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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做饭

 

江颂抱着人去浴室清理的时候没忍住又做了两次,最后许祈几乎没力气抬起手,更别提生气。

许祈再醒来时是被饿醒的,窗帘拉得严实,周遭昏暗不辨白昼。

许祈懒懒扭头看了眼床头的电子钟,惊觉已经八点了,暗骂了江颂一句,却没看见他。

“江颂?”许祈出声时才发现嗓子都哑了,捞了不知什么时候放在床边的水,动作间觉得全身都要散架了,清洗干净的后穴还是有些酸疼。

“来了,”裸着上身围着围裙的江颂举着锅铲探了半个身子进来,结束的胸肌在围裙的遮掩下若隐若现,“床头的水记得喝,我再炒个青菜就好了,你先起床洗漱再过来吃饭,有你爱吃的虾。”

许祈掠过他的胸肌抬头看他,“你做的?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江颂得意地挥了挥铲子,嘿嘿一笑,“拿你手机搜的视频,刚学的,放心,绝对好吃!”

许祈挑眉显得有点惊讶,等他洗漱好坐到餐桌前顶着江颂一脸期盼的目光吃下第一口爆炒大虾时,平静地看了一眼江颂,把虾咽了下去,表情平静地看向江颂,挤出一个字,“水。”

江颂手忙脚乱去接水,就差嘴对嘴喂给许祈,等人喝水的过程还眨巴着眼一脸期待地看着。

“你放了多少盐?!”许祈猛灌下去大杯水,嘴里咸到发苦的味道还是没减下去,又把剩下的水喝了下去,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很咸吗?啊啊!”江颂一脸懊恼地把水壶拿过来坐在许祈身边,又给许祈倒了一杯水,一副做错事的丧气样,头顶刚刚还翘起来的头发都塌了一点下去,“我只是看你太累了,吃外卖不健康,所以才想试试的,我吃不出甜咸,刚刚没控制好量,对不起…呜呜…”

许祈最看不得他这个样子,放了水杯去揉乱他头顶的发,又把他低垂的头捧起来,揉了揉人的脸,明明知道这鬼根本哭不出什么,还是软着语气哄道,“好了好了,又没怪你,别哭。”

许祈为了不让这鬼太难过,又硬着头皮夹了剩下两碟菜,青菜淡了豆角咸了猪肉焦了,所幸都熟了。

许祈放下筷子,有点心塞今天在超市买的这堆大虾,在扭头看见江颂眼巴巴的眼睛时又不忍苛责,拍了拍他的狗头,“没事的,多练练就好了。”

江颂吸了吸鼻子,凑过来要抱,埋在人的颈窝里蹭来蹭去,“对不起…我一定会多练习的。”

最后还是点了外卖,许祈看着江颂洗完碗还把整个厨房打扫干净然后眼巴巴凑到他身边的样子,根本没法生一点气,大剌剌敞着手机当着江颂的面点了他最喜欢的炸鸡。

被开心的小鬼扑倒在沙发上时许祈有点哭笑不得,回拥住那具温凉的躯体笑骂,“你都没味觉还吃这么开心,之前是不是都是骗我的?”

“没有!没有!我爱死你了老公!么么哒!亲亲亲亲!”江颂背后要是有尾巴估计要摇起来了,像个活泼好动的巨型犬趴在许祈的身上亲亲蹭蹭,眼睛黑亮,稍大的黑色瞳孔把身下的许祈完完全全印在里面,让人沉溺,不忍辜负。

“走开,哈哈!”许祈被他一压感觉下午使用过度得身体都要散架,偏这坏鬼还去挠他的痒痒肉。

“亲亲亲!给我亲亲嘛!”江颂还要闹他,门就被敲响了。

“开门,你先下来,我去开门!”许祈抓住他那只作乱的手,眼里的笑意还承在那双清澈的眼里。

江颂哼哼唧唧耍赖,被人亲了亲之后才依依不舍起身。

这么快应该不会是外卖,许祈起身理了理衣服,走到门口时在猫眼上看了一下,发现是今天遇到的道士,心一紧,又想到江颂今天说的他跟阎王的关系,顿时有点踌躇。门外的凌决大有一副不开门不罢休的样子,隔一会又敲一敲。

“怎么了?怎么不开门?”江颂已经蹭过来了,搂着他后腰挨得很近。

“是凌决,你要不要先进房间里躲一躲。”许祈虽然没干过杀人放火的事,但是看过的志怪和电视剧,这种修道的人好像大多要收服妖祥,江颂这鬼魂应该也是同理,哪怕江颂已经跟他说了这道士跟阎王的关系,但他到底是不放心。

“啊?”江颂愣了一下才感知到他心中所想,把搂着人的手又收紧了些,“老公,你好爱我,呜…这么担心我!”

