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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宁心底火却还没消,待要开口,可一隻手却从下方伸了出来,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臂。
张遮抬眸望着她,平静道:“喝水。”
那一碗水还平平地端在他手中,并未洒出去半点。
眼下终究不是争这一口气的时候,更何况也未必争得过人,姜雪宁到底将这一口气咽了回去,重新坐下来,低了眉,双手将碗从他手中接过,小口小口地喝水。
那碗很大,她脸却巴掌似的小。
低头时一张脸都埋进了碗里,像是山间溪畔停下来慢慢饮水的小鹿。
张遮看着,便觉心也跟着软下来。
庙宇之内一时静寂无声。
那汉子自顾自嘀咕了几句,又瞥了张遮一眼,想起城门口的情景,料着此人在天教中身份不俗,更不敢有什么意见,也隻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闷头吃饼。
倒是角落阴影里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目光隔着乱发落在姜雪宁的身上,若有所思。
僭越之心
众人其实多少都注意到了姜雪宁,毕竟这人自打从牢里出来,便一直紧跟在张遮身边。只是“他”衣裳穿得随随便便,一张脸也是乌漆墨黑脏兮兮,只是看着个子小些,五官隐约多点秀气,别的在这大晚上纵然有光照着也影影绰绰不大看得清楚,且还要忌惮着旁边的张遮。
明眼人就算看出点端倪来,嘴上也不会说。
只在心里面嘀咕:没想到天教里也有这样的人,当过官儿的就是讲究,出来混身边都要带个人。就不知道这是个姑娘扮的,还是那些秦楼楚馆里细皮嫩肉出来卖的断袖小白脸了。
庙宇中人各有各的心思,也没人对方才这一桩小小的争端置喙什么。
很快就有人主动转移了话题。
能被朝廷关进天牢的可说是各有各的本事,一打开话匣子讲起各自的经历来,再添上点油,加上点醋,便成了活生生的话本子,比天桥底下的说书先生讲得还要精彩。
那妇人送完炊饼便拎着筐出去了,十来岁的那小孩儿却听得两眼发光,干脆坐在了门槛上,一副就打算在这里听着过夜的模样。
天教那帮人好像也不管他。
姜雪宁倒是一早就有些在意这小孩儿,毕竟在这种地方竟还有个十来岁的孩子,实在有些不可想象。如今的天教是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了吗?
听着天牢里出来的这帮豪强吹嘘自己入狱前后的经历,姜雪宁也喝够了水,还剩下大半碗,犹豫了一下递向张遮。
便是席地而坐,他身形也是挺拔的。
此刻转过头来将水碗接过,姜雪宁心头顿时跳了一下,但他接下来便垂眸将这碗水放在了前面的地上,声音很低地回她:“我不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