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个把月前,元宵的花灯都还没撤下去呢,程家的人居然来提亲了。他们带来好些礼物,热热闹闹又珍珍重重,照化最后一堆脏雪,让云家破落的洋房添了几丝珠光喜气。
可说亲的媒人一走,被提亲的云姝就立马撇下嘴。
她把首饰盒里的珍珠项链甩到一边,晃着脑袋表示自己不想嫁给程家那个一辈子得坐轮椅的大少爷,顿了顿,又眨着和云郊如此相像的、梅花鹿一样的眼睛望向她爸云义康,叹气说不知道为何那人看上了自己。
“明明我和他都未曾见过面。再说,我的人生还那么长,预计的留洋也没去,怎能蹉跎在男人身边!更何况他们程家也不是什么好……总之,爹爹,我不愿意!”
云义康沉吟片刻,看了眼皱眉的云姝,瞥一眼倚在窗边发呆的云郊,最后将视线转回云姝身上。
双胞胎,果然长得是一模一样,只可惜云姝身上的那股子聪慧劲儿,是云郊无论如何也学不去的。
不过,这倒不是问题。
云义康今年四十五岁,没有癔症,也不曾抽过一支大烟,头脑向来清醒,从不认为自己会做错任何决定。
在这个微风轻轻吹拂的傍晚,云义康没有醉,他既知道自己没资格拒绝程家,也知道自己滴酒未沾。
家里雇的花匠早就走了,空气中已有多年未曾飘过花香,取而代之的是极其浅淡的硫磺气味和初春尚未退去的凉意。这让云义康最后确认了一遍云郊对这个家的意义,那便是没有意义,徒增烦恼与怨憎,不应多费些钱带走。
“没关系,姝姝,”他安慰自己的宝贝女儿,随即移开脸,朝向脏水泛滥的院子,不愿看到云姝接下来错愕的表情,“云郊会代替你去的。”
云义康听到云姝很是尖利的一声长而颤抖的“啊”中,如澄澈的池水中滴入一滴浑浊的雨水那般,夹了云郊一句很轻很轻的“我知道了,爹爹”。
就这样,云义康答应了程家那边的提亲。几番简短的交谈,云义康定下了时间、地点、彩礼以及一个霸道的条件——结婚那天,只需新娘子一人去即可。
程家的大少爷答应了。随后,他加了个更霸道的条件,那便是嫁过来的人不许再回家一次。
云义康知道云郊再不会有一个家了,而他和云姝也不打算再回国,所以他欣然、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云郊往后的人生,便在这寥寥数语中被自己的父亲决定下来了。
天气再暖和一点的时候,云郊便披上了纯白色的婚纱,小心翼翼地坐进程家派来的轿车。饶是云郊往窗外依依不舍地看去多少回,那天以及此后的全部岁月,云郊都没再见到过爹爹和妹妹一眼。
嫁去程家的前一个晚上,一共有三人进过云郊的房间。
最先的那位是云姝。她照例因为不知道该叫云郊阿哥还是阿姐,只用“你”来称呼云郊——“以后你不许怪我。”
“姝姝,我不怪你。”云郊是很听话的。
这话明明遂了云姝的愿,所以云郊就不知道为什么云姝会突然脸色一变,紧接着她流下两行眼泪,说话声就像泡在水里一样。在海一样又沉又咸的话中,云郊只能听出“对不起”和“笨”。
云郊想安慰云姝,却被她推开了。
肩膀磕着墙,云郊觉得好痛,又暗自为云姝感到开心:妹妹力气大,身体就健康,人就自由,看到的世界就更广大——不像自己这样总是病怏怏的。按爹爹的话来说,这样的身体就算在学堂坐上半天就会晕倒的,哪也去不了,也学不了什么,只配待在家里,出去外面还要被人嘲笑。
云姝到底没对云郊说“我带你走”之类的话,她知道云郊不会跟着她走,更知道眼下自己并没有此番魄力与能力。最后,哭得脸都皱皱巴巴的,她对云郊说:“你要等我,等我回来了,我就带你过幸福日子。”
这话与其是对云郊说,不如是对她自己说。云姝知道云郊的回答肯定还是百依百顺的“我现在就很幸福”,又或者,不识几个字的云郊,连“幸福”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
可承诺送出去,再虚无缥缈,也让她感到安心,让她不再心虚、有勇气看云郊蠢笨得纯粹的眼睛。
云姝像小时候分别前那样碰了碰云郊的额头,不等云郊有所回答就走了。云郊的反应慢慢吞吞,只能看着那道关上的门,很是认真地说:“我等你。”
刚刚云姝的话让云郊有预感了——这两天,爹爹和姝姝又要去旅游了。每次去旅游之前姝姝都说要带自己走,可每一次他们都不会带上自己。这一次姝姝还哭了,那他们应该是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云郊并不希望云姝哭,云姝的眼泪叫自己也难过。云郊希望云姝能玩得开心,希望云姝事事顺心。
云姝走后没多久,云义康来了,他来的时候满身酒气,撞开云郊的房门时,声音比窗外的烟花声还要大。他对云郊说的话很直白,开门见山:“到那之后,两天之内不要让他看到你的身体。”
这话一说,云郊就知道了,爹爹和云姝这次要去玩的地方,远得要赶两天的路。这次是走水路还是陆路?还是在天上飞呢?是多远的路,居然要用上两天?那要到地球另一端的花旗国去了!那个总是来他房里胡闹的坏家伙,也是从花旗国留洋回来的。
爹爹和姝姝去了那里,也会变坏吗?
云郊不知道,也不愿去想这些,在心里默念一遍云义康的话后,就点了点头。云义康看着如此顺从的云郊,第一次为云郊、而不是他自己而感到悲凉。
可他不会像云姝那样给云郊任何承诺,也不会想着带云郊逃走。他只是第一次像个父亲那样,对着这个被他抛弃的、身体畸形的儿子说:“可以睡了,云郊。明日得早起。”
可出嫁前的这个夜晚,云郊尽管听话地想早睡,却并未睡得安稳。正相反,他被人狠狠肏弄了一整夜,体内的精液都来不及清理,一路走,一路往出不安分地流淌,就这样被送到了程家大少爷的床上。
而那始作俑者呢,便是在今夜月亮升到最高最远的时候,径直从云郊房间的窗户外翻进来的。
眼下,和春风一同灌进云郊耳内的,除了那声甜腻腻的“郊郊宝贝”,还有照常的调侃:“明天,你就要嫁给程见山了。你说说,他看到你下面那么贪心,长了男人的玩意不够,还要再长女人的,会退亲吗?”
