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
白凡带着记忆出生,在他出生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他所在的是最西边的蛮荒之国。
白凡想去蓬莱山,想立刻就去等待那位仙人,可是他一个小小的孩童尚且年幼,又怎能安然地到达最东边呢?
年幼的白凡穿着普通的粗麻布衣,站在山上,望着东边的天空发呆。
那里有他思念的人,他思念却尚未知道名字的人。
白凡的父母对白凡忧心忡忡,年幼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总往外跑,差点被人贩子拐走,他们将白凡锁在家里,以免他乱跑。
白凡却还是寻着机会逃走了。
他迈着小小的腿,朝着东边跑去,却忽然一个摔跤,跌进了深坑中,当即便晕死过去。
他掉入的是捕猎的陷阱中,在深山老林里,这些东西异常常见。
等白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床上昏迷了半个月之久,他睁眼看见焦急又一夜白头的父母的时候,终于决定先好好长大。
虽然那人是他一生所求,但是他也不能辜负爱他之人的爱。
往后的日子里,白凡不断回味着这段时光,这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也是最转瞬即逝的时光。
白凡逐渐长大,度过了一个还算幸福的童年,他一直在想自己长大以后,就带着父母一起去蓬莱山,等待那位仙人。
可是变故总是一瞬间,战争来了。
白凡作为家中唯一的壮丁,自然要被抓去当兵,与中原的国家对战。
白凡不想死,他还没有去蓬莱,他也没有孝敬父母,带着他们一起去蓬莱。
他抱着这样的信念上了战场,在失去了一条手臂和一只眼睛以后,他终于保住了性命,撑到了战争结束。
他得知了自己的父母已经去世的消息。
战争无常,这些事情是常有的,白凡擦干了自己的眼泪,收拾着自己小小的行囊,他决心一个人动身,前往蓬莱。
他的队友都不理解他的执念,只觉得他好笑,蓬莱是那样荒凉的地方,为什么非要去呢?
白凡不理会他们的嘲笑,用自己的脚一步步地走到了蓬莱,饿了就摘野果,渴了就喝雨水,冬天了就到处乞讨。
在走了一年,磨破了无数双草鞋以后,他终于到了蓬莱。
白凡看着熟悉的地方,不禁落下眼泪来,他找到了记忆中的山,在那里坐了下来。
但是白凡吸取了前世的教训,他在旁边搭建了一个茅草屋,一心等待着仙人。
仙人没有等到,白凡倒是交了一个做泥瓦匠的朋友,他看着泥瓦匠手下捏的各种人形,又想到仙人没有庙宇,谁都不曾听过他,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要建一座庙宇,他要捏出仙人来。
开始泥瓦匠不肯教白凡,白凡便在他门前跪了一整天,才终于得到了泥瓦匠的点头。
满腔的爱意就这样被白凡融入了进去,他捏了成百上千的鼻子、眼睛和嘴巴,捏到他家的附近快堆成一座小山了,他才终于捏出了满意的形状。
他仅剩的一只手已经被泥染得发黄,而眼睛因为昼夜不停地捏泥,下降了许多。
白凡不在乎,他搭建了他能搭建的最好的房子,将瓷像放了进去,除了去镇上卖力气谋生之外,剩余的时间都待在旁边。
这是何等的贪恋和执念。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之间,白凡便已老去,他白发苍苍,身体已经损坏了。
他靠着泥像睡着,突然惊觉外面的动静,拿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出了门。
那一袭白衣依旧,正是记忆中的模样。
白凡扑通一下便跪下了,眼里都是泪水,他看着仙人转身,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乃清羽仙君,被尔等凡人的诚心吸引而来。”仙人开口,声音是记忆中的清冷。
“你的信仰甚是虔诚”
白凡的眼泪早已流满了脸庞,他看着清羽仙君,终于说:“我愿意做您一辈子的信徒。”
清羽仙君点头,眼神却并不落在白凡身上,他一个挥袖,便消失在了原地。
白凡等了一世,终于等到了仙人。
照理来说,这该是结局了。
“你的执念,越发深重了。”孟婆看着白凡,手中捧着碗,叹息道。
“执念太深便会成为丑陋的鬼,我们称之为魍魉。一旦完全成为魍魉,你便是永世不得投胎为人。”
“我不在乎。”白凡说,他跪在孟婆面前,低头看着桥面。
