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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楚白秋迷迷瞪瞪的醒了,像小猪拱食一样又在我怀里拱来拱去,估计是想再把那颗rt0u啜两口。后面顾北知也醒了,张嘴就开始吮x1我肩头重重叠叠的吻痕,下身还不老实的往我t缝里钻。我没讲客气,一人给了一下,两个人唔唔的坐起来,还想过来抱我。

我r0u着腰,挣扎了半晌,实在是没法儿靠自己起来,没好气的说:“扶我起来洗漱,我要去上班!”

十分钟之后,他俩为了谁抱我进电梯在客厅里吵架。

二十分钟之后,他俩为了谁送我去上班在玄关吵架。

最后,我坐在了楚白秋的车上。顾北知想把我带去后座,楚白秋直接关了地库的门锁不让出;楚白秋想把我放在副驾驶座上,顾北知一pgu先坐下了。

行吧。

既然你们这么坚持。

我自己走进后座,按了下钥匙,把车门反锁。顾北知坐在副驾驶座上,本来还跟楚白秋在吵架,车门锁定的声音一响,两个人一个激灵,双双扭头看我。

我微笑着说:“那你俩坐吧。”

他俩瞬间左右弹开,怒视着对方,一副要吐的表情。

我继续微笑:“我还有十五分钟迟到,如果我今天迟到,我就把你俩骟了。”

顾北知系好安全带只花了一秒钟,楚白秋一脚油门蹿了出去。

梁望的工位今天是空着的。

我走过的时候轻飘飘的撩了一眼,但只是很短暂的一眼。但是就这一个小细节,也被人jg一样的朱丽玲捕捉到了。

她站在总裁办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林方聊天:“最近那个什么新病毒好像真的是很厉害的哈,今天早上小望跟我请假来着,不知道是不是感染了噢。”

林方在工位上,声音明显忍着笑:“是的吧。”

我目不斜视走了进去,但没关上总裁办的门。

朱丽玲声音又大了点:“他好像也没力气回学校了噢,我问他他在哪,要不要送点药过去,他也不说,不知道是住在哪里。”

他兜里加起来0不出来八百块,还能住哪,除了我给了他钥匙的公寓,还能住哪。

林方还在笑:“是的吧。”

朱丽玲喋喋不休:“你说我中午给他点个外卖怎么样?这个新病毒剌嗓子啊,普通的饭菜吃不下去的吧。他又初来乍到的,估计连附近有什么东西能点都不知道。给他送个粥应该挺不错的哈?我记得小孩儿挺喜欢喝咸粥的,瘦r0u青菜粥应该蛮好的吧。”

林方:“是的吧。”

他俩今天真的实在太吵了,我忍不下去了,把刚打开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摔,不耐烦的道:“滚进来!中午帮我点个外送!”

“得嘞裴总!”朱丽玲从善如流的跟了进来。

有这么俩活宝,真的是夭寿。

我得找个时间把他俩开了。

不给n+1的那种。

从心不在焉的开机到沉浸式处理工作,其实只花了我三分钟时间。梁望的病我固然很关心,但是对于我现在来说,维持一种高度专注的状态和清醒的头脑在工作上,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这是花了很多代价的。我从一个英语都学不好的笨蛋,摇身一变成锦市资本界的新贵、雨华资本的掌权者,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在我和楚白秋刚和好的那一段时间,他对我真的是温和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朋友们提供了一些有用的建设x意见,他破天荒的学会了关心人,在给我拍日程表的时候,也不再一味的照着他的强度去排,而是会每天询问我的进度,及时做出调整。

“数学这部分还是掌握不好吗算了,阿醒,我圈出来的这些题你认真做,这些都是基础分数,不能丢的。但是后面那些画三角形的,你没事多看看,上考场的时候碰到了类似的,先试着用我教你的套路代入一下,如果代入不出来你就放弃吧。这样零零总总加起来,我看看,应该也有一百分了”

“数学你拿个三位数就行,别太拖后腿了。”

“语文你把必须要背诵的这些好好背,每天早上我监督你。作文你自己看着写吧,语句通顺点,别写错别字。最重要的,别想当然的把你那些发音发不清楚的字带进去!”

“重点是英语,我得给你想个办法。”

我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用钢笔在本子上一戳一戳。楚白秋坐在光里,哗啦啦翻着一本单词书,无b专注的研究着里面的内容。

我偏着头看着他,yan光映照下,他的皮肤雪白,看得出那种长期养尊处优的细腻。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他近视度数很低,只有在看小字的时候才需要戴眼镜,修长锋锐的丹凤眼被镜片遮挡,显得柔和了很多。鼻梁高挺,凸起一个小小的驼峰,他满脸的傲气很多时候就是那个孤高的鼻子显现出来的。少年人的身形还很单薄,但是腰背笔挺、手长腿长,穿一件款式简单的白衬衣,也掩不住斯文优雅的气质。

真的很难忽视楚白秋的存在。

从十二岁到十六岁,他就像是我生命里的太yan,我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围着他公转这件事本身的x1引力,仅仅是看他一眼,心里就是安定的。虽然我曾一度因为惧怕太yan的灼伤而躲避,但我从来没放弃过对yan光的渴求。

我还在看楚白秋,他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我专注的目光,还是单纯地被晒到了,耳根一寸一寸的红了。但是他抬起头的时候,神se如常,一点异样都没有。

“阿醒,我约了十二月的雅思考试,成绩出来以后,会有专人去帮我做简历。基本上下个学期,我就不去上学了,跟在我爸身边做做事,好长点见识。明年我会很忙,要等到那边offer发下来,再空出时间收拾出国的东西。”

“所以我能给你制定计划的,也就是这段时间到过年后。你别觉得这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事,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用钱摆平的。”

楚白秋坐起来,正se道:“钱,是一种快速实现目标的方法,是证明自己实力的工具。但是如果什么事都指望依靠钱,那就不是人在玩钱,是钱在玩人。如果靠砸钱有用,我们为什么要想方设法的定制各式各样的摆设、衣物、装饰品放在家里、穿在身上呢?因为在足够的金钱堆砌之下,就应该培养人的能力和品位。”

“这两种东西背后,x1引来的就是和你同等层次、甚至是更高阶级的人的认可。我妈每年购置那些手工的骨瓷、cha花,从来不要假手于人,因为如果依靠顾问和助理去筛选,那最终呈现到我妈眼前的东西,就是被别人所c控的。她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她用大笔的钱是去展现自己的审美,而不是被别人的审美引导。”