经常来云郊房里胡闹的坏家伙,今夜也来了。
前几日说得如此决绝,云郊便以为那坏家伙会识趣地不再过来,今夜也就不再等他,云义康一走,他就很听话地拢了被子睡觉去。
结果呢,睡得迷迷糊糊、恰好梦见和云姝一起逛夜市买些桂花糕作夜宵时,云郊便被吵醒了。来人说了什么,云郊并未听清,但那嘲笑的语气实在太叫人熟悉,惹得云郊心情像喝了极苦的药汤那样不好,只想要赶人走:
“我不让你来,你又来了。快回你自己的家去,坏家伙。”
可这睡意朦胧、带着点鼻音的话,在坏家伙听来,却成了实打实地撒娇,让他心里软了些,兴致也高涨几分:
“你要是把窗户锁上,我就进不来了。郊郊,为什么不锁上?笨得连窗户都不会锁了?嗯?可你学那些春宫图里的姿势,倒学得很快。”
“我会锁,我只是害怕。要是你打不开窗户,摔下去了怎么办?窗户边的青苔,我还没去掉。”
云郊不喜欢坏家伙痞里痞气的话,也不喜欢他调侃自己笨,说完就转身面向墙,用被子蒙着头,不愿意再听那人言语。
“让我摔摔长长记性不行吗?郊郊,这样怜惜我,又每晚缠着我说‘喜欢’,我自然会误会你了。”
这话让云郊有些红了脸,他并不回答,由着自己被误会。坏家伙就在云郊的沉默中走近他,随后大大咧咧地坐在床沿,偏着头注视他。
被子只是小而薄的一层棉,两年前便盖不住云郊的脚了,云郊一转身,就使得他的背露出一小片在外面。月亮不舍地依偎在那儿,反射一点微光,成为一种指引,引导坏家伙轻轻地、用指腹吻上去。云郊体温偏低,每次他都觉得自己正在摸一块冰凉的玉石。
可云郊不是死物,他有脾气。
被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哼”后,云郊反捉住那人的手,从被子里探出头,急切地说:“不许你再摸我了!我说过,我要嫁人了……就在明天!”
云郊这话音调比以往都要高一些,坏家伙看着云郊被闷得通红的脸,看那瞪视自己的圆眼睛,看那抿成一条线的嘴唇,感觉云郊要生气了,就故意要逗云郊,想知道兔子发火能把自己咬得多痛:
“好,郊郊,我知道的,你要做新娘子了。可你知道吗?你嫁过去,就成了我的嫂子了。嗯,你要嫁给我哥了。嫂嫂和小叔偷情,在我们郊郊大法官眼里,想必是罪该万死了。你怕死,不愿做这个罪人,宁愿让我做那坏蛋。”
他嫌话不够荤,便略一用力扯回自己的手,边向上摸着云郊的手臂,边继续说,还故意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像在诱惑、又或者在恐吓云郊:
“郊郊,但你说说,同我快活了那么多回,现在才守贞不是太晚了些?你对我好残忍,没了你,我是硬不起来了。你呢?每晚夹着我那玩意夹那么紧,水流得这么多,总也舔不完,每次都会把床单弄湿,你该怎么办?我那瘸了腿的哥哥,怎么满足得了你这样的身体呢?”
话说到这,他的手也摸到了云郊的嘴唇。嘴唇被他夜夜吮吸,又被云郊死死咬着不让呻吟太大声,几个月下来,早被折磨得格外敏感。现在被这粗糙的指腹一摸,便立刻热切地浮出一片带些温暖的肉粉色。
云郊闭起眼,由着坏家伙摸自己的嘴唇。等坏家伙摸够了,要俯下身亲亲有些发红的嘴唇时,他才偏一偏头,在坏家伙有些急促的呼吸声里说:
“我怎么样,已经和你没关系了,谁让向姝姝提亲的不是你。不然——,唔……原来你不是坏家伙,你叫程望江。”
说这话时,云郊很平静。他同样平静地接受了面前的人便是程见山的弟弟程望江、以及程望江知道嫁给程见山的不是云姝而是他这些也许要引来杀身之祸的事。
要是云郊再往深处想一想,他就该为自己弱小与无助而感到恐惧。可云郊的世界太单纯美好,处处如同泡在蜜糖里那般甜蜜黏稠,是没有坏人的存在的。从小到大,云郊向来是将每个人、将一切事物都看得太好太好了的。
所以他既不会发多大的火,也不会感到多么害怕,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始终没去看程望江。
程望江知道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云郊生气的样子了,眼下这情形更糟糕,生气的反倒成了他。
来找云郊前,程望江便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决心无论如何都别发太大的火。可当夜夜与他缠绵、把“喜欢”说得黏糊糊的郊郊,因为要嫁给他哥而狠心地说他们之间没关系时,他的脸色还是即刻变得很难看。
程望江直起身子,扯着手臂将云郊从被窝捞进自己怀里。他比云郊高了足足有一个头,云郊被迫张开腿坐在他的腿根时,两人的嘴唇便挨得很近。
但程望江此刻并没多少亲吻云郊的兴致,只是抱着云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得满腔都是云郊身上的甜牛奶一般的香气后,他心中依然烦闷似有妒火灼烧,声音却变得冰冷:
“那本该嫁给我哥的,也不是你。”
随后,他就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云郊身后的月光,似乎在想什么。
见程望江久久地不再言语,面上的表情也不好看,云郊便不敢挣扎丝毫,只是安分地被程望江抱着。
过了许久,连天上的月亮都隐没在滚滚浓云背后时,程望江环着云郊的手臂肌肉才软下去,呼吸也平静了许多。
云郊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吗,程望江?”
知道他是谁后,云郊也就不再喊他坏家伙了。
如果程望江点头,那他就对程望江说对不起,因为不论是姝姝还是程望江都教过他,惹人生气后要道歉。
可沉默之后的程望江看起来心情很好,他笑了笑,迟来地夸云郊好聪明,知道他叫什么。随后,他换上更加温柔、简直要掐出水来的的语气,对云郊说:
“郊郊,今夜你要是再赶我走,回家后我可就要告诉我哥明天嫁给他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云姝,而是你了。你们长得再像、声音再一样也没有用,云姝聪慧,每科都能得甲等,可你就只是个小傻瓜小笨蛋,多说一句话就会被我哥发现没上过一年学。
“这样一来,我哥就必须要退亲了。那么,你的爹爹和云姝就不一定能去……嗯,旅游,不能再出去玩了。他们一定会讨厌你,连这样简单的事情也做不好,怎么会这样笨呢?那个时候,你就要被赶出家门了。可你能做什么呢,郊郊?你不认得几个字,也做不来体力活,要么被炮火轰死,要么饿死,就算去咸肉庄陪客,也得染上好多病,死得格外难看。总归都是死,那还不如死于嫂子和小叔偷情呢,至少这事儿叫人快活得很。对不对?
