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楚遇就嘟囔着喊了一声哥哥，语气甚至还带着委屈
窗外春日里疯长的枝丫在不断地摇晃，透过窗户，摇曳着像是鬼魅般的双手，它们攀爬在木质的地板上，不断地上前，直到勾住楚遇的双脚。
楚遇双目直勾勾地看着楚莫秋，哪怕他已经知道答案了，他还是想要让楚莫秋亲口告诉他。长久的等待，让楚遇感受到了凉意，理应春天的晚上不会是这般冷的，但是看着眼前一言未发的楚莫秋，楚遇还是感受到了那股冷彻心底的寒。
楚莫秋侧了侧身子，一副要走的模样，楚遇见状忍不住伸出手拽住了楚莫秋的手腕：“哥哥，告诉我。”他的声音早已不冷静，可以说是带着命令的语气。
楚莫秋动了动：“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轻而易举地挣开了楚遇的手：“楚遇，不如管好你自己的事，别浪费我的时间，我不是每一次都有空，替你教训那些欺负你的人。”其实楚莫秋的语气没有这般冷淡，但是当下的情况，到了楚遇耳里，就变得意味深长了。
楚遇被挣脱的手在半空中晃了晃，眼睁睁地看着楚莫秋冷漠地离开他的视野中。
他心里隐隐有些猜测，聂老板和他弟弟的事，楚莫秋可能有插手，也有些怀疑那天晚上路灯下的那个人可能就是楚莫秋。他原本是想直接去问问，这种事上，楚莫秋向来不会隐瞒什么。
可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在这样的场景下。这样不好的氛围中，楚遇有些窒息。
明明猜测得到了肯定，却没有半点欣喜。
反而觉得痛苦。
管好自己的事。
别浪费我的时间。
所以楚莫秋是觉得，处理这些事，是一种麻烦，更是一种浪费时间。
楚遇抬头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有些自虐地拽紧了手，垂落的头发被捏紧在手心，太过用力的力道，让头皮传来了疼痛。
楚莫秋并没有回答楚遇的问题，在楚遇的质问中，他只是无关紧要地提起了酒吧里的事，态度寡淡，随意转移了话题，堵住了楚遇的嘴。
楚遇看重的所有事，在楚莫秋眼里，也只不过一句“别浪费我的时间。”罢了。
松开了手，白皙的手心被掐出了一道的血痕。
楚遇看了一眼不远处立着的行李箱，然后走了过去，推开了大门，离开了。
隔天楚莫秋醒来，一直到用完早餐都不见楚遇下来。
“去看看小少爷，有没有醒。”说完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过了没多久，去找楚遇的人回来了，脸色有些差，他站在楚莫秋的跟前有些小心地说道：“少爷不在房间。”
楚莫秋：“不在？”
那人点了点头。
楚莫秋站起身，那纸巾随意地扔在了桌面上，明明再也普通不过的动作，却在外人看来带着一丝丝的怒气。
径直上了楼，打开了楚遇的房间。
床单被子都异常整齐，连带着窗帘都是拉开的状态。楚莫秋面上不显，转身下了楼，来到监控室，跟着的人，见状立刻会意地调出昨晚的监控画面。
监控里，楚遇一个人站在客厅中，监控上的时间在不断地变化，楚遇长时间地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动，楚莫秋看着屏幕里的楚遇，目光变深了一些，过了许久，楚遇才动了动，那只扶着额头的手落在了身侧，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监控，纵使监控很清晰，还是难以看清夜晚下，远处的楚遇脸上的表情。他也只是看了一秒，就走了出去。
监控来到了另一边。
楚莫秋看到楚遇提着行李箱，离开了。
那调监控的人，不自主地看了一眼楚莫秋的脸色。
楚莫秋没说什么话，转身出房间，打了一个电话。
“昨晚少爷去哪里了？”
电话里的人支支吾吾地一阵子：“楚董，我们跟丢了。”
楚莫秋目色一凌，语气却没什么变化：“昨晚他出去已经很晚了，你们既然你跟丢了，为什么没人和我说？嗯？”最后一个结尾的音调，让电话的那头的人无故冒了一身的冷汗。
“楚董，我，我们以为少爷会回家，在楼下等着。”
“所以，他回去了吗？”
“没，没。”
楚莫秋指骨泛了白：“去领罚，少爷要是出点事，我扒了你的皮。”
楚遇消失了，消失了一个晚上，并且没有回家。
楚莫秋没了去公司的心情，叫了所有可以派出去的人，去找楚遇。
楚莫秋闭着眼睛，冷静地坐在书房的皮椅上
从小到大，不，应该说自从爸妈去世后，楚遇一直都很乖，他这种乖，像是没思想的提线木偶，他永远信任楚莫秋，永远会按照楚莫秋说的去做。
小时候，其他人多多少少都会有反抗家里人的时候，可楚遇没有，一次都没有。
别人带楚遇去酒吧，只要楚莫秋一个电话，楚遇就会乖巧地回家。
要是出去，楚莫秋给了他门禁的时间，楚遇一定会在门禁前到家。
收到情书，他不会藏起来，反而回家后交给楚莫秋，楚莫秋让他烧了他便烧了，楚莫秋让他还给人家，他就还给人家。
还有许多这样的事。
有几个家世和楚遇不相上下的人，总是会因为这些事调侃楚遇。
可楚遇不在乎，比起别人，哥哥才是最重要的。
比起酒吧里的灯红酒绿，比不上回家看上楚莫秋一眼。
楚莫秋又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依旧是暗着的。
可现在的楚遇就仿佛进入了姗姗来迟的叛逆期。
不光不听话了，还想要离开自己。
楚莫秋有时候想，算了吧，就让他在外面吃吃亏好了。可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放心。
