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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蒋琛妥协了。

他妥协了很多次,或者说妥协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任何大事小事,他都会妥协,他当哥,要妥协,他是强者,要妥协,他比对方年龄大,他还要妥协。不妥协干什么呢,他跟于望争论起来他自己都感觉可笑,可是他说的话他又忍不住反驳,毕竟句句都比较可笑,或者气人,以至于让蒋琛一边回怼,一边无奈,甚至感觉自己都年轻了。

可能这就是跟年轻人待在一起的好处,自己也会变年轻,毕竟无语和生气的程度堪比之前前五年。毫不夸张地说,他遇到于望后,似乎把前五年的情绪一朝积累在此。

想来于望也挺有本事,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一潭死水,远离父母、兄弟、好友、背井离乡,孤身一人,偏偏有个人,他非要往这汪死水里扔石子,看看到底是无底洞,还是会翻出涟漪。

他成功了,他翻起了涟漪。

“我真的不用学吗?”于望有些忐忑,看着视频里的交际舞教学,看看一旁懒懒的蒋琛,“不会跳会给你丢人吧。”

蒋琛想,我都打算带个男人参加宴会了,还怕你会不会跳什么交际舞。

“歇着吧。”蒋琛说,毕竟于望一学,就让他在旁边监督,生怕自己跳不好。

于望看了他一会儿,说好吧。

他收起了电脑,回屋时说:“如果你真的很不想带我去,我也可以不去的。”

蒋琛:“……”

总是把自己说的可怜兮兮的。

于望看他没说话,像只怂着耳朵的小狗,进屋了。

蒋琛也准备去公司,却在路上接到了olivia的电话,说她提前回来了,问他还需不需要舞伴。

过了会儿,olivia才听到蒋琛回答,“不用,找好了。”

接下来几天于望又都像打鸡血似的,还神神秘秘的。蒋琛都上床了,他还没一溜烟上来,这不太符合他的作风,毕竟每次他都比蒋琛先闭眼,然后第二天再四仰八叉地扒着男人强壮的肉体睡的香甜。

他的睡姿很差。

很差很差。蒋琛没说过他,在他无意间踢到自己的蛋时,蒋琛有点忍不了了。但是把睡着的人喊醒说你踢到我的蛋了这种话又难以说出口,于是他想了个办法:挠于望的脚底板。

实话说,于望那张脸是他的胃口,身材也是他的审美,除了性格出乎他的意料,其他条件都符合他的标准,这样的人每晚睡在他怀里,躺在他身边,偶尔还不自觉的蹭蹭他,贴贴他,他都想把人扒光了捆起来操的崩溃,听身下人哭,看他连滚带爬地逃让他性欲高涨,这也是为什么olivia说他床上太野的原因。

但是他始终没有这么做。

这种感觉就像他看到了一块儿天然的玉,当然可以花重金把他雕刻、打造成适合自己的样子,这放在二十几岁的蒋琛一定会这么做,所以他曾经这么做过,但是玉碎了,碎成了粉末。而再次遇到美玉,他就望而却步了,他可以养着他,将他养的更好,却深知自己不是拥有这块儿玉的人。他可以花重金养,但是不会再把他变成自己的,等哪天他遇到比他还会养玉的人,这块儿玉他就拱手送人。

实际上按照包养准则来说,他不需要这么做。但是他是人,看到美好的事物总会有恻隐之心,或许他实在是一个道德败坏的人,但他也是一个有心的人,可能看不清,但做选择时却总会跳出来提醒他——你还是想选择善良。

所以他不碰他,也容忍他,看他作、看他闹、看他胡作非为。

不能说他没有纵容,如果他没有纵容,于望早就从这里滚了出去。所以既然他选择沉默,就不会苛责他的天真。

于望被他挠醒后一脸茫然。

他死都不会想到是身旁一本正经,一脸冷漠的男人挠了他的脚底板。

他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把蒋琛挤的快掉床,赶快往旁边躺了躺。

蒋琛说:“起床。”

于望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脑子还没醒,身体却很听话。

下一秒,就听到闹钟响了。

蒋琛看到于望闭着眼呆了一会儿,又砸回床上,没到五分钟,又一跃而起:“我有课!”

