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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城市来的少女

 

我一打开房门,衣服没换、妆还没卸、马尾还绑着,就等不及的啪叽一声把自己投入弹簧床的怀抱,并听见老旧的弹簧床发出一声sheny1n,好像在抱怨我许久不见竟是以这样粗暴的方式打招呼。

但我可没心情理会这些,一整天下来,我已经累瘫了。只想躺在床上一路睡到天亮,早也不想洗、衣服也不想换了,因为我知道明天又将是一场漫长的征战。

我维持着面部朝下趴在床上的姿势,让思绪和身t都静止不动,完全的放空,不想其他的事情。

我的鼻子闻着棉被和床罩上,微微散发的晒过yan光的香气。尽管今天如此的烦忙,妈还是ch0u空整理了我的旧房间,还把收在柜子深处许久没用的棉被拿出来,晒了一下太yan。

照理来说,家里有人过世了,yan台还晒着棉被似乎有些不成t统。但我和妈都不在意,也没人多说些甚麽,我想大概是因为熟识我爸的人,都知道他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缘故。

晒过yan光的被子散发出一种特有的香气,我小的时候很喜欢这种味道,会把脸整个埋进晒得松松软软的被子里深深地嗅闻,彷佛可以把整个夏季的yan光x1进x膛里。

长大後,忘记在哪本书上看到,晒被子就是为了杀si妇在棉被上的尘蟎,而我们所闻到的,误以为是yan光的味道,其实就是被yan光晒乾的了的尘蟎屍t烧焦的味道,想一想还真是有够猎奇的。

我以同样的姿势,把脸塞进床里再深深的x1了一口气,觉得屍t就屍t吧也没什麽不好,反正真的挺香的。像是爆烈的si亡与温柔灿烂并存。

一直以这种姿势躺着,感觉意识渐渐的微弱起来,随着身t的静止不动,意识好像也放弃了挣扎,就要沉入黑暗无光的海洋里。

感觉的真的要睡着了。我奋力的挣扎了一下,用力地发出了嘿咻一声,让自己转成正面,望着天花板。

这样睡着可不行哪,我告诫自己。虽然真的已经很累了。

天花板上铺着有着粉红se小碎花的壁纸,已经有一些剥落了,记得是国小的时候妈妈帮我选的样式,我一点都不喜欢,可是也没办法。一开始整个房间都是这种样式,但高中之後我就把喜欢的海报、拍的照片贴满墙壁,算是一点小小的反抗。

不只是天花板还是跟过去一样,墙上的海报、照片,或者是我书桌的摆设、墙边的纸箱书柜,全都跟我高中毕业离开这个家时,保存的一模一样,整个房间就像是时空胶囊一样。

我喜欢的歌手的海报、还有我到海边拍下的、众多的海的照片,都还在墙上,只是稍微有些斑驳了,边边角角的地方都已经浮起来,黏不牢靠。

书桌上凌乱的摆放了三四本书,没有在书架上。是甚麽时候看的呢?应该是某次回家拿出来看,没放回去,就一直摆在那里了,到底从甚麽时候开始就摆在那里了,我完全没印象。

铅笔、便利贴之类的文具也是,自然的散放在桌上,看到的人应该会以为是某个高中nv生的房间吧,虽然这样说也是没错啦,不过那个高中nv生从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在了,而是现在这个快要步入三十岁的粉领上班族喔。

真的啊,我躺在床上愣愣地想,只要待在这个房间里,就会有种时间从没前进过的感觉。

勉强的爬起身来,准备去洗澡然後睡觉了,突然想到离开时小慧要我打给她,不然她会担心我,看看时间,虽然已经十一点了,但依小慧的个x,应该还在追韩剧吧,而且她也是一个人住,打给她不用担心吵到别人。

我一边整理换洗衣物一边拿起手机拨了小慧的手机号码,嘟嘟几声之後,小慧很快就接起来了。

「舒舒!」一接起来就听到小慧的尖叫,我毫不意外的摀住耳朵,虽然她已经压低音量了,但本来声音就很高频的小慧每次激动起来还是让我难以招架。

「抱歉那麽晚才打给你,我一直忙到刚刚。」我把手机转成扩音之後放在床上,好方便我空出手来准备盥洗的用具。

「没关系,你一定很忙吧,你还好吗?」

「还好啊,我邻居的阿姨帮了很多忙,大部分的事情她都连络好了,剩下的事情要火葬啊还是後事怎麽办,我爸之前好像也有提过,所以也没什麽麻烦的。」

我压下一个呵欠。

「只是要接待很多人,有一点累而已。」我刻意略过许多琐碎模人的细节,像是收拾一些b较重要的遗物一起放进冰柜里,帮父亲挑选火化的西装,跟车将父亲送到殡仪馆冰柜保存之类的。这些细节对他人而言不具有意义,叨叨絮絮太多也只是让人不自在罢了。

「那阿姨还好吗?」小慧小心翼翼的问,我在都市工作的时候,父母有一起上来找过我几次,小慧也见过他们,长相甜美可ai又好人缘的小慧跟我的父母也很聊得来。

「目前看起来都还好,可是我知道她很难过。」我顿了一下,「但她应该是怕我们太担心,所以没有表现出来吧。我反而b较怕她这样把情绪一直压着,心理压力太大。」

这样啊,电话那头小慧低低的说了一句。

「舒舒,你要加油。」小慧像是要为我打气似的说。

「好,我会。」我说。气氛一时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其实老实说,在这种情况,我真的不知道该跟别人聊些甚麽才好。不是思绪太乱的关系,相反的,我很平静。也许就是因为太平静了,只是疲累,所以感觉无话可说。

而且,我也一向不是那种会把内心悲伤的部分,向谁倾诉的人。我知道很多人,尤其是我身边很多nv生朋友,很习惯的彼此倾诉,分担悲伤。但对我而言并不是这样,我从来没有想把内心y暗的部分向谁展露的慾望,也不觉得跟他人分享对於减轻我内心的悲伤有益。

