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准新娘
走出捷运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在等绿灯的空档,紧绷整晚的神经,此刻才真正放松下来。崔梓淇仔细回想这一晚的种种惊奇,依旧觉得不可思议,她很确定今天和叶世宇是初次见面,但他的谈吐、举动,甚至是神韵,都和回忆中的过客有几分相似。她不懂,明明这两人长得不像,为什麽却有种画面重叠的错觉?
思绪至此,崔梓淇也忽而忆起今天早上那场梦,在醒来之前,男人最後在耳际的回应言犹在耳,在这个深夜时分更是清晰。
我们是分不开的啊。
即使事隔多年,这句话依旧鲜明如昨,情话宛如蜜糖,对崔梓淇而言,却无法被赋予这样的意义。
当时,两人将近一年的纠缠,男人却从未给她一个确切的名份,平时自信满分的崔梓淇,面对他却也无法笃定,自己究竟是不是nv朋友。
有的时候,她感觉男人把他捧在手心疼,用心拥抱用心亲吻,也会悉心问候自己的大小事;有的时候,却又觉得两个人什麽关系都不是,男人虽然从未真正排拒她,却也不是总保持热情和关ai,偶尔冷落的态度,或是无形之中的距离感,都容易让崔梓淇不安。
那时候的崔梓淇,害怕如果把一切说破,就会失去这个人,因此,即使时常茫然,即使充满不确定x,她从未、也不敢去g涉男人的个人生活,她假装洒脱的态度,任凭两个人顺其自然的发展。
只是,一段不正常的关系终究无法持久,也是因为这样,自己最後才会选择头也不回,离开那个倾心的男人。
往事重播的同时,崔梓淇打开自家大门,发现安晓芃竟然跟出门前坐在相同的地方,甚至做一样的事。
「exce?你是从早上就石化在那里吗?」
她转过来,一脸慵懒,「我就是铁了心要好好浪费今天,怎样?」
「你……宅也要有个限度吧。」崔梓淇不置可否。
「该做的一个都没有少啦。」
「真羡慕!」气数用尽,崔梓淇整个人瘫在沙发上,漫无目的乱转电视频道,「唉,恭喜我终於到家了,明天老娘不调闹钟,要尽情睡到饱。」
「我没记错的话,你这两天也都是吃喝玩耍吧,有什麽好累的?」
「你不懂啦,应酬是很耗t力的。」正准备闭目养神片刻,她突然想到什麽,忽然直坐起身,「喂!我今天有看到池若安耶。」
「我知道啊,脸书有人打卡。」安晓芃不以为意。
「也是……」她拿起手机,端详起今天的合照,「我有跟他聊到你耶。」
「是喔?」安晓芃应,但没有把视线从电脑前移开,「所以你真的从补习班这个话题找话讲吗?」
「对啊。」她点头,「是说他真的蛮好聊的,人缘也很好,好像跟谁都可以一见如故。」崔梓淇看着照片底下的留言,视线再次移回照片,这次她则是注意到池若安身边,安静微笑的叶世宇。
「今天还遇到一个很奇怪的人。」崔梓淇忍不住咕哝。
「什麽意思?个x古怪喔?」
「不是,只是他的一举一动,竟然让我想到邱品扬。」
关键三个字引起安晓芃的高度兴趣,这回,她索x按下暂停键并放下耳机,原本缩在餐桌旁的身躯瞬间换了个角度,改为面向崔梓淇那侧,「我有听错吗?邱品扬?」对方点头,安晓芃马上用最快的速度打开网页,进到脸书的页面,并找到今天那张大合照,「哪一个啊?」
崔梓淇抬眼,「池若安右边,穿着黑se素t配牛仔k的那个。」
「是他喔……」安晓芃凑近萤幕,并顺道点进叶世宇的脸书页面。和他并不是好友关系,能看到的照片其实寥寥可数,个人资料除了「t大化工系」和「学生会公关长」以外,也没有其他详细的介绍,安晓芃仔细观察着几张个人大头照,「脸长得不像啊。」
「讲的好像你有看过邱品扬。」崔梓淇觉得一阵莫名其妙,自己和那个男人都已经将近三年没联络了,也从未打听近况或是搜寻脸书。照理说,安晓芃应该没见过那人才对……
