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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体检

 

衣服掉落在脚边。一件浅色卫衣,一条牛仔裤。全身只穿着条纯棉内裤和袜子,许书熠僵硬地站着,腰挺得笔直。

周新桥的目光如有实质,落在他鼓起的胸乳上。

许书熠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体与他人不同,因为女性性器官的存在,他汗毛很少,青春期胸部会胀痛,长相也经常被说“漂亮”,而非英俊之类的词汇。

不过家庭给予过他非常充沛的爱,爸妈一直认为他是别样的礼物,所以许书熠并不自卑于此。但是袒露自己身体的时候,许书熠还是难免忐忑,生怕在周新桥的脸上看见恶心的神情。

并没有,相反周新桥很冷静,镜框折射着银白色的灯光。

“胸部平时会痛吗?”

许书熠一时走神,迷茫地看着他。

“……不要走神,”周新桥叹了口气,一只手忽然拢住了左乳的乳根,虎口卡在下方,指腹轻轻朝内推动,“嗯……没有硬块,很健康。”

许书熠脑袋一片空白,如果不是背靠墙无处可躲,他一定会往后退。他能感受到周新桥扑在乳尖上温热的吐息,乳头很明显地硬挺起来。

许书熠讷讷说:“那就好,那就好。”

周新桥的手指非常好看,之前他们那一届的毕业晚会上,他弹过钢琴,骨节分明的一双手,艺术的手,现在却放在他胸乳上。

“你还没有回答我,平时会痛吗?”

许书熠都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不会吧。”

手慢慢朝上拢,乳肉从指缝里挤出,周新桥继续问:“这样呢?”

许书熠心跳很快,手指离胸腔的皮肤那么近,或许能感受到。

“不疼,”许书熠小声说,“真的。”

周新桥点点头,如法炮制地检查了右边,全程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他的皮肤过于容易留痕了,检查结束后,胸部有明显的红色指痕,像发情的红晕。

“抱歉,是不是弄疼你了?”周新桥歉意着说。

“不疼不疼,”许书熠边套衣服边说,为了缓解尴尬还笑了两声,“力度很合适啊,哈哈哈。”

这话有歧义,带有隐晦的情色意味,但许书熠浑然不觉,眼睛亮亮的:“检查是不是结束了?”

周新桥笑起来,目光短暂地落在许书熠的大腿根处:“还得进行下一项检查。”

“还有?”许书熠愣了下。

五分钟后,许书熠站在检查床的一旁,四周的围帘拉上,只有头顶的灯灼灼明亮,周新桥戴上了乳胶手套,见他一动不动:“坐上去吧。”

方才周新桥要求他脱掉内裤,许书熠现在只靠卫衣堪堪遮住屁股,他局促地站在一边,没有动弹。

周新桥奇怪地看向他。

许书熠尴尬地说:“学长,你有没有卫生纸啊?”

周新桥顿了下:“怎么了?”

“我下面,”许书熠小声,“好像有水,难受。”

说这话的时候他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连自慰都没有几回,性经验少得可怜,目光干净清澈地望着周新桥,真切地为此着急着。

周新桥目光微动,轻声问:“是刚才检查之后难受的吗?”

“好像是,”许书熠惊奇道,“学长,这你都知道!”

周新桥没忍住笑,他叹了口气:“……不用擦,上去躺着吧。”

这种湿漉漉的感觉之前也有过,但搞不清来由,许书熠只知道不是尿,他很怕弄脏,见上面有层一次性膜布,这才放心下来,爬了上去。

周新桥说:“脚踩在两边的脚托上就好。”

许书熠轻轻踩在了两边,这个姿势让他不得不朝着周新桥彻底敞开了腿:“这样可以吗?”

他不敢抬头,只听见周新桥说“可以了”。

周新桥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许书熠的腿间,半晌才回神,轻扯了下白大褂,让下身鼓起的地方不那么明显。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指轻轻抚摸上去。

阴茎是正常尺寸,没有精囊,底下就是许书熠口中说的那条缝,很青涩的肉粉色,肉花不自觉地收缩着,淫水透明地糊在上面。

的确湿得厉害。

只是摸了两下胸而已。

周新桥的手指拨开了阴唇,睫毛低垂,仍是那副禁欲正经的模样,问:“小熠有性生活吗?”

