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真摸了)
武官还在陆陆续续带着妻儿来问好,贺嫣的心却已经飞到沈知珩跟那个白面文臣身上了,一边敷衍寒暄,一边用视线在两人之间飞快巡视。
近了近了,两人越来越近了……终于遇上,视线交汇的刹那,白面文臣脸一红,结结巴巴拱手行礼,沈知珩微微颔首,便直接去对面落座了。
就这样?贺嫣看看文臣的大红脸,又看看他身边浑然不知的妻女,突然忍不住啧了一声。大褚虽不算男风盛行,但也不算稀少,上至贵族下达百姓,歧视者甚少,但……好男风却娶妻生子者,却是实打实被瞧不起的。
沈知珩也是遇人不淑啊,万年的铁树好不容易开朵花,却是根卑鄙猥琐的狗尾巴草。贺嫣正同情着,突然感觉对面在看自己,她收回盯着白面文臣的视线看过去,正与沈知珩对上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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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了?贺嫣眨了眨眼睛,正要直接过去问清楚,却有一人挡在桌前。贺嫣一抬头,便看到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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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嫣离京太久,已经有些不记得谁是谁了。
“贺小姐,我是林香啊。”公子哥殷勤道。
哦,林香,丞相之子,那个从小不学无术调戏良家的纨绔。贺嫣挂起一抹假笑:“林公子,好久不见啊。”
琥珀坐在后面,没忍住扬起唇角。她家小姐的客套话太贫乏了些,不管对谁都是这四个字。
林香却不计较,甚至在贺嫣想起自己后更高兴了,连连说要敬她一杯,琥珀见状及时挡下:“林公子,我家小姐还待字闺中,虽然与您是旧时好友,但……”
最后一个字拉长了音,后面的话却没说。
林香听懂了,只好依依不舍地放下杯子:“那、那改日?”
谁跟你改日。贺嫣假笑:“好啊。”
林香闻言,高兴地离开了。琥珀看着他的背影嘁了一声:“小姐,他先前好像往家里送过东西。”
“是吗?”贺嫣没当回事。她一张脸生得不错,背后又有贺家,纵然一副非沈知珩不嫁的德行,但也少不了有人献殷勤,这阵子贺家收了不少东西,能拒的都拒了,没拒了的便都堆在仓库里。
琥珀感慨:“我家小姐果然人人都喜欢。”
贺嫣乐了一声,一抬头又对上沈知珩的视线,于是朝他抛了个媚眼,沈知珩沉默一瞬,用戴了手套的手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林香就在沈知珩附近坐着,本来还高兴着,结果看到连水酒都不肯跟自己喝一杯的贺嫣,这会儿正大庭广众之下撩拨沈知珩,顿时气得一口气哽在心口。
皇子公主们陆陆续续到了,贺嫣一眼就瞧见了祁远,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是克制地对他点点头。祁远笑了笑,跟挨着她坐的九皇子说了句什么,九皇子便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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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祁远在旁边坐下时,贺嫣心跳都快了一拍。
“小年安好啊浓浓。”他笑盈盈开口。
贺嫣喉咙动了动,一时没发出声音。
祁远也不介意,将自己桌上的一碟酥点递到她面前,贺嫣慌忙拿起一颗,刚咬一口,便听到他压低声音道:“小五身边的嬷嬷宫人都被罚了板子,她也要禁足一个月,今年的过年份例也是全取消了,这几日母后一次都没去看她。”
禁足和罚俸都不算什么大事,但在皇宫这种捧高踩低的地方,无异于告诉众人她失了圣心,帝后这一波属实是替她出气了。
贺嫣心中感动,面上却装乖:“那五公主岂不是很可怜?您跟我说这个干嘛,搞得我心里愧疚。”
“少来,敢说你不高兴?”祁远眯起眼眸。
贺嫣无言片刻,到底是没忍住笑了。祁远看着她明媚的模样,一时也有些想笑。
琥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越看越觉得般配,正瞧得认真时,一抬头便看到对面的沈知珩垂着眼眸,神色淡淡地独自饮酒。
啧,太孤僻,还是二皇子这样的适合她家小姐。
皇子公主一到场,帝后也就随之而来,贺嫣随众人跪拜行礼,起身时又一次对上沈知珩的视线,习惯性地挂起一抹笑。
沈知珩别开脸,落座后再不看过来。
这人怎么越来越不高兴,难道是因为看见旧情人了?贺嫣撇了撇嘴,缩起来看各路臣子拍马屁。时隔六年再看这样的场景,竟然哪哪都是新鲜的,热闹的舞乐虽比不上漠城凌冽的风,可也有种平和的美。
贺嫣看得高兴,不知不觉多饮了几杯,飘飘然地想找祁远说话,却发现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也是,他可是今日庆功宴的主角,怎么可能会一直陪自己坐在这儿。她遗憾叹气,跟对面的沈知珩招招手。
沈知珩抬眸,桌前烛光映在他眼中,折射出碎片一样的光点。他似乎也喝了不少,眼神已经有些许涣散,却始终保持脊背挺直。
贺嫣笑笑,正要拎着酒壶去找他,林丞相突然先一步出现在沈知珩面前,刚才还饮酒作乐的众人突然齐刷刷看过去。
“怎么了?”醉得迷迷糊糊的贺嫣察觉到气氛不对,拉着琥珀问一句。
琥珀无奈:“沈指挥使这次办的是科举舞弊案,案子涉及多是文官。”
沈知珩猛地回头,已经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衣衫和头发都有些乱了,实在是狼狈得可以。
贺嫣气结扭头就走,然而还没走几步,身后便又传来呕吐声。动静频繁,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她到底没忍住回头。
贺嫣笑了,叫来一个宫人带她去,琥珀赶紧起身,走之前千叮万嘱她别乱说话,贺嫣不耐烦地摆摆手:“放心吧,我可是在皇城根下长大的,知道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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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了呢?不会是被毒死了吧?贺嫣晃晃悠悠往外走,舞乐喧哗声被她渐渐抛至身后,渐渐的周围寂静无声,只余脚踩枯叶的动静。
贺嫣回头盯着她看了片刻:“你是不是想如厕?”
而十步远的对面,林丞相举杯笑道:“沈大人,你这次办案有功,我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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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吞吞地走着,寒凉的空气随着她的呼吸变成白烟,醉酒的脑子也逐渐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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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嫣哎呀一声往下倒,沈知珩眼神一凛,赶紧将人扯回来。当温软的小姑娘撞进自己怀中,他身体僵了一下,接着便要推开,贺嫣却及时抓住了他的手腕。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沈知珩的脸都涨红了,一只手无意识抓脖子,纵然有手套挡着,脖颈上已经出现一道道血痕。
贺嫣当即抓紧他的手:“你知道你已经把那杯酒吐出来了吧?”
