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这个装置一个人只能装一次，这么好玩的东西，现在多试试。你继续说。”

“哈……我可不信没了这个小装置叶大人就没东西折磨人。”汤末把头发挽都后面去，这么久下来，他发根显露出的银发更长了。

“铺在了地上。如同一摊垃圾，实在没什么美感，但汤末如同完成了一件艺术品一般，拍拍手，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

“好了，拼完了～”

这样的行为可以算得上极其冒犯，就算不是汤末，而是是其他人这样对待叶淞的罐子，即使是需要维持人设，叶淞都会皱起眉头了。

但反常的，叶淞仍然没有生气的迹象。

对方好像彻底失去了情绪功能一样，只是无所谓地看了看那摊垃圾，看不出什么情绪。汤末把警惕心拉起来，此时此刻非常希望那个读心作者在场。他真的有些看不懂叶淞什么情况了。

叶淞平静地说：“很无聊。好了，说最后一个愿望吧。”

反派自带发现主角秘密的特性，现在神经紧绷，他直觉上感觉不妙。非要说的话，从叶淞开口要“先完成他的愿望”开始，他就有一种细微的危机感。

汤末其实没想好最后一个愿望。

当时的读心作者说对了，他就是很想让叶淞想起那些记忆，这样，他认为，这样叶拾就算没有死，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当年的人体实验室，那些疯子培育带着最优质储灵体、精神体的100个孩子，带着疯狂的愿望想打造出改变世界的最终人类。

而100多个孩子，来自从门派俘虏的上万个修炼者的后代，他们拿人育种，推翻独裁门派后将他们当做实验动物一样交配迭代，制造出了100个优质实验品。系统化培养到筑基水平后，再取用进行储灵体精神体分割融合实验。惨无人道，这样畸形的环境下长大的人类不是傻子就是精神病。

汤末的精神体格外优秀，直到18岁才被匹配上了被他们认为足够合适的储灵体，9岁的叶拾。

反派看着墙上所有缺一块的拼图，忽然笑起来，大笑，银白色地长发披在身上一抖一抖。

他想起来叶淞现在的状态是什么样了！

汤末忽然开心地捧住叶淞的脸，对方用眼睛平静地观察他的行为——就像他们后面的“作者有话说”部分，代表与现实细微的联系。他这些细微联系的能量都收集了起来，变成了一枚枚拼图。到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块了。

叶淞如往常一样像揉橡皮泥般玩弄汤末，这次即不用力也不着急、调情一样抚摸他的身体，因为不痛苦，所以汤末很难确定什么时候足够危险到需要拼尽全力地反抗。如同温水煮青蛙一样，他两只腿已经被拉起来，靠着背与墙的摩擦力被抵在空中。

一小股灵力钻进他后面，他紧绷身体却能很明显的感受到那股灵力在湿润他下面，然后屁股里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一样。一根手指塞了进去搅弄，括约肌收缩想要把异物挤出去，但没有用，又一根手指扎了进来，紧接着是开始叶淞就没吃过东西，体内有灵力循环维持能量，不需要进食。而汤末，到了最后也坚持吃东西，即使到了现在，提出的最后一个愿望是去吃饭。真是个神经病。

但他懒得管了，吃就吃吧。

来到厨房，把希尔喊出来。

“等等，叶大人，你不会打算让小希尔做吧？”汤末从后面扑到希尔身上，手环住仿生人的脖子，脑袋搁在投影的肩膀上，用惊讶的表情看叶淞。

“希尔做，或者你自己做。”叶淞不带感情地回答。

“……怎么？”汤末不满地哼了一声，“叶淞你不会做饭？”

叶淞拉开餐桌椅，把汤末扯过来按在椅子上，反派还没反应过来，漂亮的眼珠子疑惑地转动。

身后，叶淞扶上汤末肩膀，两手之间就是反派纤细的脖子，因为肤色偏白，覆盖久一点就会有淡红色的印子，叶淞却微微用力，掐着汤末的肩膀，后者吃痛，被摁在椅子上不能站起。

“如果汤大人是希望我做的话。我会让你一句话说不出来的吃完，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噎死。”

“……真是可惜。我怎么记得叶大人厨艺绝佳呢，嘶……还是让小希尔动手吧。”汤末识趣地服软，或者是因为叶淞的手指甲在他脖子上刮划着他颈动脉的位置。

叶淞叹了口气，仿佛在疑惑不能找到理由割开汤末血管，最终手指温柔地在汤末脸蛋上摸了几下，离开了汤末身旁，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去。