许书熠小声:“……没有。”

周新桥“嗯”了声,手指状似不经意地擦过阴蒂处,许书熠果然抖了下,肉穴猛然收缩,又流出了些淫水来。

“很健康,没有炎症,只是我可能需要深入取一些分泌物,才能进一步检查,”周新桥抬眼看向许书熠,他满脸通红,下唇咬出了明显的齿痕,“既然没有性生活,就不适合用器械,介意我用手指吗?”

许书熠觉得自己很奇怪,他鲜少自慰,即便有也是用前头的,并不知道仅仅是抚摸和目光就会舒服,他只要低头,就能看见周新桥的手埋在他的下身,随便一碰,就像是电流从尾椎骨炸开那样,酸得厉害。

“……可以,”许书熠迷迷糊糊,“辛苦学长了。”

话音刚落,穴肉里就传来明显的异物感,他眼睁睁地看着周新桥的手指没入,穴肉紧紧地吮着指节,熨热水滑。

许书熠抿紧了嘴唇,接下来的时间努力不发一声。检查室太小了,水声听得一清二楚,那根手指让他又难受又舒服,好像要到某个点才能解脱。

“小熠,你知道做好少管所的教官,首先要学会什么吗?”

许书熠忽然听见周新桥的声音,迷茫地望了过去,但大脑缓慢迟钝,什么答案也想不起来,他只好摇头。

“要学会‘伪装’。这不是普通的学校,里面的学生都触犯过联邦宪法,要在他们中树立威严,就不能情绪化,不能过于透明,”周新桥停顿了下,轻轻叹息了声,“就像现在,即便很舒服,也不能一直叫出声。不然别人觉得你很好欺负,知道吗?”

许书熠只觉得脑袋轰鸣,脸腾地热起来,他结结巴巴道:“哦,知道了……”

体检一切合格,交上去的审查报告也很快通过。课程表上多了一门法律通识课,授课人为许教官。

在上课的前一天,许教官拿到了他的管教工具——一把漆黑的电磁手枪和教棍。

“你的教室是b班,学生相对听话一点,但毕竟大多都是青春期叛逆的男生,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管教工具。”

少管所是男女分开的,许书熠所在的是男区。

周新桥教他如何使用手枪,许书熠听得一知半解,懵懂地点头,忍不住问:“我要打他们吗,会疼死吧?”

“死倒是不会。这不是军事要塞使用的高频电磁枪,只是会麻痹人,”周新桥笑着说,“教室外虽然有警卫巡逻,但还是要防止有学生课上暴动,你得保证自身安全。”

许书熠觉得自己可能不敢用,但还是收下了。

同时到手的还有一身黑色正装,料子很好,只是摸着太厚实了,这个季节指定会闷。周新桥说:“平时可以不穿,联盟派人来人检查的话再穿。”

许书熠眼睛亮起来,很新奇地朝自己身上比划,突然听见周新桥说:“穿上看看吧。”

“啊?”许书熠迷茫地眨眨眼。

周新桥坐在他宿舍的椅子上,轻点头:“如果尺码不对,我可以立马找后勤换一下,不会耽误时间。”

许书熠有些局促:“现在吗?”

周新桥忽然像意识到了什么,笑了起来,身体转到另一侧:“我不看你。”

其实如果放在以前,许书熠大概率不会躲避。他胸部发育得并不好,小小软软的,不仔细瞧不会发现,整体看上去就是普通的青年身形,但自打体检室那回之后,许书熠便开始觉得不自在,他甚至疑心自己那回到高潮了,但不确定,他不知道用女穴高潮到底是什么滋味。

不过周新桥说不看他,许书熠就觉得自在多了,他开开心心地换衣服,浑然不觉窗户局部的反光,玻璃清晰照出裸露的人体。

“好了!”许书熠跳到他面前,“很合身哎。”

周新桥抬眼望过去,顿了下。

“不好看吗?”许书熠有点忐忑,兴奋劲一下缩回去了。

周新桥摇摇头,微笑着:“没有,很好看。”

黑色理应显得人死板老气,但许书熠的柔和很好地中和了,皮带卡着纤瘦的腰身,银色扣子系到最上端,只露出一截脖颈来,明明是很生人勿近的打扮,神情却又清澈无害。

许书熠松了口气,拍拍胸口:“你吓我一跳呢!对了,前两天你跟我说的话,我有好好听。”

周新桥疑惑:“什么话?”