祁远担忧地看向沈知珩,沈知珩面色平静,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他还是不放心,但还未来得及去瞧瞧,便被几个文臣绊住了手脚。一场本该闹起来的风波,就这样平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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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闻言,这才匆匆离开,结果她刚一走,某个有分寸的人就看到对面位置空了,于是也步伐虚浮地离了席。
“滚!”沈知珩还是同一个字。
说罢,便将两只手里的杯子递给他一个,沈知珩垂眸看去,便看到上面飘着一层荤油。
林丞相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脸色变了变后又要发难,良帝却冷淡开口:“爱卿若是醉了,便先下去休息。”
“所以?”贺嫣脑子都不会动了。
沈知珩刚要说话,胃里突然一阵翻腾,他当即侧过身去呕了出来。其实他从晌午起便没吃过东西,能吐的也只有清水,但依然翻江倒海。
她脚步一停,一边默念不要多管闲事,一边还是没忍住朝着声音处走去。
贺嫣忍不住上前一步:“你需不需要……”
夜凉如水,月光沉沉,小桥流水的景观前,一向体面的沈大人单手撑着怪石,正俯身吐得昏天暗地。
……所以她跑出来干什么?贺嫣扯了扯唇角,刚要转身回去,便听到轻微的呕吐声。
吐完了,余光瞥见贺嫣眉头紧锁的样子,喉咙处仿佛又出现了钻心的痒意。他强忍片刻,到底克制不住去抓。
贺嫣看不过去了,三步并两步冲到他面前,一把攥住他伤害自己的手腕:“你是打算挠死自己啊?”
沈知珩一顿,抬眸看向她。吐了太多次,眼尾泛着红,瞳孔上也仿佛蒙了一层水光,脖子上血痕触目惊心。贺嫣莫名其妙地想,沈指挥使这个样子,还挺像街上流浪的小狗。
“天下文官,有三分之一皆是丞相门生。”琥珀说完,怕她再追问下去,便拿着糕点把她的注意力转移走了。
贺嫣愣了愣,随即不可置信:“我要帮你,你让我滚?”
小风一刮,贺嫣越来越清醒:“刚才林丞相往杯子里加什么了?肯定不敢下毒,所以是……让你吃荤了?”
沈知珩身体一僵,下意识便要挣脱,却被她死死抓住。
“……您少喝点酒吧。”琥珀叹息,突然调整一下坐姿。
良帝和祁远就在上方,看到杯子后神色顿时淡了,祁远刚要出面解围,沈知珩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贺嫣一脸无辜:“不是啊。”
“你装的?”沈知珩古井无波的眼睛里,难得闪过一丝愕然。
贺嫣又小酌一杯,问:“林丞相给沈知珩下毒了?”
看着怪可怜的。
“滚。”沈知珩薄唇轻启,眼睛愈发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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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沈知珩眉头紧锁,似乎在忍受什么,贺嫣默默抓着他的手,生怕一不留神松开了,他会自己把自己挠死。
两人僵持许久,贺嫣突然问:“要不要找个地方漱漱口?”
沈知珩眼神一冷,想说若是嫌弃,完全可以放开他。
然而还未开口,就听到贺嫣咳了一声:“外面怪冷的……”
沈知珩已经到唇边的话,又突然没了。
一刻钟后,两人出现在无人的偏殿。
贺嫣打了盆水放在小桌上,然后就在旁边坐下了,一副不打算走的样子,沈知珩皱了皱眉,便要端着盆离开。
“这里不分里外间。”贺嫣提醒。像这种不住人的偏殿,一眼就看全了,他躲能躲哪去。
沈知珩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沉着脸将水端到离她最远的角落。贺嫣嘴角抽了抽,干脆就随他去了。
不大的偏殿里响起窸窸窣窣的水声,贺嫣歪在椅子上坐了片刻,只觉刚刚消散的酒意又涌了上来,于是闭上眼睛假寐。
殿内没有烛火照明,也没有地龙取暖,贺嫣虽然困倦,却并未睡踏实,半梦半醒地歇着。水声还在继续,一开始还克制着,渐渐就大了起来,她懒洋洋地听着,只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终于,她还是睁开了眼睛,借着偷跑进窗子的月光看向沈知珩,只见他眉头紧皱,沉着脸不停搓洗两只手,原本已经愈合的伤痕,此刻又裂出了新深度。
贺嫣:“……”总算知道他的手为什么是那副德行了。
她轻叹一声,走过去一把将水泼了,沈知珩洗手的动作猛地一停,整个人都陷入僵硬。
许久,他挺直了身板,面色平静:“抱歉,吓到你了?”
贺嫣眨了眨眼睛,不解:“你这六年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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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贺嫣感慨,“怎么六年不见,落了一身的毛病。”
沈知珩眼神渐冷:“让贺小姐失望了。”
“那倒不至于。”又不关她事,只是有点好奇罢了。
沈知珩看了她一眼,扭头就要离开,却被她再次抓住手腕。
一晚上连续三次,纵使他厌恶被人触碰,这会儿也很难提起精神保持排斥了,于是贺嫣顺利将他带到桌前坐下。
“托您的福,我近来已经习惯带药了。”贺嫣叹了声气,从怀里掏出两瓶药膏,本来想让他自己涂的,可看到他连指头上都有细小的伤口,只能亲自来了。
沈知珩看到她亲自剜了一坨药膏,便知道她想做什么了,第一反应便是后退,然而还未动,冰凉的药就覆在了伤口上。
伤口处瞬间传来刺麻的感觉,却不叫人讨厌,沈知珩到底没有再拒绝,只是后背依然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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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珩轻嗤一声,也不知信了没有。
房中昏暗,贺嫣只能无限凑近他的手,才不至于遗漏哪道伤口。沈知珩盯着她头上的珠花看了许久,最终扭头看向窗外。
月色朦胧,树影攒动,纵使皇家的御用花匠本事再好,也无法抵御萧瑟的冬天。
许久,贺嫣涂完最后一点药,终于长舒一口气:“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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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嫣看着他的背影,小小声说一句:“又无视人。”
话音未落,沈知珩回头,吓得她立刻站了起来。
“贺嫣。”他面色平静,似乎没听到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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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沈知珩的身影消失,贺嫣才后知后觉将珠花摘下,果然看到漂亮的珍珠上有一个小小的缺口,不仔细看的话并不明显。
……这人怎么老盯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贺嫣嘴角抽了抽,也跟着出门了,结果刚走出去没几步,便迎面遇上了祁远。
祁远看到她愣了愣,瞬间恍然:“你刚才跟知珩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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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视片刻,皆是恍然。
贺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出来找他?”
