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节
他连忙踢开被子爬上床,冲外面喊了一声“含章”,然后就掀开他的被子,微颤着手解开衣裳就开始做心肺复苏。
赵含章听到声音,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跑过来,连鞋子都没穿。
见傅庭涵跪在床上给傅祗做心肺复苏,一边让人叫太医,一边上前要帮忙,但她摸到傅祗冰冷微僵的手便知道没用了。
赵含章脸色变得很难看,她知道时间不多了,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强压下心头的酸涩和喉间的梗咽,抓住傅庭涵的手臂道:“没用了,下来吧。”
傅庭涵手不停的按压,喘息道:“我再试试,他的身体还是温热的,我刚才都摸到了。”
赵含章没有再阻拦傅庭涵,驿站的人都醒了,弘农公主和傅宣小跑着过来,看到傅庭涵竟在按压捶打傅祗,脸色大变,“大郎你在干什么?”
弘农公主冲上前去要阻止,赵含章忙忍住泪意,伸手拦住她道:“庭涵在救祖父。”
看到太医急忙赶来,她这才让开一步让太医上前。
太医对这样的抢救方式早已见怪不怪,现在这也是太医院里各医官们必备的技能之一。
但……它再神奇,也只可能救活刚停止心跳的人,太医一摸傅祗的手和脉便阻止了傅庭涵继续按压,轻声道:“傅刺史已经走了。”
见傅庭涵锲而不舍,他便只能道:“有一段时间了。”
傅庭涵气喘吁吁的停下,呆呆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喃喃道:“可我刚才摸他的脖子还是温热的,真的是温热的,我没有摸错。”
太医没说话,只是叹息一声。
傅庭涵和赵含章都是知道医理的,只不过是一时间不能接受,所以没有去想罢了。
太医的这一声叹息让傅庭涵理智回笼,慢慢的从床上下来。
赵含章扶住他,俩人退到一旁。
弘农公主忍不住痛哭出声,跪在床前痛哭不止。
倒是傅宣很平静,扭头和赶来的司伯道:“将父亲的寿衣取来。”
司伯抹着眼泪去找。
眼泪无声的滴落在手背上,傅庭涵偏过头去不让人看到他的眼睛,却还去安慰了一下弘农公主,“祖父走得很安心。”
太医也道:“是,傅刺史脸上很安详,还带着笑容,他走的时候没有痛苦。”
弘农公主心里这才好受一点。
她不是很喜欢傅宣,对傅祗这个公爹却很敬重,她这一生,父皇不像父亲,母后也不像母亲,嫁了个丈夫也不像丈夫,生的儿子也不像儿子,只有公爹,他一直像个父亲一样照顾教导着自己。
可以说,对傅祗的去世,最不能接受的是弘农公主。
即便大家都早已有心理准备,她还是不太能接受。
弘农公主跪在床前哭了许久,最后还是因为傅宣和傅庭涵要为傅祗换寿衣才被赵含章扶着出去的。
赵含章把弘农公主安排在椅子上坐好,就去准备丧仪。
傅祗是有棺材的,当年他去长安,为了表达他留在长安与民共患难的决心,他让人抬了棺材进长安。
也是因此,他一进长安就得民心,南阳王也不敢与他明着相争。
这次弘农公主和傅宣去接他,因为怕他路上出事,所以也把棺材带上了,而且,这口棺材就是傅祗的,带了这么多年,还是有感情的。
赵含章让人将棺材抬来,又准备好棺中所需的东西,等停下来她才真正意识到,傅祗是真的走了。
丧
赵含章和傅庭涵扶棺而回,满朝文武皆惊,他们知道傅祗的情况不好,却没想到他会倒在回京途中。
对傅祗的去世,最伤心难过的却是被发配到太学的荀组,他忍不住当众痛哭出声,然后一路哭着去傅宅祭奠。
他是真的伤心啊,傅祗一死,惟一有可能约束住赵含章的人就没了。
荀组坐在灵前痛哭,大骂老天爷不长眼,国家才刚刚安定,傅子庄于国于民都有大功绩,贼老天你收谁不好,却收他?
“君在,我等无忧矣,君离,我等日夜难眠呀!”荀组五十多岁的人了,哭得肝肠寸断,胡子和头发齐飞,要不是同僚们拦着,他几乎要爬到棺木前拍打棺材,想要把里面的人拍活过来。
赵含章见他这样伤心,也忍不住鼻头泛酸,亲自上前安慰和躬谢他。
荀组勉强停住,正被人扶着要下去,大门外面就来一个穿着粗布麻衣,头发略微散乱的老人,他应该是听到消息后急忙赶来,鞋子都穿得不对,一边是木屐,一边是布鞋。
他也不在意,哈哈大笑进门来。
傅祗名声极好,闻讯赶来祭奠的士族和百姓不少,所以弘农公主没有设门禁,凡来者都可祭拜,所以守门的士兵虽然瞪圆了眼睛看着邋遢的老人,却也没阻拦。
赵含章听到大笑声,扭头看去,不由嘴巴微张,张协?
他下山来了?
怎么变成这样了?
张协,历史上早该死在永嘉初的他一直活到了现在,赵长舆去世的时候他还来哭灵了呢,在赵家门前把大晋皇室和这个朝廷骂得狗血淋头。
赵含章拿下洛阳之后几次上山请他下山,他虽然中间帮过忙,却不愿意真的入仕,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山上,尤其是这一年,她曾多次上山请他下山来教导小皇帝,都被他给拒绝了,她再上山,他就托病不见,可见其意志坚定,没想到他会下山来奔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