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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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书熠茫然:“负责?”
“嗯,”谢珈别开眼睛,微微抿了抿嘴唇,“……我会负责。”
许书熠本来觉得尴尬,然而看到谢珈露出难为情的模样时,他突然有点想笑,这和记忆中小嘉腼腆内向的性格有所重叠,让他多少有了点熟悉的感觉,像是回到了十六街区的夏。
面前的枪忽然放下了,谢珈抬起头,听见许书熠说。
“我不需要你负责,如果可以,你忘掉那晚的事情,对我们来说都再好不过,你还是我的学生。”
谢珈的手指抽动,蜷了下。
许书熠认为他是默许了,站起身,下身莫名有点不舒服,湿乎乎的。前几天和周新桥做完爱后,他经常会睡醒发现内裤是湿的,因而第一时间并没有往谢珈所说的验明联想到一起。
他打算送谢珈离开:“时间很晚了,你可以走侧门——”
谢珈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你对两年前那封信的答复吗?”
许书熠愣住,露出点迷茫的神情,看着谢珈站起身。
“我明明在信里最后写了,无论喜不喜欢我,什么结果,都要给我一个答复。或许两年前你觉得我年纪小、幼稚、心性不定,所以没有回信,那现在呢?”谢珈几乎是逼视着他,身影半笼在他身上,无端有压迫感,“现在我说‘负责’,你也认为是儿戏,是吗?许老师。”
许书熠沉默,谢珈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两年前,他第一次递出情书,紧张得一夜没睡,之后一次次跑邮局,等待却毫无结果。两年后重逢,许书熠若无其事地叙旧,绝口不提当年的信,甚至于现在,仍在提那场形同虚设的师生关系。
谢珈没再继续说,他笃定许书熠不会回应,也不打算让他继续为难,刚要离开时,他忽然听见身后许书熠迷茫的声音。
“信?”
他说:“我没有收到那封信,小嘉。”
翌日,周五。
早上六点钟,元昭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小心合上门,正打算进卫生间洗漱,余光里扫见许书熠仰躺在床上,醒着的模样。
“你醒得好早啊,今天上午有课吗?”元昭见人早醒了,松了口气,“我还怕吵醒你。”
许书熠头疼得厉害,他昨晚一夜没睡,眼睛也发酸:“……没课。你昨晚怎么没回来?”
“我、我亲戚来找我,”元昭眼神躲闪,“我陪着在酒店将就了一晚。”
很明显的撒谎,但许书熠并没有仔细听,他只是点点头,起床去卫生间。元昭刚洗完脸,抬头从镜面看到了许书熠的脸色,吃惊道:“你生病了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昨晚失眠了,”许书熠勉强笑了笑,“中午补个觉就好。”
他心不在焉地开始刷牙,脑中却仍是昨天晚上谢珈的话。
在许书熠问完之后,谢珈一度认为他仍在逃避,甚至有点愤怒,在确认许书熠真的不知情后,才说。
“那封信我给了周老师,我让他转交给你,”他顿了下,“他没有给你吗?”
许书熠脑袋轰地一声炸开。
没有。
对于那封信,许书熠完全没有记忆。
之后他急躁地赶走了谢珈,关上房门后,他呆呆地坐在床上,很久没有动弹。半晌后,许书熠才拿起了手机,发现手机没有电关机了,白天他一直忘记充电。
充电开机后,许多消息涌了进来,除去垃圾短信,有四条消息来自周新桥。
【周新桥】:回宿舍了吗?
【周新桥】:[视频电话已取消,点击回拨]
【周新桥】:晚安。
【周新桥】:今天如果没有课,回来打个电话,好不好?
三条信息分别在不同时间发来,最后一条是凌晨五点。许书熠慢慢往上翻,周新桥外派不到一周的时间里,他们一直在聊天,周新桥会说想他,会耐心开解他烦恼的事情,甚至于哄他睡觉。
一直以来,周新桥所展现的形象都是如此——温柔,包容,尊重他的一切,许书熠甚至认为光风霁月也适配他。
所以,两年前的那封信,周新桥是忘记转交给他了?或者是弄丢了,不敢告诉他?可周新桥一向细致,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即便弄丢了,也不会遮遮掩掩。
唯一的可能性,是周新桥私自扣下了那封信,没有转交给他。
许书熠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仰躺在床上。
他不知道怎么回复周新桥。
“许教,这几天晚上我可能都不回来了,”元昭的声音隔着卫生间的门有点不清晰,“我得陪我亲戚在附近玩一玩。”
许书熠说“好”,心不在焉地翻了个身。
下午b班有劳动,是组装电子仪器。许书熠中午补了一觉,却仍是困,只是强打精神去监工。
今天班里请假一人,谢珈没有来。
班长说:“主任把他叫过去了,不知道具体什么事情。”
许书熠下意识松了口气,他点点头:“知道了。”
虽说昨晚谢珈没有明说信的内容,但也能猜到大概,无非是青涩的爱恋。诊疗室的那晚原本是个错误,可一旦掺入个人色彩,就变得暧昧不清,再见面难免尴尬。
不在也好。
劳动两个小时,中间没有休息时间。许书熠盯得直犯困。临结束时,一通电话突然拨了进来,他陡然清醒过来,看见屏幕上的名字,是周新桥。
接近一天没有回消息,如果再挂断会显得很奇怪。
许书熠走到门外,迟疑了会儿,才接了起来:“喂,学长。”
“在忙吗?”周新桥温声道。
“我……在看着学生劳动,”许书熠把那句“不忙”给吞下肚去,说,“学长你有事情吗?”