“就是那句,”许书熠支支吾吾,“要学会伪装自己,不然学生不会听你的。”

周新桥恍然大悟,很耐心地问:“已经学会了吗?”

许书熠满怀信心地点点头:“我给你展示!”

宿舍很小,可供走动的空间不大,比较限制发挥,不过许书熠觉得环境不是问题,他沉下脸,背着手,拿出教棍在桌子上敲打两下:“安静!说过很多次了,这节课要检查背诵,不好好听课的都到外面罚站!”

周新桥愣了下,突然噗嗤笑出声,许书熠尴尬地摸了摸耳朵,觉得这压根不好笑,但周新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停不下来似的。

“好了!”许书熠气急败坏,“这位同学不许笑了!”

周新桥好不容易停下来,眼尾还有亮晶晶的眼泪残留,暖色的灯光充沛地流淌在室内,周新桥看着许书熠,目光温柔:“你太可爱了。”

其实怎样当老师,许书熠在大学里有系统学习过。但如何当少管所的教官,经验则是一片空白,他要教的不是人类文明,而是最为底线的法律、心理、道德,他不能过于和善,不能亲切。

因而周新桥的评价让许书熠很沮丧,他好像伪装得不好。

但一个晚上,许书熠成功满血复活,信誓旦旦认为只是因为他和周新桥太熟了,所以很难装得严肃,面对学生完全没有问题。

星期一课程八点开始,在这之前需要组织学生看每周的联盟早间新闻,许书熠只需要在教室等学生就位。

七点,许书熠早早到了空无一人的教室,并穿上了昨晚的正装。底下一共三十五个座位,铁制桌椅都是固定死的,避免出现打架乱抡的情况。

他紧张得不行,对着空气背了一遍内容,但时间仍剩很多。

七点半,周新桥路过教室:“来这么早?”

“我刚来,”许书熠心虚地撒谎,他不想叫别人看出自己的无措,“学长,你今天也有课吗?”

“我没有课,只是来送文件,”周新桥看了眼时间,忽然冲他眨眨眼,神秘道,“想去看看你学生吗?”

于是许书熠跟着他到了少管所的影音室,里头只有一块悬浮投影仪,墙壁苍白,学生坐得板板正正。

“他们也都穿黑色啊,”许书熠在后头偷看,小声说,“丑。”

周新桥表示认同。

在后面只能看到背影,许书熠挨个扫视,忽然发现了什么,指了指左下角的人,不确定道:“那是……女生吗?”

周新桥看都没细看,就说:“男生,喜欢留头发而已。”

男生也有喜欢留头发的吗?许书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他人都是短发,乍望过去没什么分别。上课前五分钟,许书熠回到了教室。

“别紧张,”周新桥说,“我回医务室了。”

他一走,许书熠就耷拉下来,觉得自己像雨中孤独的小狗。

八点,警卫护送学生陆续到了教室,许书熠几乎是一眼看到了方才那个长头发的男生——即便没有长发,他也会是相当出众的存在,高个,眉眼精致昳丽,但看起来不爱笑,很冷淡疏离的样子。

许书熠一时看愣神了,他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上课铃响,许书熠才回神开始点名,册子里找到了那人的名字,叫“江谕”。

点完名,许书熠打起精神,开始了自己的地把湿漉漉的内裤直接晾到阳台上,以至于给弄坏了呢?

……可能是用不惯机器。

许书熠心不在焉地换好衣服,离开宿舍。

江谕起床时,许书熠仍睡得很沉,乳尖叫他吮得有些肿了,江谕轻轻擦干净了上面湿漉漉的口水,这才离开宿舍。

他烦得厉害,睡是睡不着觉的,索性先行离开了,也省得许书熠察觉他的异常。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玻璃上密集纷杂的雨滴慢慢滑落,云仍是灰暗的颜色,地面积了大滩的雨水,不规则的镜面倒映着少管所颜色单调的楼。

江谕坐电梯下到一楼,刚要走出去,却看见坐在一楼大厅长椅上的男人。

周新桥穿着身驼色的风衣,靠着椅背,闻声抬头,几乎是有点漫不经心地看向他的方向,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电梯门在身后合上,咔哒一声。