眼里闪动的情绪渐渐明显，手机这时震动了一下，楚莫秋看了过去，亮起来的屏幕，有一则消息，手机背景是一张照片，是一对还算年轻的夫妻，为什么说是夫妻，因为只用两个相爱的人拍照片才会有这样熠熠生辉的目光。
楚莫秋眼里涌动的情绪一下子，冷却了下来，在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好似按下了暂停键。
楚莫秋点开了信息。
【楚董，少爷找到了，在钱湖酒店，看了监控，是被谢少爷带到酒店里的。】
楚莫秋看着“谢”字，面色沉了几分。站起身，随意套了一件外套就朝外走去。
到了钱湖酒店，楚莫秋没花多少时间，就要到了楚遇那间房间的房卡。
几个人跟着楚莫秋进了电梯，楚莫秋一直看着电梯门，直到电梯门打开，他的目光才有了变化，抬脚跨了出去，几步就来到了门口。
“滴。”的一声。
门开了，房间里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楚莫秋皱了皱眉，然后走了进去，谢焱定的是总统套房，拐了几个弯，才到卧室门口，楚莫秋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卧室有些昏暗，床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两个人，两人衣衫都不是很整齐，楚遇的衣服撩起一大半，露出了一片白皙皮肤，谢焱的手就这么搭在楚遇露出的皮肤上，双腿还压在楚遇的腿上，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
楚莫秋呼吸好似重了几分，上前有些粗鲁地挪开了谢焱手和腿，不知道两个人喝了多少，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把他们吵醒。
楚莫秋伸手把楚遇的衣服往下拉了拉，弯腰把楚遇从床上抱了起来：“给谢董发个定位。”楚莫秋不需多说什么，手底下的人就明白要怎么做。
楚遇被腾空，双眉毛皱了皱，却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反而整个人动了动缩在了楚莫秋的怀里，楚莫秋垂着眼睛看了几秒，才大步离开。
楼下早就有车等着，楚莫秋抱着楚遇上了车，司机想说些什么，却被楚莫秋制止，太阳已经升在高空，刺眼的阳光，刚好落在楚遇的脸上，楚遇不安分地动了动，楚莫秋伸手把隔离板一拉，阳光一下子就消失了。
车内的光线没那么明亮，楚莫秋原本想把楚遇放在座位上，可他刚一动，楚遇就嘟囔着喊了一声哥哥，语气甚至还带着委屈，楚莫秋难得愣怔了一下，最后还是把楚遇抱在了怀里。
回去的路其实很短，楚莫秋却觉得长得很。
怀里的人有醇香的酒气，脸蛋因为宿醉，还有未消退的红，许是楚莫秋的身体有一丝丝冰凉的温度，楚遇耸动着身子直往楚莫秋的脖上蹭。
滚烫的肌肤，碰到冰凉，让楚遇发出了舒服的叮咛声。
楚莫秋的脸崩得有些紧。
楚遇还在蹭。
忍无可忍，还是把楚遇放在了一边，楚遇像是知道楚莫秋在哪里一样，即便放在一边还是凑过来靠在了楚莫秋肩膀上。
打理好的衣服皱成了一团，静谧的空间，只有楚莫秋略重的呼吸声。
到了家，楚莫秋把楚遇抱着回到了卧室，吩咐了下面的人，随时准备煮醒酒汤。
忙完这一遭，已经快到中午了。
楚莫秋替楚遇盖上被子，就去了浴室，身上沾染了楚遇身上的酒，甚至还带着他的体温，楚莫秋站立在镜子面前，看着面色平静的自己，打开了淋浴的水。
这一次的浴室，没有雾气。
楚遇拉着行李箱漫无目的走在路上，城市难得有几点星辰，他现在心头有一股蠢蠢欲动的东西，他想发泄，却找不出宣泄的口子，沉闷的情绪把那口子包裹得密不透风。身后突然传来了几声喇叭声，楚遇下意识地往旁边靠了靠，身后的那辆车又按了一下喇叭，楚遇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了过去，车灯刺眼，光束里有腾着的尘埃。
那辆车就在这刺眼的视线中缓缓地停到了楚遇身边。
车窗降了下来，露出谢焱那张带笑的脸。
“大晚上的，不回家，在这里干什么？”
楚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说，他看着谢焱，神情没有掩饰地外露了出来。
谢焱这才看清楚遇那恍惚的表情，整个人像是只留下了躯壳似的。
谢焱收起了带笑的脸：“你怎么了？快上车。”说完拍了拍驾驶座，“顾安，帮楚遇拿一下行李箱。”
开门声，关门声，几秒过后，楚遇上了车，脸色依旧差得可怕。
“这是怎么了？”谢焱担心地看着楚遇。
楚遇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谢焱，今天你陪我喝喝酒吧。”
谢焱当然乐意得很，可一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有些不安地问道：“是去酒吧吗？我记得附近就有一个。”
楚遇：“不是，去酒店吧。”说完看了一眼前方的后视镜，“还有，把后面跟着的车甩了吧。”
顾安开车的技术极好，过了几个路口，就把后面跟着的车甩掉了。
楚遇和谢焱到了酒店，就直接订了一个套房，顾安原本是想守在门口的，却被谢焱没好气地赶走了。
套房里，楚遇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谢焱也没再多问，他先前已经问了两遍了，楚遇都没有回答，那就说明，楚遇并不想说。他不声不响地坐在了楚遇的旁边，说实话，他对的楚遇感情很复杂，楚遇长得好看，偶尔有几个瞬间他看到楚遇，心里会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可他知道这种感觉绝对不是心动，是对好看事物的欣赏和小心翼翼，不然早在之前就会喜欢上。