周新桥那头沉默了会儿,只能听见呼吸声,半晌才说:“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很想你。看你没有回我,怕出什么事,所以来打电话问一下。”
许书熠莫名产生了点愧疚心理,他突然想,关于那封信他都没有问周新桥,就算有误会也无从澄清,许书熠冲动地脱口问道:“学长,两年前——”
下课铃声骤然响起,学生顿时解脱,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周新桥问:“两年前?”
“我今晚再给你打回去吧,这边下课了,我得组织一下学生,”许书熠匆匆道,“回头聊,拜拜。”
挂断电话后,许书熠这才去管纪律,把制作好的电子仪器放到一边,等待警卫带走,他清点好学生人数,宣布解散,许书熠想起什么:“江谕!”
坐在最后的江谕抬起头来,他打了个哈欠,这才走过来,眼睛有点发红,攒着透明的水汽,在灯光下显得漂亮:“教官。”
“昨晚没睡好吗?”许书熠有点想笑,“等会儿我带你去教职工餐厅吃饭,吃完饭找间空教室,练一下昨天说的节目。”
江谕问:“只有我们吗?”
许书熠奇怪道:“你还想有谁?”
江谕懒洋洋道:“怕有讨厌鬼。”
许书熠只当他在开玩笑,教室里人已经走空了,他收拾了书,刚要开口,手忽然被攥住了,江谕侧目看向他,微微笑起来:“走吧,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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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街区,会议室。
周新桥汇报结束后,他收起笔,台下响起掌声。
“小周的汇报的确可圈可点,角度也很新,是非常出色的总结,”一位年轻的老师也点头道,“很期待小周教官的下次汇报。”
为首的老教授也赞许道:“都说虎父无犬子,果然如此。”
周围人也附声:“和周上将年轻的时候的确很像。”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周新桥目前与父亲周博海的僵持,这些夸赞也不是出于他的汇报,而是他的身份。只要周博海的上将身份没有被摘下,这份过于璀璨的光晕就永远会遮掩他,没人会在意他讲了什么。
“谢谢。”周新桥说。
他收拾好文件,坐到自己的席位上。之后也没有参与讨论,等到会议结束,却是率先起身,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这并不符合礼仪,身后众人面面相觑,但也没有人敢指点什么。只有一个年轻的老师跟了上去,鼓起勇气,与周新桥搭话道:“小周教官!您、您刚才的汇报我听得很仔细,只是有一点不懂,我——”
周新桥打断他的话,礼貌道:“下次吧。”
说罢,他直接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外的年轻老师局促地站在那儿,见周新桥没有邀请他进去,于是只能走开了。
车内,周新桥并没有点火。他穿着身规整的西装,系着墨绿色的领带,头发微微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眼镜折射着手机屏幕的光,显得尤为冷淡。
周新桥的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方向盘,过了会儿,他忽然打开了车内储物柜里,拿出其中的耳机线,戴上,打开手机里的软件。
耳机里先是传来了滋滋的电流声,随即传来了模糊的声音。
“这个教室吧。”
许书熠推开了一楼楼道口的教室门,探头巡看了一圈,确认无人后才进入。这个点不是上课时间,空教室不难找,他把手机放在一边,对江谕道:“坐第一排吧。”
江谕关上了门,咔嗒。他拉开了第一排的空椅坐下。
“这两天有选好歌吗?”许书熠也拉了个空椅子,与江谕并排坐在一起,“地方民歌,外语歌……都可以。”
江谕摇摇头:“没有。”
这倒是意料之中,毕竟他们天天学习和劳动还忙不过来,手头连电子设备都没有,空想的确没有结果。许书熠拿出一张纸:“选一首吧。”
江谕看着那张纸——上面罗列着几首歌曲,手写的,很清秀的黑色字迹。他的指尖搭在数字1的旁边,敲了两下,才道:“你选吧。”
“都没有听过吗?”许书熠困恼道,“那……第一首吧。”
他起身拿起一旁的手机,调出歌曲,放给江谕听。一首节奏明快的歌,没有什么炫技的部分,总体难度并不高。这首歌是许书熠小时候妈妈常听的,因而即便不看歌词,许书熠也能跟着哼哼两句。
放了两遍后,许书熠问:“大概会了吗?”
江谕抬起头,眨眨眼,少见地露出迟疑的神情:“……会了吧。”
许书熠非常高兴:“那你跟着唱两句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