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另一侧床垫凹陷下去,有人爬上了床,有重量轻轻搭在他身上,隔着被子。
陈路生从后面抱住林重,“晚安。”
“胳膊不疼吗?”林重说,陈路生这么和他挤着,手臂上的烧伤压着了。
“怎么躺都疼。”
仰躺着,后背疼,侧躺着胳膊疼,趴着大腿上的烧伤疼。
林重转了过来,面朝着陈路生,托着陈路生压在下面的胳膊的手肘,把自己的手垫在了下面,让陈路生的上臂离了床面,悬了起来。
“这样是不是好点?”林重问。
“嗯。”陈路生在黑暗里笑了。
“小山,你一定要离开我吗?”陈路生问,他明明感觉得到林重还在乎他。
“嗯。”
很轻的一声,却坚定。
陈路生不再说了,他也很坚定,他不会让林重离开他了,除非他死了。
窗外一半黑灰一半青草嫩绿,大火烧毁了这幅画卷的一半,陈路生忙着把主栋里还完好的东西搬出来,整理到附栋里,拿出来不少林重想不到的东西。
比如他的学习资料,林重怀疑陈路生应该是把原来家里的全部都搬到了这里来,被关着也没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他就拿着自己的书上楼看书去了。
他想找个单独的书房,但他也不知道哪个是书房,一个个打开看,到了二楼,推开最左侧的房间,进门,一股灰尘和陈墨的苦涩呛人扑面而来。
房间里陈列着一个铁质的书架,像个空荡的档案室,书架上各行贴着时间,林重走近,发现那上面放的真是档案。
封面上写着——患者谈话记录。
患者姓名:陈路生。
这种东西怎么会在陈路生这里,不应该是在程医生那里吗?
他把手里的书放到架上,抽出一本,翻出来看了眼,黑色标记笔留下的痕迹掠过眼前,他翻书的动作一顿。
做标记的地方怎么都和他有关?
是偶然吗?
陈路生:我看到罗浩按着他的头,他挣扎间溅起好大的水花,旁人都在笑,我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我看着他的手臂一点点没力气。
:你当时是什么感觉?有没有呼吸变苦难?或者看到什么别的?
陈路生:我看到池水变黑了,像黑墨一样。
:嘴里有没有奇怪的味道?
陈路生:没有。
:后来呢?
陈路生:没有后来了,我们回家了。
“后来不是这样,不是回家了……”林重呢喃着,可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想不起来?
他忘掉了这么多吗?
他盘腿坐下,想不起来的东西暂不去想了,他继续翻看手里的谈话记录。
越翻他越发现不是偶然,只有关于提他的部分被画上了标记,这档案也不是第一次被翻动,而是很多次。
是程医生翻的?会翻那么多次吗?做标记的又是谁,如果是程医生的话,有必要做这样的标记吗?
那是陈路生?
可为什么翻看那么多次,为什么做标记?
林重侧了侧身,身体靠着架子,被画上线的部分内容单调,无非是他被陈路生欺负了,或者陈路生看着别人欺负他了,这么一看,他当真是过了凄惨的四年。
拇指摩挲着光滑的纸页,视线落在纸页的最下面的那几行字。
程医生问陈路生后来呢,陈路生说没有后来了。
这段对话他已经看到三次了,陈路生每次都回答没有后来了,可他觉得不对,他好像记得后来还发生过一些什么。
陈路生在撒谎,他在刻意隐藏事实。
是因为不信任程医生,所以故意隐瞒,还是觉得后来发生的那些不值一提?
疑问越来越多,继续翻看下去也似乎找不到什么答案,林重把手里的档案放回去。
拿回自己的书,他就在这里盘腿看了起来。
“小山、小山……回魂了吗?”
那声音飘渺,有时离他好近,有时又好远。
林重睁开眼,手里的书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书角磕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