谢焱觉得楚遇像朋友，更像自己的弟弟，反正是很奇特的感觉，自己也说不清。也许目光有些赤裸，楚遇抬起头看着盯着自己的谢焱问道：“怎么了？”
谢焱一怔，抿了一下嘴：“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你有些不对劲。”
楚遇啊了一声：“这样啊。”
过了好久，门铃响了，谢焱站起身，从外面推了一辆小推车进来，上头放着不一样的酒。
“你吃过东西了吗？”谢焱问道。
“吃过了。”
谢焱随便拿了一瓶红酒，醒了醒，倒出来递给楚遇的时候，楚遇突然说道：“我和我哥吵架了。”
谢焱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意识到，楚遇在解释。
谢焱把酒杯放在了桌子上：“这有什么，我和我哥也经常吵架。”
楚遇：“不一样。”楚遇目光落在了酒杯上，伸手拿起来，直接一口喝了个精光，谢焱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我哥哥可能要给我找嫂子了。”
谢焱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便起身又给楚遇倒了一杯，还提醒道：“红酒不能这么喝。”说完递给楚遇，两个人酒杯相碰，清脆声响，这一次楚遇只是很小地抿了一口。
谢焱：“是你哥哥说的？还是你自己猜的。”
楚遇笑了笑：“我哥没和我说，但是我就是知道。”酒杯被楚遇用力地捏紧在掌心，红酒冰冷的温度伴随着冷硬的玻璃，紧紧贴在了楚遇炙热的手里。
谢焱看了一眼楚遇泛白的手：“这是好事呀，多一个人疼你照顾你。”
“好事？”楚遇面色更沉了几分，他漆黑的瞳孔盯着谢焱，“你觉得是好事？”说完又是一杯酒下肚。
“我哥哥要是结婚了，他就不会全心全意看着我了，他有自己的妻子，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眶微微泛了红，他瞟了一眼旁边的酒，又随便开了一瓶。
谢焱见状立刻上前阻止了他：“楚遇，你……”
楚遇不解地看着谢焱，那眼眶越发的深红：“你不是要陪我喝酒吗？”
楚遇的酒量不是很好，两杯红酒，让他脸上已经开始泛起了热意。
“我只是想喝酒啊，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喊小八来。”
谢焱自然是不知道小八是谁，思量了几秒，最终还是放开了手，有些无奈地说道：“好，今天，我陪你喝到不醉不休。”
楚遇仰头咕噜咕噜灌了几口。
“他之后还会有孩子。”
“他有了家庭，还会管我吗？”
谢焱附和道：“肯定会的。”
楚遇冷笑了一声：“他才不会。哪怕我死了，他也会参加完婚礼。”
谢焱听到楚遇这样说，迅速捂住了楚遇的嘴：“呸呸呸，你说什么胡话，才喝了多少就醉了？”
楚遇挪开谢焱的手：“我没有胡说。”
“我死了，他都不会为了我流一滴眼泪。”说到这里，楚遇的双目逐渐开始模糊，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在他眼里，只是弟弟。只是爸爸妈妈最后的遗愿而已。”楚遇伸出手突然抓住了谢焱的手，“你信不信，要是爸爸妈妈不说照顾好我，他一定会把我丢掉的，一定会不要我的。”
“就像之前的无数次，我那么可怜地恳求他，他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谢焱，你说，他是不是没有心啊。”
“不然，为什么，我都成那样了，他都没有露出一丁点难过的表情。他根本不喜欢我。”
谢焱其实没能听明白楚遇的话，只是看着楚遇那么难过，安慰道：“不会，你哥哥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你可是他唯一的弟弟。”
楚遇呆愣了几秒，才慢慢放开谢焱的手：“谁想当他弟弟。”像是在呢喃自语，谢焱根本没有听清楚。
“谢焱，为什么时间会提前，那个女人明明应该是夏天出现的啊。为什么提前了？是不是因为我的出现改变了一些事？”楚遇迫切地看着眼前的人，努力地想要寻求到理由。
谢焱当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能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别多想了。来，我们干一杯。”
楚遇反应有些缓慢，停顿了一下，才拿起酒杯碰了一下。
“谢焱，你说我会不会提前死啊。”
谢焱把酒杯重重一放：“你就在说什么话！”
楚遇看着手里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光线的折射下，像是微波粼粼的湖面，
“你说我能不能活到明年的冬天，能不能看到春天的太阳？”楚遇望向谢焱的眼睛，谢焱想要斥责的话被堵在了胸口，楚遇的眼神太过真实，有悲伤，也有害怕，就好像那些话是真的，就好像明年的冬天他真的会死去一样。
谢焱抿了抿唇：“能的，楚遇。”
楚遇笑了笑，对着杯子里的酒仰头饮尽：“那就好，那就好。”
楚遇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谢焱听不懂，到了后面楚遇干脆抱着酒瓶哭了起来，说出来的话开始模糊不清。
谢焱比楚遇酒量好，又比楚遇喝得少，所以当楚遇难受地吐在地毯上时，他还是清醒的，不过看着楚遇面前那一大摊污渍，还是没忍住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谢大公子哪有这样照顾别人，忍着臭味，把楚遇从沙发上扶了起来。
