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他又定睛再看了几次,许是他道行不够,也仅仅模糊瞧见那片紫红浓云,再三盘算最终还是指向了那里。
王虎生等人不疑有他,当即便向他所指方向前行。
遥远的皇陵之中,李药袖正埋头在沈蠡他爹的坟中疯狂扒拉,左手套个金镯子,右腕卷条银链子,脖子上还撸了一串绿翡翠,整个镇墓兽珠光宝气得能闪瞎人狗眼。
在这泼天富贵中徜徉许久,李药袖空虚地一屁股坐在一副价值连城的古画上,整个兽如胡饼般瘫成个大字。
她生前就是首富之女,死后居然还只有这该死的铜臭作伴,走开,你们这些该死的金银珠宝!
李药袖双目无神地望着雕刻着天宫仙境的巨大穹顶,空虚了一会,她套着那条拖地的翡翠珠链挪到了那扇漆黑的大门前。整只兽发了会呆,突然两只前爪一趴,屁股高高撅起,整只兽紧紧贴在地面上,两只核桃眼聚精会神地试图顺着门缝往里瞅。
别说,你还真别说,李药袖那对石头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中时,她终于在门缝里瞅见了一点光亮!
她眨眨眼,又趴近了些,看见漆黑的石门后竟燃烧着千盏明灯!高低起伏的长明灯自天穹悬落而下,将整座正殿墓室照得灯火通明。
墓室正中央是一座巨大的棺椁,棺椁通体漆黑,不像李药袖曾在书中见过的帝王棺椁那般奢靡豪华,棺椁周围空无一物,连一个陪葬品也没有。
与堆满珠玉的耳室相比,这座正殿清冷简朴到了古怪的程度。
好怪哦,李药袖撅着屁股,丝毫没有在意身后逐渐接近的一个黑影,她努力转动自己的石头脑袋思索,以她对沈蠡爹的了解,即便打造个纯金墓室出来都完全不令兽稀奇嘞。
“啪!”
尖锐的触感落在李药袖屁股上,她“嗷”的一声跳起来,转头怒目而视。
果然是那对流氓鸟夫妻!
她刚要抬爪好好理论,却见鸟夫妻惊慌失措一顿啾啾,两双鸟翅膀快扇出火来了。
李药袖怔愣地看向昏暗的甬道尽头,突然一股奇妙的感觉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向朝她涌来,仿佛笼罩在皇陵上空那层她看不见屏障的剧烈地波动起伏。
“哼。”
寂静的空气中,她背后有人轻笑了一声。
故人重逢
得亏李药袖是个石胎,否则得从脑门炸到尾巴尖的毛,她强撑着四条短腿虎虎生威一转身,结果啥也没有。
李药袖连滚带爬地拖着她的翡翠串子头也不回地三步一歪,两步一倒地狂“奔”出了甬道,夭了兽命!这世道除了妖怪,怎么还有鬼啊!
出口就在眼前,李药袖两爪抓地,猝不及防来个急剎。她扒拉着磕碜的破墓门,小心翼翼伸出脑袋朝外观望。
不看不知,一看整只兽不好了!
一行彪形大汉出现在神道入口,抗刀的抗刀,拿枪的拿枪,俨然是一个盗墓团伙!
作为一只驱邪避害的镇墓兽,李药袖暗想,与盗墓贼斗智斗勇应该不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吧。她唏嘘不已,沈蠡他爹究竟在国师那个神棍撺掇下挑了怎样一个风水宝地,有她一个监守自盗的镇墓兽就罢了,如今继阿杜娘之后又轻而易举地被盗墓贼找来了,真是他爹天大的福气啊。
神道外,王虎生一行人在经历险些被藤蔓绞杀、毒蛇袭击种种艰辛后乍然看见这么一座恢弘庞大的黑色皇陵后顿时呆若木鸡,连眼珠子都不敢错开半分。
“这,这是哪里?”王虎生身后一个小青年半晌从嘴里发出没见识的惊叹,“是哪个皇帝老爷的行宫吗?”