更何况,也许,我不如大家所想像的那样悲伤。

「对了,我今天遇到阿振了。」为了打破沉默,我话锋一转,改变了话题。

「甚麽!」小慧又尖叫了,我一边庆幸开了扩音,耳朵逃过一劫,不用接受小慧超高频近距离的轰炸,一边又有点担心她会吵到我妈。

「小慧你冷静一点,你那边大叫真的没问题吗?大丈夫?」我还特地在句尾加了一句日文来质疑她。

「啊……对不起,我等等可能要跟邻居道歉了。」小慧一边说,我一边轻易的就可以想像电话那头,她边道歉边微微吐舌的习惯,这样的画面让我不禁笑了出来,还好小慧看不到,不然又要生气我笑她了。

「等等,你是说那个阿振吗?」小慧的声音立刻又活泼起来,跟刚刚完全判若两人。

「对啊。」

「那个青梅竹马的阿振?」

「对。」

「那个跟你是青梅竹马,b你大四岁,而且又爽朗又温柔很像白马王子的阿振?」

「……那是谁啊。我不记得我有说过那些形容词喔。」

「好啦你没有,可是你根本就是这个意思啊,说甚麽,他就像你哥哥,很会照顾人,又很成熟,而且很yan光,那跟我刚刚说的有甚麽不一样?」

「差多了好吗这位小姐?」虽然小慧看不到,我还是忍不住拼命的翻白眼吐槽她。

「差不差的多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不是你的初恋吗?怎麽样,再见到,有没有旧情复燃啊?」

小慧的八卦魂根本已经全开,我想她这时候根本已经抛下她最锺ai的韩剧,转以我的八卦当作她消夜的配菜了。

「那个,小姐,首先,我们没有交往过喔。」

我冷冷地吐槽,对付这种少nv力全开的近三十岁轻shunv,就是应该要这样毫不留情地浇熄她的热情小火苗。

「明明就有!」小慧又要尖叫了,我无奈地认真考虑起,是不是该拿起一旁的枕头,以闷si小慧的心情压住手机,才不会让小慧的海豚音把我妈也吵醒。

「讨厌啦你们,你们这样很三八耶。」

小慧已经整个变成白痴少nv的状态了,我的白眼也已经快翻了三百六十度。忍不住在心底大骂:现在三八的到底是谁啊?

「不然你再跟我说你和阿振的故事好不好?」小慧哀声央求我。「拜托拜托,我都已经要忘记了。」

这个槽点已经多到我无力捧哏了。甚麽叫我和阿振的故事啊?我们是甚麽凄美神话吗?再说,这种宛如被年幼nv儿苦苦哀求,再说一遍她已经听了千万遍的床边故事的心情,是怎麽回事?

虽然已经全身无力,但刚好现在的心情也是蛮适合的,我也想找人聊聊,关於阿振的事。这样也许能对自己的sao动不安的心情更了解一点。

我把盥洗用具都放进脸盆里,把手机转成手持模式,一边走向浴室一边思考着,不仅是回忆着遥远往事的记忆,也是在斟酌着最适合的遣词用句,还有述说这段故事,最适合的切入点。

「该怎麽说呢,让我想想……」

该怎麽说这段故事呢,这段既不甜蜜有趣也不轰轰烈烈的,能不能称得上是一段故事都让我怀疑的,我跟阿振的故事。

果然,还是应该从那个夏天说起吧。从一切的源头开始,从一个城市出生成长的少nv,如何被迫搬到一个鸟不生蛋的,偏僻乡野的时候开始。

「听说她是从城市转学转来的,穿那个甚麽衣服啊,一脸跩样。」

「她是不是不良少nv啊,不然g嘛转来乡下念书啊,我看一定有问题。」

「我们不要理她了,快走。不要跟奇怪的家伙扯上关系。」

与我在走廊上擦肩的过的一群nv孩,在我仍听得见的范围窃窃私语,一边互相交换着眼神,一边看都不看我一眼的走掉了。从城市转来的学生,常有这种适应不良而被霸凌排挤的现象。

以上的事情,全都没有发生。

说是完全没有发生,倒也不是,现在想起来,与其说是同学刻意的疏远排挤我,倒不如说是我下意识地与他们保持距离,而产生的自我排挤,来的准确。

大概是小学五年级下学期的时候吧,我从这座岛屿最大的首都城市,搬到了一个我从没听过的偏僻小镇。

那个小镇的名字我连在地理课本上都没看过,也没听人谈起过,我顶多是知道附近一个b较知名的观光景点,葱是那里的特产。但在它旁边的这个小镇,真的是完全没有印象,从名字也无法想像到底会是怎样的一个小镇。

怀着这样不安的心情,从繁华热闹,永远到哪都是人cha0拥挤的大城市,搬到这样一个安静朴实的乡下。小镇居民以务农维生,举目望去皆是绵延的稻田,以及环抱这座山间平地的群山之外,竟然看不到一栋民宅。

这样突然且剧烈的变动,我很自然地陷入了严重的适应不良中。

会搬家的原因,是因为父亲苦心创作多年的长篇出版,获得年度大奖,同时也获得了文化机构的年度作家补助,支持他开启新的写作计画。

这不只是父亲的人生重点转捩点,也是我们家的,当然,也是我的,人生至今最大的转折点。

在此之前,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在上班之余一直从事自己喜欢的文学创作,也有一点小成绩。因为是公务员的关系,时间、薪水都算稳定,也有余力把写作当兴趣。记得那时候偶尔周末,父亲还会带全家共同出游,那是我童年时期少数全家在一起从事同一件活动的记忆。