江谕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朝外走,然而快要出门时,脚步却停住了,他看向一旁的周新桥,忽然道:“今天中午你敲门的时候,我和许教官正在一张床上睡午觉。”

周新桥安静地翻看着手机里的新闻,置若罔闻。

“周教官说的那通话,我听得一清二楚,”江谕道,“不过,下次周教官还是有点眼力见的好,少在休息的时候打扰别人,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这只会让许教官觉得困扰。”

手机屏幕的光折射到眼镜上,周新桥神色如常,不冷不热道:“小熠容易心软,什么猫猫狗狗都会带到宿舍去,这种畜生也不通人性,以为自己进了门就可以登堂入室。”

他抬起眼来,平静道:“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既然不把我当回事,周教官又何苦多次上报上级,来把我调到其他班去,说到底……”江谕笑了起来,他挑衅似地看向周新桥:“是因为你觉得我威胁到了你。”

“一个触犯联邦宪法,在少管所接受管制,甚至以后都不一定获得社会认可的未成年,”周新桥像是觉得好笑,少见地露出些傲慢来,“又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威胁到我?”

江谕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下道:“当然是因为许教官喜欢我。”

“喜欢?”周新桥笑了起来,“先不说是不是‘喜欢’,即便是,他对你的‘喜欢’也只是基于一张脸,半个月不见就会忘得一干二净,换另一张漂亮的脸,小熠同样会有好感。你觉得自己特殊吗?”

“我特不特殊,周教官再清楚不过了。我只需要站在那儿,许教官就会喜欢我。据我所知,周教官和他是大学同学的关系,”江谕讥讽道,“四五年过去了,许教官也没有喜欢你,周教官不可怜自己吗?”

“许教官,许教官……你没有发现自己只能毕恭毕敬地喊他‘许教官’,而他出于道德,不会对你有任何逾越师生的行为,”周新桥神色冷下来,虽然是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只要在少管所一天,你就永远没有资格直呼他的名字。而离开少管所之后,你也不会有机会再接触到他。”

“谁更可怜,还不清楚吗?”

江谕刚要反击,身后的电梯传来“叮”的一声。许书熠打着哈欠从里面走出,见他们大眼瞪小眼,一时愣了下:“你们怎么在这儿?”

两人同时僵了下,心照不宣地别开眼。

“我下楼碰巧遇见了教官,”江谕生硬道,“就‘交流’了两句,问了几个问题。”

许书熠讶然看向周新桥,明显很高兴地笑起来:“学长给他解答完了吗?”

“……解答完了,”周新桥息屏了手机,站起身来,微微笑道,“要一起走吗?我刚好顺路送你去办公室。”

许书熠点点头,又冲江谕招招手:“走吧,别耽误了你上课。”

一路上气氛诡异,只有许书熠浑然不觉,他自以为两人之间的误会或许有所解除,至少已经不再是针锋相对的状态了,于是主动提出三个人晚上一起吃饭。

江谕:“……我晚上跟班吃。”

周新桥:“我今晚还有工作。”

许书熠遗憾道:“那只能下次了。”

夏日的暴雨猛烈而又短暂,只下了一个多小时就偃旗息鼓,燥热的气温有所下降,朝着入秋的方向发展,周六的时候才彻底放晴,太阳闪耀。

因为元昭的入职,许书熠的活轻松许多,平日里可以悠闲地呆在办公室写教案。

就在他觉得一切都再平静不过的时候,周日,整个少管所突然响起刺耳尖锐的警报声,办公室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元昭推门而入,额头布满汗:“有学生暴动,得有四五十个想要逃出去!”

许书熠吓了一跳,急忙朝外走。

元昭提醒他:“别忘了枪!”

许书熠这才想起,折返回去别好了电磁手枪,这才跟着元昭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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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报声长鸣,少管所所有岗哨都亮着刺眼的白光。

许书熠跟着元昭下楼时,前两天暴雨时的水还没蒸发干净,地面散落着几滩雨水,操场上乌泱泱的人头攒动。

他头回见这架势,一时愣了下,出神的时候,手腕突然被攥住,许书熠下意识甩了下。

“是我,”周新桥无奈,“带枪了吗?”