“我们也一样。如果申请留学的所有手续,关键x的选择、步骤都交给机构和顾问,那么你很难保证他们会给你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最关键的是,你无法向同等阶级的人展现你的能力。在他们眼里,你很容易变成一个被下属牵着鼻子走的傻瓜,一个空有财产无处施用的笨蛋。你可能会收到他们礼貌的笑、客气的话,但是你永远也得不到他们发自内心的尊重和认可。在大家共同商议一个项目的时候,不会想着邀请你加入利益的瓜分,因为你是不受认可的、没有能力的。最后所有人都蒸蒸日上,唯有你还停在原地。”

楚白秋转着钢笔,眉目很凛冽:“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就是这样来的。将来你也要接手雨华资本,那是你爸的毕生心血。我不希望把你困在家里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笨蛋,你先是一个男人,然后才是一个富家子弟,你必须要做出你自己的事业,这是你在这个阶层里的立身之本。”

我听得似懂非懂。他说得实在是太复杂了,我只听懂他最后一句,忍不住反驳道:“可是雨华有我爸啊他怎么会让我去管呢,我爸很厉害的。”

楚白秋凝视着我的眼睛,蓦然流露出一点无奈。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记住一句你以后要接班?”

我支支吾吾:“但是,这是事实啊”又兴致b0b0的探着头:“你知道为什么叫雨华不叫裴氏吗?因为我妈妈叫雨华啊。我爸当初注册的时候,我妈还在读书,就用了她的名字。因为这个,后来我妈葬礼的时候,她家里人来大闹,还吵着说公司叫雨华,就应该有他们家的一份”

楚白秋眉头一蹙,瞬间抬手捏住了我的嘴,严厉道:“说正事!少说八卦!”

我讪讪然点头,乖乖闭上嘴。

楚白秋说,他要去欧洲读最顶尖的商科,所以我也要去他的学校,最好也进他的专业。这样我们一前一后,就能朝夕相处,毕业了他再等我一年,我俩一起回国。

他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全是笑意,骄傲的扬着下巴,对着墙上他爸妈的照片指指点点:“看,我爸和我妈的合影。我妈就是陪我爸去读书,然后一起回国的。青梅竹马、少年夫妻,这才是最珍贵的情分。风风雨雨走到如今,这么多年都没红过脸。”

他又看着我,眼睛里全是亮光:“阿醒,你一定要记得,不管外面的诱惑有多少、花花世界有多少,那都是没有自制力、被下半身控制了头脑的人才会禁不住诱惑的。夫妻,一定要一心一意、情b金坚,随意出轨那是畜生行为。”

我呜呜啊啊的点头,其实脑子里还在想今天晚上又有多少卷子没写。

楚白秋看出我走神了,很不满的把我的头扭过去,牢牢盯着我:“你这么笨蛋,只有我才会一心一意为你好,不是贪图你的颜se。但是你要记得,千万不能被来路不明的野东西咬了,要守得住一个g净的身t,才能有一颗g净的心。你对我忠贞,我也会对你忠贞。如果你被脏东西碰了,我就不要你了。”

什么玩意儿,兄弟朋友之间道德要求这么高的吗?

我愣住了,呆呆地望着他。

楚白秋看我的眼神挪到他身上了,非常满意的0着我的头,又se厉内荏的恫吓我:“你要乖,要听话,知道吗?远离垃圾人,不要被乱碰。我是认真的,你要是被弄脏了,我真的就不要你了,你就自生自灭去吧。”

我胡乱点头,但其实还是没太理解。

我们俩之间和他爸妈有什么关系吗,他为什么一直在提他爸妈啊?是在安慰我没妈?我的确是经常会想我妈,但是我没见过她啊,他要安慰也应该去安慰我爸吧。

真令人困惑。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楚白秋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在很多的印象里,豪门、世家都是藏w纳垢的,人和人之间的缝隙里都填满了横流的物yu,在金钱和权势的包裹之下,追求刺激就成了很重要的一环。

因为最基本的物yu都得到了满足,在这个基础上,药品、xa能给予的乐趣就更为重要。但其实,豪门和豪门之间也是不一样的。不是每个家族都是如此,在有些讲究清正的家族,一夫一妻竟然才是主流,守身如玉才是正道。

或者说,他们并不是不喜欢美se,而是他们发自内心的鄙夷失控的情绪,将下半身的njiao简单归类于无法成功c控自己的原始yuwang。再加上一些家规啊、做派啊、传承啊之类的东西,贞洁就成了非常重要的枷锁,夫妻忠诚竟然是必须恪守的信条了。

楚白秋那会儿可能真的是对我动过心吧,所以才会一厢情愿的把他父母的婚姻模式往我俩身上套。

可是我那时候真的还太小了,我也没见证过我爸妈的婚姻是什么样子的。我真的不懂。

如果再给楚白秋和我七八年,在后来那些平淡静谧的时光里,也许他能慢慢的教导我什么是举案齐眉、坚贞不二。可是那时候,命运没给我们那么多时间。

我下午刷指纹锁,打开自己的公寓的时候,里面悄无声息。

我闻到了酒jg的味道,看来梁望是真的发烧了。

我推开次卧的门,床上的被褥很平整,平整得像那里几乎没有人。梁望个子不矮,但是骨骼不大,可能是小时候吃得不好,总是削瘦削瘦的。我捏过他的肌r0u,很紧实,但是不饱满,和结实高大的顾北知和楚白秋完全不一样。

我0了一下他的额头,不算烫手,应该是退烧了。又0了0嘴唇,灰白、泛起一层g皮。他那张秀丽深刻的脸,笼着一层灰败的病se,安安静静的躺在被子里,g起了我记忆深处一些至今仍然不敢想起的回忆。

坐在他床边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我0着他的眼眶,皮肤很g燥,有种脱水的虚弱。大概是我的指尖有点凉,他蹙了蹙眉毛,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

看到是我,那双眼睛飞快的聚焦起来,眨了眨,泛出一点难过。

我知道我终究是伤到他了。

我在床头柜上打开粥,氤氲的香味糯糯的飘出来,我一边搅着热气,一边垂着眼睛说:“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同意了?”