他一阵疾风般的速度完成洗漱,赶去客房穿衣,又到餐桌边吃饭。

蒋琛已经习惯了。

于望背着书包换鞋的时候他还在系领带。

以前的领带是宋元给他系的,他只用站着享受,来美国后是他一次又一次自己学会的,瞥眼餐桌,还得提醒于望:“手机。”

于望又二返头拿着手机,在风中留下一句再见。

那是宁愿赶着,不愿早起一分钟。

后来蒋琛把他有课的时间段的闹钟都往前调了十分钟。导致他每天去到班级里都有些茫然,怎么会早到几分钟,明明应该卡着点。

后来被发现,蒋琛的回答是:“路上应该注意安全。”

于望就没再调回去。

到了公司,蒋琛看眼日期,今天就是赴约的日子。晚上八点到第二天清晨,主办方给每位贵宾都安排了房间,看来是个不醉不归、酣畅淋漓的宴会,这还是布朗斯给他发邀请函时他才了解到的。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如果被于望看见了,指不定怎么嘲讽自己。

想起自己可能会成为宴会上的异类,蒋琛虽感到无奈,但也不觉得后悔,自打他来美国,虽然工作上依然拼命,却不那么在乎人际关系,更准确地说是他人的看法,那些面子和尊严在他这儿像过往云烟。

忙了一下午,天色渐晚,他便驱车前往校园,于望却告诉他他不在学校,而是在家,让他回家等自己。蒋琛就又回了家。

他在楼下等了一会儿,没见人下来,也不急着催,毕竟第一次参加可能会有些紧张,便翻起手机看有没有新的财经报道和新闻事实,眼的余光感受到副驾驶的门被打开时他没转头,只提醒一句,“宴会开始的晚,可以先吃点东西垫垫。”

说着他转过头,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

于望黑长直的假发高高盘起,白皙的脖颈下是两道漂亮的锁骨,他穿着一身火红的深v露背连衣裙,直直开叉到屁股上方一指,腰侧也是镂空的,腰细的仿佛只有一寸,两条笔直修长的腿下踩着一双八厘米的高跟鞋,每个脚趾都修剪的圆润整齐,再看那张脸,哪有点男生的样子,柳眉高挑,高鼻薄唇,眼睛一动一勾,跟调情似的让人心生向往。

“交际舞我也学会了。”他听到于望说,看着他的水润的唇一张一合,“还会给你丢人吗?”

蒋琛愣了许久以后才反应过来,弯腰捡手机。

“我操。”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这可……太是那个味儿了。

妈的。

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漂亮的男人。

一路都很安静。于望的手拧在一起,他时不时地看蒋琛,感觉他好像很不开心。他在此刻有些后悔。明知道蒋琛不喜欢他男扮女装他还是这样做了,当时只想着不让他丢人,却没想过带来的后果。

他喜欢乖的,但自己好像的确一点都不乖。

“衣服是租的,我去还了吧。”他的内心有些忐忑。

蒋琛没答话,也没往聚会的别墅开,而是繁华的市中心。这么兜一圈,肯定要迟到。于望不傻,知道这是要重新给他买衣服整理。

他的手摸上假发。

“别动。”

蒋琛打着方向盘,还有空留意他,语气听不出喜怒。

于望迷茫地看着他。

车在路边停下,蒋琛下车转到副驾驶开了车门,朝他伸出了手。于望定定地看着,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抬头,他看到了奢华的珠宝店。

他有些惊讶。蒋琛经常穿西装,这次宴会也只是得体,没有刻意打扮,显得他身边性感明艳的于望格外显眼,但就算这样,蒋琛看到他的第一眼,还是觉得他缺了一条项链。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于望听到自己的心在跳。他坐在明亮的镜子前注视自己,注视自己身后的男人。蒋琛没有听推荐,他有自己的审美品味。他选了一颗眼泪形状的钻石项链,坦然地看着镜子里的于望欣赏。

于望一直看着他。

蒋琛觉得他很漂亮。

他买下这条项链,说自愿赠予,于望一瞬间变成了哑巴。

“你那双鞋太高了。”蒋琛想他两手空空的下来,将车开到不远处再次停下,问:“穿多大的。”

于望报了鞋码,蒋琛说:“等着。”

他两步跨进装修极好的店面,不到十分钟后出来,手上是一套新鞋新衣服。他打开车门放在了后座,再次发动汽车。

于望说:“谢谢。”

蒋琛没有说话。

到了别墅,蒋琛将车停下,门童接过钥匙,蒋琛牵着他,片刻后搂住他的腰,于望一顿,男人像和他耳鬓厮磨,声音低哑,“往我身上靠。”

