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
原来这孩童出生的时候天降异象,他一出生手上就握着一块玉,那玉上镌刻了两个字——清羽。
因为他是家中独子,家里人异常疼爱他,虽然知道这是异常的现象,却也不愿去深究。
直到老者路过,才发现这个孩子的与众不同,命犯孤星,虽然是大富大贵的命格,却注定独身。
倘若让他在家中再呆久一点,那迟早会克死全家人。
所以老者将这个只有三岁的孩子带来了。
白凡不明白为什么老者要将孩子交给自己,他现在的年纪还不大,也不过十四五岁,看着就不大靠谱。
老者神秘一笑,说:“我偷偷算了那个孩子的命运,发现他会和一个名为白凡的人纠缠,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我不过是遵循了命运罢了。”
白凡不想接收这个孩子,他平常照顾自己都困难,更别提照顾一个孩子了,可是他看到那个孩子,只能收下了。
他从未养过孩子,也没有人给过他指导。
虽然之前和轻墨有过接触,但是轻墨也都是由老道士照顾,他操心的地方不多。
白凡牵着孩童的手,想到了什么,蹲下来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青竹”小孩回答,他的眼神冷冰冰的,全然没有伤心的样子。
“你难过吗?”
小孩摇了摇头,白凡把小孩的外衣脱了下来,送他上了床,给他盖好了被子,说到:“一路奔波肯定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青竹嗯了一声,乖乖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就睡着了,白凡则抱着小孩的衣服,有些手足无措。
他突然才回过神来,自己收养了一个孩子,而自己现在毫无准备,甚至没有小孩穿的衣裳。
白凡扶额,只好趁青竹睡觉期间出门去采购衣服了。
养孩子这事说难也不难。
青竹虽然才三岁,但是不像其他的小孩一样吵闹,带他去哪里,他就只会安静地待着,不会乱跑。
青竹已经会说话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也没有流露出对家人的思念之情。
庙里其他的道士替青竹看了,纷纷摇头叹息“他天生就无法体会情感。”
他们全劝白凡不要养这样的孩子,最后这个孩子也不会认他,根本就养不熟,最后还是徒增伤心。
而亲情之间,最重要的便是情字,倘若一方无情,另外一方再怎么样都会感到厌倦的。
白凡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安稳睡着的青竹,轻笑着拒绝了道士们的劝说。
“我本来就是这么傻的人,再傻一点又怎么样呢?”
“他长大以后,有了自己的天地,不管他是否记得我,我都不会有怨言。”
白凡揉了揉青竹的头,青竹皱起了眉头,小巧可爱的脸缩成了一团。
“既然我和他有缘,那我便陪他度过这一程吧。”
只是养孩子没有像白凡想象的那么容易。
青竹年纪还小,白凡也没有养孩子的经验,虽然他小心翼翼,但是难免会有疏漏。
这年冬天,青竹早早就睡下了,白凡给他点了炭火,便去了大殿清扫。
雪飘得很大,等白凡清扫完已经是深夜了,他回到了屋内,却看见了熄掉的炭火。
青竹在床上,脸红红的,呼吸略显急促,脸上都是汗,一看就不好受。
白凡心里警铃大作,他飞奔过去,探了探青竹的额头,不出意料地十分滚烫。
顾不上其他,白凡给青竹穿好衣服,背着他就跑了出去。
眼下正是过年期间,那些道士都回家探望自己的亲人了,只留下白凡和青竹。
白凡不懂医术,他只能先给青竹擦了一遍额头,随即他用一件衣服盖着青竹,自己则冒着大雪奔跑着
大雪纷飞,前方雪路茫茫,白凡的头发上、肩膀上全是雪花,而青竹在他后面痛苦地喘息着。
“好难受。”青竹稚嫩的声音响起,白凡安抚着他“马上就到了。”
这一分神,白凡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冰,他朝前倒去,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膝盖处火辣辣地疼,他没有在意那里的疼痛,而是先看青竹有没有摔着。
青竹还好端端地在他的背上,并没有摔跤。
白凡舒了一口气,一瘸一拐地朝着医馆走去。
因为是大半夜,医馆已经关门了,白凡用力地敲门,敲了半天终于开门了。
大夫披着外衣,本来面露不悦,看见是白凡,便立马将他迎进了屋,说:“怎么了?”
白凡把青竹放下,说:“大夫,青竹他发烧了,赶紧救救他吧。”
大夫摸着青竹的额头,便马上将他带进了里面,为他施针,并嘱咐白凡去熬药。
白凡拿到药方,才终于缓过来了一点,他这才感觉膝盖钻心的疼,一掀开裤腿,膝盖已经摔出了血。
他把裤腿放下来,将熬好的药给了大夫,大夫喂着青竹喝下,青竹脸上的痛苦之色才消失了,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你也上一些药吧。”大夫说,他把跌打药交给白凡,白凡接过了,此刻他才觉得这疼痛如此让人难以忍受。
“这个孩子天生就无情,你却这么为他费心吗?”大夫说。
看来这个消息传得这么快,白凡苦笑。庙宇里人来人往的,那天老者说的话也被爱嚼舌根的人听见了。
“他不是你的亲人,又何苦这么费心呢?”