梁望坐起来,耷拉着脑袋。

“我的法定伴侣,你应该在百度百科上能搜到他的信息。我就不提他那群叔叔伯伯的头衔了,光是他自己的前缀就能压si我。”我说:“另一个,你在办公室看到的那个,是我的情人。他的绿se眼睛来源于意大利的卡莫拉家族,你要是看过《教父》就知道这个姓代表什么。”

梁望好半天没吭声,很久很久才说:“可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是的,小望,我不可能跟你否认。不用我多做解释,你也应该能想明白,那天我在自在居那么说是为什么。不仅仅是你得罪不起楚白秋,我也得罪不起。我那么说,他根本一个字都不会信,我只是要给大家彼此一个台阶下,这个阶层最在乎的就是t面。”

我看热气散得差不多了,端着坐到他床边上,舀出一勺来凑到他嘴边,梁望很乖的张嘴吞了。

“上层人的利益,下层人的观念,是两个阶级赖以为生的根本,动这两样东西就等于刨人家的祖坟。并且,上层人的利益来源于下层人的观念,下层人的观念反过来维护上层人的利益。同样的,利益足够了,再这个基础上,需求的就是脸面了。我敢扯了脸面放在脚下踩,是因为我得到的利益还不够多,我本人还没到需要维护自己脸面的时候。”

我一边喂,一边思考着更委婉的说辞:“我不会骗你,但是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跟在我身边,面对的不仅仅是楚白秋,还有顾北知,这两个人哪一个盯上了你,你都得流离失所。最关键的,我只能尽力保护你,却做不到豁出去和你一起承担——我的身上有更多b你、甚至b我的x命更重要的责任,我不可能为了你或者我自己去对抗楚白秋和顾北知。”

我笑了一下,很实诚的说:“我只是一个把自己卖得很贵的高级男妓罢了。”

梁望看着我,足足有好几秒,我以为他在考虑我的提议和其中的风险,但是没想到,他看了我那么几秒,眼睛里忽然就落下两行泪。

“你一直在贬低你自己,阿醒。”他换了个称呼,程给她做入职t检、买职工保险。她在厂子里上了一个星期夜班,然后就在食堂晕倒了。他们把她送到县城的医院去救治,医生说她是流产,胎儿b较大了,流不g净,只能做清g0ng。送过去的人说,只要能救命,怎么着都行,医生就给她做了清g0ng手术。”

“阿妈没从手术台上活着下来,是村子里的舅舅们去把她抬回来的,厂子拒绝承认她在那里上过班,就赔了一口棺材。”

“我把阿妈埋在后山上,上面种了一片小h花。不知道叫什么,但是希望花开的时候阿妈能看到。”

梁望垂着头,还没有从回忆里走出来。我托着下巴很认真的听,直到分针慢慢走到了12,五点了。

我打开投影仪,屏幕上浮起我办公室门口的监控。

梁望带了一点惊讶看去。

先踏出直达专用电梯的是顾北知,他看起来心情很好,皮鞋擦得油光锃亮,领带也没打,在手里晃啊晃,衬衫扣子接到x前,半长的头发往后一抓,露出深邃英俊的眉眼。薄薄的衬衫遮不住他jg壮的身材,那是典型的西方人大骨架,能清晰的看见饱满的肩背肌r0u,可偏偏皮带将劲瘦的腰束得极紧,越发显得x前贲张,荷尔蒙几乎溢出来。

他无视了工位上埋头苦g的朱丽玲和林方,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自在,闲庭信步推开了总裁办的樱桃木大门,顺手又带上。十秒钟之后,他又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一把推开门,对朱丽玲和林方道:“你们裴总呢?”

朱丽玲和林方得了我的吩咐,当然是立刻站起身,双双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顾北知眉头一挑,戾气自然而然的浮上眼角。他只有对着特定的人,才会收敛起那身逆戬一样的脾气。这个特定的人,显然不包括这两个靠着工资混生活的小职工。

电梯又叮的一声打开了,顾北知眼睛一亮,抬头看去,通道另一头大步走来的,却是楚白秋。

贴身的手工风衣,笔直的休闲k,一双小牛皮的靴子,浑身上下透着一gu斯文气。楚白秋显然也是jg心拾掇过自己,乌鸦鸦的鬓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唇边带着俊秀的笑意,在看见顾北知的一瞬间冻结了。

他咬紧了牙关,腮帮子隐隐鼓起:“你把阿醒带走了?”

顾北知一句“阿醒呢”本来都含在嘴边要脱口而出了,此时此刻却拐了个弯,化作了一点挑衅的笑意:“对啊,他在我车里坐着呢,我来帮他拿落下的东西。怎么了,楚总有什么意见吗?”

“顾北知——”楚白秋整张脸都黑了:“你别给点颜se就开染坊。阿醒是我明媒正娶的,我们在民政局登记过结婚证、签过结婚协议,以后他也是顶着我的姓下葬,和我生同裘si同x。跟你玩玩儿也就算了,你别太过分!”

顾北知蓦然笑起来,笑声简直在楼层里荡出回音来。他说:“生同裘si同x?他现在和你生同裘吗?我上次去你们那个所谓的新房,竟然看见了两间相对的主次卧。楚白秋,你别太ga0笑了,阿醒为什么和你结婚,你心知肚明。如果当时雨华资本摇摇yu坠,他需要楚家给他助一臂之力,你以为他会看你一眼?”

楚白秋被戳中痛处,立刻反唇相讥:“那他好歹也知道找我求助,为什么不找你登记呢?哦,看来他还是对你没什么信任,觉得就算和你签了结婚协议也没什么用。混到现在,你也就是个小三。我和他订婚的头条新闻在微博爆炸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沙滩上吃海水呢。”

顾北知气得额角青筋跳动,他一字一顿道:“楚白秋,不讨人喜欢的才是小三。我和阿醒是真ai,他是真的喜欢我,不然凭什么顶着出轨的风险也要跟我在一起?”

楚白秋作为纯ai战士、法定婚姻的坚定扞卫者,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简直气得要昏过去。他的声音都快变调了:“我和阿醒十多年青梅竹马,他从十二岁起就和我住一栋楼,是我手把手教大的!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跳!”

顾北知知道他急眼了,哈哈大笑起来。他随手一指总裁办:“我算什么东西?你看看,就在这个办公室,里面有个休息间。三年下来我和阿醒在里面做了多少次,你数得清吗?他骑过你吗?他亲过你吗?他夹在你腰上喊过再来一次吗?你就在这跟我提——”

他话还没说完,破防的楚白秋已经一个箭步上前,一拳砸在他脸上,还在得意洋洋一顿输出的顾北知毫无防备,一个踉跄就往旁边栽下去。

我看着高清直播,指尖敲了敲额角。我夹在顾北知腰上喊过再来一次?