孟婆的叹息加重了,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再说,她放下碗,继续道:“你去吧。”
“希望你后悔得早一些。”
白凡绕过了孟婆,走入了轮回道。
他不会后悔的,永远不会。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白凡这一世降生的家庭便是这样。
那是京城的大户人家,靠着不俗的手艺迅速成为了京城三富之一,而白凡是这家族中降生的庶子,从小便备受冷落。
不过虽然被冷落,该学的东西却一样不能少,白凡被迫学会了赚钱的手段,哪怕他万般不愿。
这些身外之物,对于一个痴儿来说,他并不在乎。
白凡刚成年便被赶出了家门,只因他实在太不关心钱财,不配继承家业,因此被剥夺了姓氏。
白凡看着那宏伟又壮观的家门,看着蓬莱山的方向,拎着自己的行囊便出发了。
所幸没有上一世那么远,加上白凡的身上还有些小钱,所以他用了没几日就到达了蓬莱山。
白凡已经投胎转世了,可是蓬莱山却还是他上一世的模样,白凡之前住过的茅草屋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了,泥像也破了。
白凡看着那破败的地方,又想到了自己学会的赚钱的技能,决定先去赚钱。
虽然他学会了方法,但是做生意赚钱到底还是需要很多的人脉和关系,还需要懂得变通。
在白凡努力做生意赚钱的几十年里,他吃尽了苦头,他什么都做过,再难的事情他也会咬牙坚持下去。
就算赚了非常多的钱,白凡的生活却异常朴素,甚至非常抠门,他平日里对自己非常严苛,除了节日,他一点荤腥都不沾,身上的衣服永远都是缝缝补补。
别人都骂他是铁公鸡一毛不拔,白凡却不在乎。
他终于攒够了钱,请了非常多的工人,将原先的茅草屋推掉,花费重金为清羽仙君盖了一座华丽的庙宇。
这几乎花掉了他所有的钱财,而疾病攻击他也越发地凶猛,白凡拖着颤颤巍巍的身体,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庙宇,又看着在正中间的清羽仙君,笑得非常开心灿烂。
庙宇建成的第二天,白凡就被人发现死在了大殿之中,他跪在仙君像的面前,双手合十,头颅低垂,嘴角含笑,身体冰冷。
孟婆听完这一世白凡的故事,幽幽地叹气,她抓着白凡的手,指着他指尖蔓延的黑色,说:“看,已经蔓延了。”
白凡沉默不语。只是将指尖弯曲握成拳,想要遮掩那抹黑色。
“我曾在宴席上,远远地看过清羽仙君一眼。”孟婆手撑着脸,陷入了回忆之中。
“清羽仙君是掌管东海的龙,也是天界最好看的仙君,更是天界最强大的仙君。”
“他生来高贵,不过才一二百年就修道成仙,法力高强,战功赫赫。”
“但是清羽仙君是出了名的冷情冷性,五百年前,有一个仙子想与仙君在一起,可是不管他如何努力,仙君都从未给予过回应。”
“连眼神都尚未给予过。”
“连仙人都无法求来他的目光,何况你呢?”孟婆端着手里的汤,再一次劝说白凡道:“他不懂情爱,也不愿去懂。”
“你的追寻,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
白凡将碗推开,说:“我不奢求情爱。”
“只要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一会,哪怕一会就好。”
“只要一会,我便可以赔上十几世,只要一会。”
白凡站在满是鬼魂的桥上,看着他们过桥。
总有那么些想要回到前尘的鬼魂挣扎着不肯过桥,他们会趁着鬼差不注意猛地向前跑。
最终的结局就是被拦下来,被投入井中承受鞭刑。
白凡走到井边往下望去,那鬼魂挣扎着想往上爬,他的脚上却有无数双手拉着他的脚,企图将他拖入深渊。
孟婆背着手走了过来,她面无表情,她不是冷血的人,只是见得太多了麻了,颇有一种超脱世外的感觉。
“还不入轮回道吗?”孟婆说,白凡摇摇头,说:“我想离他近一点。”
孟婆知道白凡在等待时机,等待着出生在蓬莱山附近,不由得叹气,推着白凡的背,说:“现在时机刚刚好”
“去吧,希望你能在这一世顿悟。”
白凡点头,没有半分犹豫便进入了轮回道中。
白凡进入轮回道中还没有多久,周围便热闹了起来,所有的鬼魂自动让开了一条路,孟婆好奇地看去,只见到了一个一身白衣,身形挺拔,脸庞俊美的仙人。
孟婆一眼便认出了是谁,正是清羽仙君,只见过一眼,便绝对会让人念念不忘。
“仙君。”孟婆行礼,她本来还想再看几眼,但是对方的威压实在是太过于强大了,所以她的眼睛看着地面,不敢乱动。
清羽仙君的眼睛没有看孟婆一眼,清冷的声音中隐隐含着怒火“昨日因为你的疏忽,一个妖魂跳入忘川河中逃走了是吗?”