希尔：“请问，需要做什么？”

汤末一口气报出许多菜名，然后又详细地挑剔不加这个，不加那个。

三维投影的好处，就是有需要便可以复制很多人出来，希尔多投影了几个实体，在厨房井然有序的制作食物。汤末饶有兴趣地看着希尔做饭，时不时探脑袋去沾点尝尝。叶淞则在旁边淡漠地看着一切，又有些困了。

剧情即将补完开始，世界就在缓慢排异，一直干扰着他。而拼图拼完后，那种因虚假而伴随着他的“虚幻感”愈演愈烈。现在的叶淞如同做梦一样，感受不到任何真实感。

过一会，希尔们把菜端上桌子，然后摆上从刀叉到勺子筷子的各种餐具。

着实是荒诞，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情况，和曾经的宿敌在一桌子上吃饭。但是叶淞没兴趣表达什么，他只是拿起餐具，用嘴检测希尔的烹饪模块需不需要升级。

能尝到味道，可惜对他来说不在乎好不好吃。叶淞在想吃饭是什么感觉，上一次吃东西的记忆不太清楚了，只是一笔带过，他也忘了什么样。反派倒是饶有兴趣地尝尝这个，吃吃那个，时不时评价一下。

“叶淞。”汤末拿着刀叉切了一点食物入口，入口的食物少，汤末一边吃一边说话，“你把拼图打开，确定能让升维？”

忽然问这样一下，叶淞没回答他。

“拼图里面的能量涌出来，叶大人真的还有机会脱身？你完全不能确定那是否安全吧？”汤末不在乎叶淞是否回答，也没给叶淞回答的时间，继续往嘴里塞东西，然后嚼碎咽下去。

“这个世界变成真实世界，你还能安然无恙的存在？”汤末尝着嘴里可口的饭菜，继续自顾自的问。味道很不错，美味到死板，没有人做的食物特有的偏差，但还是很好吃。

叶淞没回答他。

“凡事都有代价吧，升维的代价是什么？你自己？”汤末问完这句，尝了一口汤，对希尔竖起拇指，对味道很满意。

“看来我误会你了，叶淞是这样舍己为人的呢？”汤末用勺子把汤舀到一个小碗里，然后慢慢喝。

叶淞仍然没回答他，不过终于抬头看了汤末一眼——

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在哭，眼泪从脸上掉下来，落在桌上，地板上，他的碗里。叶淞无动于衷，让希尔拿纸巾过来把汤末擦干净。汤末用眼神剜了叶淞一眼，自己把眼泪擦干。

汤末继续吃，继续说话。

“真不愧是叶大人，高风亮节、舍己为人，为了这个破世界努力了这么些年，最后还要献身于此，真是令人感动。”

汤末话中嘲讽的语气明显到语言模块有问题的希尔都能感受出来。但叶淞依旧没回答，专心“吃饭”——与其说是吃饭，不如说是叶淞执行进食的动作，看不出一点对食物的享受。

汤末讲一句就停一会，擦眼泪或者夹菜。希尔则拿着纸递给汤末，因为他抱怨眼泪糊眼睛看不清菜。

“你就是叶拾，你们两个都是傻逼。”

叶淞用刀划开一块肉排，终于开口：“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吃，或者吃完了让希尔收拾桌子。”

汤末拿纸擦一通眼泪，基本看不出他的眼睛到底是哭红的还是他搓红的，根本不听的叶淞的要求继续喋喋不休：“你们两个都是傻逼。”

被骂傻逼的叶淞慢条斯理地咀嚼，嘴里没东西后问了一句。

“你是在拖延时间吗。”

原本反派是拿纸可怜兮兮地擦眼泪，听到这句话后动作，停下来，捂住脸几秒，肩膀抖动着，破涕为笑，咯咯咯笑出声。随后丢掉手中的纸巾，抱着手臂笑到不能自已。眼泪都没干透，一张张沾着泪水的纸在桌上堆成一团，但是现在又笑得比谁都欢。

叶淞继续切出小块肉排送到嘴里，边吃边等汤末发完疯。

过一会汤末才缓过来，又抽纸去抿眼泪。然后才终于说出个句子：“你看出来了，你看出来了又怎么样？我拖延时间了，我拖延时间又怎么样？”