温柔的气息喷洒在耳边,于望的脸有些红,他虽然刻苦地练了几天高跟鞋,但这实在是有点太高了,走路能勉强撑一下,站着的确感觉要瘸了。他将自己的重量压在蒋琛身上,男人不可察地托着他。

这场宴会有许多各行各领域的知名人,不是龙头也是代表,蒋琛看到几个打过交道的熟人,也看到布朗斯端着酒杯走过来。布朗斯和这场宴会的主办方是多年的好友,一看到蒋琛和他的女伴便迫不及待地引着两人见面。主办方负责人是乔纳,身份是当代美国主流媒体主编,他比蒋琛矮,和布朗斯一样是地道的美国人,蒋琛看过以他为名出版报道的杂志和新闻,政治倾向明显,还夹杂些隐晦的种族歧视。

这样的人靠近是危险,不靠近还是危险,靠不靠近都可以,就是不能得罪。

他们互相慰问,端起了香槟,乔纳的眼神停留在于望身上难以离开。东方美人的美在骨不在皮,在于神韵,在于举手投足中浑然天成的柔美。于望察觉到他的眼神,有些不适地紧紧靠着蒋琛,虽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场合,但是他知道该怎么做,身后的男人像强壮的大树给予他依靠和安慰,他示以礼貌的笑容,眼眸一直微垂,并不乱瞟,也不好奇。

他像画一样美。

蒋琛恭维了一下乔纳举办的宴会,听他赞扬自己今晚带来的女伴很美,玩笑似的应下,说:“她的确很美。”

于望面色微红。

刚进来时紧张无措,忽略了一些细节,现在静下心来感受到的全是男人掌心的力度,他握着自己的腰,温热有力,两个人贴的太紧,让于望下意识想伸手拥抱。

他有一些无耻,有一些贪恋他的身体。

直到最后一位贵宾到场,别墅大门封闭,音乐声响起,这场晚宴才正式开始。乔纳带的女伴是一位热辣性感的法国女郎,他们作为主人率先进场,于望看着他们流水般的动作,那自信、标准的舞姿,一瞬间开始紧张,短短几天,他只学了个皮毛,肯定压不住这样的场。

蒋琛往后退了两步,几乎站在角落里。

他穿着昂贵的西装,身上没有任何配饰,腕表也摘了下来,低调的像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说:“别紧张,我们不跳。”

于望看着他。

“这样的宴会只是走个过场。”蒋琛没有过多解释,找服务生给他要了一块儿蛋糕。

于望的确饿了。

他接过小蛋糕不太优雅地狼吞虎咽,蒋琛又自然地递给他饮料。

“你不吃吗?”于望看着他,叉了一小块儿递给他:“还挺好吃的。”

“我不饿。”

“不可能。”

蒋琛看着他,他还维持着递蛋糕的姿势,便张嘴将蛋糕吃了,于望愣住了。

“还可以。”他说。

“噢。”

于望耳尖红红地收回手,继续叉蛋糕,柔软的舌尖触碰到微凉的叉子,鼻尖溢满了香甜,连胸腔都是甜的。

后来布朗斯找蒋琛聊天,邀请他去别墅后花园,像是要聊一些外人不能听的。蒋琛便把房子的钥匙交给于望,让他去屋里等自己,告诉他今晚要住在这里的事宜。这出乎于望的意料,让他有些不安,但是看着蒋琛沉静的目光,他又觉得没什么不安的。蒋琛看着他离开,不经意似的扫过宴会,和布朗斯前往后花园。

“这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布朗斯说,他们想和蒋琛一同做对外出口的贸易,乔纳可以帮助蒋琛在美国提高声望与名誉,甚至是地位,蒋琛只需要向他们源源不断地输送物资。

这就是他在美国所接触的每一个看着带有善意而靠近他、帮助他的人。

蒋琛说:“我是商人,我只看重利益成本。”

名誉这种虚头瓜脑的东西就想换他货真价实的物资,今天答应,明天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得到他手里的渠道,榨干他的价值再把他扔掉,空头支票他见的多了,这种场面的不劳而获他还是头次见。

“一个好的商人是最看重名誉的。”布朗斯微微不满,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埋头苦干的中国人虽然有智慧,却很好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不行了。但他忽略了蒋琛与人交往的确谦逊,却不是谦卑,蒋琛笑着说:“生意做到我这一步,名誉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于望没找到地方。