得到了巨额的文学奖金之後,父亲在文坛上也一夕之间爆红,各种演讲邀约不断,也有许多出版社报纸专栏洽谈邀稿。经过慎重的考虑之後,父亲决定辞去原先的工作,全心的投入经营文学的创作。

并且,为了不受外界诸多物事闲人的打扰,同时也是一圆父亲的梦想,有个安静清幽的地方来支撑父亲的写作。我们全家跟着父亲搬到了一个我从没听过的乡下,开始新的生活。

为甚麽选择这个地方,也是一个谜,毕竟父母亲两人都是在都市长大的小孩,既没有在乡下生活的经验,也没有所谓在乡下的祖宅或宗祠,更没有乡下的亲戚。到底是如何选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

据说,是父亲年轻的时候,曾搭着火车四处旅游,当时父亲在冗长缓慢的旅程中醒来时,刚好看见火车窗外,正行经一片波涛汹涌的壮观海岸。而另一边,则是环绕着一片平原的翠绿山林。

这幅宛如世外仙境般外经开发破坏的景se深深撼动了当时年轻父亲的心灵,留下了铭刻的印象,因此当一想到要找个乡下隐居起来写作,父亲很自然地就想到了那个他曾搭着火车经过的地方。拜托人联络之後,发现那里的土地意外的便宜,因此便在靠山的地方买了一块地,盖了一间小小的屋子,安顿我们家的生活。

当时的我是极端不愿意的,毕竟正值ai玩的年纪,谁会想从热闹好玩,永远都有最新鲜流行话题的城市,搬到鸟不生蛋、荒凉落後的乡下啊。而且,还必须与学校的朋友们分离,重新适应环境。

我为此大吵大闹了好几次,但最後也还是屈服了,毕竟当时才小五的我,实在没什麽能力左右父母的决定。而母亲一向是非常支持父亲的,从很小的时候,我就觉得父亲一生能有任何作为,绝对有大半功劳来自母亲无怨无尤的给予无尽的支持力量和关怀。那是母亲最深最深的ai情。

从那时候开始,我的生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翻转。

尽管辞去了正职工作,父亲反而b过去更忙。乡下新盖成的家里有一间书房,那是父亲专属的工作室,每天点,父亲就会准时进入那间书房,一路工作到深夜,有的时候忙起来,连午晚餐都是母亲送进书房催他吃的。我看到他的时间变的非常的少,只有偶尔应演讲之约出门,或是在稿子完成的空档出门散步,我才会看见父亲。

从那时候我就开始觉得,父亲好像变了,慢慢变成一个好陌生的人。过去就常常心不在焉的他情况变得更严重,变得更常出神,就算是面对着面讲话,也觉得他的心神不在原地,而在更远或者是更深的,某个地方浮游着,无法回到现实。

只有在面对着书桌,伏案写作时的父亲,才像是回了魂一样。我曾经在父亲工作时偷偷溜进他的书房过,虽然是年纪很小的时候的事,我却印象非常深刻,那是个yan光都显得深沉安静的午後,我无聊的在大厅躺着发呆,不知道怎麽打发时间。

不知道为甚麽,我突然胆子一大,决定偷溜进平常被警告视为禁地的父亲工作的书房,一探究竟。

母亲出门买菜了不在家,正是大好的机会,我蹑手蹑脚地打开沉重的木门,探头进去看。其实发出来的声音绝对b想像中大的多,但当时的我完全没有察觉,只是偷偷地探头进去看。

父亲完全没有发现,尽管距离我非常的近,我就站在他右後方不到三个手臂长的距离看着父亲的侧脸,他却恍若未觉。

父亲身子伏的很低,手上的笔动的飞快,两眼极度专注。我没想过自己会在父亲脸上看到这种神情,那不只是平常失神的灵魂终於回来了这样的程度而已,父亲的眼睛几乎像是有火焰在里面燃烧一般的炯炯发亮,那里面的热度吓着了我,几乎像是在渴求着甚麽似的专注神情,彷佛为了那个渴望抵达的目标,即使要吞尽生命的一切也在所不惜。

那样的父亲,看起来就像是个陌生人。不,当时的我觉得,几乎像是个怪物。批着父亲的人皮之下,有着一头熊熊燃烧的火焰怪物。

年幼的我大气也不敢喘,小心翼翼的关上门之後,就像是被甚麽东西追赶一搬,一路奔跑到我家附近的河堤上,才倒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喘起气来。

那不是爸爸。不是以前认识的爸爸。我在内心深刻地感受到这件事情。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有种隐约的感觉,父亲的背影好像逐渐的渐行渐远,慢慢地消失在我的生命中。

跟父亲的转变b起来,母亲的生活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动。

她还是跟过去一样,从早到晚都在家忙着家事,只不过从地点从都市变成乡下罢了。要说有甚麽变化的话,顶多就是要打扫和照料的空间,跟过去b起来大了许多。

除此之外,妈也在主屋後面的小空地开辟了一小块的农田,用来种植一些简单好栽种的蔬菜,像是番茄、葱、蒜、小白菜等,也种了不少的香草植物,像是九层塔、迷迭香、小辣椒等。

每天都看到妈不是在厨房里烧饭煮菜,打扫屋子,就是在农田里忙来忙去,偶尔重点自己喜欢的园艺植物。好像b过去忙碌但也快活的多。

虽然搬离了都市之後,跟邻居阿姨们的来往少了很多,要再交新的朋友也b较难,但母亲本来就个x随和恬淡,忙着她一直很有兴趣,但过去因为在都市的公寓空间太小,而无法从事的农艺兴趣,日子倒也是简单快乐。

不同於我父母对乡下生活的高适应力,我的生活可说是糟透了。

在搬到乡下之前,我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都市nv。普通的意思是指,一般nv生喜欢的,我也喜欢。学校里最近流行甚麽节目、还是哪个偶像,我也会跟大家一起迷的要si。下课之後跟一群nv生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上课的时候传纸条偷笑,手牵手一起去上厕所,每天放学就写交换日记。