「喔,没啦。」她马虎带过,「所以呢?有冒出恋ai的冲动吗?」
「没那麽夸张,小心脏漏跳几拍倒是有,再怎麽说他本人也长的蛮帅的。」
「那男的叫什麽名字?」
「叶世宇,是t大的公关长,所以之後的活动会一起合作。」
「wow──」安晓芃眯起眼,露出暧昧不明的八卦笑容,「这算是种注定吗?嗯……距离你和经济系的系篮队长分手也好段时间了,也是时候啦!」
「哪壶不开提哪壶?」崔梓淇瞪她,觉得又气又好笑,「这几天听他们系的讲,他现在貌似跟某个学妹在ga0暧昧。」
「那队长不是高中就是风云人物了?他就算自己不出手,也会有妹子主动贴上来。」嘲讽的笑了笑,安晓芃转而问:「你们好歹也曾经在一起超过半年,怎麽你叙述的口气好冷静?」
「谁知道,他带给我的伤差不多像蚊子叮一口吧,痒个几分钟就没事了。」对於大学交往的前男友,崔梓淇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只是无所谓的耸肩以对。
隔天,暂时终结忙碌的崔梓淇,好整以暇到下午才出家门。
平日下午的捷运车厢并没有太多人,崔梓淇二话不说选了个好位置直接坐下,准备拿出手机听音乐。
「崔梓淇?」
反sx抬头,熟悉却又几分陌生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她错愕三秒,随後惊呼出声,「白绍恩!」
对方同时笑开来,一身笔挺走到她身旁的座位,礼貌x询问,「不介意坐下吧?」
崔梓淇摇头,并把白绍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你竟然穿西装耶!奇观啊奇观,以前从来没看过。」
闻言,白绍恩失笑,「我总不能一辈子当工读生吧?」
两人缘分起始於补习班,当时崔梓淇是国二学生,白绍恩刚成为大一新鲜人,在补习班担任板哥,某种层面上也算是助教,白绍恩x格外放,乐於交朋友,自然而然就和崔梓淇那群同学打成一片。
崔梓淇升上高二没多久,介绍她最要好的姐妹淘──姜娜娜加入补习行列,虽然补习班的国高中部门隶属不同楼层,但崔梓淇和白绍恩熟稔已久,加上後来的人事调动,白绍恩来到高中部担任助导,和崔梓淇、姜娜娜等人有了频繁的接触。
崔梓淇怎麽也没想过,好友娜娜竟然会对白绍恩萌生感情。
没成为情人,彼此暧昧了几个月之後,姜娜娜写给白绍恩的告白情书,无意间被补习班其他老师发现,虽然一直到现在,大部分学生多半都不知情,但此事在当时,依旧在师长辈内部引起不小的sao动。
当时,白绍恩已经大四,对外一致以毕业的名义辞职,实际上却是被主任逐出补习班,至於好友姜娜娜,没再继续留在补习班,没多久就到美国读书。
即使他们当年,都离开了那个限制感情发展的地方,两人却未因此成为情侣,反而不欢而散告终,就这麽形同陌路直至今日。
「认真算一下,我们竟然已经认识年了。」细数自己的年纪,崔梓淇忍不住啧啧称奇。
「想不到你变那麽老啊。」
她瞪他,「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看到你就想到很多往事。」白绍恩眼底的笑意渐深,「那时候如果不是我,你可能也不会和邱品扬有这麽多交集。」
「没有我的话,你也不会认识娜娜,也就不会收到情书了。」崔梓淇反击。
他们都因为彼此无意间的牵线,各自结识了对自己影响深远的人,也难怪「缘份」二字会让他们觉得如此奇妙了。
「那你这几年还有跟邱品扬联络?」白绍恩问,「听说你高三也没有补完,就莫名其妙离开了。」
「你怎麽知道?邱品扬说的?」
他微笑摇头,「另有其人罗。」他朝椅背一仰,「我很久没邱品扬的消息了。」