“郊郊,我告诉你吧,要是为了你的爹爹和姝姝好——今夜,你全听我的话,我要做什么,你都不许拒绝我。你乖乖听话,我就不告诉我哥。好么?”
有时候,云郊这太听话的性子也会让程望江觉得无趣。
就像现在,听完这些没安好心的话,云郊的反应再明显,也只是微微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程望江,并未显出害怕的模样。云郊一如既往地相信程望江说的每一句话,他认为程望江虽然人坏了些,总爱笑话他笨,但做事是绝不会出错的。哪怕在旁人听来就是逗小孩玩儿的话,云郊也深信不疑,虽然他今年十九岁,并不再是个孩子了。
所以,听完程望江的胡诌,云郊便很认真地问程望江:“真的吗?”
“真的,郊郊宝贝。”
“好,我答应你,你不许说。我不想让爹爹和姝姝讨厌我。我……我想让他们能出去玩。”
毕竟他还等着云姝回来后告诉他旅途中的见闻呢,那是他这辈子都不曾见过的、精彩万分的、广袤而遥远另一个世界。他以前看不了,将来嫁进另一座深院,同样没机会去看,所以光是听听就很让他满足了。
程望江笑他:“没人会讨厌你的,讨厌小傻子做什么呀?”
云郊想反驳,说他并不傻,他只是相信程望江而已。可他才皱了个眉要张嘴为自己申辩,程望江的舌头便挤进来了。
之前两人抱着时,积攒了太多热量,云郊只顾着担心程望江是不是生气了,像木头一样的呆,身子也仍如同玉那样冷,这反衬得如愿以偿的程望江愈发躁动。
程望江感到一种尘埃落定的满足。云郊是如此好骗,终究只能做他的玩物、他的郊郊宝贝、他那只差一枚戒指的恋人,是谁也抢不走了。
他借由这个极具侵略性的吻向云郊传达自己的欲望与欣喜,云郊早被调教得敏感极了,心里再不愿意,舌头也听话地缠着程望江的。热度就这样渡了过来,细微的水声随之萦绕在耳际,简直要将窗外的初春烧成爱意融融的炎夏。
一吻结束,程望江问云郊:“喜欢么?”
云郊偏过头去,想到了不曾见过面的程见山,为着一丝妻子的愧疚,便不说喜欢。可他也无法撒谎说讨厌,就只是沉默着,紧紧抓住程望江风衣的下摆微微喘气。
得不到回答的程望江捏着云郊的脸颊让他再次面向自己,仍是问他:“我说过要听我的话,我现在想听到郊郊的回答。你喜欢么?”
“喜……喜欢。”
被这样的逼问,云郊只能诚实地回答。和程望江对视的瞬间,他突然红了脸,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女穴已经湿了,明明这只是一个吻而已。他已经和程望江吻过许多夜晚了,除去青涩的第一夜,他从未湿得这样快过。
他不由得想要并起腿,希望天上的云再多飘来一些,好让月光再暗一些,好让程望江看不到他的急切。
因为他太喜欢程望江,却要嫁给他的哥哥吗?
这事着实叫人惋惜。
因为在分辨得清爱慕与情欲前,云郊就过早地认识了程望江这种浪子。程望江总把喜欢挂在嘴边,对着一个抹脂粉的女人、对着一个演旦角的男人,哪怕是对着路边一条对他摇尾巴的狗,心情好了,也都能把喜欢说得问心无愧,以至于“喜欢”在他那成了极其廉价的一个词。
可云郊不知道。
云郊只知道自从十二岁那场让他忘了许多事、害他被关在家里见不到其他人的大病后,几个月前的雨夜中,对他打招呼的程望江就成了他唯一的友人。
程望江尽管爱嘲笑他笨,可还是会给他带桂花糕,教他识字,告诉他许多新奇的知识,同他做那些害羞却舒服的事。
再没有人对他这么好了。
因为习惯了被动地接受,云郊并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如果程望江接下来问云郊,那你喜欢我么,云郊就会认真地点头说喜欢了。
可程望江并没有这么问,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之后,就轮到身体了,他只想快些进到云郊的身体里。于是他松开手,让云郊乖一些,自己把衣服脱掉。
天上的云并没有听到云郊的心意,它们只聚拢了一会儿,便又散开了,就像云郊的脸红。
云郊喜欢和程望江温存,喜欢他吻自己的额头、睫毛、脸颊和嘴唇,喜欢他叫自己“郊郊宝贝”,喜欢他一点点地脱下自己的衣服。
但在今夜,云郊觉得这些他都得不到了。心里一冷,脸上的热度也跟着消散。可他的下身还是水渍泛滥,似乎固执地想要证明这份喜欢的黏糊与潮湿。
云郊叹了口气,从程望江怀里站起来,听话地照做。程望江便翘着二郎腿,替云郊把脱下来的衣服叠好,并不打算去点燃煤油灯,月光亮得足够他看清云郊了。
云郊的体温缠着指尖,这让程望江想起几天前喝过的茶。虽然他并不认为云郊会被他哥这种残废抢了去,但是他也搞不懂为什么他哥同样也看上了这小傻子,甚至甘愿落个被骗的蠢名声。
他哥程见山,三四岁时就被人拐了去,十九岁那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却被压坏了一条腿,离了拐杖便寸步难行。然而这并未妨碍他在父亲急病病殁后力挽狂澜,将自家的茶叶生意做得比以往更大——也更危险,不知何时,往来的顾客中还多了军阀与黑帮。
就是这样的人,寻常小市民眼中的商业精英,花重金娶的老婆,不是本人也就算了,甚至连女的都算不上,居然是个身体畸形的男的,小小的阴囊下裂出一道女人才有的缝隙。
那么,房事过后,云郊会怀上孩子么?要知道,他们亲爹死前,气都喘不上来了,嘴角的白沫都流到枕头上了,还要瞪着泛黄的眼珠子,死死地钳住程见山,也不管程见山皱起的眉头,一定要把小孩的鞋塞进他的手中去,全然不顾一边看他俩这幅丑态看得正开心的程望江。
他爹只指望着程见山这样的精英做传宗接代这档子倒霉事呢。
可笑极了。
程望江是不愿承担这种风险的——当然了,他这种人,二十三岁了,连结婚的风险也不愿承担。留洋回来后,程见山拿跛脚当由头,把所有来说亲的人都推给他。那他呢,礼尚往来,每被程见山要求见一位上流人家的好小姐,他就要立刻去肏一个下流社会的男娼或妓女。
程望江倒是谁都不憎恨,可也谁的话都不听,只顾着游戏人间,毕竟程见山念及兄弟情分,总会替他收拾烂摊子。所以他才对云郊,这件主动找上门的宝贝,如此随心所欲。在程望江看来,云郊和长三堂子的那些东西们并无多大区别,只不过是多了一颗真心。
他看云郊,向来是带着男人的欲望看。吃饱了他奇妙柔软的身体,听足了他让人心痒的哭吟,玩够了他的好脾气,肉欲之外,你侬我侬了那么久,自然也知道云郊这样单纯到固执的性格。
而大概是因为书读得不多,认识他后又总被教些信口胡诌的玩笑话,自从程家向云姝提了亲,程望江便发现云郊变得越发执拗了。
云郊先是不许程望江插进前面的女穴,然后不许程望江吮吸自己的胸口,不许他咬自己的身体。到了前几晚,情况更恶劣——
那晚缠绵完,程望江照例替云郊清理后穴的精液。云郊眼泪都还没擦干净,便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的胸口,说以后也不许肏后面。
程望江那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那只能肏你嘴巴了,我给郊郊吸了这么多回,你该学会了吧?”