顾北知练过防身术,可楚白秋也是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两个人现在又气得发疯,顾不上什么招式不招式的了。这两个人就像两头旱季发疯的非洲角马,抓着对方的衣领、掐着对方的脖颈,在地毯上滚来滚去,拳头乱飞。不拘到底能打到哪里,只要能落在对方身上就行。

梁望已经看呆了,筷子都从手里掉到地上。

到底还是吓到了小孩儿。

我忍着笑,随手把监控关了。梁望愣愣的转头看我,我摊开双手,说:“他们自己打起来的,跟我没一点关系。这栋别墅是我秘密购买的,连朱丽玲和林方也不知道,你别担心,他俩就算找一宿也找不过来。”

梁望咽了咽口水,一副“城里人还是会玩”的表情。

我笑着说:“他俩都没说谎。我和楚白秋结婚,确实是因为要借助他背后的楚家帮我遮风挡雨;和顾北知shang,也是因为需要卡莫拉家族的注资,帮雨华度过最艰难的一段时间。如果给顾北知婚姻,陪楚白秋shang,效果可没现在这么好。”

“婚姻在顾北知那里,就是一张废纸。x1ngjia0ei在楚白秋那里,也是下流而低劣的事情。”我悠然道:“但是反过来,和楚白秋结婚,陪顾北知shang,才能换到我想要的东西啊。”

梁望已经完全呆了。

“小望,从十七岁到现在,我一直在做各种各样的交易。我不奢求公平,但是我尽力满足每一个人的需求。你想要什么,我心知肚明。”

海的另一头,太yan的余晖渐渐被染成血红se,火红的夕yan散向四面八方,天空也好、海水也好,都被泼洒成大片大片的朱红。风起得更猛烈了,海水几乎咆哮,一阵一阵鼓足劲撞向了断崖,惊涛骇浪之中,海的怒吼成为了唯一的声音。

归家的白鸥呀呀叫着,从我们的头上交错着飞走。我抬起眼睛,望向最远处的海平面,红日滚滚下沉,最底端的一线已经落入了海水。我知道,在余晖散尽、群鸟俱归的最末处,漆黑的子夜便会从另一头无情的升起,冰冷的黑暗将会笼罩这片大地。但是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仓皇里,另一种生机又会被悄然孕育,在寂静里默不作声的萌发,终将在另一轮新的朝yan里破土而出,再次渲染出新的、蓬b0的生命力。

这生与si的交替,日与夜的轮换,是那么的壮美,看得我眼角微痛,竟然泛起了很久不曾出现过的sh润。

“你讲了你的故事,可是你有所保留,没有全部说完。”我笑起来,看着梁望的脊背轻轻颤抖,仿佛承载不住我的目光,越压越低。

“那我先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真的很开心,很久没有扬起过这样纯粹的笑容了。

我在手机中调出一张文件的扫描件,上面已经落下了我的指纹和签名。我将它放大,推到了梁望的面前。

“在我二十岁那年,我做了一个小手术,置换了一双眼角膜,重新恢复了光明。也是在那一年,我送走了我父亲,然后在一个相当着名的律师事务所的见证下,自愿签署了这份文件。”

“《安乐si同意书》。”

顾北知二话不说,上来一步就推了一把楚白秋:“滚开!”

楚白秋显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当场把口粮包装一扔,非常直接的就冲过去一拳往顾北知身上揍。后者闪身躲过,回头又推了他一把,楚白秋这次是真生气了,两个少年人抱着开始在光秃秃的地面上打滚。

我深呼x1了几口,压抑火气,用仅剩的那一只眼睛翻了个白眼,随手捡了一包口粮就走了。找了个空帐篷钻进去,坐下来就开始热饭。等到这两人打完了架开始到处找我的时候,我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两个人0索到了我的帐篷门口,透过白se的帆布,两个高大的身影清清楚楚。两个人在门口默不作声的徘徊了好几分钟,楚白秋又忍不住扯了顾北知一把,很小声的说:“你进去看看阿醒是不是在生气,还是吃饱了睡觉了。”

顾北知的声音也压得很低,但仍然压不住的火气:“为什么不是你进去?你先动手的!”

楚白秋有点气急败坏:“他现在看到我就有点生气,不利于伤口愈合,要不然我早就进去了!”

“呸,活该。”顾北知又嘲讽了他一番,然后才磨磨蹭蹭站到了门口,又在原地站了几十秒,等他掀开门帘的时候,已经是神se从容了。

“阿醒——”

我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有事说事,没事快滚。”

他呆了一下,又扯出一个笑,那种小心翼翼的哄孩子的语气:“你眼睛疼不疼啊我帮你看看啊。”

自从那次差点被穆则帕尔打si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记忆里他的出现,也都伴随着欺骗、掠夺和背叛。他这种语气,我已经快一年没听过了。

每一次,我被楚白秋骂得狗血淋头,拿着一堆划得乱七八糟的试卷去找他,他就是这样的笑,哄孩子的语气:“你吃不吃冰激凌啊我帮你看看啊。”

很久了,真的是,很久了。

帐篷里倏然安静下来,我捏着地图边缘的手指都有点颤抖。

顾北知显然也是想了起来,好半天没说话,我仍然是不抬头,他慢慢走到我面前,盘腿坐了下来,试探x的伸手碰了碰我额角的眼罩。

我没说话也没躲开,抬起眼睛,淡淡的看着他。

顾北知迎着我的脸,手指碰到我眼罩的一瞬间就像是碰到了炭火,闪电般躲开了。我看见他那双碧绿se的眼睛从眼角慢慢地泛起一点点cha0意,在逆光里闪动着粼粼的水光。

他就那样凝视着我,手指似触非触,声音很嘶哑,仿佛与身同感似的,又问了一次:“疼不疼啊?”