「我也没有,他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崔梓淇淡淡道,「人啊,难免会对某些人的近况好奇,却不知道该讲什麽,索x别联络的好。」
「那……」想起另一件事,白绍恩犹豫了一会,最後还是选择开启另个话题,「如果还记得邱品扬的话,那你对庄可蓉还有印象吗?」
久违的另一个人名,让崔梓淇眉毛一挑,好奇心同时被g起,「当然记得,这麽讨厌的nv人根本忘不掉。」
「她是邱品扬的前nv友,不只她讨厌你,你自己也心存芥蒂,很不爽她吧。」
「随你怎麽说。」崔梓淇撇嘴,不置可否,「谁知道庄可蓉在当时,是前nv友还是nv朋友?」
「唉唷──很酸喔,想不到几年过去,竟然变那麽大方,还能笑笑的自我解嘲。」
「这是事实,谁叫邱品扬总是可以把我耍得团团转。」想起那个人,崔梓淇不禁苦笑,「怎麽会突然提到庄可蓉?」
热络谈话忽然停止了三秒钟,接下来,白绍恩吐出让崔梓淇惊讶万分的答案。
「她要结婚了。」
如果要用一个符号来做b拟,崔梓淇最近的日子可以说是充满惊叹号。
那天和老友白绍恩在捷运上的偶遇,让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过去,下车前几分钟,白绍恩却捎来庄可蓉在年底即将成为新娘的消息,还煞有其事的补充说新郎倌不是邱品扬。距离这件事已经过了整整两三天,崔梓淇却还没完全消化,对这一切依旧感到意外。
印象中,那nv人ai邱品扬ai的入骨,从毫不避讳自己对崔梓淇的敌意,做事也时常处处针对她,所有尖锐攻击的话语,崔梓淇都见怪不怪。
这麽一个把邱品扬当作世界中心的nv人,如今却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
或许时间改变的不只是她自己吧。
走神的思绪,无预警被口袋的震动打断,她拿出手机,上头显现的却是一串没有印象的数字,她没有马上滑开萤幕接听,反倒犹疑了好一阵子,怕是诈骗集团或是广告推销。
就在此时,对方结束拨号,变成一通未接来电,崔梓淇就这样安静看到屏幕变黑为止。
从那天梦到邱品扬开始,生活周遭就彷佛揭开某种序幕,整个礼拜下来,接二连三发生许多和过去有关的cha曲,先是认识叶世宇,接着和白绍恩巧遇,还因此得知庄可蓉要结婚了。
照这个荒腔走板的剧情演下去,如果这时候有人告诉她,刚刚那通电话其实是邱品扬的话,她大概也不会惊讶了吧!崔梓淇暗自觉得接下来已经没什麽事能吓着她了。
她是这样以为的。
五点结束了校内工读,今天崔梓淇到家到的早,安晓芃因为去打工所以还没下班,东西放好後,走到客厅索x打开电视,整个人懒洋洋瘫在沙发上。
当手机铃声响起,原本以为来电者是安晓芃,拿近身边,才发现依旧是陌生号码,似乎还和早上是同一支,崔梓淇仍狐疑,但没有考虑太久便选择接听,「喂?」
「你是崔梓淇吗?」好听的男x嗓音从手机另一头传来,她没有反sx想到是谁,但隐约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对,你是……?」
「我是叶世宇,还记得我吗?」
原来是他,崔梓淇恍然大悟,「当然知道,t大公关长。」
「早上你没接电话也没有回拨,该不会以为我是推销业务吧?」
「我差不多就是这样认定的。」被猜中心思,崔梓淇忍不住嘴角上扬。
「谢天谢地还没被封锁。」
「你怎麽会有我的电话?」她记得那天聚会并没有留下任何个人资料。
「池若安说你跟他高中同学是室友,所以就辗转要到了。」
「原来如此。」在心中咒骂安晓芃这个八卦jg,崔梓淇的口气却仍旧保持平稳,接着切入正题,「要找我讨论月底联合迎新的事吧?」
「bgo!」叶世宇笑,「我们负责的东西蛮多蛮琐碎的,如果你时间许可的话,要不要在,但我没有申请帐号来玩。」他回答,随後询问,「怎麽了吗?」