“我才不要吸你那根,太大了,塞进去嘴巴就要裂开。坏家伙,我……唉,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好不好?”
程望江连他哥的话也不听,就更不会听云郊的了。
这赶人走的话听着实在太绝情,几日来云郊又总不明不白地避着自己,两样糟心事叠加爆发,让程望江心情差到极点。他对云郊这样好,是为了让云郊对他服帖、向他低头,而不是为了让云郊能任性地拒绝自己。
如此看来,多亏了他哥,还没有谁敢拒绝他呢,哪次不是他翻起白眼甩给人家冷脸色的?再一想,可就不是心情的事了,已经关乎面子、关乎尊严了。这蠢乎乎的云郊,这被他施舍了一点爱的云郊,这离了人便活不下去的云郊,到底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他?
程望江皱着眉捂住云郊的眼睛,精液也不清理了,反而借着那些液体当润滑,又肏得云郊射了两次。
直肏到云郊的求饶喊停声都沙哑无比,程望江心情才好了些,才愿意放慢速度,拨开云郊又长又乱的头发,俯身在云郊耳边问:“郊郊,为什么不愿再同我见面了?我肏你肏得不舒服么?可你看看,你的淫水都流到地上了。”
“哈啊,你坏——明明,是你教我,婚后就要,唔……对先生一心一意,婚前也不能找其他人的。不要,不要再动了……唉,我一直好听你的话的,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坏。”
一个人看另一个人,发现好与坏的极端都在另个人身上,那这个人就是要完全地栽进去了。云郊看程望江,就是这样看的。
程望江在云郊看来是好极了,可也坏极了,这些肏他肏得太厉害的时刻就是程望江的“坏”,因为这会让云郊感觉身体像钻进去了一头野兽,叫嚣着也要把程望江吞掉,让程望江永远别离开自己。如此贪心,简直不再是他自己。
程望江不知道云郊的心思,他倒是终于想到一件事——这些婚后婚前的诨话,在云姝被提亲后,便被他拿来逗云郊玩了。他当时只是随口一说,说完自己就忘了,根本没想到居然被云郊记了那么久。
可这和云郊不愿意被他碰,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他问云郊:“所以你要结婚了么,郊郊?和谁?谁要做你的先生?”
云郊被肏得头昏脑胀,程望江这么一问,他忘了要隐瞒,一下子便把家里的秘密抖出来了。可他话说得不清楚,黏黏糊糊的又夹着哭泣的音调,程望江仔细地听,只能听出个大概,而这大概便让他觉得云义康实在太胆大,居然想着要让傻儿子代替女儿嫁给程见山。
那一夜,从云家回来后,来不及换下衣角被云郊的眼泪与精液濡湿的风衣,程望江便径直去找了程见山。凌晨一二点,书房的电灯还亮着,程见山并未睡下,仍在办公。程望江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程见山也不曾抬起过头。
程望江懒得和程见山迂回或客气,给程见山见了底的茶杯续满水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他把茶杯推到程见山手边,茶水晃荡地淌到黄花梨桌上,程望江嗤笑一声,不管不顾地打断了程见山的工作:
“过几天,云家的女儿就要嫁过来了。云义康穷得屋子漏水了都没钱修,却还要给女儿定云锦旗袍,送她去最好的女校。他那种酸里酸气的读书人,志气只一点儿,倒是比恨青帮、外国人,比恨开工厂的还恨我们这群老实本分做生意的人哪。现在他要逃去花旗国,怎么可能把宝贝女儿嫁给你?没准,他女儿也被他教坏了,答应嫁给你,就为了某天杀死你为民除害呢。
“——哈,你可别生气,我只是在开玩笑。好,你不生气,那我就继续了。也许嫁过来的是云义康那个被冷落的儿子呢?反正他们是龙凤胎,凭外表认不出来。要是他还有点良心,不希望那孩子饿死,你这倒是个不错的去处,反正在外人看来,你也心善极了,多少能混口饭吃。要真是这样,你就要娶一个——男人了。依我看,你该退亲,我们又损失不了什么。”
程望江特意加重了“我们”的发音。
程见山呷了口程望江泡的茶,随后抬头看他,微笑着对他说:“望江,谢谢你的茶,我恰好有些口渴了。人要言而有信,这是我们做生意的根本,所以我不会退亲。你无需担忧我的私事。”
程见山学着程望江,也加重了“我的”二字的发音。接着他放下青花瓷茶杯,平静如水的视线略过程望江湿润的衣角,继续道:
“可我该管一管你的私事了,望江。我知道,父亲的死让你难过,但你也不该总出去晃荡,凌晨了现在才回来。和你在一起的那些人,是女人还是男人?”
程望江想到了云郊的身体,这几个月他只去云郊那儿。他看着程见山的眼睛,道:“都有。”
“好,那就别再让女人怀孕了,很不道德,我不想再管你做的腌臜事了。等你嫂子过来,你就搬出去。”
“他过来,我为什么要出去?”之前连珠炮似的说了这么一长串话,眼下程见山又莫名地要赶他出去,让程望江感到烦躁。人一烦,肝火就旺,程望江觉得有些口渴了,端起程见山的茶便喝。他盼着的是一股解渴的清香,不料却尝到一种酸涩,味道再浅淡,也坏了程望江的兴致。
抿着嘴咽下去了,程望江皱起眉说:“这茶水居然是酸的,茶叶发霉了么?还是你终于被下毒了?”