我知道他不仅仅是在问眼睛。

也许还有当年跳下冰河的时候,有被楚白秋qianbao的时候,有在擂台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有被以为是挚友的人挑拨陷害的时候。

我长久的沉默了,直到顾北知慢慢地低下头去,一滴水花从他低下的脸上落下,在昏暗的帐篷里晶莹剔透。

“我忘了。”

沉默很久以后,我淡淡地说:“都过去了。”

顾北知猛然抬起头,左脸上还带着未g的泪痕,目光紧紧的盯在我脸上,透露出不可思议。

但是,对我而言,确实已经过去了很久了。

我不想再沉溺往事了。

我也不会,再沉溺旧人了。

我没有原谅,我只是选择了放下。没有多少恨,却也没有多少ai了。

可是顾北知没听出来,显然也没看出来。他身上有种横冲直撞的率直,对他来说,恨的对立面就是ai,好像我说不恨了就是ai他。

他几乎是压抑着激动凑过来,把我慢慢抱进他怀里,连肩膀都在发抖。他的x膛剧烈起伏,却又怕碰到我的眼睛,想束紧怀抱又忌惮着伤口,抱住我以后就一直在发颤。

“阿醒,我、我以后都听你的。”他的声音都有点变调:“我们忘记以前的事吧,好不好?我带你去意大利,我们不再回来了真的,这一次,我只会对你更好。”

我的脸躲在顾北知的怀里,他看不见我无波无澜的表情。

我也不会说话,解释、反驳,都没意思了。

都没有必要。

春季,在蒙古高压的影响下,大西北最不缺的就是酷烈的狂风。狂风带来了铺天盖地的沙尘,呼啸着掠过去的时候,就算是穿了厚厚的防护服,也依旧能把皮肤打得血点淤青一片一片。

又经历了一整晚的沙暴,我们的帐篷还能坚持住,纯粹是因为搭在了山石的背面,不然半夜就能把我们连人带帐篷卷上天。最后二十公里,车子已经完全开不动了,脚底下的沙丘过于松软,随时可能会踩入流沙里,所以必须一边探路一边走过去。

高大宏伟的汗腾格里峰就在沙丘的另一头,但是唯一能走过的南峰就是一片杀机暗藏的流沙丘,而北峰的海拔过于陡峭,我们也无法绕开沙丘从北攀援。车队一共四辆车,全部停在雅丹地貌的风蚀城里,然后穿戴整齐,带上徒步向汗腾格里峰的南峰进发。

在沙漠中徒步,除了危险的流沙之外,最大的威胁其实还是g旱和高温。为了对抗日晒,我们必须穿戴不透气的紫外线防护服,否则不出两个小时皮肤就会被灼伤。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大量的汗ye,所以不得不常常停下来补充水分和盐分,电解质失衡也是可能会带走x命的威胁。

楚白秋和顾北知这次带来的都是自己身边最得用的人,加我一共十三人,将睡袋、食物之类的行囊算上,每个人至少负担二十公斤的重量。从黎明到入夜,也就堪堪走完了这二十公里,勉强算是到了汗腾格里峰的脚下。

这里的气温很明显要b沙漠低上不少,并且sh度也增强了很多。虽然是荒废的古河道,但是依然有融化的雪水汇聚,只是再不能像百多年前一般汇聚成河水了。山脚下有起伏的植被,都是一些耐旱植物,稀稀疏疏,但也可以见到一点零星的绿se。这让沉默着走了一整天的大家都jg神为之一振,虽然都没说话,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们坐下整理睡袋的速度都快了一些。

帐篷早已被我们抛弃在了车上,玻璃钢的支柱重量放在那儿,谁也不可能背着帐篷跑。所以山脚下大家都换成了睡袋,能保证自己不失温就行,多舒适是不可能了。

我坐在草地上一声不吭的展开自己的睡袋,楚白秋坐在离我五六米的地方,低头捣鼓着他自己的装备,隔十几秒钟就抬头看我一眼,一副yu言又止的表情。也难为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前几天学怎么加工自热口粮,这几天学拆帐篷和铺睡袋。

顾北知抱着自己的蓝se睡袋飘然而过,很自然的走到了楚白秋和我中间,把他挡得严严实实。然后他也坐下来,把自己的睡袋铺开,介绍道:“双人睡袋,加厚加绒,而且我身t又特别好,自带取暖功能。宝宝,你跟我一起睡吧。”

我正在给自己的睡袋绳子打结的手顿了一下。实话说,这里确实很冷,我是有点动心的。

楚白秋大概以为我会一口回绝,抱着双臂坐在地上等着看顾北知的笑话。结果我沉y了三秒钟没说话,他看出来我真的在考虑这个提议,立马坐不住了。拖着自己的睡袋走过来,啪的一下往我和顾北知中间一放,冷着脸道:“这里位置有限,劳驾你往旁边挪一挪。”

顾北知很大声的“哈”了一下,用一种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的语气说:“位置有限你不知道自己挪一挪吗?己所不yu勿施于人不知道?”

楚白秋说:“我先来的。”

顾北知:“写你名儿了?”

楚白秋:“你知不知道礼貌两个字怎么写?哦你不知道,你连别人的未婚妻都敢动手动脚,礼义廉耻当然是不懂的了。反正你们家那个情况,也谈不上什么素养。”

顾北知:“什么未婚妻?办订婚礼了?还是戴戒指了?年轻人,不要动不动就把礼义廉耻挂在嘴边上,显得好像全世界就你最清高——”

我拖着睡袋头也不回的走了,身后的争吵戛然而止。

傻b。

不,傻b们。

次日清晨,我从睡袋里迷迷糊糊爬起来,寒意笼罩了我全身。裹着毯子坐起来,我仅剩的一只眼刚恢复一点视线,还没开口问顾北知和楚白秋为什么坐在草地上却不叫我起床,仰头就先震惊到失语。

只有站在山脚下,才能感受到汗腾格里峰的宏伟。仰头不能见其顶,只能先看到嶙峋瘦削的山石,然后是光0枯h的草皮。最后把头仰尽,才能看到我此生以来见过的最壮丽的画面。

天se是半澄半浑的,西边还残留着浓墨一般的夜se,星罗棋布,熠熠生辉;而东边却已迎来一轮浑圆滚烫的红日,带着无边无际的气势,从山峰次第之间一跃而起。随着那轮光华的s出,整片天空都被染得火红,如熊熊燃烧的烈焰,如泼溅挥洒的朱红,一副势要将十万里江山吞尽染遍的恣睢。而在那轮光华四s的红日之下,默默蛰伏的是连绵无际的群峰,此起彼伏的剪影如无数笔直向天的巨手,莽莽漠漠似是要将天地接起,又如要捞尽这轮太yan,将它的光辉永远的留在这片大地上。

群峰之巅,是雪白的积雪。而现在,这亘古不化的白se也被朝霞镀上一层滚烫又壮美的血红,如辉煌的烈焰在月华之中燃烧。这轮朝霞,千万年以来,日复一日的用自己的热量披拂在这片古老而沧桑的山脉之上,誓要染尽一切、吞尽一切。