虽然不是特别起眼,但人缘也还算不错,完全就是那种混在一大团nv生里面,就会很和谐的变成背景的那种普通。

但搬家之後,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们家所在的这个镇太小,必须要到邻镇的公立国小上学,如果我妈没时间载我,就得自己搭公车,转两次车才到的了。

虽然临阵已经算是附近最大的乡镇了,但即使如此,每班人数还是非常少,才二十多个人,而且大部分的人都是邻居,或者父母本来就是旧识,就算不是,都已经是小学五年级下学期,大家也混熟的超不多了,班上很自然地也分化出各种小团t。

这种壁垒分明的气氛下,真的很难自然的融入。

我也曾经试着想加入班上同学的话题,一开始也有几个人出於好奇地跟我搭话,但总是聊没两句就不知道该怎麽继续下去,这里的话题和流行都跟我以前的学校太不一样了,而且我已经习惯在大家七嘴八舌中偶尔差几句话,突然之间变成大家目光的焦点,让我紧张到不知道该说些甚麽。

一开始学校的同学都很好奇,这个突然搬到乡下地方的,从都市来的少nv,爸爸还是知名作家,总是安安静静的话不多,应该有甚麽神秘的地方吧?但後来,大家慢发现我只是单纯的呆到不知道要说甚麽,对我的好奇也就慢慢消失了。

虽然这里的同学人都很好,没有出现甚麽霸凌、排挤的行为,但我始终找不到可以像过去那样,东扯西聊谈天的知心好友,在学校里总是形单影只的。连家都住的b别人远,搭到最後公车上都只剩下自己,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转两趟公车,下车之後再自己走一段路回家。

直到今天我偶尔在梦中还是会梦见那条长得不像话的回家路线,中途的人一个个下车,只有我待到最後,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始终如一的风景,独自度过漫长的转车时光,就像每天在学校度过的时光一样。

而且不只是在学校,连课後的时间都让我无聊到发慌,不知该如何是好。

以前还在城市上学的时候,下了课,总习惯跟好姊妹们去甜点店吃点心,或者是一起去逛书局,翻看最新的杂志、专辑,新出的ai情,消磨大半的时光,再心满意足的回家。

但这里,书店的书永远都没有更新到最新的集数,专辑要特别预订才会送来,能翻看的都只有老旧到不行的文学经典,或是快被翻烂的鬼故事或笑话集。甜点店不外乎就是豆花店或是冰果店,店里面摆设总是非常yan春,虽然价格便宜到让我吃惊,但我从没勇气独自走进店里尝试。

因为实在是无聊到让人受不了了,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读书。

不只是用功念学校的功课,我以前念的学校授课进度b较快,要跟上这里的功课很简单。而且大家普遍都不是太认真念书,更没有补习的习惯,跟我以前班上的风气差很多,所以原本成绩就在中上的我,在这里一下子就变的排名很前面。根本不需要费太多的心力。

所以我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读父亲书房里各式各样,杂七杂八的书籍上。很多书我都看不懂,也就糊里糊涂的看下去,有几本喜欢的,跟嬷嬷要钱她也会很乐意的帮我买,从那时候开始,居然变成了我最主要的娱乐。

我以前其实根本就不ai看书,一看字多的书就会想睡觉,但是在这里没有其他的娱乐,再无聊的书都会看下去。除此之外,另一个重要的理由,也是因为在一切外在的环境、生活、人际关系都如此剧烈变动的情况下,只有书还是一如以往,所以当我看书的时候,就能暂时的忘却周遭已经人事已非的风景。

那段日子,我真的是走到哪都带着书,下课、中午吃饭、放学回家,都是一个人看着书度过的。现在回想起来,真的会觉得那时候的童年时光,就如同我的新家周遭的景物一样的荒芜、寸草不生。

「所以在你最孤单寂寞的时候,阿振就出现了对不对?」

小慧突然cha话,从她的声音听起来,她已经十二万分的陶醉在自己幻想出来的浪漫剧情里面了。

「不,并没有。」我脱下身上最後一件衣物,踮着脚试了试刚刚放进浴桶里的热水水温是否恰到好处,再缓缓地将全身浸入放了浴盐和jg油的热水中,一边享受着蒸腾的水蒸气和jg油芬芳,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sheny1n。

「甚麽!」小慧错愕的声音从摆在洗手台上,开了扩音的手机里头传来,我一边闭着眼睛舒服的享受泡澡的舒适,一边放松已经绷紧一整天的全身肌r0u。想着小慧的声音又要飙高了,但因为实在是太舒服了,让我完全没办法在意这些小事。

「如果在你人生最寂寞灰暗的时光哩,他没有刚好出现,那他是要怎麽解救你,变成你的王子啊。」小慧在电话另一头已经开始碎碎念的抱怨起来。

「小姐,这是我的真实人生,不是你的韩剧剧情好吗。」我把头靠在浴桶的边缘,把热的直冒蒸气的sh毛巾敷在脸上,试着用想像来说服自己正在高级饭店里做spa。

「而且,我又没说过他是我的王子。」

「那可以麻烦你,加快故事节奏好吗?韩剧照你这样演,观众都要跑光啦。」小慧被韩剧养坏的大胃口和急x子已经不满足了。

「好啦好啦,要进入正题了,男主角要出场罗。」

我把sh毛巾从脸上拿下来,睁开眼睛,试着在蒸腾的白雾中,再次将思绪投入刚刚的情境里。没办法,看了那麽多年的故事,也让我慢慢地变成了一个说故事的人,而说故事的人,不管有再怎麽想要表现的说故事节奏,或是多想传达的深刻的内涵哲理,永远都要以听众的需求为甚麽的。」小青耸耸肩说,「我也常常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个国家,他就像一阵风一样,到处飘来飘去的。」