“嗯,孤见他迟迟未归,有些不放心。”祁远笑道。
那你发现我也迟迟未归了吗?贺嫣有点想问,但觉得不合时宜。
“也发现你不见了,便想着你来寻他了。”祁远补充。
贺嫣满意了,正要说些什么,祁远突然问:“伤心了?”
贺嫣茫然抬头:“嗯?”
“在孤面前,你不用强撑,”祁远无奈一笑,又说了句,“孤刚才瞧着知珩,似乎不怎么高兴……”
贺嫣默默与他对视,懂了:“所以我们并非偶遇,而是你担心我……故意寻我来了?”
祁远看到她的眼睛,顿时愣了一下。
贺嫣看不下去了,直接吩咐琥珀:“给我查查这人身份。”
“贺小姐。”白面文臣紧张打招呼。
宫宴结束已是子时,贺嫣先带琥珀去御花园逛了一圈,等大部分车马走了才慢悠悠往宫门口走,结果刚走到宫道上,便看见某个白面文臣正磕磕巴巴跟沈知珩说话。
贺嫣一拍桌子:“放肆!”
贺嫣表示认同,想了想后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琥珀得令,立刻走了。翌日下午,赵兰赵大人走到一处巷口时,被套上麻袋揍了一顿,贼人不明。
祁远看着她盈盈的眼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贺嫣脸颊有些热,刚要说些什么,不远处突然传来一点响动,两人同时看去,便看到沈知珩朝这边走来。
贺嫣伸了伸懒腰,朝沈知珩招手,结果那人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直接离开。
白面文臣顿时闹个红脸。
她虽然行事无状,但该避嫌的时候也知道避嫌,等那两人走了之后,好半天才回座位上。
祁远嗅到她身上的脂粉香,突然生出一分别扭。
从重逢起,她的脸上便一直挂着笑,祁远还是第一次瞧见她红了眼圈,一时间仿佛回到六年前的夏天,她哭着奔向他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放肆,”琥珀添油加醋,“凭什么其他人都受罚了,他们还好好的当官?不给点教训难解我心头之恨。”
贺嫣从二人身边经过时,瞧着白面文臣脸红的样子心中唾弃,面上却热情跟沈知珩打招呼。沈知珩也不看她,直接就走了。
“是。”
“是林丞相的表侄,名叫赵兰,这次也牵扯到科举舞弊案里了,但只进了皇城司半日便出来了。”琥珀将打听来的消息转述。
当日下午,沈知珩看着府衙递来的卷宗,沉默了。
回了,只是没寄给你。贺嫣摇摇头:“祖父怕我伤情,这几年不准我与京都有任何往来。”
京兆尹脑子都快炸了,正愁得来回踱步时,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还不够,他的怜惜还不够。贺嫣稳了稳心神,下一瞬眼圈突然红了:“远哥哥,我也没办法。”
琥珀:“……”小姐果然是个疯子。
“这就来了。”祁远对贺嫣点了点头,便朝沈知珩走去。
贺嫣:“……”这狗脾气又怎么了?
“等过几日,微臣便登门道谢……”
沈知珩面无表情:“不必了。”
祁远顿了顿:“那你还会伤情吗?”
“拿什么拿,那可是贺家!”
祁远轻笑一声:“浓浓真是长成大姑娘了,都有自己的心事了。”
“嗯,喜欢。”贺嫣看着他的眼睛,竟然真有了落泪的冲动。
贺嫣:“……”
“怎么查到贺家头上去了?”京兆尹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贺嫣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上前一步抚上他的衣领。祁远吓一跳,回过神后发现她在帮自己整理领子,一时间哭笑不得:“刚夸了你是大姑娘,现在就开始胡来了。”
赵兰、兰草……这就对上了。贺嫣啧啧两声,想起那人‘旧情难忘’的样子,突然有点不爽,再联想一下沈知珩昨夜突然的冷淡可能与他有关,就更不爽了。
祁远静静与她对视,好一会儿后伸手摸摸她的头:“那远哥哥就祝你顺利,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孤。”
祁远微微正色:“就这么喜欢他?”
贺嫣吸了一下鼻子,乖乖点头。
贺嫣敷衍两句上了马车,掀开车帘便看到沈知珩扬长而去,而白面文臣一直盯着他离开的方向,连妻女的催促声都没听到。
“帮你理一下领子,怎么就是胡来了。”贺嫣小小声。
师爷叹气:“反正查来查去就……您打算怎么着,去贺家拿人?”
“都过去了,漠城上下都待我极好,祖父也对我好,”贺嫣笑道,“我已经鲜少再想从前的事了。”
他眉眼沉静晦色,有一瞬几乎要没于黑暗,然而走到月光下,又是平静如水。
赵家报官后,京都府衙负责调查,然而查着查着……
贺嫣一本正经:“去见了月老。”
与祁远对上视线后,沈知珩道:“二殿下,皇上请你过去。”
“远哥哥,”贺嫣唤他,“你先前给我写的那些信,我都收到了。”
“小姐,你刚才干嘛去了?”不敢随意走动的琥珀都快急疯了。
“可不抓人的话,怎么给林丞相一个交代……”
那我喜欢你好不好?贺嫣心里热腾腾的,话在舌尖转了几圈,却仍不敢说出来。
虽然贺家重心已不在京都,可查个臣子还是不难,只用了半日功夫,琥珀便将此人身份查出来了。
祁远笑笑,月光下眉眼温柔:“怎么办啊浓浓,你喜欢谁不好,怎么偏偏喜欢知珩呢?”
“对了小姐,六年前他父亲也曾伙同贼人弹劾过贺家。”
祁远回神,叹气:“既然收到了,为何没有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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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结束的第三天,贺嫣往沈家送的东西,又一次被退回了。
“我花了三两银子才打听到,就是沈知珩让退的!”琥珀义愤填膺,“竟敢堂而皇之打贺家的脸,真是不想活了!”
“你这话说得,真像个恶霸。”贺嫣低着头整理书信。
琥珀见她不为所动,一时有些恼了:“小姐,你就不生气吗?”
“有什么可生气的,他不要还省钱了,”贺嫣按照日期将信件排好,又把回信一一覆上,叠好后摆进箱子里,“不用想也知道,沈家能做主将东西退回的只有他,你还花三两银子去打听,真是败家。”
“……咱们回京还不到一个月,您就送出去半副身家了,怎么好意思说我败家。”琥珀无语,见她还在仔细给书信分类,便忍不住问,“怎么突然想起整理这些了?”