孟婆大气都不敢喘,那妖魂太过于强大,她一时胆怯,没有及时施法囚禁才让那妖魂逃跑了。
“倘若那妖魂为祸人间,你又当何罪?”
孟婆低着头不吭声,她虽然已经活了很久了,但是并未完全抛弃人性,所以胆怯失职。
阎王赶了过来,见到清羽仙君便堆起了笑容,讨好到:“仙君,那妖魂太强大了,我们没有预料到,这是我们的失职。”
清羽仙君没有说什么,他看着妖魂逃走的方向,说:“那妖魂一日抓不到,我便一日拿你们是问。”
孟婆看着清羽仙君,心里不由得感叹白凡走得不是时候,如果白凡走得晚一些,那他就能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仙君了吧。
可惜了。
白凡带着记忆转身了,这一世他的十分凄惨。
命中的福分都有定数,白凡在祈求超过了他命数的东西,所以他的福分会渐渐耗尽。
白凡自幼父母双亡,也没有人愿意收养他,于是他便靠着自己磕磕绊绊地长大。
他遇到了一个落魄的道士,那道士本来不打算管白凡,他一眼就看出了白凡带着记忆转世,也知道他这一世注定短命而亡。
只是道士动了恻隐之心,他抓着白凡瘦弱的手,将他带到了清羽仙君的庙宇之中。
清羽仙君的庙宇的香火十分旺盛,人来人往,白凡十分高兴,他前世的努力没有白费。
道士叹气,教给了白凡一道口诀,说:“倘若你后悔了,就念吧。”
“希望你能放下深重的执念。”
白凡谢过了道士,便在清羽仙君的庙宇之中住了下来,每天除了打扫殿堂之外,他便站在神像旁,痴痴地望着神像。
老道士出门云游去了二十年,回来清羽仙君庙宇的香火更盛,他看着依旧痴念的白凡,止不住地叹气。
只是无人可以拯救他,心魔已起,一念便可成魔。
老道士这次还带回了一个妖物,虽然是妖,但是没有攻击人的倾向,还很喜欢白凡。
老道士为那妖取名为轻墨
白凡本来不打算靠近妖,但是那个妖太缠人了,每天就缠着白凡和他玩。
白凡躲也没用,他不能离开清羽仙君的庙宇,只能被迫接受。
轻墨身形像七八岁的孩童,身体也像七八岁的孩童,他总是拉着白凡的衣角,睁着怯生生的眼睛,看着白凡。
如果白凡不陪他玩,他的眼中就会蓄满泪水,皱起眉头,眼眶通红,但是却不哭出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白凡又受不了小孩子的眼泪,只能陪着他玩。
老道士看着轻墨和白凡玩闹的场景,抚摸着胡子笑了起来。
可是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或许对于白凡来说,他的命运注定悲惨。
是夜,白凡在屋子里睡觉,门外的光闪过,白凡瞬间便醒来了。
他在梦里盼望过这样的场景太久了,因此早已熟悉了。
他迫不及待地跑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赤脚便冲了出去。
他见到了清羽仙君,他生生世世守望的人。
可是清羽仙君现在手上却抓着一个人,那人居然是轻墨,轻墨无助地挣扎着,老道士捂着胸口趴在地上,眼神中满是怨恨。
白凡呆住了,一边是轻墨,陪着他度过一段漫长守望岁月的人,一边是他的执念
只想了一会,白凡便抄起手边的物件扔向了清羽仙君,还没有靠近便化作了粉末。
清羽仙君转过了头,手上的力道却收紧了,白凡冲了上去,却在距离清羽仙君十步时被定住了。
“不要插手此事,否则,杀无赦。”清羽仙君说,轻墨抓着轻羽仙君的手使劲挣扎,最终不敌,身体瘫软了下去。
清羽仙君确认了轻墨的死亡,将尸体丢在地上,一道光闪过,便消失不见了。
清羽仙君走后,禁锢便马上解除了,白凡冲了过去,看着全无气息的轻墨,还有悲伤到无法发出声音的老道士,不知该做何反应。
他虽然快要靠执念成魔,但是他并不是全无感情的人,虽然轻墨和他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也是他的玩伴。
见到清羽仙君他非常开心,他一世又一世痴痴地等待,就是为了他,可是现在他却有点怀疑了起来。