“哥哥……”楚遇软趴趴地靠在谢焱身上，嘴里一直念叨着这两个字。
谢焱抬手把楚遇的脸别到了另一边：“对对对，我是你哥，我是你哥，你好好走路。”
楚遇很乖地喊了一声，随后又说道：“哥哥，你能不能不要结婚啊。”
谢焱把楚遇扶到了卧室，刚想去于是拿一条毛巾，却被楚遇拽住了手腕，床上的楚遇可怜兮兮地看着谢焱，语气哽咽地说道：“能不能不要和她见面，不要和她在一起，也不要和他结婚。”
谢焱叹了一口气：“好好，我都听你的。”
楚遇没有马上松开手，直到酒意彻底麻痹了大脑，他才昏昏沉沉地松开手，彻底醉了过去。谢焱抽出了自己的手，进了浴室，随便弄湿了一下毛巾，回到卧室，对着楚遇的脸胡乱擦了一把，转身看了一眼浴室，懒得再回去，就把毛巾随手一扔。
谢焱原本是想叫客房服务的，毕竟外面还有一摊楚遇吐的东西，可是一番动作下来，谢焱也实在不想动了，他虽然没有喝醉，但到底也喝了不少，有些犯困，大手一摊，倒在了了床上，被子一卷，闭眼，睡觉。
楚遇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梦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梦到死去的父母，一会儿梦到死去的自己，一会儿梦到楚莫秋，一会儿又梦到沈慕慕，各种场景来回交叉着，似梦非梦，永远无法固定在一个地方，梦里都没人要他。
梦外他作茧自缚，梦里他颠沛流离。
下沉，漂浮。
紧闭的空间。
难以流畅而过的呼吸。
滚烫的躯体。
楚遇在伸手的刹那，被人一下子拽起，粘连在他身上的液体被全部剥离干净，所有的口子传来了呼啸而过的风，下一刻，被拥抱进了温暖的阳光里。楚遇舒服地动了动身子，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他吗？
哥哥……
微开的窗户，撩开了垂落的轻纱，阳光从狭小的细缝中，缓慢地流淌而出。楚遇翻转了一下身子，而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宿醉的难受，让他的视线有一瞬间的失焦，大脑深处传来的疼痛，让他好一会儿都没能反应过来。
长久过后，他才如梦初醒般从床上坐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眼前的景象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他抬手按了按隐隐发胀的太阳穴，晃了晃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回家的。
视线流转，触及到相框那一秒，怔住了。
贫瘠的荒野中，落下了一颗水珠。
藏起来的相框，现在摆放在了远处。
恰巧此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敲门声响起。还未等楚遇开口，房间的门就打了开来。
楚莫秋端着一个白色的瓷碗站在门口。
楚遇还来不及说上话，楚莫秋就走了过来，坐在了床边。
“把这个喝了。”楚莫秋把碗往前递了递。
楚遇犹豫着伸手接下，却没有马上喝，他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楚莫秋：“我，我还没刷牙。”
楚莫秋没动。
楚遇把碗放在了床头柜上，掀开被子，因为楚莫秋坐着的地方离床头很近，楚遇下床的空间变小了很多，可能是宿醉了，楚遇也没想到往另一头下床，撑着床的手不小心按到了楚莫秋的手背，楚遇浑身像是打了一个颤，立马缩了回去。
下床的速度开始变快，脚踩上地毯的时候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不小心被绊了一下，楚遇现在混沌得很，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都不能及时地给出反应，摔倒的瞬间，腰肢被人揉住，紧接着一股力道把楚遇往后一带，原本向前倒的楚遇，向后坠去。
未穿鞋子的双脚踩在了楚莫秋黑色的皮鞋上，白皙和漆黑，鲜明的颜色。
楚遇稳稳当当坐在了楚莫秋的大腿上。
时间静止在这一秒。
楚遇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这般近的距离，完全可以感受到身后楚莫秋呼吸的声音，楚遇整个人开始无厘头地兴奋起来，那圆润的脚趾都忍不住蜷缩了一下。
楚遇重重地踹了两口气。
楚莫秋松开了楚遇的腰：“还不起来吗？”
楚遇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嘴唇，思绪清明起来，随着楚莫秋说完话，楚遇也站了起来，穿上了拖鞋，转身去了浴室，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楚莫秋一眼。
浴室里很快传来了水流声，过了好久，楚遇才走出来，穿着浴袍，湿着头发。
“过来，喝了。”楚莫秋提醒道。
楚遇嗯了一声，乖乖地走了过去，然后在楚莫秋的注视下，把那碗东西喝了个干净。
楚莫秋盯着楚遇喝完，很顺手接下楚遇手里的碗：“晚上出去吃，我带你见一个人。”
楚遇抹了抹嘴：“什么人？”
楚莫秋：“你见了就知道。”
楚遇哦了一声，盯着自己的拖鞋，两只脚一翘一翘的，像是没话可说似的问道：“哥哥，你怎么没有换鞋？”
楚莫秋；“忘记了。”
“哥哥，我怎么在家，明明……”楚遇没有说下去，偷偷看了楚莫秋一眼。