「因为我突然想到,最近热门榜多了很多nv人被y上,後来发现怀孕之後,男人不负责的故事。」
叶世宇再次一顿。
「除了看故事之外,很闲的时候也会把留言看过一轮,但每次看到後来,都会被某些话气si。」
「为什麽?」
「还不是自己fangdang造成的。、自己也有爽到。……这类仇nv留言,我看了就火大,我不懂,za是男nv双方共同去完成的一件事,凭什麽把所有问题都推到nv人身上?不是说nv人就是可怜,但难道男人都没有责任吗?」
叶世宇没回答。
「那高中同学的准老公还不算太烂,虽然不得已只好带球嫁,算是自己造成的恶果,但总b文章里那些逃避的男人好太多了。」崔梓淇抬眸仰望夜空,「不知道我同学当了妈以後,日子会变怎样?」
叶世宇先是沉默以对,良久後才开口,「我跟你的想法一样。」
「啊?什麽一样?」崔梓淇将视线转向叶世宇,满脸不解。
「za是有男也有nv才会造成的结果,所以那些只知道把责任推给nv方的男人,真的很差劲。」
「你是指这个喔?本来还听不懂你在说什麽。」崔梓淇拍了叶世宇一下,笑了笑,「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觉得这种男人不可取吧。」
叶世宇微笑没回应,这时,一架飞机再次越过头顶,他们两人停止交谈,同时抬头追随着飞机的踪迹。
往後的日子,当崔梓淇回想起这天时,总是充满感触,除了是她看过,怀孕的人可能会有产前忧郁症,如果去找个医生聊天或是发泄之类的,ga0不好可以改善她的状况,等她情绪变得b较稳定,说不定就好说服她拿掉小孩了。」
听完叶世宇的话,蒋柏勳这才逐渐卸下戒备,安静几秒後才再开口,但语气依旧冷淡,「我知道了,我会问问我妈,不用多管闲事了。」
「嗯。」叶世宇深x1一口气後点头,「那我先走了。」语毕,他便不再回头,快步离开学校。
留下的蒋柏勳,独自待在楼梯间不动,一想到什麽事都不能替妹妹做,他满腹怒火无处宣泄,只能藉由搥墙壁来表达自己的无助。
「你好。」一名白袍nv医师走进来,她和蒋母心中预期的「仁慈」、「和蔼」的社工形象有些出入,jg明g练的模样,浑身散发出nv强人的自信,看起来是个相当有主见的nvx,她微笑走近,「这位是宛薰吧?你好。」她接着抬头,轻声在蒋母身旁耳语,「蒋妈妈,那我就先带宛薰到诊间罗,这边都有茶点和杂志,可能要请您稍候一段时间。」
蒋母点头如捣蒜,「医生,那就麻烦你了。」
对於一个恳切的母亲来说,让孩子接受治疗,就像是自己被送上刑场同等煎熬,每分每秒的等候都是如此漫长,在一个半小时之後,诊疗终於结束,当她一见到蒋宛薰哭哭啼啼的走出诊间,蒋母仍不免心中一惊,没多久,轮到她被叫去诊间。
「令嫒……还没有去给妇产科做过检查,是吗?」
她点头,「因为我们不希望留下这个小孩,所以她觉得一旦去了医院就会把孩子拿掉,不管我们怎麽劝她都没用,她的情绪起伏又很大,我真的很怕她自己的身t会出问题,nv人有身孕时,稍有一个不慎,都会对以後的健康造成很大的影响。」话至此,蒋母赶紧抬头,「本来没有想过要来这里的,可是我们家哥哥说,如果让她来讲点心事,负面情绪得到释放,之後她大概就会看开,不会再那麽执着了。」
医生听完,面se仍相当凝重,「蒋妈妈,根据刚刚和宛薰聊天下来,我认为你nv儿除了你们怀疑的产前忧郁之外,在这之前就有其他心理状态的疾病了。」
「这是什麽意思……」蒋母一脸茫然。
「她主要并不是因为怀孕而感到焦虑,而是她对她的男朋友抱有超乎於常人的执着,就算男朋友并没有对她特别好,甚至是做了什麽对不起她的事,她都能够充耳不闻,无条件原谅,但她就是想占有他,没办法忍受男友离开自己。」
蒋母惊愕的说不上话。