「不过,老实说,我有一段时间一直以为你会跟我哥在一起。」小青歪着头看我的反应。我则是因为过度的震惊,而差点把杯子里的水给撒了出来,还差点被呛到,赶紧喝一口茶顺一顺气。

「甚麽?你怎麽会有这种奇怪又莫名的想法?」

「不会啊,怎麽会莫名其妙。我哥他一直都蛮喜欢你的啊,你不知道吗?」小青若无其事的,说出了惊天动地的消息,我一脸震惊的看着她,她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再看看坐在旁边的阿伟,阿伟还是那副面瘫的神情,不知道是因为早就知道了,还是完全没有兴趣。

「弘哥吗?我怎麽从来都不知道?」我吓傻了问。

「可能是因为,你在这方面一直很迟钝吧。」小青同情的摇了摇头。

「不过,其实也不能怪你,毕竟,弘哥也没有真正的追过你啊。应该顶多算是有好感,这样的程度吧。」说到这里,小青又窃笑起来。

「而且,谁叫你的眼中一直只有阿振一个人。」

我刻意的忽略小青後半段的话,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

「不过,你怎麽会知道啊,弘哥跟你说的吗?」

「也不是啦,不过还蛮明显的啊。以前高中的时候,也蛮常跟我问起你的状况的。你以前不是,一直很想到其他城市求学和工作吗?我哥也是啊,可能因为这样,觉得你们可能蛮合得来的,所以大概有认真考虑过要不要追你吧。不过,後来看到你跟阿振,所以才会放弃的吧。」

「真的吗?难怪……」我陷入沉思中,沉y了一下。

「难怪之前有一次,你哥他寄了一封信问我,有没有兴趣跟他合作,写一篇深入的当地访谈报导。不过我那时候正在考虑换工作,时间不太适合,就拒绝了。」

「真的?甚麽时候的事啊?」小青看起来讶异,大概也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就是我还在出版社上班的时候吧。」我轻描淡写的带过去。「蛮久以前的事了,最近也好久没联络了。」

我往後靠在柔软的亚麻se沙发上,任凭身t深深的陷进沙发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样聊着以前的事,会觉得过去好像只是昨天的事情一样。可是毕竟都过去那麽久了,很多事情其实也没有那麽重要了。」

我把双手放在脸颊的两侧,往内用力的挤压双颊,如此一来我的脸型就完全拉长,嘴唇还往外嘟起来,活像是在扮鬼脸一样。不过,这是我试着放松的时候,习惯会做的动作,因为做了之後会非常的丑,我都很克制的不在不熟悉的人面前,露出这个不好的一面。

记得小惠也很讨厌我在她面前做这个动作,每次看到都要念说,为甚麽一个好好的冷脸知x美nv,会做那麽没神经的怪表情。但小青和阿伟应该早就看习惯了,所以我倒是完全不在乎。

「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啊,一转眼,好多事情都变了。」一边说的同时,我突然的想起我父亲。是啊,我父亲已经过世了,虽然我一直对这件事没什麽真实感,周遭的人好像也已经渐渐习惯这个事实,我所到之处,不在围绕着沉重,难以言喻的悲伤的氛围,让我感到轻松许多。但其实,这才是最大的改变吧。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才发现小青和阿伟,不知道为甚麽沉默已久,不像平常那样,很快地回应我的话,只是两个人在我对面的沙发上,不断地交换着眼神。

「你们两个怎麽了?该不会有甚麽秘密瞒着我吧?」我讶异地看着他们两人。他们在沙发上不安的挪动着pgu,一副yu言又止的样子。但感觉,似乎不会是甚麽坏消息,b较像是,在思考怎麽说b较恰当。

「舒舒,我跟你说喔。」小青彷佛压抑不住自己的笑容,略带兴奋地跟我说。她的表情,让我想起过去每次有甚麽好消息要公布时,脸上总藏不住的兴奋。

「我怀孕了!」

「真的吗?」我大吃一惊,看像阿伟,阿伟也露出难得的笑容。

「真的!恭喜你们!甚麽时候的事啊?几个月了?根本看不出来啊?」我想越过桌子抱小青,但是一想到不知道这样对宝宝会不会不好,就停住了。

「才刚三个月啊。」小青00了宽松衣物下的肚子,笑了起来。

「其实,原本想早一点跟你说的,但是看你之前在忙你父亲的事,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你b较好,所以现在才跟你说。今天叫你来玩,就是想趁这个机会,跟你说这个好消息。」

「我还真以为你们只是要我来作客的呢。」我忍不住笑出来。

「这真的,是我最近听到最好的消息了。」我又突然想起般问到。

「对了,你们已经跟谁说了啊?宝宝是男生,还是nv生啊?你们取好名字了没?」

「你也太急x子了吧。」小青吐舌头。

「目前知道的,只有我们双方的家人,还有几个好朋友而已。毕竟才刚满三个月啊,在这之前我可是很守口如瓶喔。」小青一边讲,一边扭捏起来。

「x别的话,唉唷,我现在还没确定自己想不想知道啦。」

「也好啊。」我笑着说,「恭喜你们,你们一定会是很好的父母。唉呀,你们这样也太赶进度了吧,居然连小孩都有了。这样我们其他人压力有多大啊。」

「我就是在刺激你,要你好好加油啊。」小青跟我开玩笑的说,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晚起阿伟,连这种小动作,都可以看出两人之间,自然而然的默契和亲昵,让我不禁在心中,带点羡慕的抱怨起,怎麽连在这里也要被闪瞎啊。