在这时，楚莫秋突然站起了身：“下次再玩消失，我不会来找你。”
当头冷水。
楚遇的脚不动了，安分地踩在了地毯上。
刚刚亲密的接触和关心，仿佛成了泡影，楚遇这才后知后觉记起，自己想要发泄的原因。
大吵了一架，也只有自己会那难过忘记得那么快，只因为对方是楚莫秋而已。
楚莫秋走到门口，见楚遇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张嘴说道：“下去填填肚子，不要吃太多，晚上还要出去。”
楚遇没有去看楚莫秋，自顾自地点点头：“好的，哥哥。”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那碗东西，楚遇的脑袋不怎么痛了，他起身换下了浴袍，便下了楼，楼下候着的佣人看到楚遇下来，立刻去厨房把东西端了出来，是一碗很清淡的粥，很适合填肚子，也很适候醉酒后的胃。
楚遇喝了两口，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刚接起，楚莫秋就走了进来，径直去了吧台。
“楚遇！你哥有揍你吗？”谢焱急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楚遇本能看向楚莫秋：“没有，怎么了。”
“有禁足吗？”
楚遇：“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我醒来发现我回到了家里，吓了一大跳，问了顾安才知道，你哥把你带走了。”谢焱的委屈巴巴地说道，“然后我被我爸禁足了。”
“啊？那你有说。”楚遇停顿了一下，拿着手机离开了餐厅，“你有说是我硬拉着你的吗？”
“怎么可能！我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吗！况且我问顾安了，他说你哥把你带走的时候脸色很差，我更加不可能说是你拉着我喝酒的。”
“结果，你一点事都没有，我被禁足一周。”
“那你学校里的课程怎么办？”
“我不知道。反正我也无所谓。”
楚遇心里有些抱歉，毕竟是自己起的头，结果被罚的只有谢焱：“今天我有事，明天我来看你。只说禁足，没说不让人来看你，对吧。”
谢焱：“行啊行啊。”
楚遇：“好，明天见。”
“明天见。”
楚遇聊完，转身。楚莫秋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看了他一眼后问道：“你明天要去哪里？”
楚遇也没打算瞒着：“上完课，去找谢焱。”
楚莫秋轻微地皱了皱眉：“你现在和他走得很近？”
楚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笑：“是啊，这不是哥哥替我选择的朋友吗？”
楚莫秋没想到楚遇会这么说，目光落在楚遇那张脸上，想说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楚遇见楚莫秋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就回到了餐厅，把剩下的粥给喝完了。
晚间，楚莫秋带着楚遇去了一家餐厅。
餐厅的环境很好，很优雅，是楚莫秋会喜欢的类型。
要见的人还没有到，楚莫秋带着楚遇先落了座，他直接点了都东西。
楚遇默默地观察着楚莫秋，可以断定出，这个地方楚莫秋一定经常来，而且要见的人肯定也经常和他来这里，不然不会客人还没到，楚莫秋就自己点起了东西。
想必楚莫秋很了解那个人的喜好。
一想到这里，楚遇就有些难受。楚莫秋无论对谁表露出一点关心和了解，楚遇都会很不开心。
等待的期间，楚莫秋的电话响了一下，他回了一下信息对着楚遇说道：“有些堵车，但是应该快到了。”
饭菜已经上了一点，楚遇却没什么胃口。
“哥哥，你要介绍给我认识的人是你工作伙伴吗？”
其实这个概率几乎为零，因为楚遇想不通哥哥介绍工作伙伴给他的理由，但是他还是问了一遍。
楚莫秋摇了摇头，否定了。
“是朋友吗？”
楚莫秋看了一眼门口：“不是。”
楚遇没有理由地开始不安起来，有个念头从他脑海中一晃而过，可随即被他很快地否定。
毕竟前世他和那个女人见面，是因为楚莫秋把她带回了家。
被否定的想法，鼓动着楚遇心里的隐隐地忐忑，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只能拿起刀叉吃起东西，以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又过了几分钟，楚遇有些待不下去，他觉得这个地方的音乐让他很聒噪：“哥哥，怎么还没”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点堵车，来晚了。”
拿刀叉的手一个不稳，在餐盘上划出了一阵令人刺耳发麻的声音。
楚遇猛地转头，看向了身后。
“楚遇，你好，我是你哥哥的未婚妻。”
“楚遇，你有问过你哥哥为什么要娶我吗？”
“楚遇，你哥哥应该有选择自己妻子的权利。”
“楚遇，你看起来真像个孩子。”
“疯子！楚莫秋，你弟弟就是个疯子！”
“楚遇，记得来参加我们两个人婚礼，你哥哥会很开心的。”
“楚遇……”
“楚遇”
“楚遇。”回忆被打破，楚莫秋的声音挤了进来。
阴影重重的视线被拨开，眼前伸着一只手，漂亮的指甲盖上涂着好看的颜色。
“你好，楚遇，经常听你哥哥提起你，终于见到你本人了。我是沈慕慕。”
楚遇看了看那只手，又看了看楚莫秋，视线来来回回换了几次，最后定格在那张极清秀的脸上。
蜂拥而至的痛苦马不停蹄地走来，他曾经所有的失控，和疯狂，都因为眼前的人，被点燃的情绪，熊熊烈火，一寸寸把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理智都烧了个干净。