“这酸是观音酸,喝得久了,我倒觉得它甜津津的。可能是你喝不惯吧,你以前就很不喜欢酸味。言归正传,望江,听你前面这样劝我,我以为你不喜欢你的嫂子,恰好你也不愿待在家里,我想这是两全其美的事。”
程望江仔细地凝视仍挂着微笑的程见山,一下子觉得舌头的酸叫他难以忍受。
哪怕再蠢——蠢得像云郊那样,程望江也知道程见山在想什么了,只是他并不知道程见山到底打算从天真无知的云郊身上得到什么。云郊有时候笨得叫程望江忍不住发火,而很明显,程见山需要的是一位和他一样精明的人,需要一名货真价实的女人,毕竟程见山总得有个孩子去继承这偌大的家业,不然死了就是死了,人生万事到头一场空,这沾满鲜血、无人继承的金山,就要成为一个笑话了。
程望江思来想去,只知道一件事,那便是他远比瘸了腿的程见山要来得自由。不论云郊在哪,他那一双好好的腿走过去,想见也就见了。
要是程见山真的娶了云郊,那么,在家里、在程见山的眼皮子底下反倒更刺激。这便是偷情了——谁都喜欢偷情,云郊这些天来对他欲拒还迎,身体一天天敏感起来,多半也是想到了嫁过来之后的那些“腌臜”事。
如今这世道,腌臜事实在太多了,沉溺肉体的欢愉只是极小极无伤大雅的一件罢了。
所以他也对程见山笑,说他不打算搬出去住,住家里能更方便地帮程见山分担一些事——家事也好,公事也罢,他都能帮着做一些,他浪荡这么久,也该承担起责任了。
程望江说到做到。就像此刻,他是如此好心,竟计划着和寂寞的嫂子共同度过出嫁前的漫漫长夜。
云郊听话地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连濡湿的底裤也一并交给了程望江。
月光捧着云郊的裸体,每一处明亮的凸起和灰沉的凹陷都说明着同一件事,他太瘦了。这几个月来程望江喂出的一点肉,大多极其暧昧地长在了臀上,只分出一点留给胸脯,让那处堆出恰好能被程望江一只手掐住的乳肉。
他望着自己赤条条的影子,有些分神地想,他到底有几分像姝姝呢?会被程家其他人发现吗?发现的话,爹爹和姝姝该怎么办呢?他呢,被打被骂也好,被送进咸肉庄也罢,都没有关系。
程望江叠好了衣服,见云郊的目光贴着地,显出一副呆愣愣的模样,便催促起云郊,让他快些过来。云郊回过神来,哦了一声,乖巧地坐进程望江的腿间,光滑的背靠向程望江。程望江风衣的一排纽扣,便抵住了云郊的脊椎骨。
风衣用的是顶好顶好的棉料,蹭着云郊的背,让他觉得舒服万分,可他并不喜欢。风衣阻挡了他同程望江的肌肤相亲,他总期待程望江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让他也一点点的热起来。
所以他问程望江:“程望江,为什么不也把衣服脱掉?”
“四月还是有些凉的,郊郊,可怜可怜我,我怕冷,等你让我觉得热了,我自然就脱了。”程望江顿了顿,欺身压上云郊的背,左手则探到了云郊的大腿,或轻或重地按压着。
只这一点轻微的刺激,云郊的呼吸就立马乱了,他茫然地睁大眼睛,听着程望江继续说:“我哥呢,恰好和我相反,不怕冷,怕热。到时候新婚夜,郊郊可要积极些,尽早把我哥的衣服脱掉,千万不能把他热坏了。”
云郊身子一僵,不明白程望江为什么提到了程见山,明明此刻此地只有他们两个,程见山是个完全的外人。哪怕明天程见山就成了他的丈夫,他也不希望程见山的名字闯入他与程望江的宝贵今夜。他和程望江只有今夜了,他想好好地珍惜。
另一面,每每想到不曾见面的程见山,云郊都好愧疚。他们家毫无疑问地欺骗了程家,而能做出道歉与弥补的只有他,爹爹和姝姝是要出去玩的,不应该为这些事烦恼。为了让内心的愧疚不堆积起如同一座让他着急得落泪的小山,云郊总强迫自己不要想起程见山。他隐去程见山的姓名,只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要对我的丈夫好,这是坏家伙教给我的道理。
自私与愧疚矛盾地混合在一起,像冷暖两团云遇在一起那样,使得云郊流出几滴眼泪,他垂着头对程望江说:“我不想……你提到程见山。”
听到云郊的话,程望江倒不急着插入云郊了。他一下子变得比程见山还要正人君子起来——那些他哥口中的“腌臜事”,确实叫人恶心,实在想做,也得配着逗弄云郊一起才行。如此这般,一切的丑陋便都会消弭在云郊未经人事的天真之中。
既有趣,又残忍。
可谁叫云郊偏偏喜欢他呢。
所以,程望江边向里轻轻抚摸着云郊的腿,边油腔滑调道:“嗯,那不是郊郊自己说的么,要嫁给我的哥哥了,而不是我。这是个事实。”
正说着,在临近女穴的地方,程望江摸到了几道极不和谐的凸起。前几晚他肏云郊肏得太狠,双手紧紧掐住小家伙的腿不让他逃走,留下的印子现在都还没好,仍然肿着,不甚光滑,大概是淤血了。
程望江略一用力地按上,云郊便轻呼了一声痛,于是他吻吻云郊的长发,告诉云郊:“不痛,是郊郊你自己不听话。”
哦……这个关心云郊的机会就留给明晚的程见山吧。大喜的新婚夜,被关在娘家七八年的妻子和身上却多出如此多其他男人痕迹,那场面一定极其滑稽可笑。程望江想,可惜他没理由亲临现场。
他已经摸到了那隐秘处的入口,女穴流出的淫水很快叫他的虎口蒙上一层水珠。他熟练地挤开两片滑腻柔软的阴唇,自下而上刮来几丝粘液作润滑,揉捏起柔软的阴蒂。
情事刚开始时,任何一点轻微的快感都让清醒的云郊觉得害怕,他怕他就是这样一个不知餍足的人。所以他一下子夹紧了腿,向后蜷缩着腰,本能地想要逃避。程望江却把他捞起来,卡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挺起胸膛与自己接吻。
两粒颜色极其浅淡的乳珠,一粒露在空气中,被几道身体颤动卷起的微弱气流痒得微微挺立。另一粒则被程望江的风衣完全的压住了,程望江的舌头与云郊的交缠一次,他的手臂便箍得更紧一些,风衣便将乳珠碾磨得更红更硬。
二人唇舌交缠的时候,程望江顺着阴唇的弧度将最粗最长的中指插进穴口。甫一进入,敏感的媚肉便比主人还要急切地舔了上来,诚实地吮吸着程望江的手指。窄小的花径像是不愿让那闯入体内的异物离去似的,紧紧地裹着,留出的缝隙只够让淫水一股股的顺着云郊的臀肉淌到程望江的风衣上。
程望江自然明白云郊的欲望,嘴上不依不饶地吻着,已将云郊的一张小嘴探了个遍。手上也贴得紧,大手包住云郊的女穴,将已经肿起来的阴蒂夹在指根挤压,手指则安分地窝在温柔乡,并不抽插,只是翻搅碾磨着脆弱的内壁。
上面与下面一齐被亲吻爱抚,让云郊有一种被填满的幸福,他的阴茎也悄悄地硬了,月光照着,顶端已变得亮晶晶。交缠得太久,云郊渐渐的感到头昏脑涨,呼吸也断断续续的,像是要溺在自己水一样止不住泄出来的呻吟一般。长发汗湿在肩头,生出细密的痒意。