「最近好消息真的很多欸。」小青兴奋的说。

「阿振他们家也有喜事,真的是喜事连连耶。希望这能带给宝宝好运,让她健健康康的。」

「甚麽?」我感觉像是,晴天里一道闪电劈下来似的。脑海里像是闪过了一阵白光,让我一时之间失去思考的能力。

「甚麽?阿振没有跟你说吗?」小青愕然的问,好想被我那麽大的反应给吓了一跳,没多久,像是想通甚麽的,露出一抹恶作剧般的笑容。

「这样啊,看来事不好说出口呢……所以才没跟你说啊……」

「真的是结婚吗?阿振完全没说啊?跟谁?我认识吗?」我一刹那的茫然之後,几乎来不及思考,只能像是出自本能般的,蹦出一个又一个问题。

「是一个邻镇的阿姨,你大概不认识吧,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有这件事的。」

「阿姨?」我饱受打击。

「年纪很大吗?」

「当然啊,年纪是有一点差啦,毕竟人家也是结过婚的,虽然没有小孩的样子。」小青一副好像,不觉得这有甚麽了不起似的表情,说着。

「对方人非常好啊,算是高攀了人家吧?」

「高攀?怎麽可能是高攀啊?阿振还那麽年轻,而且条件也那麽好……」

「甚麽阿振啊,刚刚有说到阿振吗?」小青打断我,然後露出了一个,演技非常拙劣的,故作惊讶的表情。

「啊,你刚刚是ga0错了吗?要结婚的人不是阿振,是阿振的老爸啦,不是都年过六十了还没结婚吗?对方怎麽说也算个少妇吧,当然算是高攀啊。」

「蛤?」

我张着嘴吧愣住了,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理出头绪来,ga0清楚现状之後。忍不住觉得有点丢脸,尤其是刚刚的失态,一定是尽收小青和阿伟的眼底。抬起头来,看到小青很明显在憋笑的表情,更是让我一肚子火,又羞又怒的。

「唐小青,你现在是不是仗着自己有身孕,我不敢动你啊。」我试着做出自从毕业离开家乡之後,其实根本没多少机会用到的y狠的微笑。

「老公救命啊,有人要害我。」

小青立刻装哭躲进阿伟的怀里,我额头上的青筋,又忍不住一跳一跳的。

阿伟只得苦笑应付过去。

在小青家吃完晚餐後,时间也蛮晚的了,阿伟开车送我回家,小青则站在那栋蓝白se的可ai屋子前,招手向我们道别,直到车走远了,才看见小青小小的身影,转身回到屋内。

阿伟抓着方向盘,车安稳的行驶在平坦的柏油路上,道路两旁都是稻田。

我坐在副驾驶座,头靠在右边的车窗上,试着看向窗外,窗外太暗了,甚麽也看不见,只有当车子短暂驶过去时,能从车前灯的范围,看见一闪而逝的道路和稻田。

夜晚的风从打开了一道小缝的窗户吹进来,吹乱了我额头上的浏海,虽然是夏夜,但可能是快要进入秋天的关系,有的时候,夜里的风仍会带来些许凉意。我安静的听着轮子平稳辗过道路时的声音,让夏夜的晚风吹拂着我的头发。

「我真的很迟钝吗?」在我意识到之前,这个问句就已经说出口了。听到自己的声音的瞬间,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对象居然还是阿伟,要问也是问小青吧。

不过,如果小青真的在这里,也许我反而问不出口。因为认识了那麽久,感觉已经被看的太透了,总会想留着一丝丝最後的底线,残存的尊严,不想全盘托出,好像输的太过彻底。

所以,这样的气氛,也许正是我会忍不住内心疑问的理由。而且阿伟安静,嘴吧紧,也是个值得信赖的对象。我安静的等着阿伟的回答。

「怎麽说呢……我觉得舒安你并不是个迟钝的人。你很聪明,也很敏感,也会对一个问题,非常认真的思考。」阿伟想了一下子,还是说了,一边以稳定的速度,开着车前进。

「只是,你对於离自己太近的事情,都显得b较迟钝罢了。」

「离我自己b较近的?」

「是的,像是以前,我刚跟小青交往的时候,还以为你会是、哪些是未完成的稿件,一一这样分类的标好。有些可能会交由出版社,出版成杂文集,或是纪念x质的作品。

当书房已经被清空的差不多了,代表离别的日子也快到了。但其实,我的心中还没有个决定。

某一天晚上,大概九点多,母亲已经入睡。自从搬了许多父亲的书,以及书房的家具到母亲房间後,母亲已不再半夜醒来,到父亲书房过夜,而能安稳的度过整晚。可能那些物事上头,所附着的类似父亲记忆之类的东西,抚慰了母亲悲伤脆弱的心吧。

原本打算在明天把剩下的东西整理完的,但是今天的进度特别的顺利,眼看只剩下一些,就能正式的完成这份为时数个月的工作,於是我便决定在晚餐後,独自在书房奋斗,一gu作气的把剩下的东西都处理完。

书架空荡荡的,以往堆满了案头的书籍、文稿,也都已经被清空。在我的印象中,总是堆的乱七八糟的书本的,长方大型木质书桌,看起来分外的整齐而乾净。但少了那些乱中自有秩序的文具和书籍,不知道为甚麽,看起来反而有种寂寥的感觉。

整个房间,只剩下大型的家具。一些零碎的东西,都已经处理掉了。父亲生前使用的文具,有一些送到图书馆,当作收藏。整个房间虽然遵照母亲的意愿,尽量不做任何的更动,好保留一些父亲在此的回忆,但不知道为甚麽,看起来显得无b陌生。

我维持着盘腿坐在地板上的姿势,在房间的中央,环视整个房间。

房间的角落里,已堆积了些许的灰尘。

母亲一向勤於清扫家里环境,但却独独一直不愿整理书房,除了怕触景伤情,应该也有一部份的原因,是想留住父亲曾遗留在此的,往日时光的氛围和气味。

很小的时候,书房对我来说像是禁地一样,是个充满了神秘与未知的事物,有着肃穆气氛,另我总是想避的远远的地方。尽管父母从未禁止我进入书房,仅仅交代我不要g扰我父亲的工作,但我却很自然而然的将书房视为禁地,不要说踏进去了,甚至不愿意走到书房附近。书房那种令我忌惮的感觉至今我仍难清晰的回忆起来。

