的:“我是护理专业毕业的,先生,如果有这方面的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我收费不贵,加您个微信吧?”
我刚掏出手机,李承宁就过来:“怎么了?”
“问我需不需要护工。”
“不用,谢谢。”李承宁拒绝。
男孩并不气馁:“加个微信吧,我还会专业按摩,万一以后需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