可云郊不想和程望江的舌头与嘴唇分开,他不停地仰着头离程望江更近一些。腿夹得更紧了,女穴也在暗自用力。这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不舍。
到最后,是程望江先退出的。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累,只是嘴唇被云郊吸得红了些,到底还是薄的,像他本身一样的冷漠。程望江微笑着说:
“可我哥呢,活到二十六岁,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大概是要为云姝守身如玉吧。男女之事,他是一点也不了解。更何况我哥还是个跛子,一条腿永久地使不上力气。如果郊郊不主动,大好的洞房花烛夜岂不是要白白浪费了?你们两个人就拢一拢被子,牵个手说些话,然后睡一晚上吗?那你还不如偷偷来见我呢,我就住在我哥的隔壁。”
云郊本就不机灵,晕乎乎地听完程望江的调笑,被完全绕进去了。他的愧疚像石头压着落叶一样压倒了他的自私。
在程望江离去的空虚中,他呢喃出程见山的名字,心里更加的不是滋味。程见山,多好的名字呀,山一样的沉稳、可靠与宁静。爹爹还告诉他,程见山是知名的茶叶商人,精明能干而谦逊有礼,家里的三层洋房漂亮得像座大花园。明明是与云姝相配的人,却偏偏娶了他这种体弱多病、不甚聪明的替代品。
他说要道歉与弥补,可他能怎么做呢?他只是个程望江口中的小傻子小笨蛋,就是尽了全部的努力,也比不上云姝的一星半点吧。
于是云郊轻轻靠着程望江的胸膛,叹了口气,自责地问:“唔,那,我……我要怎么主动呢?”
程望江嗤笑一声:“郊郊不知道,我就知道了么?在你心里,我已经是这样神通广大的人了?哎,你果然什么都做不好,不知道忍着点么?已经湿成这样了。”
云郊听完程望江的话,下意识点了点头,程望江问他为了什么而点头,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羞,不想说。他是为了这两件事点头的——他以为程望江就是这样神通广大的人;他很笨,很喜欢程望江,堵不住自己女穴流出的水。
程望江也不急着逼问云郊,他拨开云郊的头发,吻了吻那发烫的耳朵,哑声道:“好吧,凡事都要学的,郊郊既然有心要学,我就好心教你怎么主动些和我哥做,你要听话。”
闻言,云郊点了点头,程望江便将滑腻的两瓣阴唇拨开,告诉他:“郊郊,你先插插自己这里,让它里面大一些,乖。不然到了床上我哥什么也不懂,直接插进去,你就要痛得咬人了。”
程望江的话,在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人听来,都是荒唐万分,糟践了人道伦常。可云郊却只觉得心里像边吃桂花糕边晒太阳那样暖洋洋、甜丝丝的。他白纸一样纯洁无瑕的心作出的判断是,程望江这样,是实打实的在关心他、怕他受伤,程望江对他太好了。那程家的两兄弟,都是极好极好的人。
可云郊又实在不好意思去摸自己的女穴。
他自小便认为自己是个男子,云姝才是家里独一无二的妹妹。即使那处缝隙就长在自己身上,每次洗身子都要洗到,可让他怀着情欲地去摸,他还是觉得像是在亵渎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比青帮的人还要再坏上几分。
但为着程望江给的好意和对程见山的愧疚,云郊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通红了脸,一点点摸索到下面那个翕动的小洞,颤抖着送进自己的食指。
只进去一个指节,云郊便没再继续了。他讶异于自己体内的温暖,包裹着手指的内壁黏糊糊的,在收缩中想要把手指这个外物挤出去,丝毫没有刚刚程望江的手指插入时的舒服。
云郊感到一阵轻微的不适,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手指好像一条逆流而上的鱼,没办法进得更深了。
云郊为这个认识而奇怪,又想到自己的这里就是这样接纳程望江,将来也还要让程见山再进去,如果他也能生下孩子,那这孩子是像程望江,还是像程见山,还是只像他自己呢?如此隐秘的地方进来两个人,那还能算作隐秘吗?以后也会进来第三个人吗?为什么不能只有程望江呢?
被云郊心心念念的程望江,见云郊又在发呆,便坏心眼地压着他还没塞进体内的指节,将自己的中指与食指一并也插进小穴。
“郊郊,你又在想什么呢?这样不专心,怎么能学得好?先生要打你的手心了。”说是这么说,但程望江这位教书先生,倒是挺怜惜学生。他只是将学生的手裹进自己的手,指引着学生知道自己的手该是怎么动作、怎么将小洞撑大的。
因为程望江,云郊被迫按到了自己的阴蒂。那小小的一点,明明是肉长的,可此刻却硬得像粒石子,硌着云郊的手心的薄茧。程望江每每缠着他的手指在他身体里翻搅捣乱,那可怜兮兮的小花骨朵儿,就被云郊乱动的手心蹂躏得愈发红艳。
除开那处,在更深处的地方,窄小的花径已被两人的手指完全塞满了。就像吻得难舍难分那样,程望江的手指总缠着云郊的,他告诉云郊要仔细他的动作。
云郊听话地屏起呼吸,感受到自己的内壁正被两人一齐抠着压着。他才知道,自己的里面竟是如此的紧涩。弯曲手指探出的一点小缝,只发出很低的水声,即刻便被软肉堵上了。
他的手指不够长,程望江总能够到更里的地方,也能撑出更大的水声。可他再怎么往里挤,连手掌也要挤进去了,却还是只差一点儿。
那一点儿,让云郊有些焦急,他为什么总也学不好呢?一焦急,感官便敏锐起来。
程望江每一次的抚摸,再轻再微,也叫云郊缩紧自己的小腹,双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似乎要更用力地将流不尽的淫水挤出去,好将两人的手都弄得湿漉漉的一样。
下边在用力,云郊的腰反倒因为逐渐强烈的酥麻而软了下来,人不由得往前仰,嗓子紧得很,呻吟声也一并低了下去,变成错乱的喘息。
乌黑的长发垂下,被情欲染得嫩粉的脖颈儿露了出来,两相对比,嫩粉似乎更深了些,变成红玫瑰的颜色。月亮和汗水使得那里发着亮闪闪的光,玫瑰河就这样生机勃勃地流过云郊的脊背,流进程望江的眼里。
程望江俯下身子,亲吻云郊的脖子和耳朵。细密的、湿润的、柔软的吻落在云郊敏感的身体上,总叫云郊分神地想到和程望江初遇的雨夜,那是他们缘分的开始。他感受到一种超脱了肉体的欢愉与悲伤,下一瞬便在两个人手中去了第一次,小穴涌出大股莹莹的蜜水。
云郊高潮时的颤抖传到程望江的腰腹,他抽出滑溜溜的手指,将云郊揽进自己的怀里,轻笑一声后,对云郊道:“郊郊,你真是水做的。我还没有怎么动呢,你就去了。那么,你学会了么?”
