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三回
难得又愿意跟家人一起用膳的顾盈心脸上明显多了很多笑容,一副心情终於大好起来的样子。这让她大哥顾承豪忍不住在饭桌上揶揄道:「怎麽小妹现在都不要丫头喂饭了?转x了不成?」
还不等顾盈心反应,一旁的二哥顾承荣笑得更加放肆的说:「莫不是终於知道怕了,开始急着学起当个好nv人来?以免下次再被休回来。」
「啪」的一声,顾老爷将手中筷子往桌上一拍,怒斥两个儿子道:「混账东西,对妹妹说的这是什麽话?」
「是啊,多大的人了还开这种没轻没重的玩笑。」顾夫人急忙在一旁缓颊:「外人ga0不清楚就算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盈心是和离回来的。」
「什麽和离,颜家人做事t面罢了,」顾承荣不服气的说:「若不是爹娘你们总是这样没有底线的护着她,她又何至於落到如此下场,还害得全家人跟着她一起在外面抬不起头来。」
「谁抬不起头了?你再多说一句试试?」顾老爷彻底拉下脸来,横眉冷目的瞪着自己的二儿子。
「大哥孝顺才把什麽都忍下去不说,」顾承荣并没有被父亲大人这副模样吓退,索x将手中碗筷一扔,「这几个月来我们兄弟俩在外人面前明里暗里的排头可算是都吃尽了,要不是生意上还让他们有利可图,谁还愿意跟我们家走动?」
「你们自己处理不好与各家关系的人情往来,拿盈心当什麽藉口。」
「她被休回来之前可没有这些问题。」
「二弟,你闭嘴。」顾承豪伸手按住他正要起来的肩膀,「都怪我乱开头,做大哥的自罚三杯向妹妹赔罪。」说完便自行连喝了三杯h酒下肚。
这样的氛围让带着孩子另坐一桌的两个媳妇与二房母nv俩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谁也不敢当那个贸然出头的pa0灰。只有顾夫人赶紧拍了拍nv儿的後背微笑着为兄妹三人打圆场道:「好啦好啦,哥哥们都知道错了,妹妹这次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但明天可要补赔罪的礼物来才行喔。」
「那是当然。」
「我可不承认自己有错,凭什麽我们是小人还要赔礼道歉?」
兄弟俩异口不同声的给出了两种声音。
「你还有完没完了?」顾承豪也不高兴的对着顾承荣道:「当这个家是你在做主了是不是?」
「是啊,我算什麽东西?爹娘加上你都压在我头上,现在就连一个被退货的妹妹都说不得了是不是?」顾承荣唰的一下站起身来,「那以後也别再丢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让我去做。」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真是反了!」顾老爷气急败坏的冲着二媳妇怒问道:「他是吃坏脑子了吗?」
颜家这个脾气最好的儿媳顺娘早已吓得脸se发白,战战兢兢站起来向公公回话:「兴许是最近生意上遇到了些不如意压力太大了,承荣他绝不是故意要顶撞爹娘欺负小妹的,请公公息怒。」
「这还不叫故意的吗?」顾老爷又把目光转回大儿子身上,「你来说说到底是什麽不如意至於让他这样?我们顾家生意做到今天还有什麽不如意能让他这麽委屈?」
「爹,您先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顾承豪向母亲使了个眼se,才道:「我这就去问问他到底在发什麽疯。」
他前脚一走,妻子和两个孩子也在顾夫人的示意下跟在後面先行回房,只留下自始至终都没有吭声的顾盈心和李氏母nv。
「乖nv儿,二哥他是无心的,你别往心里去知道吗?」
可本是最应该生气的人却并没有如大家预期的那样发火撒泼,不仅一次次无视母亲投来的安慰,两只眼睛还目不转睛的看着李氏。
「怎麽了?是要让姨娘陪你回屋吗?」顾夫人顺着nv儿的视线也看了过去。
「我还没吃饱呢,」顾盈心终於回过神般的开口道:「我们继续吃。」说完甚至还站起来为爹娘各夹了一筷子菜。
「对对对,」顾夫人松了口气的笑着看向丈夫,「他们闹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老爷你就别跟承荣一般见识了。」
很快,饭厅里表面上又恢复到一开始其乐融融的样子,只有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李氏一边食不下咽的吃着碗里的饭菜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诗词有云:「珠江烟水碧蒙蒙」,形容的便是流经广州府城内的珠江景致。也许b起金陵城的秦淮河畔来说不算十分着名,但对於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百姓而言却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珠江一带做营生的人可不在少数,其中又以揽客游江为盛,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乌篷船或更加华丽的花船应有尽有,如织的穿梭在江面上,即便是在天气较为寒冷的冬季也不例外。