许祈还想说什么,门又被敲响了,凌决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沉得吓人,威压透过门,“江小颂,你再跟人在调情不给我开门试试看!”

江颂身体一僵,哇哇嚎叫了两秒还是认命地开了门。

凌决揉着自己敲红的关节,挑眉看了看门里的俩,“还挺难开啊你这门。”

“请问有什么事?”许祈把着门一副防备的样子,显然并不想让这位邻居进来坐坐。

“没事,我来看看这小鬼,还有,”凌决话锋一转,眼神压到许祈这边来了,“他拉着阎罗三天三夜一把鼻涕一把泪认定的命中注定的天选好,老,公。”

凌决讲话时总一副吊儿郎当的样,这会语气沉下来,眼里那股凌厉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江颂已经变成魂魂躲在许祈身后偷偷画纸鹤给阎罗传消息。

“你这屋那老头布过阵,别想了,他收不到你信息的。”凌决挥挥手就断了刚飞出去的纸鹤,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你这好老公我也看了,人还行吧,回头我跟阎罗讲讲,现在我要跟这小鬼谈谈,许先生你,回避一下?”

许祈抓紧门边,显然不想答应这位不太客气的来访者,江颂在后头手忙脚乱抓不受控制乱飞的纸鹤,结果一扑,直接到了凌决面前,一人一鬼打了个照面,刚刚还像个没头苍蝇飞来飞去的纸鹤这会稳稳落在了凌决的掌心。

“渣男来了,快跑快跑快跑。”凌决一字一句念着纸鹤的信息,眉头直跳。

“老公,老公你先进去,我跟他谈一谈。”江颂为自己默哀了三秒,忙把人推回去然后自己堵在门口。

许祈还是有点担忧,去厨房拿了蒜和大葱,没找到十字架,匆匆忙忙赶回玄关时一人一鬼已经不见了影,他愣愣抱着蒜葱才想起来这好像是克鬼的,他这一丢过去江颂可能就要没了,忿忿把东西放回去坐在沙发上等,焦心得很。

这边江颂跟凌决去了另一边的房子,房子很空,除了必备的起居用品几乎是一个毫无生气的地方,冷得吓人,连常年体寒的江颂都被冰得抖了一下。

凌决这会吊儿郎当的样子已经收起来了,他冷眼看着江颂,“儿子,跟爹说说,阎罗在哪?”

“我不是你儿子!”江颂像一只炸毛的球,防备地盯着凌决,已经要开始起阵。

“你现在这样,保护自己都难,还想画阵?之前那老头在这画的阵可还没破,你现在这样,当心魂飞魄散,”凌决给自己倒了杯水,抬手消了江颂的阵,放软了点语气,“乖乖,跟爹说,不然把你丢给黑白无常玩两天,你那小老公见不到你也没事,我听说他之前可是不信有鬼的,我到时候给他画个符让他睡两天,他一起来肯定以为你是梦,哎呀呀,什么天选命中注定,都不作数了。”

最后一句显然激到江颂了,他两眼发红,显然要发狂,眼中的杀意和冷漠显出来倒是真跟凌决有那么几分相似了。

凌决眯眼看了看他这样,挥了张符过来定住,叹了口气,“你说说你,就是张嘴的事,怎么这么犟,乖乖,你黑白无常叔叔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再不说可来不及了。”

江颂咬着牙瞪着他,显然很难受,但是他又知道凌决的做派,这绝不是玩笑话。要是他真不说,按凌决上边说的让许祈忘了他,还真是凌决能做出来的事,但想开口,又想起当初阎罗被眼前这个疯子伤得遍体鳞伤的样,内心煎熬得内力隐隐有些暴乱起来,他被定在原地有些无力地低头,“我不知道,父亲在那次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了。”

“再也没见过?”凌决冷漠疯狂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你在说什么蠢话?他一个阎王爷,还能死了不成?“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江颂皱着眉看向凌决,“要是父亲在的话,他一定会来给我解了那老头的阵,而且那之后不是你跟他一直呆在一起?”