“哥哥……”楚遇的声音带着不可察觉的恐惧和痛苦，以及他努力咬牙忍住的崩坏情绪，“她是谁？”
楚莫秋看着楚遇紧绷的侧脸，说道：“楚遇，她是我的女朋友。”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同餐厅里的大提琴声融合在了一起。
站立的两个人，坐着的楚莫秋，三个人的氛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压抑。
沈慕慕的手缓缓放下，面上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楚莫秋：“你们是不是等太久了，先吃饭吧。”说完沈慕慕很自然地坐在了楚莫秋的身边。
楚遇垂落在身旁的双手慢慢地握成拳状，餐厅里的光线照不到他的脸上，让他整张脸看起来格外的阴森。
剩下的理智还在，楚遇努力地深吸了几口气：“你们吃吧，我不饿。”语毕转身想走，却被楚莫秋喊住了。
“楚遇，坐下。”
楚遇停止的脚步粘黏在地板上，他想跨出去，却怎么也抬不起脚了。
“抱歉，我弟弟被我宠坏了。”楚莫秋对着沈慕慕说道。
沈慕慕：“没事没事，楚遇，过来吃饭吧。”
楚遇拽紧的手徒然一松，他缓缓抬起头，那光线终于照射到了他暗淡的瞳孔中，楚遇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眼底情绪划过，随后完全定格在他的双眼中，无法挪动的脚步在灰色的擦转上轻微地发出摩擦的声响，楚遇一点点转过身，然后走到了桌边。
他的视线来回巡游了一番，最后落定在了楚莫秋略带责备的眼神中，
“哥哥，你什么时候和她在一起的。”
楚莫秋抬了抬眼眸，很快又变成了平视，也不知道在看哪里：“挺早的。”
“你是要和她结婚吗？”楚遇的声音带着点绝望，可谁也没有听出来他言语里的求救。
让我重新活了一次，蝴蝶扇动的翅膀，能不能改变这一次，让轨迹偏离。
楚莫秋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往常一样平静的语气：“是的。”
楚遇的眼眶在得到肯定的回答时，还是不争气地红了。
他低头随手拿起桌面上的红酒，谁也没有想到，楚遇会对一个女孩子无礼。
红酒泼出去的时候，楚莫秋来不及阻止，沈慕慕也没有躲开。
红色的液体弄脏了沈慕慕精心的妆容上，周边响起一阵惊呼声。
“楚遇！”楚莫秋站起身抬手就给了楚遇一巴掌，楚遇被扇得退后了一步，口腔里传出了浓重的血腥味。楚莫秋收回手，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沈慕慕的身上。
楚遇缓缓咽下口腔里血液，笑了笑，身上带着一股子疯劲：“想和她结婚，除非我死。”
和前世一样的话语，在这一世，毫无负担地说了出去。
那时候的楚莫秋是怎么回答的？
楚遇闭了闭眼睛，在楚莫秋的注视下，有些步伐不稳地转身，回忆毫无预兆地被蹦腾而来，带着那几个毫无温度的字，一起。
“那你去死好了。”楚莫秋站在绚丽的灯光下说道。
楚遇不可置信地看着楚莫秋。
楚莫秋：“可你敢吗？我还活着，你舍得死吗？”
“楚遇你一死，我仅有的牵绊就消失了。我可以无所顾忌地走我的人生。”
楚遇痛苦地抱住了脑袋，朝着楚莫秋踉跄地靠近，他伸手抱住楚莫秋的腰，带着恳求说道：“哥哥，求求你了，不要结婚，不要娶那个女人，好不好。”
“哥哥，我会很乖的，我不会再求你爱我了。”
“你能不能不要结婚。”
“你可不可以不要她结婚。”
楚遇边说边把楚莫秋的腰越揉越近：“哥哥……我……”
楚莫秋的手覆盖在了楚遇的手背上，慢慢地一点一点挪开，楚遇被扯出了怀抱。楚莫秋低头看着楚遇哭红的眼睛，盯了好一会儿，才抬手帮他把眼泪擦干：“那你还是求我爱你吧。”
那还是求我爱你吧。
眼前突然照过来一束强劲的光，随后便是汽车的喇叭声。
“你他妈找死啊，妈的。”
一阵咒骂，楚遇放空的思绪回了笼。他恍惚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红灯。
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马路中央。
司机还在骂骂咧咧。
楚遇连忙鞠躬道歉，退回到了原点。
司机开着车离开，走之前还不忘骂一句。
楚遇抬手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脸，碰到红肿的左脸时，手停顿了一下，但还是没留力道地按压而过，疼痛，让他彻底醒了过来。
他随便打了一辆车，回到了自己租的房子里，也不洗漱，穿着衣服直接睡在了床上。
第二天，楚遇精神萎靡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麻木地去了学校。
学校里的课程，枯燥乏味，楚遇听得不是很认真，到了傍晚给谢焱打了个电话，出门的时候顾安已经等在了校门口。
一路上两个人没有说什么话，到的时候，谢焱已经等在了花园里，落日西下，把整个花园照得柔和温暖，谢焱刚泡好一壶茶，看到楚遇来了，立刻招了招手，楚遇调整了一下心情走了过去。
“你的脸怎么了？”楚遇一走进，谢焱就看到了楚遇脸上的伤。
楚遇抬手摸了摸。毫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没事，我哥打的。”
谢焱一顿：“什么？你哥打的？因为你醉酒的事？不是打电话的时候还好好的吗？”
楚遇：“不是因为醉酒的事。”
“那是因为什么？”
