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失望
深秋的早上阳光并不刺眼，落在程右眼睛上，打开了晨起的开关。
生理反应刺激得程右睁开了双眼，但宿醉带来的头痛让他有些辨不明情况，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只悬在床边的小臂，因为明亮的光线显得毫无生气的白。
仔细在脑袋里搜寻了半天有关昨晚的记忆，程右感觉自己有些不冷静。
到底怎么说出这些“小狗”“主人”之类的羞耻话语的！
老大不会以为自己对他心怀不轨吧，老大本来就对他不满意好不容易昨晚改观了，这下全毁了！
自己真的只是想做好一个手下该做的事好好升职！
坚信自己心思端正的程右狗狗祟祟爬向门口，想要悄悄跑出去。
“真把自己当狗了？”
男人的声音还带着点刚醒的沙哑，落在程右耳中仿若惊雷，霎时间就定住了身形。
赵眭想起昨晚未解决的困惑，轻笑了下，语气中带了些慵懒，“还呆在这干什么，回你客房洗漱了下楼去。”
这声笑落在程右耳中，就是明晃晃对他昨晚行径的嘲笑。
但又有些熟稔的意味在里面，程右没想太多，带着通红羞耻的脸镇定自若地走了出去。
等到赵眭收拾一番下楼后，发现程右仍是之前那副正经模样正襟危坐在沙发上。
赵眭当没看见人，径直往餐桌走。大概是考虑到昨晚宴会会喝酒，今天早上阿姨做的大多是清淡的小菜。
赵眭舀了勺小米粥，等回味完了才开口：“昨晚的酒喝傻了，干坐在那里干什么，难道这也要我下指令？”
现在的程右整个人就是只惊弓之鸟，赵眭任何一句话都能惊到他。
“我…我等老大您吃完，我还不饿。”
程右站起立在沙发旁，拘谨地回道。
“等我吃完？难不成这之后你还有什么事找我？”
赵眭一半是调笑，另一半是真的好奇，毕竟人家是男主，万一真能从一场晚会中看出点什么于他自己以后的发展也有益。
只是把黑道大佬身份让出去罢了他又不是只能靠这个活。
不过对程右来说还真没有什么值得报告的，嘴巴比脑子快就这么说出来了。
所以到底有什么值得报告的啊！
绞尽脑汁找了半天借口，赵眭还在桌旁认真的注视着他，程右憋红了大半张脸，吞吞吐吐的说：“昨…昨晚的成老大，是…是关于他的。”
赵眭轻笑了下，低头搅弄着碗里的粥，将勺搁置在散了些热气的粥里，片刻后才开口，“挺好的，过来一起吃吧，别说我亏待了下属。”
程右心想着老大还是很近人情的，一点没有其他人说的嗜血冷漠，内心带着点隐秘的开心坐到了和赵眭隔着个位置的座位上。
和得到主人批准上桌吃饭的狗狗没有两样。
但说赵眭不近人情却是说错了，原主和赵眭都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从某些层面上讲反而更能体会到普通人的不易，说点不好意思的，都有一颗赤子之心。不过赵眭本人是不会承认的，他只觉得正是因为原主的这种性格才会得到云鹏的赏识，得到手下小弟的信赖。
赵眭定义自己从来都是利己主义者。
一碗没吃完，赵眭就已经没了什么胃口，既有身体原因，另一部分极大程度上归咎于赵眭自己的心理问题。
“吃完去书房等我。”
抛下这一句话，赵眭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地下室的训练场，反而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尽管刚刚和程右说话时赵眭一直都是面上带笑的，但程右分明感觉赵眭有点恹恹的，是因为昨晚喝酒的缘故吗？
赵眭反而没有表面看上去平静，回到房间，他第一次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急切地呼唤系统。
【在的呢宿主】
“昨晚上拜托你查的信息现在有消息了吗？”
【大概是有了的，但您知道的，人家只是一个小系统，查不出太多有用的消息的哇】
赵眭不耐地揉了揉鼻根，“赶紧说，别墨迹了。”
【好的吧】
赵眭听到系统摆出来的这些配角信息，反而更加烦闷。
所以为什么没有！
铺天盖地的挫败感袭来，赵眭有些无力地仰躺在床上。
看宿主如此牵挂原世界配角，503不禁出言安慰。
【宿主不要灰心哒，如果您在原世界有牵挂的话，是可以完成任务了再回去的呀】
赵眭无意倾诉，“谢谢了，目前无牵挂。”
窗外阳光正好，房间内却透着一股凉气。
那天赵眭并没有跳河成功，隔着条马路，一个瘦弱的男孩把脸卡在栏杆处竭力叫住他。
小男孩声音用了劲，连带着脸上也全是劲。
一张极具喜感的脸成功逗笑了赵眭。
男孩一看人笑了，连忙叫他过来。