“宫宴那晚,二皇子说起写信的事,我便突然想起来好久没整理了,”贺嫣全部收好了,小心把盒子锁好,这才笑盈盈看向琥珀,“等将来二皇子肯娶我了,我便将回信拿给他看。”
琥珀无言许久,叹气:“您对二皇子可真是一往情深啊。”
“这才哪到哪。”贺嫣笑着看向窗外,阴了两日的天空终于开始飘雪。
这是京都城的第一场雪,碎纸屑一样慢吞吞地往下落,而同一时间的漠城,想来已经银装素裹大雪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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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嫣安慰地握住她的手:“最多半年,我就带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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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还在想家,这会儿已经跑到窗口看雪了。
“太冷了,小姐再出门,可要穿得厚点。”
贺嫣闻言突发奇想:“你说我给二皇子做件厚衣裳如何?”
琥珀想了想,真诚地问:“您是想和他断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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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您那针线活,还是算了吧,”琥珀敬谢不敏,“学了这么多年,连个手帕都不会绣,还做衣裳呢。”
“我怎么不会绣了?好几年前我就会了。”贺嫣嘴上不服气,可心里还是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她也确实有点自知之明。
一主一仆围在窗前说笑,聊着聊着又提起赵兰。
贺嫣笑笑,换了个话题:“你揍了他之后,赵家和林丞相有什么动作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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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嫣啧了一声:“不会被发现吧?”
“当然不会,我特意从外头请的打手,没叫咱们自己人去。”琥珀得意。
贺嫣:“那就行,这种骗婚还不忘旧情的狗男人的确该打。”
琥珀顿了顿:“什么叫骗婚还不忘旧情?我们不是因为他父亲参过贺家才揍他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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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眯起眼睛:“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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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琥珀还要追问,贺嫣赶紧抄起手炉往外跑,琥珀紧追在后,两个小姑娘在湿润的小雪下追逐打闹,正玩得高兴时,管家突然急匆匆进来了。
虽然贺家在京都的宅子里,如今只有贺嫣一个主子,但平日府中有什么大小事,也是通过琥珀传达的,管家身为男子从未进过后宅,可此刻却突然不请自来,正在打闹的两人顿时老实了。
“怎么了?”贺嫣问。
管家:“小姐,皇城司的人来了。”
皇城司的人?贺嫣顿了顿,还未问清楚,便有两个飞鱼卫进来了。
“贺小姐,”飞鱼卫笑着抱拳,“您涉嫌一起买凶伤人案,跟我等去皇城司走一遭吧?”
贺嫣:“……”
琥珀:“……”
“胡闹!我家小姐怎么会跟买凶伤人案有关,定是你们弄错了!”管家呵斥。
贺嫣轻咳一声:“我收拾一下,这就去。”
管家:“?”
“小姐……”琥珀当即上前一步。
贺嫣知道她要做什么,立刻摆摆手,趁众人没注意压低声音:“我去沈知珩不敢做什么,你去就不一定了,而且我需要你留下,若是三日内我没出来,就替我进宫一趟。”
她都这样说了,琥珀只好点头同意。
贺嫣挺直腰板,微笑看向对面二人:“走吧。”
“请。”
皇城司做事还算讲究,知道没结案之前不好伤了贺嫣名声,特意派了一辆马车来。贺嫣在两人的注视下上了马车,一本正经地坐下。
她没等太久,沈知珩便来了,贺嫣听到脚步声回头,立刻习惯性地挂上笑容:“无忧哥哥。”
许久,沈知珩将茶杯放下,瓷器底座与红木桌边碰撞出一声轻微的响动,仿佛撞进贺嫣的心里去。
门外飞鱼卫听到动静下意识往这边看,看到这一幕后吓得赶紧溜了,顺便帮他们沈指挥使清场,短短一瞬的功夫,偌大的庭院就只剩他们两人了。
沈知珩见她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终于耐心耗尽:“来人,带贺小姐去内狱……”
“六年前构陷过贺家之人,每一个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又怎会时隔六年再去报复?”沈知珩神色淡淡。
贺嫣吸了一下鼻子:“因为我刚知道,他赵家六年前也曾落井下石。”
贺嫣愣了愣,心突然凉了半截:“……什么意思?”
沈知珩不解抬眸。
皇城司是什么地方?阎王爷进了都得脱层皮,她身份再尊贵,还能尊贵得过那些皇子公主?而且沈知珩可不是什么念旧情的人……当然,他们也没有旧情可言,甚至因为她时常胡闹,他还有些厌恶她。
沈知珩一顿。
沈知珩看着她,表情愈发冷淡:“六年前,我亲眼看见你趁二殿下睡着,剪下他一缕头发。”
“……是因为你。”贺嫣小小声。
“怎、怎么了?”贺嫣看着沈知珩冰凉的眉眼,突然生出几分怯意。
沈知珩面无表情到主位坐下,立刻有人奉了杯茶:“提醒你一句,人证物证皆在,你最好是配合点。”
沈知珩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松开她的手后淡淡道:“虽然不知你为何要假装喜欢我,但这件事到此为止,否则……”
否则如何,他没有说,贺嫣却听出了他的威胁,硬生生打个寒颤。
落落大方,姿态从容,然而……心里却是慌得一批。
贺嫣一脸为难,纠结了半天后憋出一句:“那我说实话的话,你不准生气。”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是大褚未婚男女互许终身时,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我不去!”贺嫣吓一跳,眼看着有飞鱼卫进来,连忙表示,“我说实话!真的说实话。”
贺嫣顿了顿,声音更小了:“我之前见过他向你递手帕……”
贺嫣彻底怔住。
“所以我打他一顿,不过分吧?”贺嫣理不直气也壮。
“贺嫣,”沈知珩缓缓开口,“再不说实话,我就将你下狱了。”
“原因。”
沈知珩沉默了。
许久,他缓缓开口:“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
“你放心,我不会出去乱说的,这个秘密保证只有……”
贺嫣怕他把自己丢下,连忙追上去:“我不过是喜欢你,怎么就可笑了?我也没有戏弄你,你要是不信的话……”
“说。”
沈知珩眼睛漆黑晦暗,内里犹如冬夜深潭,叫人难以瞧出深处漩涡。
沈知珩扫了她一眼:“分明什么?给了封口费?天真,即便是你家中忠奴,到了我皇城司也不敢不说实话,更何况只是你十两银子临时找来的打手。”
“可笑。”沈知珩甩袖离开。
“什么意思?”沈知珩蹙眉打断。
沈知珩摆摆手,飞鱼卫立刻退下了。
沈知珩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去。贺嫣被看得不敢与他对视,只能故作无事地望望天看看地。
贺嫣轻咳一声:“也不是全因为你,我就是看不惯那种明明喜欢的是男人,却骗女子成婚的家伙,骗婚生子也就罢了,还动不动摆出一副旧情难忘的德行,好像他多深情一般……”
所以他不会趁机公报私仇吧?