「聊过天以後,我发现:对她而言堕胎并不是一件大事,可是宛薰无论如何也不想跟男友分手,心底才会产生小孩必须留下才能维系这段关系的连结机制。」
蒋母无语转过身,看着落地窗外安静阅报的蒋宛薰,心疼的眼泪马上涌入,她扶着太yanx的位置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x1,才得以平复情绪。
「这几天暂时别跟她提看医生的事,回去要按时服药,让她保持情绪上的平静,一个礼拜後再带她来。回去的话,可以跟她说这是调养身t的维他命,她才不会排斥吃药。」nv医师握住她的手,语气恳切,「她年纪还小,遇到这种事肯定b你慌乱,所以你要坚强,才能陪她走出来。」
紧抿着唇,蒋母最後含泪点头。
两天後的晚餐时间,蒋母拿了一杯开水和几颗药丸,递到蒋宛薰面前,「这是维他命,你现在身t很虚弱,一定要好好补充营养。」
闻言,蒋宛薰先是安静不语,沉默的反应让饭桌上的其他三人不自觉绷紧神经,但她後来不疑有他,就爽快的把药吞下肚,三人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柏勳,寒假辅导结束了吗?」蒋父随口问起。
「辅导课就到明天结束,不过下礼拜校队还是要晨练,过年前才会停。」
「哥!」蒋宛薰突然开口询问,「你在学校都没看到叶世宇吗?他为什麽都不接我电话?」
闻言,蒋柏勳明显错愕,一旁的蒋父蒋母也同时愣住,但他很快便好整以暇,「我也没看到他。」
「你没看到?你们就在隔壁班,怎麽会没看到?」她皱起眉头,对哥哥的答案不甚满意。
「我是说真的!你想看看,再三四个月我们就要考基测了,像叶世宇功课这麽好的人,一定需要冲刺啊。我听丁丁他们说,他的补习班开了一个魔鬼营,所以他应该是都窝在补习班k书,学校请假了吧。」他心平气和道,「他课业成绩那麽好,寒假辅导也才七天,老师理所当然会准他的假。」
「是这样吗……」蒋宛薰这才收起疑虑,见她原先紧蹙的眉舒展开来,其他人也终於放下心。
饭後,蒋宛薰将自己的碗盘端到厨房,却在倒厨余时,看到一个颜se鲜yan的袋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把袋子拿出来想一探究竟,却发现这是个药袋,上头还写着自己的名字。
蒋宛薰一愕,想起自己刚刚吞的几颗药丸,她冲到洗手台前作势催吐,想尽办法要吐出点什麽,却是徒劳无功。她心乱如麻,双手都在颤抖,想到父母亲用这种方法要她吃药,就连哥哥刚刚说的话,可能也都是瞒天过海,一想起叶世宇这几天的人间蒸发,加上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也会消失,她就感觉到腹部一阵翻搅。
蒋宛薰浑浑噩噩步出厨房,原本想拿着药袋,冲到父母房间理论一番,但客厅里一串银se发亮的东西,却首先x1引住她的目光,她顿了将近一分钟,最後决定改变主意。
拿起桌上的机车钥匙,蒋宛薰将它收进口袋,然後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
晚上十一点,叶世宇一结束补习後,哪里也没去就马上回家,此刻的他独自蹲在yan台,脚边已经多了几根菸蒂。
忽然,身旁的手机发出声响,原本以为会是蒋宛薰,但屏幕上显示的并不是她的电话,也不是无号码,他没多想便接起,「喂。」
「你为什麽这几天都不接我电话?」电话那头的蒋宛薰冷冷问道。
没料到会是蒋宛薰,叶世宇一时间无言可对,「……」
「你是不是要跟我分手,是不是不要我们的小孩?」
电话那头的蒋宛薰,语气异常冷静,和蒋柏勳前些天叙述的「歇斯底里」不太一样,叶世宇心想着或许她此刻的情绪已经平静许多,「宛薰,我不是一个很好的男生,发生这些事情,让你还有你的家人受伤,我很抱歉。现在应该看看身边那些ai我们的亲人,不要再让他们担心,所以你……」
