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老家那边,肖乐和安禾生了一个男孩,肖乐升了副所长,陆雪去了上海,李凯嘛,光荣退休,在家带孙女,成天去跟一帮老头们炫耀自己的漂亮孙女。
后来林晴带着林瑞跑遍了全国,又去了国外,没人知道她后来又去哪,又停在了哪,后来林修明在电视上看到林重,见人就骂林重是个白眼狼,庆幸当初劝自己媳妇没让林重去国外读书,要不然林重肯定早跑了,他说这孩子就得不让他太成功,才能留在父母身边养老,不然太成功了,就像林重,你看这不跑了,连自己父亲都不管。
后来赵景川包养的那个小情人偶然看到杂志上林重拍摄的封面,从此走上了模特这条道,赵景川一手捧红他,事业有成之际两人和平分开,后来赵景川和别人联姻结婚,听说婚后两人打来打去的,就没消停过。
再后来啊,故人一个个离去,唯林重这个长寿的,活到快九十了还不死,到他这个年纪啊,什么都干够了,也看够了,一天天数着日子,就等死了。
他和陈路生找了律师过来把遗嘱立了,他俩又没孩子,但肖乐和安禾的孩子、大宇和小河的孩子、还有小楼的孩子时常过来孝敬,从小叔叔叔叔的叫得亲近,也算他们半个孩子了,他俩把遗产分了一半出来给这几个孩子平分,另一半就捐给了林重创立的援助机构。
走完流程,管家送律师出去。
林重靠着软枕,抬起了手,陈路生默契地把水递过去,林重拿稳杯子,喝了两口水,喝完陈路生把杯子接过去。
“我推你回房间?”陈路生问。
“嗯”林重点了点头。
陈路生站起来,把林重抱起来,放到轮椅上,推着轮椅出了会客厅,外面阳光正好,透过走廊的落地窗照进来,楼下满园的玫瑰尽入人眼底,红艳艳的,好看极了。
陈路生推着林重穿过走廊,见林重的视线落在楼下,他停下,转了转轮椅,太阳晒得人犯懒,林重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
他这老胳膊老腿的,一抻嘎巴嘎巴响。
他望着庄园里青绿的草坪,忽然想到以前还年轻那会儿和朋友聚在一起,在草坪上烧烤、吃火锅,不禁感叹:“这人啊,活太久了也没什么好的,亲人、朋友一个个的都走了。”
“你还有我啊。”陈路生插了一嘴。
林重笑了,“是啊,我还有你啊,你这也是老不死的。”
何止啊,陈路生至今身子都硬朗呢,还能抱得起来他,照顾他,哪像他,到了年纪,腿先不好使了,坐上了轮椅。
“我得照顾你,怎么能死了呢。”
“幸好还有你。”林重说,要不然他一个人该多孤独啊。
林重打了个哈欠,“回去吧,老了,一晒就犯困。”
陈路生推着林重回卧室,卧室的床头上摆着个白色花瓶,花瓶里插着今早摘下的玫瑰花,依旧鲜艳。
陈路生把林重从轮椅上抱起来,放到床上,临起身,在林重额头上吧唧一口。
林重拍他,“你个老不羞的,害不害臊。”
“从四十多岁的时候,我一亲你,你就这么说。”陈路生声音里透着点委屈。
“你从四十多岁就是个老不羞。”
“我亲我自己媳妇怎么了。”陈路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媳妇?!”林重反问。
“我老公。”陈路生连忙改口。
当初结婚的时候,林重定的,他是老婆,林重是老公,那天晚上把盖头盖在他头上,林重掀的盖头,让他叫了自己好几声老公。
“不要个脸的。”林重笑骂“你上外面看看去,谁家小老头还每天吧唧亲一口的,都这么大岁数了,满脸皱纹,丑不拉几的,有什么可亲的。”
陈路生掰着林重的脸,又吧唧一口,亲完美滋滋道:“多大岁数,你在我心里都是一枝花,漂亮着呢。”
“要点脸。”林重白陈路生一眼。
陈路生帮林重脱了拖鞋和袜子,把林重的脚塞进被子里,自己也脱了鞋爬上床,“霜霜明天说来看你,你这生日快到了,想办个寿宴,那几个孩子都往这边来呢。”
霜霜就是小楼的女儿。
林重皱了皱眉,“得了,一帮崽子的,吵吵闹闹的,烦死了,别让他们来,太闹挺。”
陈路生笑着听他说。
林重指着自己耳朵,“我这耳朵还没聋呢,就得被他们吵聋了,霜霜那孙子我的天啊,太能嚎,人小吧,声量挺大。”
林重和陈路生絮絮叨叨说着,人老了,变得越能念叨了,平时几个小辈偶尔过来,也待不了多久,就陈路生听他唠叨。
说着说着,声音渐小,渐渐没声,林重总是这样,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陈路生拉上一半窗帘,挡住直照着他们的阳光,躺在林重身侧,静静看着林重睡觉,他没林重那么好的睡眠,他们俩截然相反,林重年纪越大觉越多,他年纪越大越睡不着,睡不着的时候就喜欢这么看着林重睡。
可看久了就怕,都说人年纪大了,睡一觉可能就抗不过来了,在梦里就死了,他时不时就去探探林重的呼吸。
手指上感受到微弱的呼吸,他松了口气。
林重迷糊着,用手拍了拍陈路生,陈路生一把抓住他的手,两只戒指碰在一起,林重睁开眼,看了看陈路生。
林重握了握陈路生的手,用了些力气,“……路生啊,你别先我去了。”
他实在不想一个人独活在这个世上,不想送别所有人后,最后走。
陈路生握紧林重的手,用同样的力道回应着:“你活到哪,我活到哪。”
冬日
林重接了两个国外的拍摄工作,前几天还在热带地区热得快中暑呢,后来几天就跑雪山下了,冻得他抱着手臂,打着哆嗦,一说开拍,他立马进入状态,也不打哆嗦了,宛如立在雪山下的松柏,脊背笔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