贺嫣:“……”
一听他连几两银子都报出来了,贺嫣顿时放弃挣扎:“是我干的。”
贺嫣:“……”
贺嫣心想那时候还没有皇城司,你怎么知道每个人都受到惩罚了?
“不、不是吗?”
眼看着他越走越远,贺嫣情急之下去拽他的袖子,沈知珩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猛地转身攥住了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抵在门上。
“……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又不影响我喜欢你。”贺嫣嘴硬。
贺嫣越想越怕,等随着两个飞鱼卫进了皇城司正厅后,更是紧张得手脚不知该往哪放。
“不可能,我分明……”话说到一半,贺嫣意识到说漏嘴,立刻闭嘴了。
沈知珩扫了她一眼,直截了当:“是自己招,还是我刑讯逼供?”
两人沉默对视许久,沈知珩气笑了:“以为我喜欢男人,却还大言不惭说喜欢我,贺嫣,这样戏弄人很有意思吗?”
“贺嫣,”沈知珩声音泛冷,“你以为我喜欢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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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珩扫了一眼吓懵的贺嫣,转身往外走去,贺嫣下意识跟上,刚走进庭院,便扫到院外似乎有一抹身影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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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嫣心里咯噔一下,巨大的恐慌突然袭来……祁远这个时候来干什么?她不是要琥珀三日后再进宫求助吗?沈知珩遇见祁远了会不会直接拆穿她?祁远还未喜欢上她,若是知道她的心思了,会不会直接敬而远之?
不行,这件事必须得圆过去,否则她跟二皇子就没有希望了……贺嫣心一横,趁沈知珩不备,直接朝他冲了过去。
沈知珩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发作,等回过神时她已经从他腰间抽出佩刀,反手架在了脖颈处。
“你做什么?”沈知珩眼神一变,下意识要去夺,但注意到她手腕用力的瞬间又猛地停下,“皇城司佩刀锋利无比,你不想活了?
贺嫣默默咽了下口水:“我在很久以前,的确喜欢过二殿下。”
沈知珩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个,脸色顿时隐隐发寒。
“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离京六年,连他的模样都不甚记得,又怎会还喜欢他?”贺嫣脑子飞快转动,表情愈发委屈。
沈知珩轻嗤一声,视线却落在她的脖颈处。皇城司佩刀乃精铁锻造,分量不轻,她纵然双手握柄,这会儿也有些支撑不住了,若是稍微失了轻重……沈知珩眉头微蹙,右手不动声色地抚上腰间佩玉。
“你不记得他,就能记得我了?”他反问。
贺嫣沉默一瞬,道:“我倒是想忘,可即便在漠城,也总有你的消息传来,道你多么风光多么英武,听得多了,就是想忘都难。”
“哦,我不信。”沈知珩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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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飞鱼卫突然动身往远处走,想来是祁远已经快到跟前,所以去拦了。
但也不知能不能拦住,她必须在他进门之前骗过沈知珩,否则他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只怕更没办法收场。
贺嫣沉默许久,最后深吸一口气,狠心将刀刃朝脖颈压去。沈知珩终于变了脸色,手中佩玉径直朝她手腕射去,贺嫣吃痛松手,佩刀落地的瞬间,沈知珩也冲了过来将她扶住。
“你怎么敢……”他面色铁青,显然动了真怒。
贺嫣特意收了力道,加上他中途阻拦,所以只受了一点皮外伤。但饶是只有一点皮外伤,也足以让她两眼泪汪汪了:“你不信我,我就以死明志。”
“胡闹!你这样轻视性命,可有想过贺老将军、想过贺家满门忠烈?!”沈知珩怒极,连身体都在颤抖。
贺嫣本来就疼,被他这么一吼眼泪瞬间掉下来了:“那你还怀疑我喜欢别人吗?!”
沈知珩呵斥都到了嘴边,可一对上她委屈泛红的眼睛,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贺嫣捂着脖子,指缝里泛着鲜红,衬得脖子愈发白皙纤细,仿佛只要他轻轻一折,便能将其折断。
沉默不断蔓延,院外迟迟没有动静,贺嫣早已从沈知珩怀中退开,一边低着头哽咽,一边忍不住想抬头看看他此刻的反应。
……所以他到底信没信?她要再演得更努力点吗?二殿下还没进来,应该是进不来了吧?
她漫无天际地思考,正想得认真时,沈知珩突然开口,声音还带了点沙哑:“贺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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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没什么起伏的一句话,贺嫣却突然生出几分怯意……要不算了吧。
她刚要打退堂鼓,一个飞鱼卫便跑了进来,看到地上的佩刀和贺嫣脖子上的伤口,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赶紧道:“大人,二殿下来了,非要在此刻见您,卑职实在拦不住,特来问过大人。”
沈知珩没有回答飞鱼卫,只是静静看着贺嫣。
贺嫣在他的眼神审讯下,只能艰难摇了摇头:“没骗你……”
沈知珩这才淡淡道:“跟二殿下说,我今日没兴趣对贺小姐动刑,但他要是坚持见我,就未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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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鱼卫没有多问,直接扭头走了,没过多久熟悉的衣角便又出现在视野里,接着消失不见。贺嫣默默松了口气,一抬头发现沈知珩正朝自己走来,吓得顿时往后退了一步。
沈知珩察觉到她的恐惧,当即停了下来。
贺嫣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轻咳一声问:“你不会再发火了吧?”好像她的恐惧,皆是因为他发脾气。
沈知珩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走上一条小路,贺嫣茫然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直到他走到拐角时侧目:“还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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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无数条小道,贺嫣这才发现皇城司除了前头那两三进院子,后面还有一大片楼阁,远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小。
沈知珩将她带进一间屋子,贺嫣一进门便忍不住道:“这是你平日休息的地方?”
