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这间屋子是以前钢厂的会客室,带个厕所,虽然废弃了但还是有主的,水也一直有,所以当初李炎最先抢的就是这个屋。
这地方看着挺荒凉,但除了靠近厂那边天暖的时候挺热闹,裏面这边也并不是完全没人过来的,跟他们一样找地儿闲待着的人,只是没他们来得勤快。
顾飞不经常过来,但今天想请蒋丞吃个饭,又不想离家太远,附近也没什么象样的馆子了,蒋丞说无所谓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儿。
“没暖气吧这儿?”蒋丞坐在沙发上跺了跺脚。
“自己生火吧,”顾飞从桌上拿了个点火器扔过去给他,“沙发旁边那个袋子裏是碳,外面找点儿什么破布条的……你会生火么?”
“会。”蒋丞起身出去了,过了两秒猛地一撞门又进来了,手裏拿了片破布,一脸僵硬的表情。
顾飞拿着一包一次性的盘子正想把菜先分一下,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操,”蒋丞用俩指甲盖儿掐着那片破布,“我刚把这东西捡起来……下边儿居然有只死耗子!给我吓够呛!”
“那你还坚强地拿着它?”顾飞有些不理解。
“我觉得它应该好用,所以就坚强了……”蒋丞把破布扔进了砖头竈裏,“用它点火应该够了。”
“你多走十步就能找到别的东西点火,下边儿没有死耗子的那种。”顾飞继续把菜往盘子裏放。
“齁冷的不想动,”蒋丞蹲在竈跟前儿,“我看我现在也练出来了,李保国家的锅裏都有蟑螂。”
“他平时都不做饭,打牌那儿管饭。”顾飞说。
“看出来了,”蒋丞点着了那片布,“要管床的话估计他这套房子就可以卖了。”
“卖不了,”顾飞拿锅到厕所的水龙头那儿洗了,接了一锅水出来,“房子都是原来钢厂的,这儿的人多数都穷得只剩自己。”
“……哦。”蒋丞往火裏放了两块碳,盯着它们似乎有些出神。
碳都着好了之后,顾飞把一锅水放了上去,然后拍碎了两块姜扔了进去,接着是一小包配好的枸杞和红枣。
“煮汤吗?”蒋丞问。
“嗯,”顾飞拿着锅盖,“你是爱喝汤还是爱吃肉?”
“……什么意思?”蒋丞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你煮一锅鸡,然后只让我在喝汤和啃肉之间挑一样?”
顾飞嘆了口气:“不是,鸡肉冷水放呢,汤就浓一些,好喝,水开了再放鸡肉呢,鸡肉的味道就比较足。”
“哦,”蒋丞有些惊讶地应了一声,“为什么?”
顾飞觉得蒋丞反应完美体现了一个真学霸的素质,没常识,有求知欲,但他并不想给蒋丞解释:“你就说你喜欢哪种。”
“汤。”蒋丞简单回答了,摸出了手机。
“嗯,”顾飞把鸡肉放进了锅裏,盖上了盖子,“鸡就煮着了,先烧烤吃着吧。”
“好的,”蒋丞一边看着手机一边站了起来,“我要干点儿什么?”
“吃。”顾飞回答。
李炎他们一帮人特别喜欢在这儿烧烤,所以东西挺全的,顾飞把烧烤架支好了以后,从竈裏夹了点儿碳过去,今天买的都是现成做好的肉,直接刷了料烤就行,很简单。
“凉水放鸡肉,鸡肉的味道会随着温度升高一点点完全的释放出来,所以汤就会很浓,”蒋丞坐在竈边,一边烤着火一边看着手机,“开水放鸡肉,鸡肉外皮瞬间熟了,会把味道封在裏面,这样的话,鸡肉味道会更浓……是吧?”
“……是,”顾飞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还要做个笔记?”
“这种一般不会要求原文背诵,理解了意思就行了。”蒋丞也看着他。
顾飞转过头开始给肉刷料,蒋丞在说这种话的时候,很有学霸范儿,属于他开了口你就接不下去话的类型。
“你们总在这儿聚么?东西这么全,”蒋丞站到了烧烤架旁边,“连孜然都有?”
