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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晕街头

 

一身黑衣的男人裹挟着风雪进屋,带着黑色口罩看不清面容,只是一双眼睛锐利如鹰,看得岑末内心警铃大作。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叶载曲放下报纸,开口问。

男人已经换好鞋子,走到火炉面前,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大橘跳下沙发,亮出爪子在男人裤脚上扒拉着伸懒腰,男人没搭理,摘了口罩扔进垃圾桶。

他的脸和叶载曲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气质相差太大,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像活阎王。

“路上碰到几个棘手的喽啰,甩开他们花了点时间。”

“有饭吗?饿了。”男人接着问。

一回家就跟叶载曲要饭吃的人,好像看着也没那么凶了。

男人去厨房热叶载曲留给他的晚饭,岑末偷摸看他的背影。

很强壮,虽然身高跟叶载曲相差无几,但身板宽了一倍。

“他是我的孪生哥哥,名叫叶载酒,他比你大五岁,你可以喊他酒哥。”叶载曲跟他说。

大五岁!那叶载曲也只比他大五岁,原来哥哥才十七岁吗。

岑末有些不可思议。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在你看来很老吗?”叶载曲温和地笑道。

岑末连忙甩头,“没有,哥哥在我这儿,很年轻,很好看。”

岑末没有拍马屁的经验,他只是把心里想的诚实地说出来,叶载曲摸了下他的头。

“哥哥,我想去厨房帮忙,可以吗?”

岑末想留下来,所以也想得到叶载曲家人的认可,尽管那人看着很不好惹的样子。

“去吧,不用怕,他知道你是谁,今早我抱你回来,他给你煮的姜汤。”

这话给了岑末勇气,但厨房确实没什么可忙的。

煤气灶上的食物发出咕嘟咕嘟声,男人沉默地守着。

跟叶载酒高大的身形一比,岑末像只小鹌鹑一样贴着厨房门,没有什么存在感。

在男人关火盛菜时,岑末终于找到点活儿。

他拿出一个大碗,把饭锅里剩下的饭都盛进去。

男人把菜端到饭桌,他就紧跟着把饭碗捧出去,筷子也规整地在碗沿边放好。

“酒哥。”岑末乖巧地叫人。

叶载酒风卷残云一样大口吃饭,“嗯”了一声回应。

岑末轻轻拉开凳子,安静地坐在旁边。

叶载酒旁若无人,除了开门那一眼,过后都没再看他。

岑末算不准这是讨厌还是喜欢。

好在叶载曲走过来,打破了难捱的沉默。

“末末,去火炉那边坐,你受风寒还没好利索,这里冷。”

岑末对叶载曲的话都是言听计从的,把自己坐的凳子推回原位,去沙发上跟大橘一起坐着了。

沙发背对着饭厅,从叶载曲的角度,只能看见岑末后脑勺。

“今晚的人是你老板前几天追债那家?”叶载曲拉开凳子坐下,问道。

“嗯。”叶载酒面色微变,露出些嫌恶的神色,“自作孽没活路的孬种,找死。”

“他们是穷途恶路了,想拉你垫背,你最近小心些。”

兄弟俩心里都有数,叶载酒在东城最大的娱乐城里,做着镇场子收债的事情,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这两天心脏还痛吗?”叶载酒问。

“老样子,反正药喝着,死不了,正好休养几天再去学校。”叶载曲放松地交叠双腿。

他今年买了个高二学生的身份,明年参加高考,平时得应规矩去学校报到。

“岑末那孩子,我很喜欢。”叶载曲换了话题。

“你决定就好。”叶载酒收拾着碗筷,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晚上洗漱完准备睡觉了。

岑末下意识地跟着叶载曲走,却被叶载酒从后面揽住了肩膀。

“他觉浅,你跟我睡。”