「所以你是不是要跟我分手?」她打断叶世宇,冷然又问了一次。
叶世宇一怔,良久,才再次开口道歉,「对不起。」
「你如果要分手,那我就会si给你看。」
「啊?」他一惊,一gu冷意同时刺入心脏,叶世宇倏地站起身,「不是,宛薰……」
「我明明就说过,我si也不会提分手,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她问,受到惊吓的叶世宇脑中一片空白,什麽话都说不出来,还没回答,蒋宛薰又再度开口,「代表分手bsi还要痛苦。」
叶世宇隐隐约约从话筒中听见车子呼啸而过的声音,他一急,「你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我不分手了,你现在在哪里?」
「来不及了!」蒋宛薰失控大吼,「你跟我爸妈还有我哥一样!只会说谎骗我,当我是小孩好欺负,把我骗得团团转!先是下药害si肚子里的小孩,你也是!我分明说过我不会分手的,你凭什麽跟我提分手?」
语毕,她就把电话强行挂掉,对面的世界瞬间一片寂静,只留下嘟──的机械式声响。
错愕望着手机萤幕,回过神後,叶世宇试着做了几下深呼x1,因惶恐而逐渐加速的心跳声仍没有消停的迹象,他低下头,用颤抖的手拿出一支菸,想驱赶此刻的焦虑,却连火都点不好,心中满满的不安,却如同随风消逝的菸圈一样逐渐扩大。
十分钟过去,他决定打开手机,拨出蒋柏勳的号码,电话没多久便接通,「喂。」
「我是叶世宇。」
「我知道,但你打来g嘛?」他冷淡应。
「你妹……她在家吗?」
「这时间不在家不然要在哪?」
「可是……她刚刚打给我,声音听起来不像在家里,而且还跟我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叶世宇冷汗直冒,方才那些可怕的话仍让他余悸犹存。
对方先是安静一阵,叶世宇接着听见起身开门的声音。
打开门,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蒋柏勳原先的睡意全消,「她去哪了?」
「我不晓得,我正要问,她就挂电话了……」
「g!」对方大骂一声脏话以後,叶世宇再次被强行挂了电话。
半小时後,叶世宇收到蒋柏勳传的地址後,他随着父亲匆忙赶到医院。
「患者跟家属都还在来医院的路上,大概等等就到了。」
「可以请问发生了什麽事吗?」叶父关切。
「似乎是偷偷骑了爸爸的车出门,之後在大马路的十字路口和轿车有擦撞,皮r0u伤的部分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尴尬沉默一阵,站在门口待命的急诊医师才再次启齿,「据说下腹部出血状况非常严重。」
话才刚说完,刺耳的鸣笛声同时划破夜半的si寂,只见救护车闪着红光,正逐渐朝医院大门靠近。
「我妹怎麽样了?」此时,蒋家人也赶到现场,从长廊的另一头狂奔而来,担忧与焦急全挂在脸上。
一开车门,只见蒋宛薰的下半身几乎被鲜血染红,但她却毫不自知,反而是使尽力气挣扎,极力想挣脱医护人员的束缚。
「怎麽会这样?」见她如此失控,医师上前询问。
「病人的jg神状况非常不稳定,可是因为她有孕在身,剂量不能注s太多,镇定情绪的效果有限。」护士赶紧解释。
「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要!」蒋宛薰声嘶力竭的吼,尖叫声彻底震碎亲人的心,见到自己孩子变成这模样,蒋母的眼泪就这麽夺眶而出,一旁的蒋父同样双眼泛红。