这就是日月,这就是天工造化,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万古如斯,唯它永恒。

那一瞬间我几乎热泪盈眶,当即就要融化在这片壮丽绝美的画卷之中。这是人内心最深处对于大自然的敬畏,只有在这一刻,我也好、楚白秋顾北知也好,我们都被剥去了各种各样的身份,真正的作为一个“人类”,被大自然所震撼。渺沧海之一粟,无论我们在自己的世界里如何斗得si去活来,最终,都将敬畏于天地的宏大、认识到自己的渺小。

整整十多分钟,我们谁也没有说话,直到那轮朝霞完全的出现,气势汹汹的升上天空,整个日出的过程结束。我才坐下去收纳睡袋,头也没抬的说:“出发。”

诺苏的标记很隐蔽,所以不是很好发现,再加上汗腾格里峰也有一些野生动物出没,多少破坏了一些。我们寻寻觅觅找了大半天,才走完最后一点路,停在了一个被荒草遮盖大半的洞窟面前。

这是一个典型的矿洞,地表的植被显然b同海拔地区稀疏不少,因为底下有金属含量过高的矿石,并且金元素又是极其稳定的金属元素,植物更加无法生长了。我掏出工兵铲在石块上轻轻敲了敲,很轻松的就敲下来一块石头碎屑,证明此处的矿石y度非常低,也符合金矿石相对较软的特征。手指用力碾碎,随着yan光照一照,能看到粗糙的闪光颗粒。

这些都是诺苏教我的,我爸从来没告诉过我这些,也许,他的设想里,我会继承他的衣钵,在锦市老老实实玩些楼盘、gu票之类,他从来没想过我会来到艰苦偏远的矿洞。

矿洞是斜向下的,坡度不高,有人工开掘的痕迹。洞口b较窄,只能容得下一个ren进出,我确定了坐标,二话不说拿了登山绳绑在腰间,拿着地钉就往旁边质地较y的山石走。

顾北知忙拦住了我,说:“阿醒,我先下去,你在上面等我探探情况。”

我一边把地钉安放好,一边用工兵锤将它一下一下砸进去,头都没抬:“我是领队还是你是领队?”

顾北知眉目里就流露出一gu无奈:“你是,但是”

“我是领队,那你废话什么?”我把地钉狠狠砸进去,再用鞋底碾了碾踩实,熟练的往上打八字结,将登山绳栓好,又用手试了试牢固度:“还是你觉得我现在仍然没有跟你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谈判的资格?”

顾北知立马闭嘴了。他三次轻视我,一次我当着他的面跳了冰河,一次被我打了药拿走了证件,一次我当着他的面上擂台搏命。我和自己赌了三次命,终于教他学会了尊重我。

楚白秋抱着双臂,居然什么也没说。顾北知惊异的看了他一眼,楚白秋看出了后者脸上“你怎么不劝劝他”的表情,好整以暇的说:“阿醒一直都是个很厉害的人,把他当笨蛋看的只有你一个,傻b。”

我拽着登山绳的手顿了顿,什么也没说,蹬着山壁开始慢慢往下走。

我自己曾经的懦弱、白痴和天真,现在想来,实在让我自己都汗颜。但是从很早之前,楚白秋就莫名其妙的认定我是一个聪明的小孩,所以在我si活学不会那些复杂困难的课程的时候,他才会大发雷霆。他觉得是我不努力,却从来没觉得是我不聪明。

和顾北知把我当个宠物不一样,楚白秋从一开始,就把我当伴侣看。

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我慢慢沉入黑暗里,一边拽着腰上的登山绳,一边细细的在山壁上0索,试图寻找诺苏留给我的记号。

我不知道这个斜向下三十度的矿洞有多深,诺苏下来的时候也一定不知道,所以他的记号大概率在偏洞底的位置。我小心的探索,大概下行了七八分钟,双脚终于触地,我赶忙拽了拽绳子,提示上面的人我落地了,然后解开腰上的扣子,开始在黑暗里0索。

在山壁最底下,我0到了一个小小的箭头,大概是往西的方向。

因为不知道祁之晨是否留了人把守,我也不敢打开强力手电,只能在黑暗里等着上面的人一个接一个下来。落地之后我数了数,除了我们三个,上面留了两个人放哨,一个人要在洞口接应,也就只剩七个人能跟我进去。

也够了。

我借着洞口的微光,对他们b了个向西的手势,然后躲在山石的拐弯处,咬开一只小小的冷焰火,轻捷无声的往深处一投,同时探出头飞快的看了一眼。通道十分曲折狭窄,山壁上全是凹凸不平的矿铲开凿的痕迹,但却能看得出来,里面打理得很g净,几乎没有绊脚的碎渣,也没有留下把守的人。

我弯曲手肘,小臂垂直指地,手指紧闭,从身后向前摆动,示意众人前进。

这也是诺苏教的,我学得其实非常一般,但是和这些人简单的g0u通交流是没问题的。

一行人拿着武器,沉默而轻捷的在矿洞中前行。开凿的条件有限,矿洞非常低矮,我们都得弓着腰低着头,这非常不利于警戒,所以更得打起jg神。

每个岔路口,我都会在山壁上0索一会儿,找到诺苏的记号。

走了大概数百米,矿洞越来越低矮,我们几乎无法保持走姿,不得不半跪下开始膝行。武器也必须佩戴在腰间,关上保险,免得走火。我不会用枪,所以身上戴的手枪其实就是个摆设,我只跟诺苏学了一些格斗术,真正的武器是我小臂上能伸缩的臂刀。

洞中几乎看不见光亮,我们都是凭着手感0索前进,因此非常注意落手的地方。毕竟谁也不知道地上有没有锋利的山石,在这里被扎破了手,是非常危险的。

又膝行了一会儿,我走在最前面,隐隐看见透进来一丝光亮,瞬间向后b了个“停止”的手势。十个人本来已经爬得有点麻木,随着我的手势,立刻jg神一振。我刚想拐过这个弯探出去,却隐隐感觉到有模糊的话音,顺着矿石嗡嗡而来。顾不得许多,我立刻将耳朵贴在山壁上,提起jg神仔细的偷听起来。

“不愧是裴老板,我爸还在世的时候说过,他所见的人里,老裴是个数得上的人物。我当时见小少爷,还以为是虎父出了犬子,连带着对裴老板也多了轻视。不过,现在看来,原来是一脉相承的狠,都是扮猪吃老虎的主儿。”

祁之晨的声音还算平静,只是我听到“裴老板”三个字,瞬间愣在了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再也顾不上其他。

是、是我爸吗?他还活着吗!