沈知珩看向她,用眼神问她怎么知道。
贺嫣用力吸了一下:“我能闻到你的味儿。”满屋子全是皂角味,想闻不到都难。
沈知珩听到这个回答沉默了,半天才蹙眉说一句:“轻浮。”
贺嫣撇了撇嘴:“你要是信我,我也不至于用这种法子自证了。”
“我没让你用这么大力气!”贺嫣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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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意是自己就算有罪,也不至于关进内狱,结果沈知珩听到她的提问,竟然真的回答了:“知道,反叛谋逆,杀人纵火,拐卖人口……”
“我看不见,而且也下不去手。”贺嫣眉头紧锁,说完之后见沈知珩迟迟不动,眉头又挑了起来,“别跟我说你碰不得人啊,刚才抓我的手腕,还跑来扶我,不都没事吗?现在让你给我上个药反倒为难了,你是不是……”
沈知珩递到唇边的杯子突然停下,缥缈的白烟逐渐模糊了他的脸:“皇城司也不是全然不讲人情,若是罪不至死的犯人病重,倒也会另寻一间房给她养身……”
沈知珩看出她的意思,眉头又皱了起来:“自己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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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沈知珩紧绷后背盯着她看了片刻,默默将手抽回来:“我没事。”
“该。”沈知珩面无表情,非常冷血,气氛却莫名缓和许多。
沈知珩将手帕丢回来:“到了皇城司的案子,只有真相,没有隐瞒。”
“收到哪?”
沈知珩接过,一边仔细擦手一边淡淡道:“不可能。”
“的确,”沈知珩在桌边坐下,慢条斯理倒一杯茶,“但我也没办法,皇城司只有一间内狱,只能将你关在那里。”
沈知珩竟然起身了,还真的走到水盆旁将药膏洗去。贺嫣惊讶得眼睛都睁圆了,一只手下意识捂上脖子。
贺嫣:“……”
“又不是什么大案要案,就是普普通通一点小争执而已,哪配称是皇城司的案子,”贺嫣一脸讨好,“再说我也是为了你才去打人的,你就不能通融通融?”
沈知珩静了半晌,唇角微微扬起。
他话音未落,贺嫣已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双眼紧闭之前还偷看他一眼。
贺嫣怔怔看着他,半天才不可思议地问:“你要将我收监?”
贺嫣:“什么没事?”
问这句话时,她的眉眼间没有半点厌恶与排斥。
贺嫣才不信,但箭在弦上,只能让他速战速决。沈知珩垂下眼眸,已经蜕皮到发皱的指头上粘满药膏,在她细长的伤口上来回涂抹,与她光洁的皮肤相比,他的手指又秃又丑,还凹凸不平,只是简单涂个药,都像是亵渎。
“不会是起了敏症吧?”她赶紧抓住他的手腕仔细观察,“怎么红成这样?”
“皇城司内狱。”
受伤还有这种好处?那是不是还能有别的好处……贺嫣殷勤上前,亲自递了手帕给他。
贺嫣倒抽一口冷气:“你知道那里关的都是什么人吗?!”
说完,他静了静,抬眸看向贺嫣,“还有套麻袋打人的。”
“公报私仇啊你!”她眼泪汪汪。
虽然不合时宜,但贺嫣听到他这句词儿,还是没忍住乐了,结果扯到伤口,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沈知珩又看她一眼,转身去柜子里取了药膏和纱布。贺嫣见状,立刻将脖子伸给他。
贺嫣:“……”
沈知珩:“不能。”
“去啊。”贺嫣又一次催促,却不认为沈知珩会听她的,然而……
话没说完,沈知珩已经抽掉一只手套,剜一大块药膏摁在她的伤口上,顿时疼得她吱哇乱叫。
“若没事了,我便即刻将你收监。”沈知珩折回桌前,将手套重新戴上。
“没事了吧?”沈知珩问。
半晌,她艰难开口:“你不觉得,我犯的错跟这些人相比,实在不值一提吗?”
“……我还什么都没说。”贺嫣无语。
贺嫣正咬着牙默默忍受上药带来的刺痛,突然发觉他的动作好像慢了下来,于是低头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他粘着药膏的手指已经泛红。
沈知珩没什么表情:“是你让我擦的。”
沈知珩沉默片刻:“我没用力。”
“没事也要清洗一下,”贺嫣说完,又赶紧补充,“稍微洗一下,可别一直搓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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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罪不至死又恰好‘病重’的犯人,贺嫣合理地得到了一间还算不错的厢房。
“不是有很多空房吗?能不能给我换间大的,这里太小了,”贺嫣把厢房巡视一圈,看到桌上有荷花酥顿时咦了一声,“你们空房里还摆糕点呢?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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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嫣不信,拈起一块吃了,顿时满足地闭上眼睛:“还热乎,不会是特意给我准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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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嫣心想当然不可能,毕竟一刻钟之前还要将她下狱呢,估计是哪个飞鱼卫偷偷藏到这里的独食,却不料她突然住进来了。
沈知珩见她没有回答,索性转身离开,贺嫣见状赶紧叫住他:“沈指挥使!”
沈知珩停下,静静看着门外飘雪。这雪半晌午时开始下的,到现在已经小两个时辰了,纵然下得不大,可房檐上还是积了厚厚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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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指挥使,沈哥哥,无忧哥哥……”贺嫣拈着没吃完的半块糕点,殷勤地凑过来,“你打算何时放了我呀?”
“我说过要放你?”沈知珩侧目反问。
贺嫣顿了顿,默默咬一口糕点:“马上就要过年了,您总不会要我一直在皇城司待着吧?”
“皇城司还算讲人情,罪不至死之人,过年会有一荤一素、一壶浊酒。”沈知珩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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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珩又要走,贺嫣欲哭无泪地抓住他的胳膊,能清楚感觉到他身体一绷。
不过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了,她嘤嘤嘤讨好:“无忧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我出去吧!”
“若是世上之人犯错都以道歉为终,那便不必再有牢狱了。”沈知珩说罢,对上她泛红的眼睛,蓦地心头一顿。
半晌,他沉默别开脸,轻轻拂开她攥紧自己胳膊的手,“若无意外,除夕前会放你离去。”
“你打算徇私枉法?”贺嫣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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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没等她追问,沈知珩便已经离开了,贺嫣只好先安心住下。
不得不说皇城司的厢房虽然小,但也算五脏俱全,而且全是新的,厚沉沉的棉花被应该是最近刚晒过,又宣又软还不压人,即使屋内没有地龙,也全然不觉得冷。她本来担心没有女子能用的物件,可还没跟沈知珩提,便有飞鱼卫送了包袱来。
“是小姐家里给准备的。”飞鱼卫笑呵呵,态度比先前殷勤不少。
贺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关上门后打开一看,果然是自己的换洗衣裳,估计是琥珀给准备的。这丫头还算聪明,没有夹带什么信件,否则就真铁证如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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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司的伙食也不错,不像沈知珩说的只有过年那天才有一荤一素,她一日三餐都有四菜一汤,早午膳还配了糕点,每日里除了不能出门,其他都挺好。
但关键就是不能出门,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即便待在家里闭门不出时,也会时常在院中跑来跑去,进了皇城司的厢房后,就没离开过这方寸之地,急得她人都快疯了。
“无忧哥哥,你不是答应我要过年前放我出去吗?还有三天就该过年了吧,你能不能放了我啊!我出去以后肯定改过自新,再不违法乱纪了!”她趁沈知珩难得来一趟,赶紧抱着大腿痛哭。
沈知珩板着脸,浑身散发着抗拒的气息,却因为她抱得太用力只能放弃挣扎:“你先松开……”
“我不,你不答应放我出去,我就不松开!”贺嫣声泪俱下,“这里一点也不好,我每天冷得睡不着,求求你放过我吧!”