他是按照蒋琛说的路线,却在半途遇到一个同样找房间的女士,他碍于不能说话,便稍微给对方带了一下路,就彻底迷失了。

他懊恼自己蠢笨,正准备给他打电话,看到一个人。

乔纳。

他像是等自己多时了。

于望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转身就走,高跟鞋却限制他的行动。他又不能露馅,给蒋琛带来难堪,又不能给他惹麻烦。乔纳在背后跟着他,赶上他,一把握住他的胳膊,绅士体贴地说:“您看起来需要帮忙。”

于望瞬间推开他。

“我可以带您去休息室。”乔纳再次赶上,他看着对方隐忍的模样,微咬的红唇,丝毫不介意他不愿同自己说话,“我是乔纳,这场宴会的主人,我们刚才见过,你可以相信我。”

于望非常想张嘴说话,忽然听到背后有人说:“当一位女士面对他人的热情邀约时沉默,那就代表她拒绝。”

于望猛然回头,蒋琛走到他身边,看着乔纳:“谢谢你的好意。”

乔纳丝毫不感到尴尬,顺势道:“英雄救美这种戏码何时才能轮到我身上?”

三人笑笑,各自分开。

于望看着蒋琛,小声说谢谢,蒋琛却让他靠着墙。

于望不明白,只见他蹲下来,拿出了之前买的新鞋,脱掉了他的高跟鞋。

“我、我自己来……”于望很不好意思,蒋琛说:“你穿的裙子。”

于望一顿。

蒋琛握住他的脚腕,看到他的脚踝磨破了,冒了一点鲜血,皱了下眉。

他捡起高跟鞋扶了他一把,于望和他走在一起,再次说:“谢谢。”

蒋琛没说话,路过垃圾桶顺势扔了鞋。

于望:“……?”

于望:“这是我买的!”

蒋琛:“乱花钱。”

于望:“……那不是没租的吗。”

他看着蒋琛:“明天早上也要穿啊,宴会还没结束。”

“不穿。”蒋琛说,“管他结没结束。”

于望噢了一声,跟着他进屋。

蒋琛说:“刚才为什么不拒绝他。”

于望愣了愣才知道他说的是乔纳,抿了下唇。

“不用怕给我惹麻烦。”蒋琛说,“不要有英勇就义的精神,这很愚蠢。”

于望:“……”

于望:“你一点都不领情……”

虽然话难听,但于望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点点头说知道了。

蒋琛想了想,“以后不要穿了。”

于望看看他,看看自己的裙子,噢了一声。

蒋琛说:“在家可以。”

于望:“噢。”

于望:“……?”

于望:“啊?”

于望很开心,因为晚上和蒋琛睡一起,他就知道他得来,这种宴会的变数太多,虽然他没参加过,但是他听过,他在餐馆打工的时候,那小道八卦多的要命,虽然不是这种高级场合,但是有多混乱他还是有耳闻的,抱着以防万一的心,还真被他误打误撞碰上了。

但是于望不开心,因为他得当着蒋琛的面换衣服,也就是要当着他的面脱衣服。蒋琛倒没什么,洗了澡,围了浴巾出来了,肩膀上搭了条毛巾,头发上的水滴落在背上,于望看的目不斜视,回不过神,蒋琛感受到他的视线,好笑地看他一眼,“看什么。”

他坐在沙发上擦头发,于望磨磨唧唧地走过去殷勤地说:“我给你擦吧。”

蒋琛莫名,有一种小孩儿犯了错先卖乖的错觉,“不用。”

他拒绝他。

于望失落,眨巴眨巴眼。

蒋琛:“……”

蒋琛:“你要干什么你说。”

于望:“擦头发。”

蒋琛:“……”

蒋琛把毛巾递给他。

于望兴高采烈的给他擦着头发,没一会儿就去洗澡了,蒋琛摸着自己半干的头发无语,拨拉两下用吹风机吹干。

有个五分钟,于望洗完了,出来走到他跟前:“擦头发。”

蒋琛:“……”

蒋琛不可置信:“我?”

于望点头。

于望:“我都给你擦了。”

蒋琛:“……”

蒋琛:“猫挠似的也叫擦?”

于望:“那你现在干没干嘛。”

蒋琛:“那是我自己吹干的。”

于望:“噢。”

于望把毛巾递给他,“擦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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