而另一头却没说话,急得我忍不住呼x1都急促起来,可是我心里知道,越是焦灼就越是要冷静,紧紧的掐着我自己的大腿,掐得皮r0u生疼才维持住理智。

“裴老板,都到了这个份上,我们都在彼此手里吃了大亏,就没必要再争斗下去了吧。我都说了,我是带着诚意来的,您把掌上明珠嫁给我,我出半座金矿作聘礼。不是舍不得剩下半座矿,是西北地界上,就不能有不姓祁的东西!我这分诚心,您可感受到了?”

又是长久的沉默。

我心跳如鼓,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是渴求的把整个脸都贴在山壁上,生怕错过那一头一丝丝的声音。

“祁家主,虎父无犬子,该是我对你和老祁说一句。”如此嘶哑,如此疲倦,像是沉甸甸的风箱,每个音节都透着漏气的颓败,但是他刚开口说第一个字,我的眼泪就唰然落下。我si都忘不了,那就是,我爸爸裴安的声音!

他听上去几乎苍老,声音里却有种浑厚的沉稳:“四十年前,我还是个街头t1an血的小混混,能有今天的家业,全靠两位贵人。一位是我退伍以后介绍我来新疆做生意的老首长,一位就是你父亲,老祁。我在新疆能把毛子的路子走通,能拿下那批煤,老祁尽心竭力,我感铭于心。但是,我和老祁不是一路人,该还的我都还了,我们两不亏欠!”

祁之晨说:“亏欠倒也不至于,只是我父亲si前,提到你的时候还叹息,说你如果愿意留下来跟着他在西北g,早就不知道攒下多大的家业了,何至于跑去锦市看人脸se、给楚麒当狗呢?裴老板,我真不明白,我爸给你的许诺不够多吗?还是你们裴家人,就是喜欢给楚家人当狗?嗯?”

他最后那句话,堪称怨毒深重。

我不知道我爸听没听懂、知不知道我和祁之晨的纠葛,我只是听到他咳嗽了两声,不仅没生气,反而低低笑起来:“老祁啊,是个好兄弟,但是他行事的风格,太狠毒、太辛辣,和裴某当不了一路人。你要说我在锦市给楚麒当狗,倒也没错,我的确是看人脸se,也的确在危难之际被人一脚踢开。但是楚家千不好万不好,总有一点好——他家门风清白、自持身份,别说我和他家无冤无仇,就是冤仇深重,楚麒纵然袖手旁观,却也不会落井下石。如果我把阿醒托付给他们家,他们家甚至还会将阿醒小心呵护、绝不会有负于我!”

祁之晨没说话,大概是被我爹g沉默了。

“楚家不救我,大不了我自救。当年我和老祁打赌这里绝对有矿,是老祁自己不信任我,又因为我不愿意听他驱使,b得我不得不回南方。现在,雨华危难之际,我倾尽全部来赌这一把,我赌赢了。祁家主,愿赌就要服输。金矿,阿醒,我都不能给你,因为裴家的东西,本来就是裴家的,轮不到任何人染指!”

我爸x膛漏气如风箱,但是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听得我也心cha0澎湃,几乎再次落下泪来。

他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从很早之前,我就知道。

“裴老板,我父亲当年放你全身而退,你也许诺过,这辈子不会再踏入新疆。”祁之晨的声音很y沉:“现在你先违诺,我没对你赶尽杀绝,已经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了。事到如今,你和裴醒枝都不可能再囫囵着从新疆离开,你最好放明白点。”

“新疆那么辽阔,是你祁家的私产吗?哈哈哈,我既然敢来,就不会后悔!我找到了,你祁家没找到,就证明它该是我的!你拿枪指着我也没用——你那只眼睛,是阿醒伤的吧?他心地纯善,唯独对你痛下杀手,必然是你先欺辱了他。就算你放我走,我也不会走了。你欺辱了我儿子,豁出这条命,我也要给他讨个公道,不然我算什么老子!”

我攥紧了衣服,几乎颤抖起来。我身后的顾北知感受到了,连忙用力抱住我,努力控制着我的情绪。

爸——

“敬酒不吃吃罚酒。”

祁之晨的声音几乎冰冷,含着我再熟悉不过的杀机。我霍然抬头,慢慢扶上了腰间的手枪,打开保险,端平枪口,弓起身t,蓄势待发——

“那我就只好先送你上路了,裴老板。”

顾北知在我身后,牙齿轻轻咬住闪光弹的拉环,拇指和小指用力扣住弹身,头微微向左一偏,极其细微的一声脆响,拉环脱出。他的眼神在那一刹那无b冷静,越过我,手臂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将闪光弹顺着小小的拐角准确的投了出去,在半空中炸开。

在隔壁的sao乱响起的第一瞬间,我已经低头抱膝一个团身滚了出去,就地三圈半,正好滚出矿洞,落入空旷的大厅。我不敢睁眼,因为闪光弹的攻击不分敌我,只能顺着刚刚声音的方向,在三圈半之后猛然舒展开身t,从地面上暴起,一把抓住了一个温热的身t,很急促的问:“爸爸?”

另一头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我的手,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我瞬间就哽咽了——那只粗糙的、满是茧子的大手,带着我无b熟悉的气息,除了我爸还能有谁呢!

我闭紧眼睛,一把将我爸扛上肩头,憋住气往自己的队伍方向蹿了一大截。我爸大概也没想到我还能有这么英勇的时候,喉咙里竟然还发出了一声惊异的笑声。

对了,这就是我爸了,枪口指着脑门还有心情笑出来。

我半是无奈半是欣慰的想,刚走到矿洞面前向钻进去,身后就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枪声。祁之晨这个疯子,居然指挥他的人开枪了,那一排子弹几乎就顺着我的脚尖溜了过去,完全截断了我钻进矿洞的路!该si!

不得不带着我爸后退,一直退到了山壁后方,不知道是谁拉了我一把,我另一只手0索到了一个半人高的洞口,也来不及辨是敌是友了——大不了等下一刀把他杀了——我将我爸扛在肩上,连忙弯着腰往里一钻,跌跌撞撞往前爬去。

黑暗里不止我一个人的呼x1声,我还听到了我爸的,他和我一样心跳非常剧烈,却强忍着一个字也没有说,我们都知道这不是说话的时机。身后还有窸窸窣窣的爬行声,我猜应该是顾北知和楚白秋。

在迂回的矿道里又爬行了一阵子,终于看到了出口,我扛着我爸钻出去,是一个与之前无异的、略显空旷的大厅,也是简陋的开凿而成,另一边还有两处洞口,不知道通往哪里。我把我爸放下,然后把三个洞口都用遮光胶布粘起来,然后在大厅中间拧亮了高强度手电,蹲下来看我爸。

和他眼神一对上,我居然第一反应是先笑了一下。他看起来多了很多皱纹,眉毛的边缘都开始泛起了灰白se,发际线也白了一半。我想起来我爸每次来看我的时候都要特意染头发、修胡须的臭美劲儿,再看看他现在沧桑的样子,很想打趣两句,刚张开嘴却被口水哽了一下,再想说的时候,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爸却第一眼就看见了我被眼罩遮起来的右眼,瞬间坐了起来:“阿醒,你的眼睛?”