楚遇把餐厅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谢焱。
谢焱思考了片刻才问道：“你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第一次见面就这么……”
楚遇：“我就是讨厌她。”
“可人家是女……”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拍了拍楚遇的肩膀，“没事，泼都泼了，能咋办。”
“你哥也真是的，为了一个外人打你，训斥几句不就好了。”
楚遇没说话，拿着茶杯品了几口茶，岔开了话题：“这是什么茶，挺好喝的。”
谢焱：“你喜欢？回去的时候，带几饼回去。”
“对了，要打游戏吗？stea有几个合作游戏。试试？”
楚遇想着反正也没事干，自己也不想一个人回到房子，免得又要胡思乱想，便跟着谢焱回了房间。
其间谢家的佣人想上来送水果，被顾安拦在了楼梯口，面色冷淡地把水果接下，敲门进去的时候，刚好看到谢焱躺在楚遇腿上，笑得直不起腰：“妈呀笑死我了，这个人类一败涂地太特么搞笑了。”
楚遇好像也被感染了，笑眯眯地看着：“好了好了，你起来，太重了。”
顾安很慢的眨了一下眼睛，手上的力气重了些，瓷盘上留下一个转瞬即逝的手指印。
“少爷，吃点水果吧。”
笑声一下子停住了，谢焱坐起身：“放着吧。”
顾安放好水果并没有马上走，谢焱瞟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问道：“杵着干什么？”
顾安：“楚少爷要留下用晚餐吗？”
楚遇这才意识到留得有些久了：“不……”
谢焱插了话：“很晚了，留下吃吧。”
楚遇：“我不太喜欢……”
谢焱：“到时候吃完饭，我让顾安送你回去。”
楚遇见谢焱把话直接说死了，只好点了点头。
“喜欢吃什么，和顾安说，然他吩咐下去。”
楚遇：“没事，我不是很挑食。”
谢焱动了动屏幕里的小人：“继续吧。”
顾安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关上门的瞬间，不小心和楚遇的视线对上，他一下子没能藏起眸子里隐忍的嫉妒，可楚遇很快地就收回了视线。
晚餐因为谢焱的父亲也在，吃地格外拘谨，谢威倒是热情，问了些长辈会问的问题，楚遇很有礼貌地回应着。
吃完饭，楚遇没有逗留，顾安便开着车送楚遇回了出租屋。
回到家，又是一个人，楚遇又开始盘算起自己的事，他知道餐厅里的是他不理智了，但是那时候的他真的无法控制，也无法隐忍。
他的重生，并引起巨大的蝴蝶效应。
他无法做到眼睁睁地看着楚莫秋结婚生子，然后和他形同陌路，至少当下的他无法接受。
但是他知道他无法改变。
就像无法让楚莫秋爱上他一样。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里自己卡的余额，久久地坐在沙发上，周围安静的环境衬得他看起来格外的孤寂和难受。
如果说重生，只是改变了一些事情发展的进度，那就说明，楚莫秋结婚很有可能会提前，那么前世的自己在冬天自杀，这一世，有没有可能是外界因素让自己死亡，死亡的时间也会提前。
重新活了一遭，他已经失去了死亡的勇气。
他也不会傻傻地再死一次，为了阻止楚莫秋结婚，为了知道楚莫秋是否把他放在第一位。
他的命不再廉价。
手里的手机被握得发烫，恍惚间闪过一个人的脸。他拿起手机迅速滑动了动一番，然后定格在陈岁安这个名字上。
陈岁安。
旅游时和陈岁安相处得极好，分开后，两个人也会时不时地聊着天。
楚遇死死地盯着陈岁安三个字，最后鼓起勇气把电话拨了过去。
对方可能在帮，声音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楚遇？”
楚遇有些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换了一会儿，他才张了张嘴，说道：“岁安哥。”
“楚遇怎么了，我没想到你会和我打电话。”
楚遇突然觉得有些冒犯，果然脑子一热做出来的事，是那么的不妥帖。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声音，陈岁安只好开口道：“怎么了？楚遇。”
楚遇犹豫了几秒，最终说道：“岁安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楚遇打完这通电话，有些脱力气地倒在了沙发上。他没想到陈岁安会一口答应，甚至没有问为什么。
他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心里默默敲定下来一件事，是他当下必须做的一件事，然后再确定是否要彻底离开楚莫秋。
隔天，楚遇上完课，就按照前世的记忆来到一栋办公楼下，楼身通体是玻璃，即便在温和的夕阳光下，还是折射出了刺眼的光线，楚遇眯了眯眼睛，走了进去。
“请问您找谁？”前台走过来询问道。
楚遇：“我找沈慕慕。”
前台一愣，随即问道：“请问，你和沈经理有预约吗？”
楚遇摇了摇头：“你和她说，我的名字叫楚遇，告诉她我在公司门口的茗茶轩等她。”
那人犹豫了一会儿，上下打量了一下楚遇的穿着，衣服虽然看不出什么牌子，但是那双鞋贵得离谱，便回到岗位拨了电话，过了差不多一分钟，前台走了过来：“沈经理说，她开完会马上来找你。”
楚遇道了一声谢，就离开了。
在茗茶轩等了好久，才看到沈慕慕从对面大楼走了出来，楚遇坐着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沈慕慕从出来后的一举一动。
她拿起手机似乎在和一个人打电话。