除了“嗯”以外,这是叶载酒跟他说的第二句话。

虽然不那么乐意,但岑末没得选。

两间房的格局是一样的,连床铺大小都是。

灯关了,岑末躺得板正。

他自己单盖一床被子,尽量缩在床边少占位置,一个姿势躺僵了也不敢翻身,怕吵到一旁的叶载酒。

可他越想放轻呼吸声,呼吸的频率和声响就越大。

脑子里想着许多事情,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梦里纷繁复杂地闪过许多画面。

上一秒他还在为自己被真正收养而高兴,下一秒叶载曲就说不要他了。

他焦急地看着叶载曲离开的背影,在透风的桥洞底下急得直跺脚。

“哥哥,别走,别走,我听话。”岑末迷糊地低语。

叶载酒打开灯,在岑末烧得红艳的脸颊上轻拍,这小孩烧糊涂了,嘴里说着糊涂话。

身上的被子大半都掉到了床底,也不知道冻了多久。

家里的退烧药没了,叶载酒找了件大衣,给岑末裹好,准备直接带他去医院打退烧针。

岑末觉得天旋地转的,头昏恶心地直想吐,他迷蒙地睁开眼,把横抱着他的叶载酒错认成了叶载曲。

他已经意识到刚刚是在做梦,但被抛弃的感觉太难受了。

岑末把双手从大衣里伸出来,搂住叶载酒的脖子,把自己烫得厉害的脸颊贴上叶载酒的脖子。

“哥哥,我会乖乖听你话的,我还会给你捡破烂挣钱。”

岑末抱着叶载酒的脖子,一路都在嘟囔,“哥哥”“曲哥”地叫个没完。

叶载酒大步往东城市里的医院走,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和岑末的呢喃。

终于到医院,值班的医生看了,让叶载酒带着岑末先去打退烧针,完了再拿些感冒药。

但在打屁股针时,烧得迷糊的岑末却异常抗拒。

“滚开!我杀了你!”岑末死命拉着自己的裤边。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大声在嘶吼,但落在叶载酒和护士耳朵里,只是轻飘飘的呓语。

眼睛都没睁开。

叶载酒听到这话神色微动。

“挺凶一小孩啊,打个针还想杀人?”oga护士笑着调侃,借着这个缘由打量叶载酒。

虽然带着黑色口罩,但凭着眉眼轮廓也能看出来,这是个年轻帅气的alpha。

信息素等级绝对不会低,因为仅仅是靠近,都能感受无形的威慑力。

叶载酒没有搭理护士的话,抱着岑末坐在小凳子上。

一只手揽着岑末瘦削的肩膀,钳制住他的双手。

另一只手强硬地拉下岑末半边裤子,宽大的手掌托着大腿根,这样就只露出半个屁股蛋。

护士也收起其他心思,迅速熟练地把针扎进去。

岑末护不住自己的裤子,迷糊的意识放大了感官,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扒光了。

“张嘴,喝水。”叶载酒把纸杯口往岑末嘴边递。

针早就打完了,裤子也穿好了,岑末还在抽噎着哭得伤心。

大半夜的,医院大厅长椅上就他们俩人,还有岑末停不下来的哭声。

一杯热水喝了,退烧针也终于开始起作用。

说的话做的事在脑袋里回放,岑末后知后觉到许多不对劲。

他们已经在回家的路上,岑末趴在叶载酒宽厚的背上,终于认对了人。

“酒哥,我自己走吧。”岑末小声且心虚地叫人。

即使是温柔的叶载曲,他也没资格借病撒泼,更何况是一直对他冷脸的叶载酒。

要是因此厌恶他就糟糕了。

“嗯。”叶载酒应了,依旧是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但也没把岑末放下来,两句话的功夫已经走出了一个长巷子。

八零年以来,东城得到了飞速的发展,城中心霓虹绚烂,夜如白昼。

但城周围稍远一点的地方,都还是老样子。

七拐八拐的巷子漆黑一片,只有积雪反射出的一点默淡的白光。

“酒哥,后面有人。”岑末抓紧了叶载酒肩膀处的衣服。

在这样静默的深夜,即使后面人已经放轻动静,但脚踩融雪的混乱咔哒声还是被岑末捕捉到。

他仔细听着,那声儿时有时无,跟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岑末在东城流浪一年,对危险的直觉一直很敏锐,背上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叶载酒停下来,转身盯着黑黢黢的巷子,所有的动静都停了,只有呼啸的风声。

岑末猛地挺腰护住叶载酒脑袋时,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他被放到地上,背靠着墙。

刚就叶载酒转身查看来路的时候,岑末察觉到不对劲。

他趴在叶载酒背上,朝着后面一扭头,一张狰狞的脸,还有反光的尖刀,迅速地冲过来。

凄厉的声音打破静默,那把尖刀被深插在了那人的大腿上。

叶载酒回到岑末身前,看着又陆续出现的四五个持刀的人,言语中带着狠劲儿。

“找死。”

岑末是闻不到信息素的beta,不知道叶载酒正在释放压迫信息素。

但他也非常的不舒服,胃里在翻涌着犯恶心。

罕有的s级alpha信息素,烈性的酒气让空气都变得粘稠,几个持刀的alpha生理性地腿软。

已经有人起了退缩之心。

“别忘了,他不死,咱们都没活路!”