侯先生一改素日里道骨仙风的淡定,疾步上前仰望神道前方足有两人高的石碑,不由大喜过望,声音都因为激动微微颤抖:“这是前朝先帝皇陵!是皇陵啊!”他顺着神道看去,目光在落到裂痕累累的墓门上神色一变,此墓隐藏至深,居然都已经被盗过了?!
江阳城的那些人听到皇陵二字顿时腿脚发软,登时就有人要逃,他们一介草民,见过最大的官就是老镇长了,一听沾了皇字魂都丢了!
“站住!不准乱跑!”王虎生这个戍卫队长一边喝止手下的人,一边也有些怯意,紧抓着长枪询问侯先生,“先生,我们是来找田秀的,这皇家禁地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侯先生倏地回头,看着他又看看身后的那些人,露出个富有深意的笑容:“你看这皇陵如此破旧,现在的皇帝又在千里之外的高州另立新都,这处早已是无人看守的废弃之地!”他顿了顿,笑问道,“难道你们就不想进皇陵看看吗?”
王虎生愣了愣,与身后的弟兄们对视了一眼,老实地齐齐摇头:“不想。”
侯先生:“……”
侯先生差点没绷住脸上温和的假笑,强行稳住表情循循善诱道:“这可是皇帝老儿的寝陵,里面不知陪葬了多少金银珠宝,哪怕随后捡了块金子都够你们一家老小此生衣食无忧了。”他故作为难地叹气,“要知道,我堪破此地禁制生生折了十年寿命,才带你们寻到此生难遇的机缘。说不定这里面还有什么法宝,能让你们也如我一般走上寻仙问道之路。”
偷听的镇墓大将李药袖匪夷所思,搞道德绑架是吧,难道是皇陵求他来盗自己的吗!
王虎生众人一听有金子,二听还能修仙?!说不心动就假了,但是吧……
王虎生不忘初心,颇是为难:“可是侯先生,我们是来找田秀的啊。田秀那丫头在山里走失一天一夜了,再找不到可能就没命了。”
“……”侯先生深吸一口气,若非皇陵内必定机关重重,需要这些人探路,否则他真不想浪费口舌对牛弹琴,他故作沉思后道,“这般,我等既然有缘来到此地,就浅浅一探,若能寻到宝物最好,寻不到便不做逗留即刻离开去找田秀。你们看如何?”
这下王虎生他们有不得不答应的理由了,毕竟前情后路侯先生都已经铺好了,王虎生吶吶道:“那就听侯先生的吧。”
侯先生这才满意点头,他重新又仔细看了一遍石碑,越看心中越是怪异。石碑上说,此陵在天德二年间开始修建,是前朝先帝在料事如神的国师建议下为了镇守龙脉,以求在天降灾祸之时庇佑天下苍生所建云云……
时间地点建陵始末一百字,其中夹杂对先帝和那位国师吹捧八百字,侯先生发出和当时李药袖看见是一样的唾弃,真不要脸啊。
天德二年,侯先生掐指一算,那是在天变十年前,他心中诧异,那时候所谓的前朝国师就已经算到会之后会天降奇灾吗?侯先生顿时对那位同行神棍肃然起敬,要知道那时候可还没有什么灵气灵脉,大家可都是普普通通的江湖骗子啊。
侯先生看完石碑便索然无味地丢到了身后,他率领着忐忑不安的王虎生众人朝着自己即将到来的发财梦,难掩兴奋地走去,直到他看见了墓门前那一方宽广的深黑圆池。
所有人在看到那个池子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到身体上升起一股寒意,寒意过后是恶心与眩晕,当即就有人跪倒在地上干呕。
侯先生立刻心知不好,他立即从袖中抽出一根药草拧成香烛,瞬间点燃,烧出草灰洋洋洒洒地落进黑池中。
随着香烛烧尽,王虎生等人的不适逐渐消失,但却已经心生退意,有人小声问:“先生方才是怎么回事?”
侯先生淡淡说:“此乃人殉池,当年应有不下百人在此生殉,死后怨气困在池中难以消散,方才扰了你们神志。”
他故意说得半文半古,王虎生他们听得似懂非懂,王虎生张了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