然后又是一连串的笑声：“哈哈哈！叶拾那个是双向维持通道，现在这个拼图也是双向维持通道——叶拾你还是不长教训吗？哈哈，疯子，你这个疯子。”

这个又哭又笑的神经病居然好意思骂他是疯子……叶淞听着，刀在割下一块肉时多划了一下。

但反派还不解气，不觉得自己已经够疯了，继续碎碎念：“你是不是在报复我，叶拾？因为我扔了你，所以你现在也要把我扔在这了？你明明知道那个拼图打开需要人一直维持，你打算怎么做？你的灵力又能撑多久？”

“叶淞！你是疯子还是傻子？或者是个无可救药的赌徒？”

叶淞嚼着东西，好像有些能体会到吃东西的乐趣了。但是下一秒，汤末站起来，抓着盘子，砸碎，把碗和刀叉全部推下桌，发出刺耳的噼里啪啦声，响得非常热闹。

他坐着，抬眼看汤末，反派又掉眼泪，一滴一滴往眼眶外冒。叶淞冷淡地看着，说：“砸什么，不是你说要吃饭。”

彻底破罐子破摔，汤末抓起一个盘子就朝叶淞扔过去。盘子在空中稳稳停住了。

叶淞仍坐着，拿住了那个盘子，但随后就松手，啪，盘子落在地上和其他垃圾团聚。

“不吃了？那可以，最后一个愿望也完成了。”

叶淞看了看地上，示意希尔等一下打扫。造成这一切的汤末却越哭越凶，泪水流得满脸都是，然后蹲在地上找不知道被他扔哪里去的纸，可怜到像不是他干的一样。

叶淞把纸递给他，看着反派稀里糊涂地在脸上乱抹，汤末上一次哭这么惨还是在梦里。

“可怜。”叶淞说。

“看在汤大人哭成这样的份上。告诉你吧？”

“如果要一直维持到这里彻底变成真实世界，即使是我的灵力也是不够的。拼图外面的能量浓度比这里高太多，粗略算一下，外面一份能量就抵的十份。”

“但我可没打算就在这里傻傻地维持通道直到耗尽。”

叶淞随后笑了笑：“叶拾已经证明了，等待是最没用的，特别是等不值得的事。”

汤末抖了一下，双向维持通道，叶淞不打算在里维持通道，那他还能去哪里开启通道？

……

外面。

他要直接去外面，世界之外，之外。

“不行……”汤末抓住叶淞的双手，坐在地上抬头看叶淞，背景里希尔把碎片铲起来，发出清脆而吵的声音。叶淞会直接穿过拼图，利用世界之外的能量维持拼图直到这里彻底被真实的能量浸泡。

“轮到你等了，汤末。”

说完，叶淞离开。

反派一个人看着空无一人的前面，沉默的在地上坐了好一会。过一会眼泪流出来，但他哈哈大笑着站起来，眼神带着一如曾经的狠毒。

——————

一座小岛上，苏白枫摇了摇那个叶淞给他的苹果。

他没办法不去看这个苹果，虽然在灵力不高的人看来，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苹果。但对于任何一个，灵力等级升到o级及以上的人来说，这个苹果都特殊到无法忽视，因为它过分真实，真实到世界相比都显得虚假。

苏白枫认真考虑要不要以这个苹果为原型设计一个雕塑，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咬不下的苹果——他觉得苹果雕塑真是个好主意，准备着手开造。

心情都好了很多，苏白枫把苹果放在手里抛抛，下意识咬了一口，味道一如既往的平平无奇，反正也咬不掉——

等一下……

苏白枫深深吸了一口气。

苹果没有复原……什么情况？？

苏白枫怔怔地看着上面的牙印出神，随后，身为这个世界目前的实力的图案——汤末曾经给苏白枫上过的控制装置，印章盖在了这里。汤末用刀尖缓慢描摹印章的轮廓。

“……救命。”

“苏白枫，你猜猜，现在叶淞不在了，谁来防止我激活这个印章？”

“你知道的吧，我从来没有解除过控制装置，只是叶淞强行阻断了连接路线而已。”

苏白枫脑子嗡的一声，脑海中一片空白，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汤末微笑着站起来，然后弯腰拍了拍苏白枫的脸：“听话就好。”随后转身，快速向拼图走去。