凌决又喝了一口水,咽下时喉结滚动低垂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他没来找过你?真没来过?”

得到江颂肯定的回复后,凌决神色没变,台上的水杯却一点点裂开直至成粉末,残余的水顺着桌板流下来,平坦的地面却像有指引一般流向了江颂。

“那就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凌决略显遗憾地看了一眼江颂,“那我试试杀了你,三个小孩里他最喜欢你了,你如果要死了,他会不会赶来呢?”凌决话说着手已经开始起阵。

江颂僵在原地,只能眼见着那个极凶的阵在脚下慢慢成形,凌决隔空随手画着,动作缓慢得像在凌迟,手指的变换优雅得不像在进行杀戮。

江颂想到还在等他的许祈,巨大的能量在体内翻涌成汹涌的海,又被另一阵更强的能量场压住,巨大的无力感遍席全身,江颂心里苦涩地跟许祈道别,干涩着嗓子,“杀了也没用,父亲不会出来的,你这个人渣。”

凌决像是听见了好笑的词,他放缓了画阵的动作,一点一点走近江颂,欣赏着他因为阵法而痛苦的隐忍,眼里的笑意蔓延开来却不达眼底,整个人看起来着实跟疯子无异,“人渣?哎呀,我上他的时候,他也喜欢这么骂我呢。”

“你闭嘴!”江颂还在试图运转体内的能量,寻找突破口,“你这样的东西,也配提父亲!”

“我不配?我凭什么不配!?”凌决已经画好了阵,开始念诀,因着江颂这一句体内的能量也波动起来,隐隐有些不受控。

江颂看着自己的肉体逐渐透明,到恢复成魂的样子,虚弱使得周遭一切事物都模糊起来。

真冷啊,跟在阳间要死的那会一样。江颂跟还在家里等自己的许祈道了歉,想着要怎么样跟孟婆求情下一次才能再见到许祈,突然想到自己是魂飞魄散,连那个爱给人灌汤的慈祥奶奶都看不到。

屋里起风了,被刮得乱飞的器具摔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音,凭空出现的阎罗一身黑衣,高挑性感,三千青丝高高系起,显出那张艳丽动人的脸,只是周遭的煞气冲得气波荡漾。

阎罗挥手破了江颂脚下的阵将他虚弱的魂传回许祈那,怒极看向一旁一脸兴奋的凌决,粗鲁地挟他进了刚开的鬼门关,又是一阵狂风,刚刚赶来吃瓜的黑白无常也跟着被刮回地府。

风卷残云,只余一片狼藉。

许祈在沙发上实在坐不住,想开门去敲对门时却发现门怎么也拉不开,拿出手机却不知道要打给谁,跟江颂的联系一开始就是他突然的出现,他这一离开,所有的一切联系都被无情的刀刃切段。

他无声低骂了一句,神经质一般站在原地死死盯着有点生锈的门。

长久的站立带来的肌肉酸痛让他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冷暗的泛着霉味的禁闭室。

肥头大耳的脸忽远忽近,在记忆里模糊扭曲。

不容拒绝的冒犯的手,体温透过衣物传来带来的却是无尽的恶寒。反抗的声音被捂住,但无尽的力气却突然从体内升起。

“啊!你这个狗崽子!敢咬老子!”恶魔一般的声音被甩在后面。

跑,跑远点!离开这!小小的身躯撞开门,一刻不敢多停。

他下意识地寻觅平时最依赖的大人,却发现他们的面孔变得那样扭曲陌生。

你在说什么,梁副院长才刚刚调来,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小孩不可以骗人!

你怎么又撒谎!去罚站!今晚不许吃饭!