领头的提醒道,仗着多对一,所有人一拥而上。

岑末没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

但看到叶载酒握着不知是谁的刀,游刃有余地把那些人打得捂胳膊瘸腿的,提起的心又放下来些。

他已经忍不住喉咙口的恶心感,偏头干呕起来,也没发现有漏网之鱼正在靠近他。

当热烫腥咸的血贱到脸上时,岑末脸上是茫然的,甚至光张着嘴忘记呕吐。

“他死了吗?”良久,岑末才回过神。

“跑了。”叶载酒回答,用衣袖粗糙地在岑末脸上抹了两把。

左右察看确定没人,横抱起岑末往家走。

岑末往后面雪地看去,一个人都没有。

连最开始那个抱着大腿,在雪地打滚嚎叫的人都不见了。

跑了好,跑了好。

叶载酒没有杀人。

“今天的事情不能告诉叶载曲。”叶载酒把侵湿的帕子递给岑末,说道。

他们已经回到卧室,叶载酒摘了口罩,端了盆水进来,两根帕子,跟岑末一起清理手上脸上的血迹。

岑末被冰沁的帕子冻得咬牙,点头时瞥眼看见了叶载酒手臂上的血痕。

那里有差不多小臂长的一条口子,还在不断渗着血珠。

“酒哥,你的手。”

岑末很快回想起来,在他抱住叶载酒想挡刀时,叶载酒转身踢踹,同时用手臂生抗了一刀。

如果今晚不是他,叶载酒不会出门,更不会遇到危险。

“把衣服脱了,换上这个。”叶载酒拿出自己的一套衣服,完全没体会到岑末失落的心情,催促道:“别愣着。”

至于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缠上了一圈绷带。

叶载酒收拾好了沾血的衣服,关灯躺上床,岑末穿着更大一码的衣裤,躺在叶载酒旁边。

“酒哥,今晚对不起。”岑末道歉道。

“不关你的事。”叶载酒回答。

岑末却不这么想。

他腾起护着叶载酒脑袋那一下,只想着不能让叶载酒出事。

不然叶载曲别说收养他,恨都恨死他了。

但现在看来,他“保护”的那一下完全多余。

岑末的失落太明显,一直睁着圆眼侧身看着叶载酒。

叶载酒伸手盖住他的眼睛,“睡觉。”

末了又想到什么,掀开岑末的被子,把自己的盖上去,两下把边角捏紧。

这样两个人就睡在了同一个被窝里。

踢被子发烧的事,折腾一次就够了。

叶载酒的被窝里很暖和,岑末乖顺地挨着他。

“酒哥,对不起,我当时不该自作主张,害你受伤。”

“是自作主张。”叶载酒不客气道:“拿自己的命替别人挡刀子,这种蠢事以后少做。”

虽然这说的是实话,但岑末却眼眶酸涩,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劈头盖脸地教训他。

“那些人冲我来的,今晚不来,以后也会来。”叶载酒难得多说了几句话。

“我知道了,酒哥。”岑末能听出来,叶载酒是在跟他解释原因。

“睡觉。”叶载酒道。

岑末闭上眼睛,却还在回想刚在小巷子的事情。

要是他再强壮一些,在那人拿刀冲过时,不是以身挡刀,而是像叶载酒那样,一脚就能制止住对方。

要是那样就好了。

“末末,起床吃饭了。”

额头上有微凉的触感,岑末一睁眼,就看见叶载曲温和的笑脸。

雪停了,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卧室,落在叶载曲的开衫毛衣上。

岑末一下子直起身,卧室里没有叶载酒的身影。

“叶载酒上班去了,一早就走了。”

叶载曲坐在床边,用手指轻捋岑末睡得杂乱的头发。

“哥哥。”岑末把头偏向叶载曲,头一次觉得自己天然卷的头发很好。

虽然总是乱糟糟的,但叶载曲好像很喜欢。

“末末,你身上染满了烈酒信息素,这么冲的味道,你酒哥昨晚打你了?”

岑末放松的身子一下就绷紧了。

“没,没有,酒哥对我很好。”

他还记得叶载酒的叮嘱,不能把昨晚的事情说出来。

他也大概能猜到,这样做是不想让叶载曲担心。

好在叶载曲没有继续问。

但他身上都是酒哥的信息素吗?岑末闻不到。

烈酒他大概知道是什么味道,那烈酒味信息素也是一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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