“……你这床被子,是皇城司最厚的。”沈知珩咬牙,试图趁她不备后退一步,然而这姑娘精得很,从头到尾都紧紧抱着,身前那点起伏无意间碰到他的腿,他顿时浑身僵硬再不敢乱动。
许久,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你松开,我便放你。”
“骗鬼呢?”贺嫣不信,昂着头怀疑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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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大眼瞪小眼,正僵持时有飞鱼卫来,一看到两人姿势赶紧背过身去:“卑职什么都没看见!”
沈知珩:“……”
静了片刻,他淡淡开口:“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赵兰赵大人来了。”飞鱼卫干笑。
沈知珩应了一声,待飞鱼卫走后低头看向地上某人:“再不起来,你就真出不去了。”
贺嫣闻言赶紧起身,沈知珩转身往外走,她犹豫一下也跟了过去。
赵兰在偏厅正坐立难安,一听到脚步声赶紧起身,扭头跟沈知珩对上视线的瞬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沈指挥使……”
话音未落,便看到了他身后的小姑娘,愣了愣后也笑了出来,“贺小姐。”
贺嫣看到他的乌眼青,没忍住乐了:“啊……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笑的。”
“贺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
赵兰笑着说完,沈知珩已经挡在了他面前:“赵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对啊,你所为何事?”贺嫣从沈知珩身后探出头来,眼底是淡淡的警惕。这货不会是来找她算账的吧?
赵兰轻咳一声:“卑职是来撤诉的。”
“撤诉?”贺嫣眼睛一亮。
赵兰腼腆一笑:“卑职没想到是贺小姐,这才斗胆报官,如今既然真相大白,贺小姐性子纯良,想来也并非有意,此案不如小事化了,也省得劳烦皇城司,再说……”他看沈知珩一眼,脸又红了,半天憋出一句,“再说沈指挥使对卑职有恩,卑职无以报答就罢了,总不能再恩将仇报。”
沈知珩对他有恩,跟他撤诉有什么关系?贺嫣正疑惑着,就听到沈知珩淡淡道:“既然你想好了,那本官便替你们做主了结此案。”
“多谢沈指挥使。”赵兰恭敬一拱手。
沈知珩叫人拿了状子来,当着两人的面销毁了,赵兰道声谢便要离开,贺嫣赶紧亲自把人送到门口。
“赵大人,这次真是对不住了。”贺嫣叹气。打他的时候是真心的,现在人家不跟她计较,她道歉也是真心的。
赵兰摸摸鼻子,想说什么又没说,只是笑呵呵道:“贺小姐,以后定要对沈指挥使更好一点才行。”
贺嫣愣了愣神,没等回答便看到他离开了,正看得出神时,沈知珩突然出现在面前。
“还不走?”他淡淡询问。
贺嫣眼睛一亮:“我可以走了?!”
“你若想留在皇城司过年,倒也可以……”
“她在皇城司这两日总是说冷,我以为是在骗我。”沈知珩眉头微蹙,声音泛着冷硬。
祁远赶紧将她接上马车:“想去哪?”
没等他把话说完,贺嫣已经朝着厢房方向跑了,他唇角无声弯了弯,又看了赵兰离开的方向一眼。
接下来一路,贺嫣都安安静静的,直到进了自家门才开始撒欢。
“不高兴不高兴,坐牢怎么会高兴,”这个时候该卖个惨的,可听到他说一直在等她,她真的很难惨起来,“二殿下带我出去透透气吧,我这几日真的……”
沈知珩无视他言语间的打趣,径直往外走去。
“在皇城司这两天,当真没受苦?”祁远还是介意她的伤。
“完了,小姐疯了。”琥珀一冲出来,顿觉天都塌下来了。
沈知珩无言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说罢,便亲自带着御医往贺家去了。
小船不大,两人面对面坐着,时不时就会撞上视线,气氛突然有一瞬微妙。
贺嫣没错过他的表情,一时间心跳更快了。
“怎么会风寒?”琥珀好奇。
重新站稳后,祁远担心地问:“没事吧?”
琥珀默默看向床上的贺嫣,贺嫣沉默望向房顶,脖子上的纱布若隐若现,说不出的可怜。
大夫:“应该是冻的。”
贺嫣小心地摸了摸脖子:“没有,我很好。”
手上传来炙热的温度,贺嫣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
“从前都不会这么安静。”祁远失笑。
贺嫣也不解释,只是笑嘻嘻拉着她转圈圈。
贺嫣只用了一刻钟就将所有行李收拾好了,背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外走时,撞见沈知珩正在廊下看雪。
“不知道,你定。”贺嫣眨眨眼。
“贺嫣。”
几乎是同一时间,沈家。
“贺浓浓,装没听到是吧?”
飞鱼卫汇报了贺家的消息后,沈知珩起身便要出门,沈叶见状失笑:“大哥可是要去看浓浓阿姊?”
两人在湖上待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停船靠岸。
贺嫣心头一动:“怎么说?”
祁远也不知信了没有,眼底满是懊悔:“是孤不好,那天就该直接闯进去带你走。”
贺嫣这场风寒来得气势汹汹,消息传到祁远耳中时,他顿时心生愧疚:“怪孤,当日不该拉着她去泛舟。”
“无忧哥哥,那赵兰刚才还嘱咐我,要我对你好点,可见他对你还余情未了呢,”贺嫣提起这件事就觉得可气,但一想到自己不用坐牢,也是因为人家大方不计较,一时间心情很是复杂,“他看着也像个好人,就是太黏糊了,你可不要上他的当。”
祁远看着她泛红的耳朵,心底突然一阵悸动:“你的手很凉,回去吧。”
“没、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伤到了。”贺嫣赶紧解释。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无奈,贺嫣也终于停了下来,一回头看到祁远就在马车里坐着,她顿时睁圆了眼睛:“二、二殿下?!”