白凡浑浑噩噩地帮助老道士收了轻墨的尸体,埋葬在了后山上,大雨倾泻而下,而老道士却不肯走,只是守在墓边任凭雨淋。
“轻墨”老道士的声音被雨声冲刷,模模糊糊的。
“他原本是从地府逃出的妖魂,元气大伤化作孩童的模样,我偶然遇见了他,长得很像我早逝的儿子。”
“我知道他失忆前犯下大错,血洗了天庭,可是我却不忍杀他。”
“他怯生生地缩在草丛中,完全没有一点强大妖魂的模样。我那时便知道,我不是没有执念。”
道士的声音时大时小,他靠在坟墓旁,脸上的水珠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白凡将墓旁挖出一个坑,将小树苗栽了进去。
人死要栽一颗树,所以他要为轻墨栽下一棵柏树。
“我丧妻丧子之后,就跟着道士云游,我的师傅收我入门的时候说过,道士的义务就是斩有罪的妖魔。”
老道士依旧在说着,只是这话不知道是说给他自己听,还是说给白凡听。
“我放不下,所以我抛弃了我师父对我的说的话,这就是执念吧。”
“白凡。”老道士叫了他,白凡抬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老道士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整个人看着也要死了。
“我不是你的师父,但是我应该也对你有恩。”
“我求你最后一件事。”
“不要入魔。”
老道士说完这话以后便闭上了眼睛,白凡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脸边热热的,很快又变得冰冷。
他知道,老道士也走了。
白凡顿了一会,没有任何言语,他站起身,将土踩实。又挖了一个大坑。
他寻到了一颗松树苗,徒手挖开泥土,将松树苗拔了出来。放在了坑边。
而后他将老道士的尸体放进坑里,埋了起来,雨打湿的泥土黏腻不已,白凡将人盖实了,把松树栽上,便一下坐在了泥土中。
白凡也顾不上脏,他坐下来才感觉自己的双手疼痛,他举起自己的手一看,指甲已经开裂,手指头也磨破了,血还在往外冒。
白凡将手放下,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自从他见到清羽仙君以后,他便着了魔,不顾一切地追寻。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和执着产生疑惑。
他到底在追寻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他是清羽仙君最忠实的信徒,却是一个世间的可怜人。
白凡呆望着天空,无言以对。
直到夜色已去,大雨停歇,他才靠着坟墓,躺在地上沉沉睡去,他太疲惫了。
这是他第一次梦境里没有清羽仙君。
世间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恨长久,拿不起,放不下。
白凡看着来庙里祈福的人们,他们有求而来,或是求平安,或是求健康,或是求团圆,每个人都带着希望而来。
他也是这样抱着希望向清羽仙君祈求的人。
白凡守着庙宇,他却不是道士,他没有学道士的任何术法,也不曾有道士收他为徒。
白凡就这样,继续在庙里守着,他干完了杂活以后,就痴痴地坐在门口,继续守着清羽仙君。
但是他在守望之余,总会时不时想到轻墨和老道士,这时他便会去后山,坐在他们的坟边看着远处的风景。
远处忽然有一个衣衫破烂的人走来,白凡看去,那人胡子拉碴,臭气熏天,脚步十分虚浮,好像下一秒就会摔倒在地。
白凡上前去扶,那人便倒在了白凡的身上,那人看着瘦弱,体重却不轻,白凡画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拖到床上。
白凡熬了粥,小心地给他喝了下去,那人终于缓了过来,有了些许的意识。
他将自己脏乱的头发拨开,问:“这里是哪里?”
“这是清羽仙君的庙宇。”
那人愣了一会,自嘲到:“原来已经这么远了吗?”