撒谎成性的坏小孩,所有人都站在对面指责他。

逃跑和反抗,都在稚嫩下瓦解,侵犯却如树苗茁壮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在回忆里留下大片无法避开的阴影。

……

许祈不知道自己站着浸在回忆里多久,如坠冰窖,冷得他手脚发麻。

房间在这一刻变得如此空旷寂静,连鬼都能接受的他无端害怕起来。他跌坐在地,腿软得站不起来,只狼狈地往墙边靠,想给自己找一个依靠。

挪动的过程那样漫长,他被地板冰得颤抖不止,几乎看不清周遭事物。

短短十几秒像过了一个世纪,终点却不是冰冷坚硬的墙,他被搂入了一个微凉的熟悉怀抱。

“……江颂。”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他愣愣地看着已经半透明还勉力维持人形的魂。

“我在,”江颂应了声,觉得全身都灼似的疼,被传回来时差点全身散开,却发现跌坐在地的人,急忙强撑着身体去抱。

他尽了全力把人彻底搂进怀里直到再无间隙,低声哄道,“别怕,别怕,我在这。”

“江颂…江颂…”许祈痴痴看着他,泪已经蓄满整个眼眶,他甚至等不及江颂回应就吻了上去,用力得像在撕咬。

江颂回应着他的吻,安抚的手没有停下来,一下下抚着他的后背,无尽的柔情。

缠绵的吻在泪水滑落那一下,江颂尝到了无尽的苦涩和悲伤。

江颂微微拉开距离,轻轻捏住许祈的后颈,手抚过他因为激烈亲吻而泛红的唇,给人擦了泪,柔声问,“我在,怎么了?”

许祈抓着他胸前的衣襟用力到手指发白也不敢放开,“你…你不能不要我!”他被绝望包围,整个人散发出濒死的绝望,“我不愿意的,但是他力气好大,所有人都怪我,为什么怪我……”

江颂把人从冰凉的地上抱起来放回卧室的床上,顾及情绪不再多问,一下一下低声哄着人入睡。

许祈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着他的袖口,哪怕已经睡着力气还是大得没法忽视。

江颂抱着他一起躺下了,另一只空着的手尝试画纸鹤还是没能送出去,想到房里的阵法和刚刚阎王给他留的信息,他目光沉了沉,像是想起了什么很久远的回忆,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仇恨与冷漠化作万千柔情,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

许祈夜里做了很多噩梦,童年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又像碎掉的玻璃一样扎过来,留下许许多多细碎的伤口,血口凝了又破开,细密的疼。

那双丑陋的手变得那样大,就像从来没有离开,穿透过记忆又一次死死抓住他。

江颂一直没睡守着人,看见许祈眉头紧皱一头冷汗的样子就猜了个大概,但是他现在太虚弱根本没法入梦,苦恼地把人又往怀里搂了搂安抚地拍着。

这样下去不行,他看着许祈的睡颜想了想,念了个诀印在许祈眉心,看人沉沉睡去才慢慢起身。

凌决的凡体肉身是受不住地府的阴气,阎王没给他真带回去,到了阴阳交接把人狠狠摔在地上,浑身暴戾已掩不住。

凌决狼狈地躺倒在地吐了口血。阴阳交接处最是动乱,无尽的不愿轮回的鬼魂在这游荡,千万年来的吞并与纷争孕育出了煞气很重的厉鬼,尽管这样,阎王也无鬼敢近,更何况一个浑身怒火的阎王。

一人一鬼之间被这些黑压压的鬼魂围成一圈。

哪怕周遭全是死状各异的鬼魂,凌决仍神色不变,抬头看到阎王笔直地站在原地冷冷看着他,衣袂纷飞,发丝飘扬,露出那张他日夜思念的脸,混不吝地笑了,“终于找到你了。”

此刻那张冷厉俊美的脸因为怒火蔓延,倒是有一番风情。

阎王没有讲话,极凶的咒阵开始成型,围起眼前这个人类,周围的鬼魂被逼退了十多步,一时鬼啸更甚。

凌决眯眼看着那些阵型走势,神色沉下来不复刚刚的轻松惬意,“我找了你这么久,你现在,是要杀了我?”

阎王至始至终未置一语,只死死盯着他念咒,掩在衣袂下的手已有些颤抖,表面仍是冷情冷意的样子。

凌决撑着身体站起来,一点点朝他走近,那股刚刚他带给江颂的灼痛这会成倍地还给了他,他几乎站不住。

阎王仍然冷冷看着他,口中不停,艳红的唇轻启晃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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