“大夫”白凡看着大夫,眼神坚定。
“我已经决定养他,和他是否有情无关。”
“这是我的决定,我不打算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只是觉得他和我有缘罢了。”
其实白凡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执意要养青竹,他不是什么圣人,也没有高尚的品德。
他只是觉得青竹很可怜罢了,出生便手握着清羽的玉佩,也许跟他一样,是仰望着神明的可怜虫罢了。
怜惜他,也许也是在怜惜自己。
白凡走到青竹面前,青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睁着大眼睛,侧着头看着白凡。
白凡摸了摸他的手,说:“再睡一会吧。”
“醒来病就好了。”
白凡正要转身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稚嫩又沙哑的呼声:“哥哥”
“谢谢你。”
这世间,恐怕没有什么比情更能让人失去理智的东西了吧。
它就像镜中花,水中月一样,稍不留神,便会化作泡影,所有的努力全部白费。
南海的三公主便是如此。
她唤做碧影,生来就是最被疼爱的南海公主,从小便在南海无忧无虑地长大,从未受过什么委屈。
后来,她终于成年了,可以去参加天庭的宴席了。
刚刚成年的公主自然不愿意去参加宴席,她心里还都是好玩的东西,光是宴席中要注意的礼仪,就让她稚嫩的脸皱成了苦瓜。
只是她不得不去,于是在碧影公主痛苦的表情中,宴席开始了。
碧影坐在席位上,虽然她需要端正坐姿,但是年纪太小,到底是沉不住气,她的眼睛四处乱瞟,很快就被牢牢吸引了。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她无法形容,她只知道她看着那一袭白衣,灵魂仿佛出窍了一样,再也无法离开。
碧影悄悄地问:“父王,他是谁?”
龙王看着碧影痴迷的目光,叹气道:“清羽仙君。”说完着四个字,他便不肯再说什么了。
碧影本来想问更多有关清羽仙君的事情的,可是龙王什么都不肯透露,她不满地撅起了嘴。
待到宴席快要结束时,碧影迫不及待地冲到了清羽仙君的身边,开心地说:“仙君你好,我叫碧影,是南海的三公主。”
清羽仙君看了一眼碧影,客气地点点头。
碧影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她的父王一把拉住,任凭她怎么挣扎,也被强行拉走了。
可是人是拉走了,魂却落在了清羽仙君的身上,她日日茶不思饭不想,遥望着天庭出神。
向来疼爱女儿的龙王哪里受得了女儿这样的状态,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陷了进去,而且大概率是飞蛾扑火。
可是他却于心不忍,虽然他已经见过了太多的悲剧,可是没准碧影会是那个例外呢?
所以他选择了帮助碧影。
他经常用一些理由邀请清羽仙君,好制造碧影和清羽仙君相处的时间。
可是每一次,碧影都不太开心,龙王问她为什么不开心,她只是摇头,而后说:“他会回应我,可是他没有情。”
“我说话他会应,我邀请他一同品茶他也会品,可是他没有情。”
渐渐的,碧影的叹息变成了流泪,随着她和清羽仙君见面的次数增加,她流泪的时候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她经常哭得眼睛通红,嘴里念叨着为什么,就像是为爱痴狂的傻瓜。
她就是为爱痴狂的傻瓜。
直到那次。
碧影手上是她的元珠,闪着火红色的光芒,就像是那熊熊烈火一样。
她流着泪,也不顾一旁惊惧的龙王,她问清羽仙君说:“你对我可有一丝情?”
清羽仙君手上掐着诀,随时准备着救下碧影。只是他神色漠然,他摇头,说:“没有。”
“情这一字,我不懂,也不明白为什么你执着于在我身上找到情。”
碧影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作势要捏爆元珠,却在关键时刻犹豫了,最后被清羽仙君救下了。
她浑身仿佛失去了力气,瘫软在了地上,她苦笑着,说:“你真像一个诅咒。”
“谁要是倾心于你,那便是噩梦的开始。”
碧影的眼泪止住了,她仿佛获得了新生一般,频繁地去往凡间游玩。
龙王觉得她也许是为了逃避,逃避清羽仙君,他很是担心。
终于在杳无音信的碧影,和可能再度伤碧影的心之前,他选择先找到碧影。
所以他拜托了清羽仙君蓬莱山寻找碧影。
那时候蓬莱山虽然被称为仙山,可是传闻有一个强大的妖魔占据了那里。
天庭迟迟不派兵去蓬莱山一探虚实,龙王也不敢冒险,只是请清羽仙君前去看看。
于是这便成为了白凡的缘起,也成为了他永生永世的孽缘。
生生世世,连死都逃脱不了。
碧影最后还是被找到了,她在凡间偶然遇见了另外一位下凡游历的仙人,并且二人彼此倾心。
于是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她便嫁了人,清羽仙君过去喝了几杯喜酒,在快要离席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是穿着嫁衣的碧影。
碧影看着清羽仙君,她现在已经稳重了很多,眼里也没有丝毫迷恋了
仿佛那个当初闹着要挟清羽仙君的人不是她一样。
她看着清羽仙君,保持着不卑不亢的距离,她说:“仙君,过往的事情希望您能不计较。”
“是我当时不懂事,以为就算是块石头,也能捂热。”
她的话里话外带着冒犯,但是清羽仙君没有在意,他说着客套话“今天恭喜你。”说完转身便要走。
“仙君。”碧影叫住了清羽仙君,她说:“仙君,即使我知道这会让仙君不快,但是我还是想说”
“倘若仙君也生了情,那一定要好好爱护那人。”
“情这一字,太过于脆弱了。”
清羽仙君没有说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为何每个人都在向他索取情呢?
为何每个人都想要他生出情来。
现在的他不明白,等到他明白的时候,却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只是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