「蒋小姐,你不要再动了,你出血的状况非常严重,这样下去真的很可能会流产。」
她一怔,听到流产两字,随即再次大吼大叫,「我不要!我不要!」奈何医生怎麽劝她冷静,都没有任何用处。
没多久,她被医护人员从担架上被抬到某个病床,正准备推入手术室,蒋宛薰的余光瞥见了站在一旁叶世宇,她一把扣住他,像是即将气绝的nv孩挣扎抓着泳圈不放,「不要!不要!」
被紧抓的叶世宇反应木然,思绪早就断了线,面对此刻歇斯底里的蒋宛薰,他因为惊吓过度,什麽话都吐不出口。
没几秒,医护人员强行扯开蒋宛薰的手,伴随着哭声、哀嚎声,她就这麽无助的被推入手术房。
关上门後,站在父亲身旁的叶世宇,脑中仍然一片空白,当他缓缓举起右手,看着上头的淡淡血迹,叶世宇全身忍不住开始颤抖。
「我c!」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右脸袭上一gu灼热,一个踉跄,叶世宇就这麽跌坐在地,当他抬头,只见失控的蒋柏勳,眼神愤恨瞪着他,熊熊怒意足以将叶世宇碎屍万段,「我今天没把你打si,我就跟你姓!」
「哥哥!」泪流满面的蒋母见状,赶紧上前制止,「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妈妈不要你也跟着出事……」
听到这番话,蒋柏勳不自觉加紧握拳的力道,想忍住打人的冲动和打转在眼眶的男儿泪,泪水却怎麽也不受控制。
「你怎麽不去si?我诅咒你不得好si!」蒋柏勳失控大吼,紧拥着儿子的母亲早已泣不成声,最後,相拥的两人同时崩溃痛哭。
跪坐在地的叶世宇满脸茫然,蒋父不知不觉朝他走近,冷然说道,「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叶世宇抬眼,蒋父这席话,就像先前蒋宛薰说要去si一样,都是打从心底椎心刺骨的冰冷。
他仍然什麽话都说不出来。
後来,虽然蒋宛薰生命无虞,但仍没有抢救到她肚中的小生命,她的jg神状况因此大受打击,院方宣布她必须强行入院治疗,学校方面也因此得强制休学。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校方耳里,就连学生之间也都几乎知晓这件事,叶世宇成了过街老鼠,原本身边那些兄弟纷纷感到不可置信,後来也都和他疏离了,事情发生後,他再也没去学校,几乎整天独自窝在房间,隔两天,父亲捎来了要他转学的通知,他想也没想便欣然同意。
「原本是打算让你随便转一间学校的,不过我答应了他们一家人,必须把你送到远一点的地方。」他把某私立中学的通知单递到叶世宇面前,「这间学校虽然风评普普,不过位於台北市区,搭捷运上下课很方便。」父亲顿了顿,「你的基测就报名北北基,以後直接待在台北读书吧,到了那边以後,我也会帮你重办一支手机,现在的号码就别再用了。」
「……对不起。」沉默许久,他才语气颤抖吐出这句话。
「现在说这些也於事无补了。」叶父别过头,「到远一点的地方,把这些不愉快的回忆都忘记吧。」
父亲离开房间後,叶世宇拿起电力所剩无几的手机,最後将它丢入ch0u屉,拿出藏在书包里的一包菸,以及新的国中入学通知单,缓缓走向yan台。
当缕缕轻烟缓缓升起,他转而将注意力移到自己的右手。
几个礼拜过去了,叶世宇觉得当时蒋宛薰烙印在手上的血迹还依稀可见,无论怎麽用力洗都冲不乾净,每当叶世宇举起手,耳边就会伴随nv孩声嘶力竭的哭喊和尖叫声。
是他亲手摧毁了一个nv孩的青春,也扼杀一个未出世的生命。
直到此刻,叶世宇才惊觉自己是如此十恶不赦,自己和他那个母亲有什麽两样?他们都毁了一个孩子的人生,而他,甚至b当年那nv人还要心狠手辣。
你怎麽不去si?我诅咒你不得好si!