“祁之晨戳的。”我想努力把这件事说平淡一点,甚至是幽默一点:“我先对他动的手,他瞎的时间b我长呢。”

我爸坐在原地,眼睛瞬间很冷很冷。他平时嬉笑怒骂随心,七情六yu上脸,但我知道他真正发怒的时候,两个眼睛都是黑洞洞的,一点表情也没有。我只好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爸,别想太多,等回锦市了我们去做手术,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能治好的。”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来矿谷的。”我爸却没搭理我的安慰,语气很直接:“矿谷是你该来的地方吗?你今年应该呆在锦市好好准备考雅思、出国了。”

他的眼珠子瞬间落在了我身后的楚白秋身上,里面的审视和质问都要溢出来:“白秋?”

楚白秋站得笔直,脸se苍白。他看起来几乎直不起腰,但是刻入骨髓的教养迫使他说真话:“裴叔是我没看顾好阿醒。我欺负了他,他自己从锦市找到了矿谷,在祁之晨手下呆了一段时间,刺瞎了他逃出来,又因为保护我被抓回去。”

我爸沉y了几秒钟,又转向另一个人:“这位是顾yan先生的公子吧?怎么称呼?也是和白秋一样来找阿醒的吗?”

顾北知笑得很人模狗样:“裴叔叔好,我是顾yan的儿子顾北知,也是阿醒的朋友。”

我爸这次没说话,依旧冷冷的打量着他们两个,大厅里顿时沉默下来。我有点难受,于是对我爸说:“爸,地上凉,你先起来吧。”

我爸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神se很平静:“阿醒,爸爸坐不起来了。”

我顿时心跳如惊雷,想都不想就往我爸身上扑。他就半躺在那里,不闪不避,任由我扑到他身上,压在他双腿上。他的腿他的腿从始至终没有动过一下,哪怕是闪躲!

“爸?”我颤抖着嗓子,捏着他的脚踝,几乎跪不住。

我爸淡淡地说:“开凿矿洞的时候,塌方了。我和你邱叔叔他们全都失散了,埋得浅,被路过的牧民救起来了。我试过了,腰部往下,全都没知觉,估计是神经被砸断了。”

我这次才知道什么叫心如刀绞、泪如雨下,但是我只能咬着牙、默不作声的流着泪,握着我爸一动不动的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却b我平静得多。我爸快四十岁才得了我,自我记事起,他就是成熟的、大气的、波澜不惊的。哪怕是我们父子落到如今的地步,一个瞎、一个瘫,他还是一点慌乱都不见,只是笔直的望着我。

“阿醒,接下来的话,你要牢牢记住。爸爸的时间不多了,只能跟你说一遍。”

“这座矿脉的坐标,你应该已经记录下来了。按照现行的矿业开采法,谁先上报自然资源部、取得开采批文,这座矿就是谁的。当年我和老祁打赌,他不信我,也不肯交给我,我们这才决裂,这件事上,我不欠他们祁家。”

“雨华资本现在已经到了生si存亡的时刻,有资金注入,就能得活;停滞运转,就会被gu东和债主拍卖。雨华是你妈妈的名字,是你爸爸的心血,只要我的命还在,就不会坐视它si掉。所以,不管爸爸能不能从新疆活着回去,你都要回去。拿得下矿,救雨华;拿不下,继承我的遗产,然后转让给你楚叔叔,哪怕是归他所有,也总归是活着。拿了钱,你就走得远远的,去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要再回来,懂吗?”

“祁家是百年世家,百足之虫si而不僵,你我父子现在已经和祁之晨结下了血海深仇,非得分出个你si我活不可。所以,爸爸要在这里彻底了结这场恩怨,至少,要让你平平安安的,懂吗?”

我心里陡然冒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我拉着我爸,问:“爸,你有什么安排?你到底想要g什么?”

我爸笑了一下,闭了闭眼睛,眼尾有一点sh意:“我活下来了,可是你邱叔叔他们,十几条命,全没了。其中,纵然是有天灾,但祁之晨动的手脚,我心知肚明。我在汗腾格里峰躲了大半年,拖着我这个残废的身t,无非就是两件事——最后再见你一面,和要祁之晨的命。”

我哑然。

我爸睁开眼,脸上已经恢复平静,他对我说:“你附耳过来。”

我知道他是忌惮楚白秋和顾北知,二话不说低下头,贴在我爸耳朵边上。

他用很低的气音跟我说:“矿洞是我们开凿的,地图在我怀里,你自己拿着,谁都不要告诉。其中七处,我放了毒气引爆装置,你带他们走后,就启动,无线电密码是你的生日。不要管爸爸,祁家势大,带着爸爸,回去太难了。”

我咬紧牙关,把头低得很si,生怕让我爸看到我脸上的表情。

他太熟悉我了,我只要看他一眼,他就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祁之晨身边那个彝族孩子,是你的朋友,他联系我了。我和祁之晨在这里绕了半个月的弯弯,就是为了收网。我告诉了诺苏生路,你们一起走,别回头。”

我攥紧了拳,点点头,退开了。

我爸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脸上顿时现出了疲态,闭上了眼睛,几乎就此睡过去。我脱下外套在地上铺好,把我爸安置好,走到另一个角落,对楚白秋和顾北知招了招手。

我和他们窃窃私语:“我爸给了我矿山的地图,带上他,找到诺苏,然后我们赶紧走。”

楚白秋蹙了蹙眉:“诺苏是谁?上次你和祁之晨也提了他的名字。”

我说:“我在祁之晨身边的内应,也是我朋友。”

楚白秋脸上显露出很明显的不赞同,但是他没有敢直接开口反对我,毕竟他知道我用陈述句下达的命令,是不可能会改变的。

顾北知说:“就这么走了吗?矿脉不要了?外面有我的人接应,祁之晨倒是也拦不住我们,但是这毕竟是裴叔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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