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生病
韶芍没盖被子,空调的冷风吹凉了脚趾,凉意一直蔓到膝盖。她瞪着眼看向天花板,渐渐地觉得四肢都冷了起来,胃缩水了一样皱巴巴的,缓慢又顿挫的紧凑感像拧毛巾一样把她攥在一起。
下午发生的事情像在做梦,好不真实。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上面还有一排明显的牙印,破了皮,一摸还沙痒着疼。
是真的。
指尖抠着那片伤口,韶芍望着天花板失了神。周围都是洗衣液的皂香,床单磨旧了,微微起了毛球,那是原来睡在上面的人辗转反侧的唯一痕迹。
韶北川。
韶、北、川。
“嗡——”
不知道过了多久,韶芍从一阵震动铃声中转醒,空白的梦境渐渐抽离,她缓缓睁眼,看见黑暗里屏幕成为唯一的光源。
“喂……咳、咳咳……”她接听了电话,嗓子刚一出生就痒得不行,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才缓了过来:”喂?您好,您找谁?”
那是个陌生的号码,她不认识。
对面的人闻声顿了顿,试探着问道:“您是韶芍?”
“对,是我,咳——不好意思,您是哪位?”
“我是韶北川的小舅,杨景棠。是这样的,北川胃出血了,现在在医院里躺着呢。我给他父母打电话都不接,你是他通讯录置顶,所以就联系你了。我们现在在九院,你看……”
“韶北川怎么了?”韶芍皱眉,掀开被子下床:“怎么就胃出血了呢?”
“去见了个股东,喝得有点凶……”杨景棠看了一眼对面脸色惨白的男人,又心疼又好笑,伸脚踢了踢他,道:“不严重,打着点滴呢?你方便过来吗?”
韶芍听着对面人声音轻浮,心里有些气。小孩的舅舅么?生了病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她想张口呛他一句,可脑子里一想到韶北川,原本穿衣服的动作又停了下来。
她坐回了床上,张张嘴,声音冷淡疏远:“没空,麻烦你给他叫辆车吧。”
杨景棠一愣,随机笑着答应了。他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揶揄地看向韶北川,道:“惨啊,爹娘不疼姐姐不爱的,到最后还得我来送你回家。”
男人出了一身虚汗,偏头靠在椅子上,眼皮都抬不起来。喉结动了动,韶北川平扯了嘴角,吐出来句话:“你给谁打电话呢?”
“人家不来接你,小可怜。”杨景棠笑,伸手招呼护士给他换药:“吐那么多,酒醒了吗?”
韶北川没说话,伸手把领带松了松:“公司撤资怎么样了?”
“行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这事儿,顾和军是你谁啊这么恨他,非得把他搞垮是吧?”杨景棠看着他有些怒其不争:“顾和军有那么容易搞吗?你老子留给你的一手好牌都让你败坏完了。”
韶北川不说话,眼神漠然地盯着地板。过了许久,他又拉住杨景棠的袖子,抬头望着他,眼睛通红:“公司撤资怎么样了?”
“得。”杨景棠瞥了他一眼,伸手把他推了回去:“酒还没醒。”
“公司撤资怎么样了?”
“你复读机么你……”杨景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男人的脸惨白,不健康的蜡色。他这一年里看着韶北川从年轻气盛的二世祖慢慢收敛了爪牙,学会忍气吞声,学会被人灌酒,学会了吃了瘪都往心里掖,心里也有些拧巴。
对面那小孩还直勾勾地看着他,等着回答,他该怎么说呢?杨景棠最初是奔着韶家这块肥肉来的,韶北川打商战没经验没人脉,得靠他撑着,俩人各取所需罢了,现在情形不好,他也该收手了。
“快了,外强中干,他快倒了。”杨景棠对上他那双猩红的眼,嗤笑一声,转身走出病房:“我去给我哥打个电话,让他帮忙推一把。”
韶北川又瘫了回去,一直到杨景棠回来都没再说一句话。
山城的公寓,车门打开了,杨景棠拽着一身酒气还有医院消毒水味道的韶北川下车,朝着公寓那处边走边骂:“怪不得你姐不来,真他妈的,换我我也不来了!”
“韶北川,你吐我一车怎么算吧,啊?你……”杨景棠一路骂骂咧咧,走到单元口的时候突然一怔。门口一个倾斜的身影,正抱着胳膊看他们。
“胡筱?”杨景棠一顿,怔怔地看向那个影子:“你怎么来山城了?”
肩上的人听见了一句,猛然变得激动起来,伸着胳膊去抓挠,差点跌倒在地上,得亏杨景棠及时扶了一把才没落下去。
韶芍也是一怔,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灯光下面,面容这才被人看清楚了。
“我是韶芍。”她指了指挂在杨景棠肩上的韶北川,道:“韶北川他姐姐。”
“我给你打了电话,但是没接通。怕过去的时候你们不在医院了,就直接来了北川家里。”韶芍皱着眉,一提到韶北川她就沉郁。
“哦。”杨景棠微张了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韶芍,又扭头看向韶北川,忽然了然:“我说为什么,原来是这回事……”
“什么?”韶芍不知他所云,走了两步上前,和他一起扶住韶北川。
男人抗拒地推了她一把,抬头,一双鹰眼通红:“滚。”
韶芍被推得一个趔趄,扶住墙,愣了。
杨景棠见状赶紧解释,把又要动手的韶北川困在胳膊下面,一脸尴尬地看向韶芍,道:“这小子把你当成胡筱了……”
韶芍的眉头皱得更深,胡筱,又是胡筱。耳边像是有蚂蚁在啃噬,一层薄薄的膜正在被咬破。
“胡筱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