浑身发抖的身躯,直到无预警的一阵咳嗽,让叶世宇呛出了眼泪,在氤氲模糊的视线中,叶世宇只能对着沉静的夜se,不断喃喃自语着:「对不起、对不起……」
那天夜里,在他脚边的火光才没多久便烧尽成灰,但叶世宇的眼泪,却怎麽样也止不住……
绚烂的烟火此起彼落打在天空上,窗外不时传来众人狂欢的笑闹声。被隔绝的车内虽然被暖气缭绕,叶世宇的表情却始终b外面的空气还要冰冷,而安静倾听的崔梓淇,从某一刻开始,不再抱持最初的新奇,故事落幕那瞬间,崔梓淇彷佛听见有东西破裂的声音,两个人的世界同时失去了光照而槁木si灰。
我没你以为的那麽好。
沉默许久,崔梓淇最後才打破寂静,讷讷开口,「抱歉……我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好。」
倾诉过後的叶世宇轻靠着座椅稍作歇息,头顶上暗hse的光缓缓照亮他的脸,苍白神se写满了疲态,「没关系,反正我本来就不是应该得到救赎的人。」他的自嘲发自肺腑。
「那我可以问你问题吗?」得到叶世宇的首肯後,崔梓淇才再度启齿,「去了台北後,你就跟过去的人完全切割了,是吗?」
「转学到另一间国中後,因为剩没几天就要考基测,还没认识什麽人就默默毕业了。之後上了高中,三年下来我都很特立独行,虽然在班上多少会结交一些不错的朋友,不过还是把重心放在补习跟读书,没什麽参加社团或班级活动,能继续维系友谊的,也就少少那几个人了。」
「小伟呢?之前去吃饭那次,总觉得你们交情不错。」她忽而忆起那个热情外向的服务生,「而且听起来,高中那时还是蛮多nv生对你有意思。」
「和他的确是挺熟的,但就算是他,也不知道我以前发生的事,所以才这麽殷切想把我销出去啊。」叶世宇苦笑,「上大学之後,大家的学校遍布全台各地,有时候会遇到几个同国中的同学,偶尔还会被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认出来,这只能怪自己以前造太多孽。」
只是觉得这样的男人很糟糕。
「不晓得你有没有印象,圣诞舞会那天,有两个一直往我们看过来,但你却不认识的nv生,她们是蒋柏勳的同班同学。」
经叶世宇这麽一说,唤起了崔梓淇的记忆,她对於nv孩们脸上的奇异表情印象深刻,当时以为对方只是叶世宇久未谋面的老朋友,真相却是直到此刻才水落石出。
「那nv孩呢?你离开後,就完全没她的消息了?」
「她後来就疯了,休学後就一直住在医院里,没再出院。」
相较於叶世宇口吻的轻描淡写,崔梓淇却是惊讶万分,「直到现在都是这样?」
叶世宇点头,「流产之後她就崩溃了,一开始据说是每天大哭大闹,疯狂的想知道我人去哪,如果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就会有轻生的念头,也真的有几次做出类似的举动。」
崔梓淇震惊的说不出话。
「宛薰在不小心怀孕前,其实就有点躁郁症的倾向,流产不是主要原因,却是压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他轻吁一口气,「这些年,她的病情已经稳定许多,很少再想起我。大概去年的时候吧,医生就有提议要不要出院静养,不过考量很多因素,最後还是决定继续留在医院,金钱开销方面是我爸负责。」
叶世宇每句话都像是震撼弹,把崔梓淇的思绪炸的一片空白。
她曾猜想叶世宇有过一段难以忘怀的往事,却没料到竟如此ga0cha0迭起。
「明天我想去医院,你愿意陪我去吗?」回过神来,叶世宇忽然问她。
「咦?」崔梓淇怀疑自己听错了,「什麽医院?」见叶世宇默不作声,她又追问:「蒋宛薰在的地方?」
「嗯。」
「你要去和她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