随后他翻身下床,拜托白凡准备了一桶热水,和一把剪刀,他洗完澡以后,白凡将他打结的头发剪去,他露出了自己完整的面容——是像白凡一样的普通人。
他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穿上了和白凡一样的衣服。
那人名叫王诸。
他同白凡一起住了下来,也没有告诉白凡原因,白凡也没有驱赶他,而是和他一起分担每天做的事情。
庙宇越来越热闹了。
这天忽然来了官兵,他们排开了阵型,紧接着一个衣着华贵,气宇轩昂的人走了下来,白凡和王诸一起跪了下来,迎接着这个大人物。
白凡听见身边的王诸发出了细微的声音,他微微侧头,便看见王诸眼眶通红,眼泪正在往下落。
在大人面前流泪可是大不敬。
白凡正要小声让王诸不要哭,那位大人就走了过去,看来应该没有注意到这里。
白凡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那位大人身份不凡,如果惹怒了他,也许就要掉脑袋了。
王诸偷偷摸着眼泪,眼睛还在瞟着那位大人,看起来应该认识,但是那位大人刚刚看到了王诸,似乎是完全没有印象的样子。
“没想到他会来,真是造化。”王诸说,那位大人已经进了殿中,白凡和王诸则坐在庙中的角落。
“你认识他吗?”
王诸点头,他拿出一块碎裂后又拼接好的玉佩,说:“认识”
“但是他却丝毫不曾记得我。”
那玉佩碎得不成样子了,却被人仔细排好,粘成了原样,足以见得主人多么珍惜了。
“我是他的侍卫之一,忠心耿耿地守卫他,但是我却起了别样的心思”
一直守护皇太子的侍卫是平民出身,无法贴身守护,只能每次远远看着那个身影,将爱意都流露出来。
终于有一次机会,侍卫得以保全太子,碎裂的玉佩是太子的,他本不打算要了,被侍卫小心地收集了起来,花了很久才修复好。
侍卫为太子挡了箭,伤了肾,再也无法守护太子,可是他不在乎,他只希望太子能记住他,哪怕稍许也好。
可是他得到只有太子的一句话
“将那人放出宫”
连名字也没有,受伤了无法守护便立刻遣散,侍卫拿着手里的钱财,顿时哭了出来。
一切都是他的痴心妄想,他怎敢妄想,他怎敢。
侍卫浑浑噩噩地飘荡着,犹如孤魂一般,没有归处。
他是千万,亿万人之中毫不起眼的人,却不知好歹地想要得到未来九五之尊的垂青,真是不知好歹。
他们不会将眼神给予他们,连一丝都没有。
拿不起,放不下,便是他们的妄念和地狱
如果放下这份妄念,他的人生又该迎来何等美好的结局?
白凡不清楚。
王诸坐在地上,缩成了一团,白凡将自己身上的大衣给他披上,说:“如果放下他呢?”
白凡的话不仅是说给王诸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一见误终身,真是他们的宿命啊,可是白凡还不想放手。
他想见到清羽仙君,他执着地轮回了那么多世,只为了得到他的垂青,他不想放弃。
王诸看了他一眼,随机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带着苦涩,他笑得捂住了胸口,低下了头。
“你也放不下这仙君不是吗?”
“我们应该认清楚自己的位置,他太高高在上了,连你掏心掏肺的付出对他而言都如此平平无奇。”
“就算赌上性命又如何?他不缺这些,他缺少的是,和他一样耀眼的人。”
“这种人,不是我罢了。”
白凡也住了口,沉默地看着天空,他从未想过,自己是否有资格让清羽仙君侧目。
大概没有吧,世界太大了,大到他只是其中的尘埃。
王诸将玉佩放在手上,看了一阵以后,忽然发力,扔进了远处的草丛之中。
玉佩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很快便消失了。
王诸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说:“我该走了。”
“虽然我依旧有念想,但是我该走了。”
“仰望太累了,我不想再仰望着他了。”
王诸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没有回应过白凡的叫声。
或许他在怕,怕再多逗留一会,他太过于深重的执念就会吞噬掉他自己,所以他便头也不会地走了,甚至没有和白凡多说一句话。
白凡突然有些羡慕他。
如果自己也能像他一样潇洒就好了,那样自己也许就不会在这里了。
白凡在草丛里找到那块玉佩,它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还没有碎。
白凡把玉佩挂在腰间,当做是执念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