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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罹患痼疾的鱼

 

于望秋脸上的笑意僵在颊边。

“……什么意思?”

“就是说……比如说在学校,因为人很多,所以我觉得最好不要做一些类似于牵手、拥抱或者接吻的举动,还有就是在家……”

她顿了一下,耳朵有些红,吐字含糊起来:“我真的跟不上你的体力,每次都觉得好累,所以之后能不能尽量…就还是像以前一样,我用其他方式帮你,但是你不用每次都让我也……”

越说越磕绊。

牧筝桐觉得他多半能理会自己的意思,深吸气后咽下那些不是很顺畅流利的话,问他:“你能明白吗?”

于望秋垂着眼,没有应声。

牧筝桐拉拉他的手:“于望秋?”

“主人。”手掌被反扣,那双掀起的眼眸里有一闪而过的暗芒和炙痛,但很快被压下去。

于望秋极慢地扯了一个笑出来:“主人是讨厌我了吗?”

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牧筝桐叹气摇头:“不是,我只是说希望可以在人前保持一下距离,还有……”

毕竟要是让外公知道,估计就要拿于望秋开涮了。

可惜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于望秋就飞快地摇了头:“我不要。”

“……什么?”

“我不想。”于望秋继续回答,捏着她指根的手掌用力,一点一点卡得更深,像要把她融进自己皮肉骨髓那样用力。

“我不想和你保持距离,我喜欢你,我想靠近你,想……”

想和你在一起。

可以吗?

“于望秋。”眼前,牧筝桐难得有些严肃地板起了脸,是这段时间她从来没对他露出过的表情。

“我是在认真和你说,虽然因为我们的关系,在很多事情上我可以顺着你,但之前不是就说好了吗,也要选择我能接受的方式,你也该听一下我的话吧,如果……”

她顿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但一想到于望秋装可怜搏同情的本事,又觉得确实该狠下这个心。

“如果只是这点要求你都不愿意的话,我可能得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

……

额头被处理过的伤口又开始胀痒。

要溃烂、要发脓、要生成恶心的疮。

要让他疼、要让他哭、要让他变回那个在黑漆无光的暗房里只会嘶哑告饶的、没用的东西。

暗下去的天幕、橙蓝的光坠进弧形玻璃缸,搅扰那尾金鱼,于望秋和它青白的眼对视,觉得自己也成了一尾罹患痼疾的鱼,被困在虚无的缸中左冲右撞,只能看着、听着、无力接受着。

自己忍耐了无数个日夜求来的救赎如何被她轻易打碎,在眼前如梦境悬停、雪山坍塌。

为什么要这样。

不该是这样。

他又做错了什么?

于望秋不知道,正如他从来都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厌恨他、父亲无视他,为什么要在身上留下伤、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不直接杀掉他。

所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在说出那样残忍的话后,还要用担忧关切的眼神看他。

不是不要他了吗?

不是要丢掉他吗?

她在说什么?

不知道。

眼泪混着鲜血下咽,津液交换,呼吸掠夺,全凭本能。

牵手、拥抱、接吻。

她说不要在人前,她不想被别人知道,她并不认为这段关系可以正大光明。

那在这里呢?

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可以吗?

“唔…于望秋!你别……”

不可以啊。

肩脊被人用力推开,于望秋在耳根尖锐的嗡鸣中、在天旋地转的昏聩中、在唇角炽烈的痛意中看清了牧筝桐的脸。

她的嘴角有血,不知道是谁的,刚才那个吻早就超过了以前浅尝辄止、或是温柔缠绵的范围。

那是暴戾的、侵略的、血腥的吻。

是深埋在他心底肮脏不安的爱意作祟。

不可以这样的。

她是他的主人,他只是小狗,小狗不可以不听主人的话、不可以伤害主人、不然会被丢掉。

啊……

可是他已经要被丢掉了。

混乱、踉跄、挣扎间。

他把人摁去床上,强势又珍重地捧起她的脸,俯身更深更重地亲吻下去。

唇瓣搅揉,齿根磨合,舌尖抵缠。

浓重腥锈的血气弥漫进口腔,湿咸苦黏的泪水渗透舌根。

他终于忍不住哭泣,终于给人换气的机会,用着和她十指相扣的占有姿势,无声伏颈哀求。

“别这样对我。”

“求你了桐桐、桐桐……”

“……别这样对我好不好?”

“别不要我、别丢掉我、别离开我。”

声音哽涩难辩,眼泪潮湿堆积。

牧筝桐终于在剧烈喘息中看向他,嘴唇蠕动着要说什么。

再次被人堵住。

然后是哗啦的窣响,床头的抽屉拉开,一版铝纸药片被人抽出。

指甲盖大小的纯白药粒摁进手心。

于望秋收住泪,冷静地看着它,看着她。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牧筝桐还没从晕眩中回神,睁开一片朦胧的眼睛,略带惊恐地、喘息着摇头。

“一种猛效春药,说是不慎的话可能会死掉。”这种时候,于望秋居然还能笑出来,但死水一样的眼眸,落在里面的光如同泅于其中拼命呼救的鱼。

“那些东西买多了,其实什么都能弄到。”

“我也不想这样的。”

他俯下身,贴近她,肩骨相撞。

“我当时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留下来,但没想到,原来还真的能有用上的一天。”

胸腔剧烈起伏后,牧筝桐终于找回呼吸:“于望秋,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说……”

“我做不到。”于望秋脸上的笑带着几分惨然,又像是要哭:“我没办法。”

那粒药被他往前递,牧筝桐拼命摇头、后撤又被人禁锢住。

“不要、你不要这样,我刚刚的意思并不是……!”

“你觉得我要给你吃吗?”

声音乍止。

“当然不是那样了。”

于望秋靠近她,将药粒颤抖着捏去指尖,小心地喃喃自语:“小狗怎么可以伤害主人呢。”

“但是——”

他顿住,下一秒,盈着头顶碎闪的灯光,张开了口。

白色的药粒躺上猩红舌面,矛盾冲突地闯入人的眼球,化为凝固的疮疤、干涸的雨点、心脏的淤青。

牧筝桐惊愕地睁大了眼,想要去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喉线滚动,咽下药粒。

于望秋唇线的弧度终于捺下,眼眸中只有剧烈滚涌的炙痛悲伤,随之落下的泪在她颈窝赫然惊响,快要灼伤撞碎埋在皮肉下的心。

他埋首那片潮湿,哽阻的话飘进她耳中。

“我做不到伤害你,可一想到你会不要我,我就觉得还不如死掉好了。”

“所以桐桐,现在,你来选择吧。”

身体炙热相贴、心脏同频狂跳。

是垂死挣扎的呼救,细弱飘渺的杂音中,他一字一顿地问。

“你要直接离开,还是留下?”

砰咚——

“你要帮我吗?”

砰咚、砰咚——

“你要…救我吗?”

砰、砰、砰————

“我只有你了。”

……

……

……

“……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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