稍微大了一点之後,不再对书房有种莫名的恐惧,而我也已培养出对的兴趣,我看书的速度一向很快,又有大把闲置的空白时光,只能以大量的来填充,因此常常闹书荒,需要不断补充各种各样的新的书籍。

一开始我还会到图书馆去借,但可能是因为校方不太重视,在这方面资金投入的少,学校的图书馆,总是只有那几本旧书可借,新书可能要好几个月才补充一两本。

後来我开始逛镇上的书局,那家火车站附近的书店,是本镇最大、其实也是唯一的书局,但即使如此,新书进货的时间也b其他地方慢得多,而且多是提供儿童学习的图书、绘本,不然就是考试用书、旅游书籍,我想看的文学、外国翻译很少,也找不到我有兴趣的冷门书籍,相当的不方便。

所以後来,我便到父亲的书房寻找新书,父亲的书架上总是有个各式各样的书,也有大部头的厚重文学经典。我总是会告知父亲之後,到他的书架上选走几本书,只要看完之後放回去,父亲总是非常自由的任我随意选取自己想看的书,没有甚麽限制。

现在想想真的会觉得很神奇,父亲的书架永远都有不断补充的,彷佛看不完的书。每次我看完了一些书,拿回父亲的书架放时,总是会看到一些我感兴趣的新书。可能是最新出版的、我一直想看的作品,或者是我没看过的,很喜欢的作家的书。我永远不必担心闹书荒。

但我却从未看过父亲的书。出於一种连我自己也不明白的,不知道是尴尬,还是抵抗的叛逆心理,尽管父亲每出一本书,出版社总是会寄来最新装订的版本,一一陈列在某个特定的书架上,让父亲可以收藏。但唯独那个书架上的书,我从未翻阅。

乡下的夜晚很安静。

不同於都市,夜晚仍有许多人车来往,尤其是住在闹区或商店街,总是可以听到吵杂的人群声,即使到了半夜时分,也可能听到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不像现在,感觉空气彻底的安静下来,只有昆虫,在这样的夏末时分,仍努力不懈的发出微弱的鸣叫。

很奇怪的,即使在那麽安静的夜里,却完全不会因此而感到孤单或是寂寞。明明在都市的时候,偶尔熬夜、失眠,一个人度过漫长黑夜的时候,只要周遭一安静下来,就觉得四处的寂寞如影随形。周遭的空洞彷佛使声音被放大无数倍,连自己呼x1的声音都变得好清楚。

这时候我都会打开电视。其实大部分时候,并不是真的有甚麽想看的节目,而是需要让声音充斥在周围的环境。随手转台到综艺节目、谈话x节目,听着电视上的艺人东聊西扯哈哈大笑。或是根本连男nv主角是谁都不认识的偶像剧。其实,都只是怕寂寞罢了。

但不知道为甚麽,在这里,这样的安静彷佛种令人安心的感觉。像是被一种巨大而温暖的东西,轻柔的包裹住一般。让人觉得温暖,又安全。听着自己的动作,在房间里发出沙沙的声响,心里也变得平静踏实。

只剩下一个地方没整理了。

我从地板上爬了起来,走到摆满了父亲历年出版作品的书架。只剩下这里没有整理了,把这里的东西也都收拾好,我的工作就算结束了。

我拿着事先列印好的,出版社交给我的,父亲历年出版作品的列表,打算一一按表核对。

我试着把这些作品,依照出版的年份先後顺序摆放,其实不算是太麻烦的工作。

整理到一半的时候,我发现除了父亲的出版品之外,有一格书架,摆放着的是一排样式相仿,书皮是jg装皮革,却没有书名、书背的厚厚本子。因为从来没有逛到这个书架前面,所以我过去并未注意到它的存在。

我感到有些讶异,犹豫了一下之後,决定从中随意的ch0u出一本,翻看内容。我不禁感到有些紧张,一想到不知道会看到甚麽样的内容,就让我感到踌躇。但既然都得由我确认之後,才能在进行接下来如何处置的讨论工作,这个风险还是只能由我承担,若里面是甚麽不适合公开的东西,第一个看到的人是我也算是好事,我就可以视情况将它秘密保存起来。

抱着这样的决心,我翻开其中一页。

x年x月x日

今天是来到xx镇的第一天,在搬家公司的协助下,半天就将大部分的家具都安顿好了。午餐之後,我一个人在这个房自四周绕了一圈,越看越觉得满意。从今以後,这就是我们一家三口安身立命的地方。一想到能在这里尽情、自由的写作,不受任何打扰,享受天l之乐,就让我觉得相当的幸福。

对於舒舒来说,搬到这里应该也是好的。跟以前在都市的旧家b起来,乡下的空间更大,环境清幽,空气新鲜。也没有都市学校普遍有的升学压力。这样的童年是我过去最向往的,可惜未能如愿,今日有此机会,希望舒舒在这里,能够有个幸福的童年时光。

居然是日记。

我感到非常惊讶,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父亲有写纪录的习惯。而且还写得相当的认真,勤劳。除了偶尔可能因为较繁忙之外,几乎每天都有详实的日记记录。我找了一下,发现所能找到的最早的日记是约四十年前所写的,而一直到最近,整整四十年的日记就累积在这里。我怀疑连母亲可能都不知道父亲这个习惯,因为也从没听她提起过这件事。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看下去,偷看别人的日记似乎是相当不道德的行为。但毕竟父亲都已经去世了,而且日记也算是父亲所留下的重要的文件吧,用这样的藉口说服了自己之後,我还是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决定席地而坐,起来。