「三哥,你说夫君今年不回广州过冬是吗?」这一天颜慕淇邀约了顾盈心一同游船赏景,也告诉她颜柏昶会留在金陵过完年才回来。
「是啊,大哥不放人。」颜慕淇优哉游哉的自顾自喝酒,避重就轻的回着四弟妹的话。
他才不会说出其实是因为四弟身子没好全无法舟车劳顿这个原因。
「那还要等好久才能再见到他了。」顾盈心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桌面上百无聊赖的画着圈圈,一副无jg打采的样子。
「别这麽垂头丧气的嘛,」颜慕淇看了她一眼,「三哥陪你玩不也挺好的吗?」
「三哥晚上都住哪里?」她那天都忘了多问这一句,「在颜府吗?」反正那边现在也空着。
「那是你们家,我才不去。」颜慕淇为顾盈心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三哥四海为家惯了,逛到哪里就歇到哪里,没个准的。」
「我能问三哥一个问题吗?」顾盈心双手接过茶杯道。
「你问。」
「为什麽好像除了大哥以外你们都不喜欢回金陵的家?而且似乎也不喜欢提到公公。」这个疑问在她心里很久了,偏偏夫君又不回答。
「看来你上次回家的时候已经发现了。」颜慕淇g了g嘴角放下酒杯,目光望着前方茫茫的江面,叹气道:「因为我们兄弟几个都很不谅解爹。」
「他做了什麽错事?」
「你知道四弟的心疾是怎麽来的吗?」
顾盈心想了想,「我只知道是天生的。」
颜慕淇点头道:「确实是生下来就有的毛病,但归根到底是从我们的娘也就是你婆婆那来的,她的娘家世世代代都有人会落下这个病症。」
「原来婆婆也有。」顾盈心随即便想通了三哥的言下之意,「到了这一代只有夫君一个人遇上了对吗?」难怪他活得那麽不开心。
「爹在娶娘之前就已经很清楚这件事了,在接连生下大哥二哥和我之後外公临终前曾交代过他无需再要子嗣,可他却毫不理会。」
按理说连生三子於情於理母亲已算尽到身为妻子的职责了,可他们的爹却觉得妻子只是看起来柔弱实则与常人无异,而且他们夫妻情深又家大业大,多子多孙又有什麽不好?
「娘很ai爹,一边尽心打理家中大小事务一边继续冒着生命危险再要孩子,」这麽多年过去,颜慕淇说到这里仍是忍不住难过皱眉,「甚至在四弟出生也被大夫证实带有心疾之後,爹仍是又要了老六和老七,因为他坚信事在人为,颜家一定有办法能治好这种病。」
没想到公公是如此冥顽不灵之人!
「我听说,颜家家训不得纳妾?」所以想要更多的孩子也只能全由一个人生。
「除非年过四十仍无一子,那才可以纳入偏房。」颜慕淇为她继续补充道:「爹虽然对娘情深意切,娶进家後也是锦衣玉食的宠着,可作为一个大家族的当家主母,娘该尽的本分也一点不少,生下老七後不到一年便油尽灯枯香消玉殒了。」
「难怪,」顾盈心听得眼眶泛泪,想到夫君提到公公时厌烦的样子才终於懂了其中缘由,「那麽大哥也不是不想离家而是不能离家吧?」
「身为长子,谁都能逃唯独他不行。」颜慕淇又深吐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转头重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他从小就很懂事所以也最是辛苦,我们六个欠他太多,好在现在有大嫂陪在他身边为他分忧,让我们心里的内疚少了一点。」
「虽然我知道不该这麽说,但我还是觉得公公他好自私。」
「他当然是,」颜慕淇冷笑一声道:「用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亲自害si了自己口口声声最疼ai的妻子,若不是大嫂的出现大哥这辈子也不会与爹和解,他活该孤老终生。」
这就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外表完美无缺的金陵颜家其实却有着这麽大的一个伤口在,而她做了颜家的媳妇三年居然也一无所知。
「四弟妹。」颜慕淇的声音打断了顾盈心的思绪。
「三哥?」
「要打动颜家人的心是件很不容易的事,要打动老四的更是难上加难,」颜慕淇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笑容,「我们都没料到有人可以做到,所以谢谢你。」
「三哥别这麽说,我什麽都没做,还给夫君添了一堆麻烦。」这个谢她受之有愧。
颜慕淇摇头道:「能让老四像个正常人那样t会ai恨就是最大的本事了,你不需要再懂其他任何东西。」
「可我还是想学更多,」顾盈心不好意思的说:「就算不能像大嫂那样,我也想要尽量为夫君做点什麽。」
「好啊,有什麽想学的只管问我好了,我来教你。」这就算是他这个做哥哥的送上的成亲礼物吧。
「那我能不能先问一下,三哥到底决定怎麽帮我要回夫君呢?」现在这样分隔两地,她就只能耐心等待吗?