贺嫣自然答应。
贺嫣:“……”不想理你。
没听到,继续跑。
“今日雪晴,湖中景致不错,孤带你去泛舟。”
“二什么二,还不快上来。”祁远说罢,注意到她脖子上的纱布,顿时脸色一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怎么回事?沈知珩对你用刑了?”
然而乐极生悲,当天晚上她就病倒了。
“若是受了委屈,定要跟孤说才行。”
许久,祁远缓缓开口:“浓浓真的是大姑娘了。”
两人很快到了湖边,租一叶小船于湖上漂浮,贺嫣有点冷,但心却是热腾腾的,一张脸始终红彤彤,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事情没解决,你带我走也没用啊,”贺嫣光是看到他,快乐得都要飞起来了,“二殿下,您何时来的?”
琥珀叹了声气,帮她掖了掖被角。
“贺小姐。”
贺嫣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走到一半又神秘兮兮地折回来,沈知珩看着她急切凑过来的模样,眼睛微微一动。
祁远先一步下船,贺嫣冷得腿脚僵硬,下船时脚下一软险些摔倒,祁远连忙抓住她的手:“小心!”
“好。”贺嫣红着脸答应。
沈叶一本正经地颔首:“这么说来是大哥的疏忽,那你确实得去瞧瞧。”
“嗯。”沈知珩没看她。
贺嫣默默擦掉手心的汗,乖乖地摇了摇头。
大夫诊完脉,留下两个字:“风寒。”
两人视线对上,祁远笑笑,贺嫣默默低头。
“孤就没走,一直在这儿等你。”祁远见她眼角眉梢都挂着笑,顿时没好气了,“跟无忧哥哥待了两天,很高兴吧?”
祁远想了想,叫车夫往东湖去了。
说到一半,勉强做出个泫然欲涕的表情。
贺嫣觉得自己已经尽到提醒的责任了,叹了声气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当踏出皇城司的门口时,只觉连空气都充斥着自由。
终于出来了!她畅快地呼了口气,矜持地走到拐角后,便欢快地往家的方向跑。
她犹豫一下,还是走过去:“无忧哥哥,我回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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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珩和祁远同时往这边赶的时候,贺家也都没闲着。
琥珀匆匆熬好了药,盛好后和蜜饯一起用托盘端着往贺嫣寝房走。后天便是除夕,管家正在厨房安排菜色,采买的人天不亮就去了集市,留下的丫鬟小厮们,正努力将各个角落打扫干净,争取为偌大的贺家添一丝新色。
琥珀穿过一簇簇热闹,来到贺嫣暖烘烘的寝房,一进门便看到她正百无聊赖地在床上翻来滚去,完全没有病了的样子。
“昨夜还在高热,怎么今日就这么精神了?”琥珀有些无奈。
贺嫣一看到她手中的药,顿时脸都苦了:“又吃药啊?不是已经退热了吗?”
“退了也得吃,大夫说了,要养上好几日呢。”琥珀叮嘱。
贺嫣顿时坐了起来:“那可不行,后天我还得出门呢,听说京都这几年改了规矩,除夕夜有赶年兽的游戏,君臣百姓同欢好不热闹,我一定要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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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无奈看她一眼:“都这样了,还想着玩呢。”
“难得热闹嘛。”贺嫣想到出去玩的事,抓紧时间把药喝了,“唔……”
琥珀赶紧给她塞了块蜜饯,一时连连叹气:“早知道我就不去找二皇子了,就该直接进宫求皇上救你了。”
“你还好意思提这事儿,我一看到他就知道是你干的,”贺嫣哼哼,脖子上的纱布若隐若现,“不是说了三天之后再求助吗,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那你被抓走了,我担心嘛。”琥珀小声抱怨。
贺嫣斜了她一眼:“下次不准自作主张。”
“是。”琥珀被说得有点丧气,随即又意识到不对,“可你不是很高兴吗?”
“……我何时很高兴了?”贺嫣莫名心虚。
琥珀瞪大眼睛:“二皇子在皇城司门前守了这么久,您敢说不高兴?!”
贺嫣默默盖好被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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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嫣直接将被子盖过头顶,任她怎么唠叨都不出来。琥珀正拿她没办法时,突然有丫鬟进来说了什么,琥珀顿时笑了,推了推床上的蚕蛹:“小姐,你睡着了吗?”
“嗯,睡着了。”被子里的声音闷闷的。
琥珀恍然:“既然已经睡了,想来是见不了二皇子的,那我这就去回绝他,让他改日……”
话没说完,贺嫣已经掀开被子赤着脚走到梳妆台前,整理完衣裳头发后,又给自己涂了一点点口脂,原本苍白的脸色顿时有了颜色。
琥珀嘴角抽了抽,等她重新躺好才去请了祁远进来。
“浓浓,可好些了?”祁远一进门便问。
贺嫣轻咳两声,一双眼睛如秋瞳剪水:“已经好多了。”
“看你气色,似乎不错,”祁远放心了,扭头看向身后的御医:“劳烦了。”
“殿下客气。”御医为贺嫣诊了脉之后,又叫人拿了她的药方,往上面添添减减。
御医忙活的功夫,祁远就坐在床边小凳上与贺嫣闲聊,言谈间皆是歉意:“是孤疏忽了,那日该直接将你送回来,而不是带你去湖上吹风,否则你也不会染病。”
“是浓浓自己想去的,跟二殿下无关。”贺嫣小小声,透着几分亲昵。
祁远扬了扬唇:“你如果喜欢,等春暖花开了,孤再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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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钩。”贺嫣心跳加速,深吸一口气克制住了才敢伸出手。
祁远看着她瓷白的小手,一时间哭笑不得:“都多大了,还这么幼稚。”
说罢又想了想,将腰上佩玉取下递给她,“此物为证,如何?”
未婚男女一向喜欢用玉佩做信物,虽然知道他并非故意,但贺嫣还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只是在他快起疑惑时突然一脸悲伤:“要是无忧哥哥像殿下一样,就好了。”
祁远闻言,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半晌只说了句:“知珩很好,只是内敛了些。”
贺嫣苦涩一笑,病体未愈的样子楚楚可怜。祁远盯着她看了许久,心底生出无限怜惜,一句话不过脑子便说了出来:“一定要喜欢知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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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远敛了敛心神,无奈开口:“他是个心性坚定的人,不是你努力就能打动的,孤怕你最终白忙一场。”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贺嫣垂下眼眸,执拗又凄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