“你别一个人站在那啊，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赵眭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走过来了，他完全不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和陌生人有什么牵扯。
男孩故作成熟，“小小年纪怎么就皱着脸，你得和我一样，多笑笑。”
说着又想像刚才一样扮鬼脸逗他笑。
赵眭这回没有任何反应，酷哥般扭头就走。
男孩在他身后大喊：“喂！老师说等会有大雨，你记得快点回家！有时间的话记得来找我玩哦！”
赵眭并未应答，只是往前跑的更快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赵眭还是回到了家。
给邻居奶奶的纸条他应该是看见了，家里安静得很。
邻居奶奶大概一直在客厅等着他来，看见他进门忙上前将他搂在怀中，连连安慰：“好孩子，还好你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感受着久违的温暖怀抱，赵眭迟钝地回抱住奶奶。
邻居奶奶也是孤身一人住着，有一个在国外读书的女儿小玉。孤儿寡母相处了一年，奶奶就被她女儿接去国外治病了。
赵眭理所当然成为了被抛弃的那个。
小玉也是无奈，毕竟是个懂事又好看的小孩子。多番考察下，给他找了环境最好的一家孤儿院。
临到孤儿院的第一天，赵眭就见到了当时的那个男孩。
对方明显也认出了他，高兴地朝他挥手。
“你好啊，又见面了！我叫程侑。”
“老大，可以进来吗？”
赵眭回过神，略显疲乏地应了：“进来。”
程右敲门那刻还在想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等到进了房间却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大，看您早饭都没怎么吃，昨晚您也没吃什么，毕竟您身上还有伤，总得多吃点好养身体，我端碗面给您尝尝？”
说是问他，其实碗已经在手上端着了。
赵眭点头，心想果然多管闲事的样子也和他一样。
程右便上前将这碗清汤面摆在沙发旁的矮几上。
面倒是用了巧思，拿着葱花和蛋还给他摆了个笑脸。
程右当时做的时候只是希望赵眭看到这个笑脸能开心些，觉得赵眭一定又会嘲笑他心思多。但侧目却看见赵眭盯着那个荷包蛋笑脸出了神。
一时的氛围令程右又有些不自在了，第二次埋怨起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赵眭没有愣神多久便拿起了筷子。
程右本来只是想让赵眭好歹多吃些，毕竟他的厨艺只能算勉强，但赵眭到最后竟然全吃完了！
程右有些高兴，连带着语气也欢快起来，“那老大，我先把碗拿下去，然后再去书房等你？”
赵眭声音有些阻滞，“嗯。”
待到关门声落下，赵眭才吐出了一口浊气。
根本不用确认了，这就是他。
书房内，程右独自坐在一旁的软垫上，双手不自觉纠结在一起。
老大应该对他的表现挺满意的，如果这时候表现的再好一点，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呆在他身边了？到时候每天给他做一点好吃的，自己也会学些新样式，他的身体应该就能慢慢养好吧。
程右向着照顾赵眭身体的道路一去不返，貌似已经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门外，赵眭手已经放在了扶手上，但迟迟没有动作。
是他，但是为什么会是他。
檀木门由内而外被拉开，程右抬头，入眼就是赵眭有些苍白的面容。
还是不舒服吗？看来得去学些药膳。
程右现在对自己的厨艺迷之自信。
待到赵眭落座，程右方才出声。
“昨天我和那成老大咳我们两个在喝酒的时候，听到他手下的人过来汇报不知准备妥当了什么事，看他们的神情，貌似是冲我们来的后面我被人扛进房间时，听见他们说南湾那边人最近几天就要到，成老大宴会之后大概率是赶回去处理这件事了。”
程右这个汇报真是浑身不对劲，他不敢直视赵眭，只是低着头盯着墙角某处，但他明显能感觉到赵眭的目光一直在他脸上。
书房内十分安静，程右汇报完成后也再无其他动静。
初秋的微风带着股凉意，伴着阵阵树叶沙沙声，同斜斜铺设下的光影，一起卷入书房的复古雕花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