楚遇收回视线，笑了笑，果然和前世一样，即便时间线不对，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楚遇按了按服务铃，叫来了服务员，上了茶水。青绿色的茶叶或漂浮或潜沉在透明的玻璃茶壶内，楚遇盯着看了一会，直到玻璃上印出扭曲的身体，他才抬起头来，沈慕慕满脸是笑地现在她的面前。
“楚遇，不好意思，刚刚在开会，让你等太久了。”沈慕慕长得格外好看，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来年龄的痕迹，仿佛像个刚上大学的学生，甜美得有些过分。
楚遇：“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喝茶，就点了这家店家最贵的。”说完倒了一杯，移到了沈慕慕面前。
沈慕慕看了一眼，却没有喝，有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
楚遇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你和我哥哥怎么认识的？”
沈慕慕没想到楚遇会这般直接地问，微微愣了一下：“我和莫秋……”
莫秋……楚遇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
“高中就是同学，之前有个项目，我是那个项目的负责人，本身就认识，再加上工作的原因，就自然而然地……”沈慕慕没有说下去，像是害羞了一样。
楚遇失神了几秒：“这样啊……”
楚遇吹了吹茶，小心地喝了一口，苦涩，却口留余香。楚遇抬眸毫无预兆地和沈慕慕的双眼对上了。
沈慕慕微微一怔，楚遇的眼神充满探究，黑色的瞳孔带着令人说不出的寒战，像是深夜中那一片望不到边的湖泊，同……
同楚莫秋的瞳色有些像。
“你喜欢我哥哥吗？”
黑色的瞳孔，沉沉的视线。
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沈慕慕没有一下子回答上来，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沈慕慕笑了笑：“喜欢。像你哥哥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有人不喜欢吗？”
楚遇眼睛一错再错地盯着：“是吗？”
“我想问一下沈小姐，上次酒店门口，抱着你的那个戴着耳钉的男人是谁？”
前世这件事是在楚莫秋订婚后，楚遇才看到，他不确定在这个时间段，沈慕慕是否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他观察着沈慕慕的脸色，生怕错过一丁点的变化，即便沈慕慕很快掩饰过去了，但是那刹那间的空白，还是被楚遇抓住了。
“沈小姐？”
沈慕慕神色如常：“楚遇，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从第一次见面我已经察觉到了。我不知道你的敌意来自哪里？但是你没必要找一个不存在的男人，来羞辱我。”沈慕慕眼眶微红，眼里是道不出的委屈，不愧是纵横在职场上的，三两句话，一个表情，就把自己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
楚遇：“沈小姐挺有自知之明的，我的确不喜欢你，也永远不会接受你成为我的嫂子。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告诉你，即便你嫁进来，有我在，也不会让你过得很好，更何况沈小姐嘴里不存在的男人，到底存不存在你心里有数。”
“你最好小心翼翼，不要让我抓到你的证据，不然我要是不小心把照片发给了我的哥哥，那就不好了，沈小姐或许不知道，楚莫秋，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绅士。”
沈慕慕站了起来，一副要走的模样，楚遇也跟着站了起来，伸手想去拽住，谁知沈慕慕突然尖叫了一声，向后跌去，手还扯住了桌布，一下子桌面上茶水噼里啪啦掉在了地上，因为厚重的桌布盖在了倒地的沈慕慕身上，茶水倒在了布上，并没有伤到沈慕慕。反倒是一旁的楚遇，手背被飞溅出来的烫水烫得一片通红。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
一模一样的场景。
一模一样的结果。
如果猜得没错，楚莫秋马上要从拐角出现。
果然，下一秒，楚莫秋出现在了楚遇余光中。
沈慕慕可怜地喊了一声楚莫秋的名字。楚莫秋快步走了过来，弯腰扶起了沈慕慕：“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沈慕慕委屈地抱着楚莫秋，眼泪说来就来：“我知道你弟弟不喜欢我，但是也不能这么对我啊。”
楚遇看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哥，是她自己摔倒的，你信不信。”
楚莫秋抬眼看了过来。
楚遇从来不是不长嘴的人，不然前世也不会发现后，不解释直接表达自己那滚烫的爱。
“哥，她根本不爱你。她外面是有男朋友的。”
“自己摔倒，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演给你看呢。”
沈慕慕窝在楚莫秋怀里的样子楚楚动人，也格外刺痛楚遇的眼睛。
“我没有，我根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