而苏白枫真就不拦了。过了好久，苏白枫终于重新感知到了身体的存在，而汤末已经消失在了这个地方。苏白枫心中默默祈祷叶淞早就对汤末这个疯子有所准备。

……

汤末进入这个拼图时没有如同穿过其他传送阵一样想吐，他刚开始感受到眼前一片刺眼的白光，眯着眼睛走了好一会儿，终于仿佛走到尽头，白光减弱。

通道的尽头，是一片灰白空间，空间中浮动着零零碎碎的符号，也许是文字或者标点，汤末没认出来。

空间无限宽无限长，从任何方向望不到尽头。汤末惊讶的发现这个空间中，能量的密度比原先世界多很多倍，精神体可以储存更多的能量。

空间里有很多很多扇门，基本都是关的，也有一些稍微打开了一道门缝，全都直挺挺地竖立在平面上，数不清多少扇门，也看不到尽头。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出来的地方，也是一扇门，与其他不同的是，这扇门完全敞开着，并且在缓慢地吞噬灰白空间中的符号，而且从顶上开始微微透明，很可能继续吸收下去就会从这个空间消失了。

汤末猜想这些门说不定是代表一个个的世界，而他们的世界即将从这里脱离。汤末试着把门关上，没成功，汤末摊摊手，果然不会这么容易。

汤末走了几步，又回到了原本的门前。这里即广阔又安静，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其他的人。所有的门都长一个样子，如果走远了可能都找不到出来的门。

叶淞去哪了。这里这么多扇门，他是进去了其中一扇吗。

即使是叶淞的灵力，也不足以把一整个世界变成现实，所以他来到这个空间后，进入了其他世界，他想把其他世界的能量汲取出来，反补给他们的世界。

也就是说，叶淞可能在这些门任何一扇中。无数的门，无穷的世界。这怎么找，怎么可能找得到。

难道只能等叶淞回来。等多久，等到什么时候。汤末蹲下来，烦躁地揉自己头发。他曾经做过噩梦，在无休止的等一个人，还等不到。他厌烦等待，而他也最知道等待有多伤人，毕竟他让叶拾等了很久。

汤末咬了一口自己的手，他怕痛，轻微的疼痛能有效让他保持理智。

汤末站起来。

“你休想。”汤末回头看了看来时的门，然后上前拿出血匕，想在门框上刻画，结果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他不甘心，握紧血匕用力划，仍然是留不下一点痕迹，汤末试着割了割旁边的一扇门，结果成功留下了一道划痕。汤末皱着眉头，他们世界的门被叶淞维持保护着，留不下痕迹。

想了想，汤末把血匕往地上放，然后散开了血匕上的灵力，一摊暗沉的血难看地粘在了地上，勉强算是做标记了。

他盯着地上的血迹看一会，现在这扇门看起来里面有一个凶杀现场。

汤末最后看了一眼。然后扭头走向了其他门。

原来的门正在消失，如果他不能及时回去，他大概就永远回不去了。

这些汤末知道，但他会继续找，一个个找。而叶淞，他肯定知道让这扇门不断吸收能量的结果是从这个空间消失，而叶淞根本没打算回来。

这个目中无人的疯子。一整个世界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留下，他真的就直接离开了，没有标记来路，去向不明。

一扇门代表一个世界，几乎是无穷多。

他会把叶淞找回来。

穿越无数个世界。

【完结】中的汤末，是个人见人怕的疯子。

身为一个反派，他非常完美地达成了【心狠手辣】【自私自利】【滥杀无辜】【丧心病狂】等成就。

结合全书来说，汤末最大的特点是“自私”与“心狠”。

他丝毫不共情他人，毁了无数人的生活、造成了一系列的灾难，却永远意识不到自己所做有错，而且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从没做错任何事。

他自认比所有人都有苦衷，自认是最值得同情的一个，他觉得所有人都应该来同情他，而不是“诋毁”他——反正他认为那些人就是诋毁他。

文中就是这么写的，他就算哭也是为自己而哭，就算流泪也是为自己流泪。

但现在汤末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这里已经不再说是。

……

汤末继续往前走，在一个拐角的起始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图画，一张电影海报的拼图——那个描绘最终之战的电影，据说还得了奖，反正汤末觉得演的不怎么样。

叶淞将这幅放在这里，大概意味着的结束。

汤末向前的脚步慢下来，在最终之战拼图这里，两侧的拼图重新开始对应了。

而与最终之战对应的，是一张非常美满的合影。叶淞和其他人在阳怀庆祝胜利。笑容、碰杯、庆祝、美食佳肴和令他嗤之以鼻的暖色调——毕竟这是在庆祝他的死亡，汤末认为自己讨厌这幅拼图是理所应当的。

