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再也不乾净了(7)
——手抬高,眼睛看着目标,专心对好。
——不要晃,保持住。
姚文炎的话在脑海浮现,可不知是因记忆中挥之不去的恐惧,还是过于躁动的胸腔,她双手的颤抖竟不减反增。
看出她的紧张,像是抓住机会,谢柏锋笑得狂妄,「哈哈哈??你真该瞧瞧你这拿枪的小样儿!简直就像个弱不禁风的黄毛丫头!」
「你??」
「怎么?我说错了?」咧嘴笑道:「那你开枪啊!」
「这整间工厂可都堆满了燃料桶,要是哪儿打偏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把我逼到绝路,今天这里就是你们的坟墓!」
见她红着眼瞪着他,知道这刺激奏效了,谢柏锋又开口:「行!看在我们交手一场,我和你谈个条件吧!」
朝她身后的窗口抬起下巴,「让我从这里离开,我就放了他!」
闻言,陆行洲皱起眉,掌心死掐着谢柏锋的手臂,努力扯动沙哑的声带,「雪尘,不要答应??」
「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臭小子!给我闭嘴!」抵着太阳穴的枪口又一紧,「信不信我现在直接杀了你!?」
四周空气愈发闷热,额角的热汗滴落地面,看着男人疯癲的面孔,馀光是陆行洲被枪口抵着的痛苦神情和他腰间不断淌出的鲜血。心里防线不断受击,南雪尘呼吸颤抖,心脏挣扎着几乎要跳出喉咙。
怎么办??怎么办??
心如乱麻,焦躁运转着脑袋,岂料瞳孔慌张震盪间,不远处废弃的储物室??竟多了一抹身影?
女人自门内缓缓探出身,目光紧迫直盯这里,端着手枪的胳膊似乎受了伤,正流着血。
许筑!?
瞳面晃过一剎的怔神,南雪尘在心中诧异喊道。
只见许筑正处于距谢柏锋不远的视线死角处,手上的枪已做好预备,视线透着明显的暗示。
迅速错开她的目光,南雪尘看回仍笑盯着他的男人。
明白没有犹豫的时间,她深深咽了口唾沫,逼迫心口的慌乱沉淀,又握紧枪身,压下双手的抖。
数秒后,她倒抽口气,「??放你走?」
「做梦吧!」
「——砰!」
话音一落,许筑摁下板机,可许是胳膊受了伤,子弹不禁偏离要害,击中谢柏锋的左肩!
谢柏锋吃痛大吼了声,反射性松手时却预防般将陆行洲推倒在地,又回头看向身后的女人,举起枪,「你这个贱女人??」
同时,见男人露出后背,南雪尘心一紧,即刻压下板机——
「砰!」
子弹精准穿胸,谢柏锋浑身一震,下顎因后座力上仰,面色陷入僵硬。
血液迅速渗出胸膛滴落在地,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箏摇摇欲坠??男人踉蹌着,孰料正要倒下之际,他竟像拔起最后一丝馀力,抬起枪口——指向许筑身后的储物室。
「砰!」
陆行洲瞳孔瑟缩,几乎是同时,咬牙起身衝向南雪尘,毫无犹豫抱着她往窗户猛力一撞!
「轰——」
??
世界静了。
黑暗在剎那吞噬所有,连空气也被抽乾。
南雪尘感受到她被人紧紧拥在怀中,当大脑重新运作起来,她第二个感官触及,是刺痛的双耳。
「嗡嗡嗡嗡嗡——」
漆黑的世界被红光斩破,巨大的杂讯轰然炸入耳膜,又转眼蔓至全身细胞,癲狂地在皮肉出跳。
身体很热,火浪般的热气在四周肆意横行,贴上南雪尘的肌肤,烫得她发痒。
腿和脚踝被玻璃割伤,却不怎么痛,她只觉身体正失重下坠着,却很快又停了下来。
后脑勺和背脊没有撞在尖锐的瓦砾堆上,而是那带着清香的柔软。
脑子沉淀淀的,像充了麻药,南雪尘缓慢眨了眨涣散的眼,停滞良久,朝垫在脑下的胳膊侧首看去——
铺天盖地的粉尘碎屑中,她看见了那双闔上的桃花眼。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自它的主人从稚龄到成年,南雪尘一直如此认为,并为之倾慕。
它是那样好看,精緻且温柔,寧和间集聚美好,恍若遗世独立。
只是??
那自额角糊下的一片浓稠鲜血,却让它再也不乾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