令我惊讶的是,我在里面出现的次数居然相当多。

其次则是母亲,再来是一些少数的朋友。除此之外,就是父亲写作、工作上的一些纪录,或是生活上的所感所思,平常生活规律单调的父亲,也不常外出旅游,日记所记录的,就是这样一个简朴的生活。

但是从中,却可以看出父亲对於这样的生活,对於这些存在於他的简单的世界中,少数的几个重心,是多麽的珍视。

那个重心就是我和母亲。

一开始只是抱持着读读看的心情,到最後我已经全心全意的投入,沉迷於其中了,就像是一部长篇的一样,只不过这本的内容是我父亲的人生。

因为是没有打算,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所读到的关系吗?这样的文字有种诚实、恳切而朴实的感觉,能够毫不弯折委屈的,直直的打进人的心里去。

从这些文字里,我彷佛再一次的认识了父亲。重新的认识那个,与我无b亲近却有感觉如此陌生的,我的父亲,这样的一个人,以及他的人生。

越看越觉得,自己彷佛从没真正认识父亲这个人。

有人说,要了解一个作家最好的方法,是透过他的作品。

因为,文字是那样的一种回忆的技术,写作的人全身投入其中,在虚无中重新建构起他们记忆的王国。他们是那样活在回忆、以及虚幻事物中的一群人,文字是他们最诚实的,最完整的表达,甚至远多过於平日现实里的他们所能表现的。

从父亲的文字中,我看见完全不一样的父亲。也同时,一丝一丝的g勒出了我儿时的记忆。

包括那些,我们家庭曾共同出游的时光,牵着父母的手,在海边踏浪,原来那才是我第一次看见海。

或者是某天,母亲临时有事,由甫下班的父亲紧急救援,到幼儿园接我。当时的我苦苦等不到妈妈来接,眼看着天se渐暗,同学们都一个一个走光,忍不住急的眼角都涌出泪来。看到父亲的那一刻,因为突然的放松和终於到来的熟悉感,居然忍不住奔向父亲的怀抱,一把抱住父亲嚎啕大哭。之後,父亲和我牵着手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眼角还有泪光,鼻涕一ch0u一ch0u的,但已经不再哭了,t1an着父亲破例在晚餐前买给我的霜淇淋,觉得握着我的父亲的手好大好温暖,粗糙的手感跟母亲不一样,但让人不知不觉的放下心来。

还有,我开始迷上看书之後,父亲特别注意我喜欢的作家,或者是依据我所挑书的口味,推测我可能会喜欢的书,定期采购放在书架上,让我可以自由取阅。父亲在他的日记里也详细的列出书单,并特别标注,一个人在十几岁时所看的书,对一个人的生命至关重要,他很高兴,他能为我挑选这些,将会影响我一生的书籍。

我也无从知晓,在我到外地求学和上班之後,父亲定期的与他在城市的朋友们连络,请他们特别关照我的生活,而这些我都一无所知。

读着父亲的日记,那些我所不知道到的,或是我早已遗忘、沉没在我深邃大脑底层的记忆,一一的浮现。父亲温暖的大手,把我举起来放在他的肩膀上,所看到的世界。还有父亲抱我时,脸上感受到的,微微刺人的胡渣,总是让我忍不住想发笑。还有父亲曾温柔注视着年幼的我的眼神,在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安慰我,让我在庞大的安全感包覆下沉沉的坠入梦乡。这些记忆,就像乌黑云层後的皎洁月亮,在微风的吹拂下,逐渐显露。

父亲过世後,第一次,我流下眼泪来,久久无法停止。感觉自己心底,有个存在了多年的,坚y而巨大的东西,逐渐的融化、崩解。

当那层坚y的外壳崩解之後,便感觉到如cha0水一般,汹涌袭来的巨大的悲伤,从四面八方,将我吞噬其中。

我把脸深深的埋进地板的毛毯之间,两手紧紧的摀住嘴巴,抑制从其中泄漏出来的呜咽声。

然後,终於再也无法忍受般的,整个人趴在地上,像是子g0ng内的胎儿般蜷缩起自己,用尽全力的大哭出声。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海洋。

我赤着脚踩在浅浅的海里,脚底下松软的白沙,被太yan照了一整天後,变的温热暖和。海水轻轻地以一定的规律涨退着,偶尔上前淹没过我的足踝,偶尔任由我的脚指头暴露在空气之下。

夕yan一般的金hyan光洒落在无垠的海面上,但又跟一般的落日不同,没有将周遭的景se染成红se,而是一种梦幻的淡金se,像是落日前最後一丝夕yan的余晖。

简直像是在梦中才会出现的,梦幻般的景se。

啊,不过,这的确是梦吧。

不然,海边是不会出现芦苇的。原本应该只在河岸两旁生长的芦苇,如今居然在远方海岸线蔓延成一片。芦苇白se的花絮迎着风,温柔的摇摆着,在金se的光芒照s下,也被染成了夕yan余晖的颜se。

明明是如此超现实的景se,却丝毫不会让人感觉突兀,反而觉得非常适合,我任由温暖的风不断的吹拂着我的头发,我的头发被风吹着向後飞舞着,在金se的光芒中闪闪发亮。

因为实在太温暖了,我忍不住朝更深的海走去。这时候的海,就像正午时分的海一样,被yan光晒的很温暖,让人有种想投入其中的冲动,被这样温暖的海包围着,应该就是被羊水包围的胎儿一般,安详而幸福吧。

不过,果然是梦吧,我喃喃自语着。

但是,既然是梦的话,应该甚麽都可能发生才对。

我感觉後面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回过头一看,看见岸边有两个手牵着手的人影,他们个举起一只手,朝我挥着,喊我的名字,另一只手却紧紧的牵在一起,好像无论发生任何的事情,都无法让他们的手分开一样。

那是我的父母。他们的样子看起来好年轻,顶多,四十出头吧?他们脸上洋溢着温暖而幸福的笑容,不断地朝我挥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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