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不过这些不足可以通过飞行技巧来稍稍弥补。
刚才看到的就是在所有金雕中都可以被称为大师级的举重若轻的俯冲转向技巧,无须多言,这只六岁雌雕必定不是被人类从小养到大的,而很可能是半路被捕获,通过一些手段驯服的。
人类养大的幼鸟不可能无师自通出这种技巧。
如果能够把它学会并熟练掌握,将来离开人类世界回归野外时捕猎成功率一定会高很多,至少比现在的30的要强。
可有些东西不是看一次就够的。
要是能天天观摩就好了,再不济多看几次也可以,就像胖子那时候带雕来让她看基本飞行技巧时一样。
或者可以待过这个冬天。
冬天是鹰猎尤其是群猎最频繁的季节,也是野外食物比较难寻的季节,她原本打算一掌握技能就尽早离开,现在看来,或许过完冬天走会更好。
安澜忍不住在心里权衡。
旋即她又想到,卡班拜爷爷这几天念的想的都是今年稍微推迟了一点的金雕节,在那天至少能看到超过50只同类齐聚一堂展示飞行技巧,这在野外是难以想象的事。
决定的天平就此慢慢倾斜。
因为下定了决心,这天安澜的心情都不错,哪怕卡班拜偶尔开口指方向结果指错了她都没有像往常那样用翅膀轻轻刮他脑壳。
可是临到群猎快结束,一场冲突把这种好心情全然破坏了。
当时安澜正展开双翼起飞去追踪一只野兔,在她身后不远处,卡班拜爷爷带着的五岁雌鸟和阿布史带着的被称为“征服”的竞争者竟然也同时起步,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爷爷指的显然是更远距离上的另一只野兔,而阿布史看到的是别力克正在示意沙乌列去捉的赤狐。
它们两个都偏离了航道。
偏离航道意味着狩猎竞争,也就意味着冲突。
安澜抢先一步抵达猎物边上,爪子深深抓进野兔的脑袋,但她的负重飞行还没得到很好的训练,在提起猎物时停顿了一下。
就是慢了那么一丁点,五岁雌鸟正好就扑到面前,把脚爪按在了野兔身上,羽翼大张,颈毛蓬开,一副要打架的模样。
在这之前,安澜从没和同类战斗过。
她和竞争者之间的冲突多发生在幼年期,那时都还不会飞行,冲突发生时也不依靠脚爪,多以相互啄击来造成伤害。
长到那么大,她自己亲眼见过的金雕之间的冲突也只有小时候雄鸟带猎物回巢后没及时离开惨遭雌鸟暴揍这件事。
当时它们打的羽毛乱飞。
安澜可不想去挑战五岁的大鸟,于是她收拢翅膀,准备放开猎物,没想到竞争者就在这时候莽撞地冲了过来,一来就摆出了掠食的姿态。
糟糕了!
安澜心里一紧。
没等她把脚爪拔出来,几乎也没有任何警告动作,五岁雌鸟乘着一股风拔地而起,不仅把野兔带了起来,还把爪子缠在野兔身上的安澜也带了起来。
两只金雕纠缠着在飞行中争斗,为了保持平衡,安澜也不得不开始扇动翅膀,有那么几个瞬间,她成功地把情势扭转过来,从被迫飞行变成了主动飞行。
但负重这个短板又会让她很快失去平衡,重新进入快速下坠的轨道,五岁雌鸟察觉到危险,更加用力地抢夺主动权。
利爪抓握,翅膀拍打,喙部啄刺。
安澜再一次感觉到了小时候被竞争者攻击时的痛楚,她也发狠起来,以同样的力度还击,从五岁雌鸟身上啄下一片又一片带血的羽毛。
两只金雕一路纠缠着、扭打着。
远处的人群在朝这里策马追赶,就十几秒钟功夫,她听到了至少三四声代表放弃和折返的命令声,其中还夹杂着其他猎人助阵的喝骂声。
五岁雌鹰身体一震,毅然决然地朝边上一侧。它在向一个方向使劲,安澜在向另一个方向使劲,全部的力气都集中在猎物之上。
野兔的身体不堪重负,直接从中间被撕成了两半,发出一声裂帛般的响动,血液和内脏像雨点一样从高空往下落。
安澜带着脑袋和半截身体回到卡班拜身边。
靠近山坡时,她还听到人群里传来“那只鹰”“那只鹰”的叫喊,老头子在叫着让孙子发出指令把“那只鹰分开”,以免伤到五岁雌鹰的羽毛。
而晚些时候落地的五岁雌鹰目光炯炯,眼睛里还闪着挑战的光,口中鸣叫不已,颈毛躁动不安地全部竖着。
金雕是记仇的。
以后再见面时安澜可能会很麻烦,但她看了看卡班拜,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完美的逃脱计划。
在计划做好后,安澜就开始数着日子期待起下次群猎的时间来。可惜的是第二次和第三次聚会时爷爷并没有让卡班拜把她放出去,估计还在心疼五岁雌雕被啄掉的羽毛。
羽毛对大型猛禽来说非常重要。
许多驯鹰人会在每次飞行之前用安全吹风把金雕的羽毛烘干,即使在野外,金雕也会把大量时间花在梳毛这件事上。
老头子因为雌鹰掉毛发脾气是可以想见的,不过那天安澜的羽毛掉得更厉害,身上被啄伤得也更重,回家之后卡班拜还偷偷抹了眼泪。
短期内是找不到什么好机会。
安澜也不心急,反正她还有自己给自己布置的学习任务要做,每次群猎看到就是赚到,一点一点地,她偶尔也能在捕猎时模仿出几个简单的俯冲转向动作了。
在等待中,金雕节如期而至。
尽管在所有有驯鹰传统的国家中,蒙古并不是最出名的,但在一部美化色彩很重的纪录片《女驯鹰人》发行后,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里,蒙古也因此把一些从前名声不显的鹰猎比赛发展成了好几个省的旅游卖点。