见是周新桥,许书熠松了口气,他点点头,小声问道:“学长,这次很严重吗?”

“还好,暴动的学生人数不是特别多,而且有二十来个已经抓住了,”周新桥指了指操场东侧,那儿的学生手腕上戴着镣铐,背身蹲在地上,“还剩一半学生,但全所已经戒备,他们很难逃出去。”

许书熠:“那就好,那应该很快就能结束了吧?”

周新桥却沉默了会儿,这点沉默让许书熠感到不安

“他们手里有武器,”周新桥说,“还是得警惕点。”

这场暴动把少管所的上级都惊动了,指令层层下传,何穆已经忙出了一头汗,见他们来,忙招呼了下手,也没空废话寒暄一下,直接了当道:“周教,操场那边看管学生还需要人手。小许教官,你跟小元教官一起去宿舍园区,那里缺乏看守,去清点下人数,提防有其他学生跟着暴动。”

任务下达完毕。分到头上的并不是多难的任务,许书熠点点头,刚要离开,周新桥忽然叫住他,警报灯的红光与夜色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他顿了下,只说:“万事小心。”

“学长也是,”许书熠笑起来,“注意安全。”

宿舍大门已经封锁,每个宿舍几乎都亮着灯,今天少管所十一点熄灯的规矩也暂时打破了。

“你说,他们瞎跑什么?”元昭嘀咕道,“抓回来还得罚。”

许书熠随口道:“谁想被关着呢?”

目前宿舍清点已经到了二楼,许书熠负责三楼,元昭则直接上了四层。他开始一个个宿舍点名,里头的的学生大多也好奇,明里暗里想从他嘴里撬出话来:“教官,真有人跑出去了吗?”

许书熠冷着脸:“想关紧闭了?”

那人连忙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仍是嬉皮笑脸的。

一连检查了几个宿舍都没有少人,许书熠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他推开307宿舍的门,看到里头的人,才反应过来这是他们班的宿舍。

“教官,”上铺的张浩然朝他招呼,“大老远就听着你点名了,怎么才到我们这儿?”

许书熠无奈道:“急什么?”

他看向右侧的下铺床。江谕坐在床上,应该是刚洗过澡,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乌黑的瞳仁直勾勾地望向他,穿着浅色的睡衣,看起来很乖巧,没出声。

没乱跑就行。

许书熠冲他眨了下眼,算是打过招呼了。

他例行点名,然而点到“谢珈”时,却无人应声,许书熠心里咯噔一声,目光扫到江谕对面空荡荡的下铺床位。床头名牌上,写着的名字正是“谢珈”。

“谢珈人呢?”

张浩然摇头:“不知道,从晚上就没见过他了。”

其他几个男生也陆陆续续说“不知道”,许书熠心里的不安骤然浓郁起来,他强装镇定:“知道了,你们几个在戒备时间结束前不要离开宿舍。”

关好宿舍门,许书熠迅速通过通讯端上报,得到的回复是:目前逮捕到的学生中没有谢珈,不排除参与在逃的可能性。

跑了吗?

许书熠继续清点剩余宿舍,脑中忍不住胡思乱想。

在这种到处戒严的情况下,谢珈不在宿舍,能去哪里?

在许书熠印象里,他仍是那个腼腆内向的谢小嘉,永远守规矩听话的少年,不可能参与暴动。但是,许书熠又想,两三年过去了,他连谢珈为什么进了少管所都不知道,又怎么能笃定谢珈还是先前那个脾性呢?

很快,许书熠清点完了三楼的人数,一共7人不在。

已经是晚上九点,谢珈还没有回来。

负责宿舍管理的警卫接过他和元昭的名单,翻看了下,确认无误后,笑着说:“没什么事儿了,到处巡逻看看就行,注意自己安全,有情况随时通讯端联系。”

外面夜色如浓稠泥沼般,只有岗哨的灯光刺透进来。

“许教,”一旁的元昭忽然出声,“你解手不?我有点尿急。”

许书熠摇摇头:“你去吧。”

他们刚才一路走到了教学楼,这里的管制不如宿舍园区的严,不过封锁只限制学生,教官进去上个厕所还是不成问题的。元昭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张黑皮的脸发红:“那你能在外面等着我吗?我……挺害怕有学生偷袭我的,要是我没出来,你就去找警卫……”