“啊……我,我笨,没有学会,”云郊诚实地回答,怕程望江责怪自己,尽管身子已经瘫软无力了,却还要拉着他的衣袖,软绵绵地同他道歉,“对不起,程望江,你不要,生气,不要。”
“我向来不生笨蛋的气,我只是心疼你。这下,你要被我哥弄痛了。”
“没关系……我不怕痛。”
“那你怕什么?”
“我、我只怕爹爹和姝姝过得不好,别的我什么也不怕……我是个大人了!”
哦,原来不再是小家伙了,可倒是比孩子还要天真无知。程望江觉得好笑,云郊居然只怕这些小事。这清丽的脸、这孱弱的身体只是往街上一站,要么要被蒙着眼拐跑做小妾,要么就被哄骗着钻进窑子向其他人敞开双腿,更凄惨一些,则是被流弹击中当冤魂。
在这样的乱世,被永远的关在房笼中,对云郊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呢。
这样想着,程望江竟对云郊生出一丝真正的怜惜,云郊则几乎要把自己整个人埋进程望江的怀里了,微喘着气休息。云郊的长发蹭着程望江的下巴,催生出一种痒意,让程望江不由得轻咳两下,他问云郊:“郊郊,头发养得这样长,是为了更像云姝么?”
云郊茫然地发出一小声鼻音浓重的“嗯”,尾调因为疑问而上扬。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这个——没人会给云郊理发,他的房间里面也没有剪子,日子一天天慢慢地挪去,他的头发也就像夕阳时刻万事万物的影子那样,自顾自地长了起来。几年过去,已经长得已经能盖住两瓣蝴蝶骨了。
可这居然让他更像姝姝了。云郊觉得开心,有长头发做戏,或许就不会过早的被认出来了,哪有女孩子愿意自己的头发是像男人一样乱糟的短呢!
哪知程望江击碎了他的一点沾沾自喜:“可女孩子们喜欢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不会像郊郊这样,头发一披,就什么也不管了。”
这话让云郊的心又沉了下去。是呀,每次见到姝姝,她都把头发梳得漂漂亮亮的,一丝多余的碎发也见不到。发饰也没有重复过,金的、玉的、垂落下来的银枝、高悬着的珐琅花。
——这些云郊都没有。
这还不是最糟的。
最糟的是,云郊是根本不会扎头发的。他见不到外人,程望江也只会扯着他的头发让他离自己更近一些,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扎头发的意识。爹爹不给他木梳,他连能将头发绑起来的发绳也没有一根。每天起床以指代梳捋两下,将头发拨到脸的两边,就算是梳过了。
好在程望江是多么的善良啊,他看出云郊的困窘,温柔地说:“郊郊要是不会扎头发,我现在便来教你。只是……”
程望江故意沉吟一声,将才插入云郊女穴的手指压在云郊的嘴唇上,让他的喘息变成一声闷哼。
“我的手被郊郊弄得太黏了,并不好扎。你先把它舔干净,好不好?”
“好不好”听着多像个商量,仿佛云郊是个多么重要的人一样,但那不过是程望江的一时嘴快罢了。在云郊面前,程望江还从未问过这三个字。他只是在那一瞬,错将云郊同她人联系在了一起。
没遇到云郊前,程望江都是靠钻进长三妓院里去同高级妓女们厮混度过夜晚的。他尤其爱做的,是让还存有一丝清高意味的娼妓照样显出低级的模样。
程望江身材高大、长相端正而硬朗,嘴又极甜,还舍得花钱,用几声“好妹妹”、留洋归来的见识和小时候被父亲举着戒尺逼迫啃下的几十本诗词歌赋,就将妓女们哄得心花怒放。
见她们笑得花枝乱颤,程望江就要搬出“好不好”了——“好妹妹,那么,你吸吸我这里,好不好?”
程望江的这里还能是哪里,妓女瞥一眼,笑骂他不要脸、臭流氓,说她和那些野鸡不一样,不做卖身的勾当。他也不恼,又问了两声“好不好”,同时将胸前口袋里一早就备好的翡翠镶金镯子取出摆在桌上。如此一来,妓女尽管嘴上仍是骂着,身体却在他的腿间蹲下了。
这是个夜晚的开始。
湿吟吟的手指抵着云郊的嘴唇时,那下流的、肉欲横流的夜晚似乎又回来了。不过云郊不需要几百大洋的花费,程望江最多最多,也不过是顺路给云郊买几块桂花糕罢了。
就是这值几个大子的玩意儿,云郊也宝贵得不行。第一次收到时,云郊只给自己留一块,再将剩下的推向程望江,害羞地、感恩戴德地说:“坏家伙,谢谢你给我带这些……我有这么多就够了,剩下的你吃吧。”
就好像这是什么珍馐佳肴一般。
程望江不喜欢这些软软糯糯的吃食。云郊那副可怜巴巴的窝囊模样,叫他心中一凛,随即强硬地捏着云郊的下颌使力气,待撬开那张毫无血色的嘴后,便将桂花糕塞了进去,说本来就是为了郊郊开心才买的,也只想看郊郊吃,郊郊尽管吃就是了。
云郊听完,感动得胸口像是被眼泪烫到似的发酸发紧。他愈发小心翼翼地吃着,每次只舍得咬一小点,动作轻微得似乎怕咬痛了糕点。程望江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就是在那时起对云郊的嘴起了好奇心——这么小的地方,会不会被他那根撑得撕裂流血呢?