他站在这幅拼图前停了一分钟，然后是两分钟，最后不知道他想停多久。汤末知道自己应该讨厌这幅拼图，但是现在挪不开步子。

嫉妒，他嫉妒。凭什么这些人能好端端、安然无恙的“美满幸福”？他们哪一个比他强、哪一个比他惨，凭什么他们就能拥有美满的结局？

他和叶拾从未畅想过未来，从未约定出去之后要一起干什么。汤末努力回忆，当初自己唯一期待过出去之后要干的事，就是吃好吃的——这个愿望汤末自然已经达成了，反派在世界上横行霸道的期间内，汤末早就把想吃的吃了个遍。但这不要影响他嫉妒那些人。

汤末在拼图前停留，他的眼睛又开始分泌泪水。汤末看不惯拼图里面的人美满幸福地庆祝他的死亡，动手把拼图拆开，扔在地上。于是一边擦眼泪一边拆拼图，因为泪水模糊，还弄坏几个。

拼图变得面目全非，他的眼泪也一直没有停。汤末皱眉眨眼，把泪水一颗颗挤掉，他都不知道为什么眼睛一直在流泪。

之前吃饭时、进入拼图画廊时也是这样，泪水自己莫名其妙地流出来，阻碍他的视线。汤末不得不一直擦眼泪。

流泪是因为什么？汤末认为自己并不到能喜极而涕的程度，但他的身体一直哭，他之前从未为了除自己之外的人哭过，虽然有必要的时候他能用灵力促进泪水分泌让他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或者因为身体疼痛而流眼泪。但现在，不断在叶淞的拼图前失去对泪水的控制，这可不是个好的现象。

他讨厌眼泪，特别是叶淞这个变态看见眼泪格外兴奋的情况下——明明是个冷漠的变态，却为了保持自己的人设骗了所有人。

汤末自认已经够虚伪了，但是比起叶淞无时无刻不在掩饰自己本性，他就觉得自己算得上真诚。

叶淞主角光环附体，还不是要维持虚假的形象或者说人设。汤末想到那个不可一世的叶淞可能因为一点点小事不符合人设就被世界排异，他就觉得好笑。他从来没有因为不符合人设被世界排异。

汤末拆拼图的手忽然一抖。

人设，他好像也有人设。“心狠手辣、自私自利”，是写在他整个人生上的标签——但他从来没有被世界排异过？也就是说他从来没有ooc过，他从来不会ooc。

叶淞因为做不到要求的事、因为想做禁止的事，被世界排异。而他从来不会。

……他能够随心所欲、自私自利，因为这本来就是符合他人设的一部分？

或者说，他早就已经被设定同化了，所以一开始就不存在不符合人设这一说？

汤末脸上一凉，一滴水从他脸上滚下来，汤末迷惑地摸了摸。突然间想通了自己为什么会不受控制的流泪了。

直到结束，直到叶淞慢慢开始拼完那块真实的拼图，他才有机会做出脱离人设的事，不停地流泪。

汤末觉得很有趣，在世界变得真实的这个时候，他ooc了。汤末微笑起来，随后大声地笑，上气不接下气，笑声在拼图迷宫里传开，眼泪也没有止住，一边哭一边笑诡异无比。

只要他继续往里走，越靠近拼图，靠近真实世界的能量，束缚他的设定就越弱，附加在他身上的人设就越淡，他就能知道自己的灵魂有多么悲伤，以至于止不住的流泪。

他把身体的异常放在一边，继续往前走。

……

苏白枫比汤末走得慢很多，他生怕下一个拐角出现那个可怕的身影，甚至一想到就感觉浑身发凉、颤抖无力。

但是他不得不往里走，他得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叶淞在哪，为什么汤末还活着，世界怎么变成真实世界的，后面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或者副作用。

虽然他很相信叶淞做事尽善尽美，已经把后续的事情都安排好，但是他不得不考虑汤末这个致命的变量……要是汤末决心要继续发疯搞破坏，苏白枫很担心仅凭他自己能不能阻止。

苏白枫加快脚步继续往里走。

……

看到了一个废墟的拼图，汤末看到的图案——汤末曾经给苏白枫上过的控制装置，印章盖在了这里。汤末用刀尖缓慢描摹印章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