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活像交代后事的。

许书熠忙安慰道:“我在外面等着你,放心。”

元昭这才放下心来,明显是憋急了,大步跑向教学楼。

四周的吵闹与警报声离教学楼有一定距离,像隔着层毛玻璃。许书熠心不在焉地靠墙站着,又不可避免地想起谢珈。

忽然,许书熠耳尖地听见教学楼的小树林里传来窸窣的动静,他心里一动,握紧了别在腰间的手枪,悄声走近。

然而眼前却是什么都没有,只有树木密集的影,许书熠以为是自己草木皆兵了,刚放下枪,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回过头,在岗哨透过的惨白灯光下,看到了一张陌生男生的脸。

不等许书熠反应过来,手腕突然被攥住往后一扯,整个人撞进温热的怀抱里,半搂着,能闻到很淡的血腥味,同时身侧飞踢过一脚,那人动作利落干净地踹向男生,一声闷响,男生连叫都没叫出声,狼狈地趴在了地上。

许书熠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了谢珈流畅的下颌线,以及顺着鬓角掉下的汗水,嘴唇紧抿着。

“谢……”

谢珈身体突然一软,整个人倒向他——明明看着清瘦,压在身上却沉得要命,许书熠踉跄了两步,才勉强平衡好。

沉重急促的呼吸喷在脖颈处,那点血腥味越发的重,脸上的汗水碰到了他的脸颊,湿漉滚烫。谢珈像是强撑着清醒推开他,脱力坐到了地面,还不忘提醒他:“手铐……”

许书熠迟钝地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掏出了兜里的手铐,反手铐住了地上的男生,同时在通讯端发送消息,不出两分钟,就会有警卫前来。

“你哪里受伤了?”许书熠蹲下身来,担忧地问。

谢珈穿着一身黑,压根看不出哪里有血,脸上也都是汗,两颊烧红,像是起了烧,眉头微微皱着,他闭上眼,哑声:“你怎么拿了手枪都不会用……”

许书熠:“……”

像是强撑身体的支柱轰然塌陷,谢珈提不起什么力气,腹部伤口的疼痛顺着神经蔓延到全身,眼前甚至出现重影。

许书熠很焦急地喊他,轻拍着他的脸颊:“谢珈,谢珈,别睡啊。”

手凉凉的,掌心柔软。

但谢珈实在没有力气凑近。

在受伤之后,他想原地休息一会儿,再去医院看看,然而许书熠的出现成了变数,谢珈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当时哪里来的力气,能把那人踹到一边去。

警卫纷乱的脚步声赶到,身体传来失重感。谢珈勉强睁开眼,看到了托着自己的担架,四周混乱,以至于他完全看不到许书熠的身影。

谢珈忽然想起,刚刚许书熠突兀地闯进教学楼后方的场面——穿着白色短袖和浅色牛仔裤,高中生一样,脸也白白净净的,像……兔子,毫无戒备地走入监控的盲区。因而那个男生轻而易举地近了他的身,如果自己晚一秒起身,趴在地上的就是许书熠了。

不会用枪,缺乏警惕心和戒备,傻乎乎的,让人没法儿放心。

“许老师……”

谢珈意识模糊中低声叫他。

很快有人应声,脚步急促地跟在担架旁边。谢珈骤然放松下来,没再听清他后面说了句什么,意识逐渐沉下,自顾自地喃喃:“笨死了……”

晚十一点,所有企图暴动逃脱的学生全部抓捕完毕。

共抓捕四十二名学生,其中成功逃出少管所的只有两名,但没走出二里地就被抓回。说到底是一群未成年,组织性很差,还有学生在教学楼后面拿麻绳想绑梯子爬出去,结果手法不当,给自己五花大绑了。

而受伤人员共有三名,其中最严重的是谢珈。

送到医务室之后,许书熠在门外等待到了凌晨一点,然而迟迟没等来结果,以至于坐在长椅上睡着了。

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睡得也不安稳。

周新桥刚把人抱起来,许书熠便突然惊醒,眼睛里很明显的红血丝,哑声叫:“学长。”

“谢珈没出什么事,别担心。先去休息室睡一觉,明早再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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