程望江只是想,却一次也没让云郊做过。和面对那些娼妓不同,他到底还是有些怜惜云郊这个什么都不图的小笨蛋的。哪怕误将今夜同以往的夜晚混淆了,程望江也不过是让云郊吸干净他的手指而已。
这样想着,程望江揽过云郊的腰,又问了一句:“好不好,郊郊?”
侧身而坐、脑袋靠在程望江肩膀上的云郊眨了眨眼,表情尽管透着疑惑,可还是张开嘴,很听话地就将两根手指含进去。
云郊舔舐得认真而又笨拙,活像只刚出生的小狗,僵硬的舌头只一个劲儿地舔着程望江压在他舌尖的指腹,其他地方就不管不顾了。
那一星半点被堵在唇外的淫水,顺着程望江的手指流到早先被吻得微微发红发肿的唇瓣上,描绘出一层暧昧的水光。
程望江低头看去,只觉得煞是可爱。
他又要捣乱了。
他的手指不再安分地等着云郊,而是在云郊的嘴里搅来搅去。一会儿使劲捏着云郊软滑的舌头不让它动,一会儿又轻柔地抚摸湿热的内壁;再不然,就是指甲刮擦上颚,一路探到这小小的洞口里最深的地方,发狠地往脆弱的黏膜上压。
云郊被程望江弄得直想呕吐,但他不想让程望江失望。忍得眼角都泪光闪闪了,也不过是挤出几声痛苦的轻哼,仍旧乖乖地被程望江玩弄。
程望江的手不安分,嘴巴也一样的要使坏,他问云郊:“郊郊,你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水,是什么味道?”
云郊无法张口回答这个问题,便伸着手,胡乱地在程望江的胸口写字——先是一横,再是一竖,紧接着一撇一点,组成一个“不”字,然后他便不再写下去了,手指戳着程望江的胸口,似乎在思考。
程望江笑吟吟的,打断了云郊:
“郊郊,我先前说过,不的笔顺不是这样的,又忘了呀?你这小笨蛋,得学多少次才记能住?嗯……郊郊在不什么呢?不知道,不好吃,还是不好意思说?我么,我是觉得郊郊的水像花蜜一样呢,又稠又黏不说,还甜津津的。我哥应该也会喜——”
话音未落,云郊便咬了下程望江的手指,那微微向下压着的细眉,分明在无声地骂“坏家伙”。可到底不痛不痒的,仿佛是才长出几粒乳牙的小狗在气势汹汹地咬人。
程望江抽出手指在风衣上擦了擦,随后揪起云郊的脸颊,说:“好了,我不闹了。郊郊做得真好,不是小笨蛋,是全天底下最聪明的小狗。”
“我不是为了这个,才咬你的。”云郊含糊着声音说。他早早就习惯程望江说他笨了,连他自己有时都这么觉得。可他尽管笨,却也听出程望江在说荤话哂笑自己了,羞恼之下,才咬了人。
“好,是郊郊变成小狗了才咬人的。你坐到我的腿上来,把脸对着我,这样我才好给你扎头发,听话。”
程望江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条真丝领带咬在嘴里,这是前几日他去跳交际舞、一位年青面赤的小姐给他的。虽然她不发一语,但意思很清楚,想让他做她的情人。可她选错了人,程望江一转身,揽过另一位女伴,就把这事忘记了。
今夜他取出来,上面那股谢馥春牌的香粉味仍蓬勃着,一粒香粉飘出去,就在程望江与云郊之间开出千百朵栀子花。
云郊轻轻皱了皱眉,花香太浓太甜,和程望江身上惯常的、森林一般的气味相去甚远。他以为自己是为这腻得呛鼻的香气皱眉,却不曾想过,他是在吃醋。
他分到的只是程望江的几十个夜晚,仿佛这段关系是见不得光的地下恋情。白天时候的程望江,向来只存在于云郊的想象中——
那些见不到程望江的白天,云郊的思念成了他的影子。影子太沉重,无法变作能围着程望江飞的自由小鸟,只能窝在云郊脚边同他作伴。云郊闻着被褥上残存的一丝程望江的味道,望向窗外明明暗暗的一方世界,翻来覆去、全心全意地想象,想象程望江是怎样的起床、怎样的出门,想象他今天吃了什么、过得开不开心、有没有遇到放鞭炮的人,想象他今夜是不是要过来见自己。
要论起来,云郊对程望江的情感若是也能作成香水,那只能摆在货架上落灰,最后因为无人购买的命运而被丢进专存垃圾的箱中。就是再怎样的稀释,雨一样的往香水瓶里灌水,别人闻到了,也仍要为那桃子腐烂的臭味避着走。
云郊活得粗糙单纯惯了,不愿让自己的心思细腻到这种地步。皱眉之后,他便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面前这个想象之外、现实之中的程望江身上:
程望江呼吸间吹在他脸上的气,带着一股草木萌芽的清新,栀子花掉在腿间,成了养料;穿行在他发间的手指,时而轻轻按摩头皮,时而微微扯着发丝,明明自己做时毫无感觉,程望江一来,就舒服得叫他骨子都要酥掉,全身都落入一阵昏昏欲睡的痒中。
云郊纤弱的胳膊就快要落下,眼睛也困倦得眨个不停时,程望江刮了刮他的鼻子让他回神,道:“我扎好了,郊郊。你学会了么?”
云郊没用心去学,只顾着享受,被这么一问,也就清醒过来,感到丢脸。他想诚实地回答还不会,又想今夜自己被程望江嘲笑太多回了,程望江不依不饶,简直要把此后的嘲弄一口气全在今晚刺进云郊的心上。
可谁叫他们只有今晚了呢!
既然如此,云郊更希望程望江能多夸夸他,所以他还是撒了谎:“我会了。”
云郊撒谎时,眼睛是要躲闪地看向别处的,手是要填补心虚握成拳的,这事谁都知道,除了他自己。他像是怕程望江不信一样,更大声地说了句:“我会了!”
“郊郊,别吵到其他人,你会了,真聪明。但会了也只是第一步,想做好还有很多步。日后你要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好,那就在我哥醒来前,来我的卧房求我帮你绑头发,如何?”
程望江仍调侃着云郊,又将他才扎好的低麻花辫拉到云郊的胸前,粗略地欣赏一下,发现他的手艺并未生疏。他向来是将温柔情人做到底的,床事之后已给不知道多少个男男女女这样扎了头发。他又犹爱侧放着的麻花辫,最好松散一些,既能衬着白皙的脖颈与锁骨,将人的媚气勾画得恰到好处,又能沿着身体线条,将视线指引向平坦的小腹,再滑向更隐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