“孜然胡椒粉辣椒粉全都有,就是不知道过没过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买的。”顾飞说。
“……日,”蒋丞拿过瓶子,“我看看……保质期36个月,应该没问题,你们总不会是三十多个月之前来吃的吧。”
“36个月是多久?”顾飞头也没抬地拿过瓶子开始撒粉。
“三年。”蒋丞说。
“顶多半个月前,”顾飞说,“你真讲究,我一般是闻着没怪味儿就吃。”
“你是因为算不明白保质期才只好这么吃的吧。”蒋丞说。
“是啊,”顾飞扫了他一眼,“跟学霸细致的生活不能比。”
肉串儿烤了没多大一会儿就开始往下滴油,屋裏弥漫着的烟裏开始散发出浓浓的香味。
烤串儿不是什么有技术难度的活儿,而且顾飞看上去很熟练,所以蒋丞也就没动手帮忙,坐回了鸡汤旁边烤着火。
屋外一片寂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开着的窗口像一块黑布,让人觉得有些冷,但面前的竈和烧烤架却透着明亮的火光,又很踏实。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那天坐在玉米面小馒头裏,外面是清冷的街,还有寒风,车裏是一片安静。
现在窗外就是黑色的未知和不安,而眼前却是明亮和温暖。
蒋丞挺喜欢这种感觉。
这么长时间了,他到这裏,带着压抑和愤怒,不解和迷茫,还有种种不适应,一直到今天,到现在,他才突然有了一种踩在了实地上的感觉。
虽然这感觉也许只是暂时的,也许只是感官上的错觉,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安静地体会。
“能吃辣吗?”顾飞问。
“有点儿就行,别太多。”蒋丞说。
顾飞撒了点儿辣椒粉,把几串肉放到盘子上递给了他:“尝尝,我喜欢有点儿糊的,这几串是没怎么糊的。”
“我也喜欢有点儿焦糊的,”蒋丞拿了一串咬了一口,“味道挺好。”
“我以为你们学霸都不吃焦糊的呢,保质期要看,怎么不担心糊了的吃了致癌啊?”顾飞继续烤着架子上的肉串儿。
“你烦不烦?”蒋丞边吃边说,“你对学霸有多大的怨念啊,如此耿耿于怀。”
“活了快18年,头一回见着真学霸,心潮起伏难平呗,”顾飞把剩下的肉串一块儿放到了盘子裏,堆得老高,再往竈边一个倒扣着当桌子的木箱上一放,“学霸嘴还特别欠。”
天儿冷的时候守着火吃烤串儿,是一种非常愉快的享受,蒋丞暂时不想跟顾飞斗嘴,没出声,只是埋头吃着。
“喝点儿吗?”顾飞在旁边一个纸箱裏翻着,“我记得上回买的酒没喝完。”
“白的?”蒋丞问。
“废话,这么冷的天儿喝啤酒么,”顾飞拿出了一瓶酒,放木箱上一放,“这种时候一瓶牛二感动你我。”
蒋丞看着那瓶酒,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行吧,来点儿。”
顾飞倒酒的时候蒋丞心裏小吃了一惊,纸杯一倒一满杯,他还没这么喝过白酒,不过鉴于他跟顾飞随时有可能对呛起来的聊天方式,他没有说话,沈默地看着顾飞把一满杯酒放到了他面前。
“可能你觉得没必要说谢谢了,”顾飞拿起杯子,“但还是得正式再说一声谢谢。”
“可能你觉得没必要说不客气……”蒋丞也拿起杯子,“但我还是得说不用这么客气。”
顾飞笑了笑,拿杯子往他杯子上磕了磕,喝了一口酒。
蒋丞看了一眼他的杯子,这王八蛋一口白酒喝的跟啤酒似的,只好按着规格也喝了差不多的一口。
酒从嗓子眼儿一路烧到了胃裏,然后再从胃裏往上一路着起来,点燃了脖子和耳根儿。
顾飞看了他一眼:“你平时不喝酒吧?”
“不跟啤酒似的喝白酒。”蒋丞说,底头吃了一口肉,其实这种寒天儿裏,守着火来这么一口,还挺过瘾的。
“你随便喝两口得了,”顾飞说,“不是还有伤么。”
“今天没什么感觉了,”蒋丞按了按伤口的位置,的确是没什么感觉,他犹豫了一下,问了一句,“顾渺……怎么样?”
“暂时在家待着了,”顾飞又喝了一口酒,“昨天那个家长,又叫了另外俩孩子的家长一块儿去学校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