而脸上已经恢复一派轻松的颜慕淇则是回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将双臂撑在脑後笑着说:「放心,我的计划已经开始了。」
金陵的冬天十分寒冷,但在颜柏昶的房里绝不会感到丝毫的寒意。一大箱一大箱上好的木炭源源不断送进他的院子,摆放各处经过jg巧设计的暖炉不但能保证屋内的温暖也不会散发出任何呛人的气味来。
把顾盈心「赶走」後不久,他身t的真实状况终於被大哥和五弟发现了。接下来等待着他的不是责备,而是更糟的下场——喝不完的汤药和扎不完的针灸。
整整两个月他几乎都在床上度过,最远只被允许走到窗户边——每当他说想透透气的时候。甚至连看书的时间也被严格控制,因为颜柏韬说他ai看的那些书都太伤神了。
对大哥忠心耿耿的几班人马每天轮流来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完全不给他任何「不听话」的机会。他不是二十五岁,拥有的自由b一个五岁孩子都不如,却没有一点抗辩的空间,因为他之前隐瞒了那个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这就是後果。
「四少爷,传书来了。」颜柏昶的贴身随伺将自己刚从一只飞鸽脚上解下来的纸卷递到主子手中。
这是颜柏昶与外界唯一的联系方式,虽然他人不在广州却从未中断过对那边状况的关心。当然一只鸽子是不可能飞这麽远的,这些消息全是从他安排的诸多眼线那里通过一个个驿站层层传递而来,也因此总是不够及时,但起码能让他掌握大概也好,否则他会更不知道该如何挨过这种空虚到叫人发慌的日子。
纸卷上的内容已经是年前的事了,而今天是大年初五。不过寥寥几行字却让他拿在手里久久没有抬头,连脸上早已布满y翳的神se也不自知。
「四少爷…」随伺小心翼翼轻唤了一声,不确定自己这样做会不会惹祸上身,因为主子的脸se是真的非常不好,难道是什麽不得了的坏消息?「要小的再去吩咐什麽吗?」之前几次都是看完便又很快发出新的指示传回去。
「先不用。」b屋檐下冻结的冰柱还冷的语调传来,「你下去吧。」
最讨厌被要求躺回床上的颜柏昶这次却是主动靠回了垫得高高的靠枕上,双目一闭企图将所有情绪全部关上,可很快又不甘心的睁了开来。
「近十数天来顾小姐日日出门游玩,身边始终有一名身份不详的翩翩公子作陪。」
为什麽盈心有机会认识这样一个人?她ai出去玩却从来不理会任何陌生人,个x虽不内向却也并不擅长交际,又怎麽会天天与一个男子共游?既然身份不详必然不是家中安排,那这男人又是如何会找上她的?
没错,他的确希望顾盈心可以很快另嫁良人,但这种莫名其妙凭空出现的对象怎能让他放心得下?而她的娘家又仍是老样子,对她的一切根本漠不关心,只要安全无虞便不会再在她身上投注半分注意。
「这个笨蛋!」颜柏昶忍不住脱口而出。
她不会分辨好人坏人,对这种刻意接近的人更不可能有招架之功。如果他安排的那些眼线都查不出对方身份背景的话,只能说明那人非常高明,而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男人会主动接近盈心也绝不会安什麽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